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灵山圣境,八宝功德池畔,梵唱声声,金莲涌动,一派祥和安宁。
然在一处幽僻的偏殿内,气氛却截然不同。燃灯古佛枯槁的身影跌坐于一盏青铜古灯之下,灯焰呈青灰色,幽幽跳动,映照着他那张古井无波、此刻却隐隐裂开一丝缝隙的面容。
他周身的气息与整座灵山的祥和格格不入,充满了古老、寂灭、终结的意韵。
身前虚空之中,光影幻灭,隐约浮现出东海海眼被强行镇压、火云洞天隐患被连根拔除、以及苏云炼化他毒饵反使其自身符文蜕变的模糊景象。
尤其是最后苏云那白金符文一闪而逝的光芒,仿佛带着灼痛感,刺入了燃灯沉寂万古的心境。
“阿弥陀佛……”一声低沉的佛号响起,却无半分慈悲,反而带着一丝难以察觉冰冷,“好一个苏云,好一个混沌万法道宫……好一个,变数!”
他布局万载,以寂灭佛种悄然侵蚀火云洞天根基,引动海眼归墟之力,双管齐下,欲釜底抽薪,坏洪荒根基,为寂灭大道降临铺路。
更是暗中算计,以众生恶念毒饵欲污染那道宫异数,令其沉沦或化为己用。
然而,这一切竟都被那苏云一一破解!
非但破解,反而借此契机,修为精进,道基更固,还得龙族彻底归心,气运大涨!
那苏云,仿佛天生便是他寂灭大道的克星,每一次出手,都精准地打乱他的布局,挫败他的谋划。
燃灯那深陷的眼窝中,幽光剧烈闪烁,推演天机,却发现关于苏云的一切都笼罩在一片混沌迷雾之中,难以捉摸,但其存在本身,已清晰地成为他寂灭大道推行路上最大的变数与阻碍!
“不能再如此下去了。
”燃灯枯槁的手指微微收紧,“此子已成气候,背后更有通天撑腰,寻常外力和阴谋恐难奏效,反而可能再资其成长。”
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狠厉。
“既然无法直接抹杀,那便让这整个洪荒,先乱起来吧!从内部瓦解其生机,散播绝望与恐惧,让归墟的气息,弥漫在每一个角落!届时,大势所趋,倒要看你一人如何力挽狂澜?”
念及于此,燃灯缓缓闭上双目,心神却以一种诡异的方式扩散开来,沟通着那些早已被他以寂灭佛法暗中侵蚀、或引诱堕落的种子。
这些种子遍布洪荒各处,有的是郁郁不得志的散修大能,有的是被大教压迫心生怨愤的异族,有的是量劫中残留的凶魂戾魄,甚至有一些道心不坚、贪欲炽盛的玄门弟子……他们平日潜伏极深,或自不知晓,或已成为燃灯的信徒。
此刻,在燃灯古佛那浩瀚寂灭意志的引动下,这些潜伏的寂灭引子纷纷苏醒。
...
北俱芦洲,一处阴森古洞中,一名浑身笼罩在黑袍中的修士猛地睁开眼,眼中闪过灰败的死寂光芒,喃喃道:“众生皆苦,寂灭方是永恒极乐……”他起身,化作一缕黑烟,悄无声息地融入部落之中。
...
西牛贺洲,一座香火鼎盛的寺庙地下,原本被镇压的千年怨骨发出咔咔声响,表面浮现出寂灭佛纹,戾气暴涨,开始冲击封印。
...
南瞻部洲,一个人族小国,位高权重的国师于深夜密室中,对着一盏幽灯跪拜,脸上满是狂热与贪婪,接受着冥冥中传来的“神谕”,开始谋划如何散播瘟疫与恐慌。
...
东海之滨,一个侥幸从海眼黑潮中逃生的水妖,神魂已被归墟之力侵蚀,变得疯狂而嗜杀,开始聚集同样变异的水族,形成一股股流寇,袭击沿岸生灵……
...
星星点点,如同瘟疫散开。混乱、杀戮、绝望、背叛的种子被悄然播下,只待时机成熟,便会生根发芽,形成席卷洪荒的寂灭风暴!
而做完这一切的燃灯,气息略微萎靡,却毫不在意。
他目光一转,投向了北俱芦洲深处,那妖气与魔气交织的妖师宫。
“鲲鹏……”燃灯眼中闪过一丝算计与冰冷,“这枚棋子,也该动一动了。”
他分出一缕极其隐晦的寂灭意念,跨越无尽空间,悄无声息地探入妖师宫深处。
北俱芦洲,妖师宫。
此地已是魔气森然,再无半分仙家洞府气象。
宫殿深处,那座由白骨与暗红晶石垒砌的祭坛轰鸣作响,喷涌的不再是玄冥真罡,而是混杂了北冥寒煞、归墟黑气以及更多狂暴混乱的混沌能量。
妖师鲲鹏的身影几乎完全淹没在这片能量的中心。
他失去了右爪的臂膀处,那条融合了多种混沌魔神遗泽的肢体已然成型,化作一条覆盖着漆黑扭曲骨甲、流淌着暗红岩浆、散发着无尽暴虐气息的恐怖魔爪!
融合已到了最关键也是最危险的时刻。
不同的混沌魔神力量在他体内冲突、撕扯,试图争夺主导权,将他的肉身与元神作为战场。
痛苦与疯狂交织,让鲲鹏不时发出非人的咆哮。
就在此时,燃灯那缕隐晦的意念如同毒蛇般钻入他的识海,带着挑拨与怨毒的低语:
“看啊……鲲鹏,你的断爪被那苏云炼化,成为了击杀你麾下大将的利器……”
“他踏平你的妖军,镇压海眼,夺你机缘……”
“如今更是修为大进,得龙族归附,气运加身,风光无限……”
“而你,北冥之主,上古妖师,却只能如同阴沟里的老鼠,在此地忍受融合魔功的痛苦,苟延残喘……”
“恨吗?怨吗?你的骄傲呢?你的尊严呢?”
字字句句,如同尖刀,狠狠剜在鲲鹏最痛处。
那断爪之耻,计划屡屡失败之恨,对苏云、对通天、对一切阻碍之人的滔天怨毒,本就被混沌魔神的暴虐意志不断放大,此刻在燃灯的刻意引导下,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轰然爆发!
“吼!!!苏云!通天!本座要你们死!”
鲲鹏残存的一丝理智彻底被怒火与怨毒吞噬。他不再顾及融合的反噬与危险,疯狂地催动祭坛,将更多搜集来的混沌魔神残骸、甚至是不堪重负的妖将直接投入其中,强行抽取其一切力量,灌入己身!
“力量!给我更多的力量!”
在一声震天动地的咆哮声中,他的身体发生恐怖异变。
鳞片倒竖,骨刺破体而出,周身魔气混合着混沌能量冲天而起,气息以一种不稳定的方式疯狂攀升,竟一度冲破了某个极限,逼近了那圣境之下的至高层次...准圣!
然而这股力量太过狂暴混乱,如同随时会炸开的火山,极不稳定。
那双仅存理智的妖瞳中,只剩下最纯粹的疯狂与毁灭欲望。
燃灯的意念悄然退去,只留下一个彻底疯魔、力量暴走的妖师,以及北俱芦洲上空那愈发浓重、令人心悸的魔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