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阐把莲娘放在一旁的石凳上,发出疯疯癫癫的笑声,他看起来已经不像是图谋不轨的寻常歹人,而是展现出一种残虐、非人的兽态,像食人魔一般,面庞已经极度扭曲,距离人很远了。
他拔出徐正原的佩剑,徐家二郎不通武学,腰间的剑不过装饰,但胜在珍贵,依旧非寻常兵器可比拟,剑刃锋利。他在手中掂量一下,觉得杀伤力不够,环顾四周,寻了一把红木交椅,大力往琼华池边的岩石上一砸,红木坚硬,一砸之下只是微微出现裂痕,他再度高举,非常暴戾地重砸下去,泄愤般地猛砸几下,交椅支离破碎,他从中寻了最粗的木杖,往莲娘晕倒处走去。
沈纨心中着慌,忙推身旁的天子:“陛下。”她在徐阐荒弃的私宅里见过那些惨遭他毒手的女子魂魄,情状莫不凄惨,少有全尸。莲娘如花似玉,花朵般的女子,这记一闷棍下去,即使不当场殒命,也会留下终身难愈的残疾。
她虽然贪慕虚荣,但总最不至死。
“一。”
徐阐手执粗壮的红木,正向莲娘走去,即将有惨案发生,天子却无动于衷,反而按住她,目光仍落在徐阐身上,继续数数,声音懒懒的:
“二、三……”
饕餮和混沌的身影已经从阴影中出现,待数到七,炼狱的入口将撕开一线裂缝,那些被他所害的怨灵会出现,将他拖入世界的最底层。
可是没等魔情数到七,发生了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的事,徐阐身形晃动,猛地跪下来捂住胸口,哇地吐出一大口黑血。
情况不对,他抬起手,示意两侧的魔将停手。
躺在石凳边的女子竟然动了,莲娘睁开眼睛,施施然起身:“我本以为即便能侥幸进入上阳宫,也还需要几日,你才会下手,没想到你如此穷凶极恶,对人命上瘾,才两个时辰不到,你就按捺不住。”
沈纨瞠目结舌地看着,魔情也不禁蹙眉,正在思考当前的情况,混沌传来了消息,主从之间短暂地交流了片刻,他嘴角浮现一抹微笑,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看来,不必魔族出手,他也要死了。
他愉快地对沈纨道:“他要死啦,你今夜可以好好看看,这可是千载难逢的现世报。”
徐阐所中之毒带来了钻心剜骨之痛,他又吐出一大口黑血,声音难以置信又怨毒:“我们三人都饮了酒,你如何下的毒?”
“你不会以为只有我一个人想杀你吧?今日之酒本无毒,前辈用的是蛊术,赤蚕蛊会挑选精神最是高涨的宿主,你杀气腾腾,赤蚕不毒你毒谁?”
一旁的徐正原从昏晕中醒来,因五石散的作用,他浑身酸软无力,抬手看见徐阐伏地吐血,而莲娘立于园中,神色是从未有过的冷淡。
徐正原看清楚事态,撑起身体指着莲娘怒骂:“我平素何曾待薄过你,若非你口吐妖言,辱没徐氏名誉,我怎会将你逐出藏香院,你……你怎么敢,为了两个贱籍女子与我反目!”
莲娘捡起地上的锦衣,一件件穿回去,寒风吹着她的身体,显得愈加单薄,她慢慢说道:“二郎此言差矣,不是两个,是四个,珍珠和翡翠没被官府算进去,当她们同样受到重创,椴花楼不留闲人,没有利用价值,她们就被鸨母扔了,只多活了两天。是我在郊野替她们收尸,我们姐妹自幼无靠,情同手足,死了也无人在意,鸨母嫌麻烦,影响椴花楼生意,但我很在意。”
“我数月前生产之时,那两个医女对我无不尽心,你却放任琪娘为你表兄所擒,而他原本看中的女子,被送入你房中供你取乐,没几天腻了,又送给你年近九十的祖父,这些你真当我都不知吗?”
“三哥虽是外亲,但祖父素来护短家中晚辈,你杀了他,即是以整个徐氏为敌,你以为自己能活着离开吗?”
莲娘身后的徐阐发出凄厉的惨叫,七窍流血,淌了一地腥臭的黑色液体,四肢不自然地抽搐,身体内的骨头向内塌陷下去。
“你不会再看到我了,留你活口,不过要让你看好好看清楚,是谁杀了他,可别错认了凶手。”她走近徐正原,微微弯下腰,自上而下去看他:
“二郎,我尚记得些许幼年之事,我若非被拐子拐入京城,也曾是读书人家的女儿。幼年之事,尚有一些模糊的印象,我那不知在何处的母亲教我读过书,道理还是懂的,你们视百姓为草芥,百姓必将视你等为寇仇,徐阐遭了报应,徐氏未来也不例外。”
“你是佛奴之母,诞下徐氏唯一长孙,本能余生安享荣华,如今却自取灭亡,荒唐!”
提到孩子,莲娘似是有些动摇,但很快又冷下脸来:
“我曾以郎君为终身依靠,而你高兴时一掷千金,为我当街打死轻薄客,不高兴了,就将我撵上街头乞讨,荣辱不过郎君兴致所至。这数月死掉多少好人家的姑娘,你们家风如此,我都怕再跟着你,来日下地狱。”
“傅姑娘,是时候该走了。”这时自莲娘身后的阴影处,走出来两个人,沈纨认出一个是高觉,另一个是凤鸣,高觉隔空一巴掌,声音极响,徐正原被扇得当场晕厥。
沈纨吃惊地捂住了嘴,他们真的将她透露的信息听了进去,共同策划了一场复仇。
更多的人自暗处出来,其中有两个宫人装扮的女子,还有一位侍卫,原来上阳宫内尚有内应,其中一名女子拿起徐正原掉落在地上的佩剑,照着徐阐心脏所在的地方刺下,锋利的剑尖穿体而过。
沈纨听到那女官恨声道:“你如今所受之苦,不及吾女的万分之一。”
沈纨听得那女官的声音,心下震动,太熟悉了,绝不会错。
那是……锦瑟姑姑。
她突然有种感觉,锦瑟姑姑到底还是在梦里见了女儿一面,她在离开沈宅前往乡野静养的时候,心绪已经极度的萎靡与恍惚,也许梦中的告别,到底还是刺激了她,决意向伤害女儿的人复仇。
魔情扫视了一圈四下出现之人,又有宫人又有侍卫,显然此事谋划已有些时日,大家里应外合,促成了这一事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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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禁笑道:“他伤害的人太多,全世界都与他为敌呢。”
差不多可以下去了。
他对沈纨说道:“走吧,下去会会他们。”说着他站起来,带着沈纨,越过栖梧殿,轻捷地落在众人面前。
凤鸣和高觉警觉地举起剑来,其中有一名侍卫和一名女官看到天子现身,瞠目结舌地看着他们,突然瘫倒在地,颤声道:“见……见过陛下,见过婕妤娘子。”
这两个倒是上阳宫真正的差役。
莲娘不识天子,但她此前蒙沈纨相助,有过一面之缘,而高觉与凤鸣,又和沈纨有过两面之缘,众人见她与当今圣上一同现身,无不震惊,一时间话都说不出来。
高觉心神稍定,收了剑,但神态依旧警觉地问道:“你是天子?为何会出现在上阳宫?”
“这里本就是朕的离宫,他们才是鹊巢鸠占的家伙。”他说着扫了地上的徐氏兄弟一眼。
这么敷衍的答案什么都解释不了,高觉满腹狐疑,但毕竟天子在前,他抱拳躬恭声致歉:“草民不过江湖草莽,不识礼数,今日之举,还望天子恕罪,我等为一桩官府不能解的公案而来,如今事毕,并无意生事,还望陛下网开一面。”
莲娘亦上前跪下:“毒是民女下的,与他人无关,我等聚集到此,有因家中亲眷遭其毒手的,也有路见不平的义士,如今大仇已报,陛下若治罪,民女绝无怨言。”
“你们倒是抢着认罪,朕且问你们几个问题。”他看向锦瑟身旁的宫女:“你本是上阳宫的宫人,为何要里通外人,擅入皇家禁苑?”
那女官伏在地上,泪流不止:“奴婢万死,皆因奴的亲妹子,死在徐阐手上。”
“那么你呢?家中又是谁遭了毒手?”他看向另一旁的侍卫。
“卑职……家中并无亲眷遇害,实是出于义愤,不忍见凶手逍遥法外。”
锦瑟分明认出了沈纨,只是难以相认,攥着双手,看上去非常紧张。
沈纨轻轻握住天子的手,她认为他应当不是想要发难,又总觉得他喜欢玩弄人心,真是坏习惯。
“陛下,”高觉忍不住道:“请听草民斗胆一眼,那徐阐为祸多年,不止京城,他在扬州时就累犯命案,算上京城的,实难以计数,草民此次北上,一路观见汹涌民意,虽然陛下与徐氏有姻亲,但此人若逍遥法外——”
小皇帝突然举手打断了他的话。
姻亲?什么姻亲?谁跟谁有姻亲?胡言乱语,听着烦。
魔家有魔家的计划,却被人半路截胡,但也不影响,只时间有限,饕餮和混沌还在暗处等着,他们也有他们的事要办的。
众人紧张地等候着天子发落,魔情能感觉到,高觉和凤鸣这两位武学修为在人间算是翘楚的侠客,始终没有放松警惕,在必要时刻,他们会放手一搏,尽量将众人救走,他叹息道:“你们走吧,朕就当今日没见过此事。”
仿佛不能置信似的,大家一时都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