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幽的时光仿佛凝固的深潭,波澜不惊,唯有苏玄周身流转的道韵,在无声无息间愈发深邃。
圣人之路,一步一重天。
他于莲台之上,一坐便是千载。
这千载光阴,他除了打磨自身大道,也时不时与十二祖巫坐而论道。
巫族自得了《煅魂太阴决》,魂体日渐凝实,只是这神魂与肉身的结合,终究是头一遭,总有些滞涩之感。
“苏玄道友,”祝融挠着一头火红的乱发,满面愁容地坐在不远处的一块幽冥石上,“俺这魂力是强了不少,可总觉得跟这身皮囊不搭调,像穿着别人的衣裳,用起来不得劲。你给说道说道,俺这火之法则,要如何才能跟魂力拧成一股绳?”
其余祖巫虽未开口,却也纷纷投来探寻的目光。
苏玄看着他那副愁眉苦脸的模样,不由失笑,随手摘下一枚罗刹果抛了过去:“肉身为炉,血气为柴,魂力为引,法则为火。你何不试试,将魂魄之力,当做点燃你盘古血脉的火种?”
祝融接过果子,一边“咔嚓咔嚓”地嚼着,一边琢磨着这话,双眼猛地一亮,一拍大腿,哈哈大笑:“妙啊!俺怎么就没想到!”
他当即盘膝坐下,周身南明离火轰然升腾,却不再是单纯的向外勃发,而是以内敛的魂力为引,开始与自身的血脉之力交融。
那火焰的颜色,竟在片刻之间,由纯粹的赤金,多了一丝幽邃的玄黑,威能更胜往昔。
其余祖巫见状,亦是若有所思,各自散去,寻地苦修。
苏玄见此,微微颔首,正欲再次入定。
然而就在此时,一个宏大、清越,充满了无上剑意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响彻了整个洪荒三界!
“吾,通天,今日于东海之滨,金鳌岛立下截教。大道五十,天衍四九,遁去其一。吾之教义,乃是为天地众生,截取那一线生机,有教无类,凡有向道之心者,皆可入我门下!截教,立!”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洪荒世界,紫气东来三万里,亿万道璀璨剑气冲霄而起,将东海之上的云层都搅得粉碎。
无量功德金光汇聚成海,尽数涌入金鳌岛碧游宫中那道青衣身影体内。
又一位天道圣人,诞生了!
这“有教无类”四个字,如同一道惊雷,在无数洪荒生灵的心头炸响。
尤其是那些无门无派,出身被正统玄门所不齿的妖族、精怪,在这一刻,仿佛看到了黑暗中唯一的光。
一时间,整个洪荒风起云涌。
无数散修、妖王、山精野怪,从各自的洞府中冲出,化作道道流光,如百川归海,朝着东海金鳌岛的方向疯狂涌去。
那景象,当真是万仙来朝,气运鼎盛到了极点。
九幽之中,鬼母与四大凶兽等一众属下,感受到那股煌煌圣威,皆是心神激荡,对那万仙来朝的盛景充满了向往与震撼。
唯有苏玄,依旧安坐于莲台之上,端起一杯温热的黄泉花茶,眼神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截教……
他比谁都清楚,眼前这看似辉煌的盛世,不过是一场早已注定的悲剧的序幕。
这所谓的“万仙”,在未来那场封神大劫之中,不过是填劫运的炮灰罢了。
上了封神榜的,身不由己,成了天庭的打工仔,永世受人驱使;没上榜的,要么身死道消,化为飞灰,要么被西方那两个老阴比度了去,成了别人的坐骑。
而通天本人,更是落得个被四圣围攻,教毁人亡,最终囚于紫霄宫的凄惨下场。
“可悲,可叹。”苏玄轻呷一口茶,摇了摇头。
如今三清都已立下道统成圣,鸿钧手里的棋子已就位。
三清本一家,而在鸿钧的算计下,通天与之决裂,也成了鸿钧的弃子。
不过,他既然已经插手这洪荒棋局,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这等悲剧再度上演。
封神?
如今的洪荒天地,可不是你鸿钧一个人说了算。
想封神,还得问问我答不答应!
……
悠悠岁月,又是数千载。
苏玄的修为在日积月累的苦修中,愈发深不可测。
这一日,他正于莲台之上推演六道轮回之法,又一道更为浩瀚、更为古老,仿佛代表着整个天地秩序的威严声音,轰然降临。
这一次,声音直接源自那三十三重天外的紫霄宫。
“吾,鸿钧,有感天地秩序不全,阴阳失衡,特立天庭,以掌三界,统御众仙。”
“授吾座下童子昊天、瑶池,为天帝、天后,赐尔等昊天镜、蟠桃树,以镇天庭气运。”
“自今日起,凡洪荒之中,福缘深厚,功德圆满之仙,皆可上天任职,共襄盛举,同理三界。”
这声音不带丝毫感情,却如同天宪一般,在每一个大能的心头落下最终的判决。
天庭立,天帝出!
整个洪荒,再次陷入了一片死寂,所有大能都在消化着这石破天惊的消息。
九幽道场,苏玄缓缓睁开双眼,听着这番宣告,嘴角却勾起了一抹毫不掩饰的冷笑。
“果然还是来了。”
这一幕,早在他预料之中,甚至比他预想的还要快上几分。
鸿钧这老家伙,当真是半点新意也无。
天庭初立,昊天瑶池不过是两个道童,修为浅薄,威望不足,如何能统御得了洪荒那些心高气傲的大能?
偌大的天庭,不过是个空架子。
手底下没人,这天帝还怎么当?
如此一来,日后为了给天庭填充神位,凑齐班底,那所谓的封神量劫,也就顺理成章地该被提上日程了。
“打得一手好算盘。”
苏玄端起茶杯,轻轻吹去热气,眼神深邃,仿佛穿透了无尽时空,看到了紫霄宫中那道高高在上的身影。
只是,鸿钧有他的张良计,我,自有我的过墙梯。
你这棋局,我不仅要入,还要将你的棋盘,都给掀了!
他收回目光,不再理会外界的风云变幻,整个人的心神再次沉入那无尽的九幽大道之中。
时机,还未到。
他需要做的,依旧是等待。
等待一个足以颠覆一切的,最佳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