那一声“姜师弟”,蕴含的怒火几乎要将西岐城的天空都烧出一个窟窿。
云中子再无半分仙家风范,拂尘一甩,身影已如鬼魅般出现在那游街的队伍之前。
几名推搡着姜子牙的衙役只觉眼前一花,一股无可抵挡的巨力便已轰击在他们胸口。
“砰!砰!砰!”
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一声,那几名如狼似虎的衙役便已倒飞而出,人在半空,生机便已断绝,重重地摔在地上,再无半点声息。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周围喧闹的百姓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一个个骇然地看着这位突然出现,又悍然出手的道人,惊恐地向后退去。
云中子看都未看那些死去的凡人一眼,他眼中只有那个被锁链束缚,满身屈辱的师弟。
他大袖一挥,那由精铁打造,足以锁住寻常修士的镣铐,便“哗啦”一声,寸寸碎裂,化为齑粉。
“师弟,是我,我来迟了。”云中子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颤抖与自责。
姜子牙缓缓抬起头,那双麻木的眼眸在看清来人时,终于有了一丝神采,但那神采,却并非重逢的喜悦,而是无尽的苦涩与委屈。
“师兄……”
他张了张嘴,喉头滚动,那压抑了无数日夜的屈辱与痛苦,在这一刻如决堤的洪水般轰然爆发。
这位在昆仑山上修行了四十载,心性早已磨砺得坚如磐石的老人,竟“哇”的一声,当着满城百姓的面,嚎啕大哭起来,哭得像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
“师兄啊!我不干了!我要回殷商!我要回朝歌当我的丞相去!”
“这西岐,就不是人待的地方啊!”
那模样,那哭声,闻者伤心,听者落泪,简直是委屈到了极点。
云中子彻底懵了。
他扶着姜子牙,只觉得脑子里一片混乱。
回殷商?当丞相?
他下意识地怒斥道:“胡闹!师弟,你在胡说什么!”
“师尊法旨,是让你下山辅佐西岐,辅佐姬发公子,代天封神,你怎么能想着回殷商去?!”
“姬发?”
听到这个名字,姜子牙的哭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滔天的愤怒与怨毒。
他猛地抬起头,指着自己的脸,指着自己身上那件破烂的囚服,声音嘶哑地咆哮道:“就是他!就是那个姬发!”
“就是他把我抓起来,严刑拷打,用尽了那牢里所有的酷刑!也是他,下令将我这般游街示众,让我受尽这满城百姓的唾骂与羞辱!”
“师兄,你告诉我,这等主君,如何辅佐?这等鸟气,我姜尚如何能受?!”
轰!
这番话,如同一道九天惊雷,狠狠劈在了云中子的天灵盖上。
他呆呆地看着姜子牙,那张总是挂着温和笑意的老脸,第一次被无法掩饰的惊骇与不敢置信所填满。
“这……这怎么可能?”
云中子失声叫道。
他记得清楚,自己不久之前,才刚刚托梦于姬发,点拨他姜子牙乃是天命所归的相父,是辅佐他成就大业的国之栋梁。
按理说,姬发该将姜子牙奉为上宾,敬若神明才对。
怎么会……怎么会做出这等事情来?!
“师叔,这西岐公子,莫不是个傻子?”一旁的雷震子亦是看得目瞪口呆,他凑上前来,看着姜子牙的惨状,忍不住小声嘀咕。
他本以为此番下山,是来辅佐一代明主,建功立业,当个威风凛凛的大将军。
可现在看来,这西岐的前景,似乎……堪忧啊。
云中子没有理会他,只是死死地盯着姜子牙,双目之中神光流转,开始疯狂地推演天机。
然而,天机一片混沌,仿佛被一层浓得化不开的迷雾所笼罩,无论他如何掐算,都算不出分毫的因果。
“诡异,太诡异了!”
云中子心中骇然,这种感觉,与他之前推算那失踪的九尾狐时,一模一样!
就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背后悄无声息地拨弄着所有人的命运,将这盘本该清晰明了的棋局,搅得天翻地覆,面目全非。
“师弟,你先莫要激动。”
云中子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他从怀中取出一个玉瓶,倒出一枚金光灿灿,丹香四溢的丹药,不由分说地塞进了姜子牙的口中。
“此乃九转金丹,先服下,恢复伤势要紧。”
金丹入口即化,化作一股温润的暖流,瞬间流遍姜子牙的四肢百骸,那身上狰狞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就连那萎靡的气息,也恢复了几分。
姜子牙的情绪稍稍平复,但眼中的那份委屈与怨恨,却半点未减。
云中子扶着他,正准备找个地方细细盘问,目光却被街道上的一幕所吸引。
只见一队队凶神恶煞的衙役,正挨家挨户地强行征收着税款,稍有不从,便是拳脚相加。
更有甚者,直接将家中的青壮男子用绳索捆了,如拖牲口般朝着城中心的方向拖去。
整个西岐城,怨声载道,鸡飞狗跳,哪里有半分仁德之君治下的祥和景象。
“他们在做什么?”云中子拦住一个被勒索了钱财,正蹲在墙角哭泣的老者,皱眉问道。
那老者抬起头,见云中子仙风道骨,不似恶人,这才哭诉道:“仙长有所不知啊!我们那公子爷,不知听了哪个奸臣的谗言,说是有凤凰祥瑞降世,要在城中为那祥瑞修筑一座‘凤鸣楼’!”
“这修楼,便要我们这些平头百姓出钱出力。交不出钱的,便抓家里的壮丁去服苦役。那工地上,累死的人都抬出来好几具了啊!这日子,没法过了啊!”
凤鸣楼?
云中子与雷震子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荒唐。
为一只鸟,修一座楼?还为此搞得民不聊生?
这姬发,怕不是真的疯了!
云中子再也按捺不住,他拉起姜子牙,对着雷震子沉声道:“走!我们去侯府,我倒要当面问问,他姬发究竟想做什么!”
三人驾起云光,不过片刻,便已落在了那气派的西伯侯府之前。
通报之后,三人被引入金殿。
然而,他们刚一踏入殿中,还未及开口。
那高坐于主位之上,一脸英气,此刻却面沉如水的姬发,在看到姜子牙的瞬间,便猛地一拍扶手,霍然起身,指着云中子的鼻子,发出一声雷霆般的怒吼。
“好啊!好你个阐教!真是好大的胆子!”
“我敬你们是玄门正宗,你们竟敢助纣为虐,派一个殷商的奸细,来我西岐做什么狗屁国师!”
“是当真以为,我姬发是那等任人愚弄的傻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