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是忙,我也只待个半炷香的时间就要走的。”谢秋霜将门掩好,坐在桌子的另一边。
白芷叹了口气:“原先以为你能进六尚局,这样至少我们还能时常来往,没曾想如今连聊聊天都是难的。不过你在外头待得好,我也是为你欣喜的。”
“我好不容易来找姑姑聊天,姑姑叹气做什么?”谢秋霜唇角微勾,眼睛狡黠地眨了眨。
“还不是我的消息不灵通,这不,你进了门我才听说你来了,”白芷见她笑,眼里也流露出笑意,“成天和这些闷葫芦打交道,闷都要闷死了。”
谢秋霜顺着她的视线朝窗外看去,那些穿着粗布衣服的掖庭奴俱都埋头洗着手头的衣物,也不知道都是犯了些什么罪,手上的冻疮隔得这么远都能看清。
“你别看了,”白芷抬手,用因为冰寒而发冷的手指头遮住她的视线,“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纵有再多遗憾,这辈子她们都是这样了,同情不来的。”
“姑姑没想过从浣衣局出去?”谢秋霜心里头如此想,便如此说了。
白芷淡笑一声,摇摇头:“浣衣局虽然闷,但是却是宫里头最安全的地方。我性子胆小,待不得那些地方。况且我只需要管事,每天享着清闲有何不可?”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不是所有的人都有志向和勇气往上走的,至少我没这个本事。”
“我瞧您比那里头许多人都要厉害。”谢秋霜再多劝了一句。
白芷给她倒上一杯水,浣衣局自然是用不起茶叶,只有甘冷的生水,谢秋霜稍微抿了一口,实在是寒凉彻骨。
“宫里头本事强的多了去了,那也不是人人都能当女官的。不过我倒是觉得你前途光明,否则当初也不会引荐你到刘典衣那里去了。”
“我这算不算慧眼识珠?”她眉眼微勾,似乎想到了什么,“而且你也无需担心之前的事情了。”
提到之前的事,谢秋霜下意识打了个寒颤,抬眼问道:“什么?”
“你们的教习嬷嬷柳嬷嬷到年纪出宫了。”白芷凑到她耳边,声音如同一道气流,吹进谢秋霜的耳朵里。
“出宫了?”她喃喃道,“可宫人返乡不都是安排在七月左右么。”
白芷撇嘴:“那我却不知道了,我只是听说了此事,想到她与你有些关系,等你来了定是要与你说一声的。”
纵使谢秋霜心底还有万般疑虑,此时也不可能再在白芷面前流露出来,只得状似轻松地叹道:“还是您对我好,心里头一直记着我呢。”
“你知道就好。”白芷弯唇,“我可是盼星星盼月亮等着你来的。”
谢秋霜探头朝屋内瞧了瞧,里头连个炭盆都没有,破败的装潢真是看不出与后宫这样奢靡的地方有任何关联。
她从怀里取出了一个木制的香膏盒子,递到白芷手上:“这是我自己配的冻疮膏,姑姑冬日里洗衣,虽然穿戴了棉手套,但难免受寒,涂上这些总会好受一点。”
“你还会配置冻疮膏呢。”白芷眼睛一亮,打开木盒,一股清新的香味扑鼻而来,“好香!”
谢秋霜但笑不语,这个冻疮膏便是她一定要来浣衣局找一趟白芷的理由。
方子她是在林晏之给的医书上看着的,原先只是白色膏状,没有什么气味。但既然在后宫,放些无关痛痒的香料进去,总是更符合女人们的喜爱。
她给永宁宫的其他人都备了一些,用的花是当初收下来去参加贵妃赏花宴的含笑花,取之磨粉泡水,香气清新。
试验有效之后,连凌清禾每日早晨也会用它涂抹一遍手指。
谢秋霜不免就想到了远在掖庭宫浣衣局的白芷,洗衣这种冬日里冻人的活,她在家里也是做过的,最易生疮。若真生了疮,既难受又耽误干活,所以她须得赶在冬日之前来一趟掖庭宫的。
可惜永宁宫不是被这家盯着,就是被那家盯着。她作为大宫女,一举一动都引人注目,直到现在才有个借口来一趟浣衣局。
“姑姑可得收好,别叫其他人看见了。”谢秋霜嘱咐道,“此番我过来,若是有人问起,您也只说是才人与婕妤规制不一样,我是来特意叮嘱的。”
白芷脸上的喜色也淡了些,将冻疮膏放入怀中,点头道:“我明白的,你这就要走了?”
谢秋霜叹了口气:“呆久了恐对您不利。”
“唉,那我送你到门口吧。”白芷心里通透,没有什么多余的挽留的话。起身将门打开,被挡在外头的寒风扑面而来,叫谢秋霜不由得抖了抖。
白芷要送她,她没拒绝,毕竟在外人眼里,浣衣局的掌事姑姑对一个婕妤身边的大宫女谄媚是天经地义的事。
这天经地义造就了她们的身不由己,谢秋霜回头看了一眼牌匾,这回离开却不知道何时才有机会再来了。
待踏出掖庭宫,望了望天色,还未到巳时末,时辰尚早。
想到凌清禾的嘱咐,谢秋霜方向一改,转头去了太医院,也不知道林晏之还在不在那里。
太医院里已然变得一片热闹,她推门进去的时候,门口煎药的药童除了原先一直守在那里的那个,还多了三四个谢秋霜没见过的与他作伴。
空置的太医楼里不再是冷冷清清,抓药的药柜前有两三个机灵的药童拿着油纸包裹药,还有几个穿着医监服饰的中年人站在柜台前写药方子。
柜台外头的大厅里的木制桌凳上自然也坐满了人,谢秋霜一眼望过去,有好几个熟悉的面孔。
见过几面不熟的自然不必多说了,她居然看见了郁晓凡和石天心!
今儿到底是个什么日子,竟然能遇到这么多的老朋友!可惜她左右探寻,似乎没有林晏之的踪影。
郁晓凡首先瞧见了她,自然惊喜的跑了过来:“三娘!噢,现在应该叫你秋霜。”
谢秋霜仔细打量她,郁晓凡的面色比当初在西苑好了不止一倍,面色除了因为寒冷而有些苍白,其余的连腰间的玉佩都似乎比之前明亮了许多。
变化最大的自然是她的性格,原先郁晓凡那般沉默寡言的模样,谢秋霜都担心她能不能适应后宫的尔虞我诈。
煎药的药童也瞧见了她,有些欲言又止,她示意对方稍安勿躁,便跟着郁晓凡往屋子里走。
“还不知道你现在该如何称呼?”谢秋霜笑眯着眼睛,在屋内找了个角落坐下。
她一进来,或多或少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有好奇的、嫉妒的,也有想要上前来巴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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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人谢秋霜一概不理,不过她留意到石天心似乎也瞧见了她,但是没有过来。
“宝林娘娘为我赐了新名字,如今叫冬桃。”郁冬桃显然对自己的名字很是满意,声音轻快。
谢秋霜想到赵宝林身边那位叫秋桃的大宫女,看来怡和宫东配殿对桃子甚是喜爱,连下人的名字都是桃字辈的。
怡和殿西配殿是谁来着?徐美人,那位丞相府的庶女,原先是新入宫的秀女里头独一份的风光,只可惜这风光如今都被成了婕妤的凌清禾抢了去。
石天心是徐美人身边的随侍宫女,如此一来她看到自己却无动于衷也是有道理的了。
“冬桃是个好名字,”谢秋霜收回目光,“我瞧你如今活泼了许多,肯定是宝林娘娘待你不薄。”
郁冬桃很信任她,点了点头:“宝林娘娘心地善良,待我很好。”
“你来太医院是抓药的?”谢秋霜不敢接这话,换个话题随意问起。
她总觉得如今想要再关心郁晓凡,却如同中间隔了一道什么。
原来可以说是因为她们私交甚笃,可徐美人与赵宝林同住一宫,会不会因为她的一句多言而让赵宝林陷入什么不好的境地?
身份高了,连做出来的事情都没有那么纯粹了。
谢秋霜在心底叹了一口气,这样一句试探的话,四处探过来的耳朵也不会对永宁宫和怡和宫有所误解了吧。
郁冬桃顿了顿,笑道:“冬日寒冷,抓些保养身子、避免受寒的药。秋霜你呢?”
“也是如此,这几日娘娘晋升迁宫,难免会染上些寒气,我来抓几副驱寒的药。”谢秋霜只说了一半的实话。
她忽然觉得有些无趣,只感觉原先那些秉烛夜谈的日子一去不复返,如今大家都有所保留,连自己也做不到坦诚。
没有坦诚如何是朋友?柳嬷嬷说的没错,后宫是没有真朋友的。
“我已经抓好了药,”郁冬桃站起身来,拿起桌上的三个纸药包,望着朝这边走来的石天心,“看样子丁香也抓好了,对了,石天心如今改了名叫丁香。”
谢秋霜没有跟石丁香交流,只是微微颔首表示知道了,石丁香显然也是这么想的,二人微微见礼。
郁冬桃与她是结伴从怡和宫来的,便直接跟着石丁香一同道别离开。
在经过谢秋霜的身边的时候,她听到石丁香微不可察的一句“小心”。
谢秋霜面色不改抬眼望去,前边的两人已然迈步进入到了寒风之中,郁晓凡还拢了拢掉落在肩头的发丝。
仿佛刚刚那道声音只是幻听一般,谢秋霜却知道那绝非是幻听。她与二人也算是同住了一个多月,声音定然不会认错。
她有些想笑,又有点想哭,最终还是面色如常地坐回椅子上,装作思考的模样。
或许后宫里所有的人都会渐行渐远,但只是迫于各自的立场,她们的心里还是为朋友留了一丝被封锁起来的地方。
谢秋霜不由得想到蒋木双,虽然当初那行小字表明了她递给自己的纸条可有可无。
但那被她拒绝的可有可无的纸条上,会不会也是这样一句提醒的话语呢?
谢秋霜不知道,也不敢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