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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灰飞烟灭

作者:松竹煎茶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车马重新踏上返程的路,来时满腹疑窦,归时更添憋屈。队伍沉默地行进在林间道上,只有车轮声、马蹄声和后面那几个纨绔的聒噪声。


    行至一处林木格外茂密、道路相对狭窄的弯道时,前方的崔逢青猛地勒紧缰绳。


    “停!”一声低喝如同惊雷,瞬间打破了林中的沉寂。


    “吁——!”训练有素的亲卫们几乎同时勒马,动作整齐划一。


    郑闫反应迅猛,一把抽出腰间佩刀,寒光一闪,人已如猎豹般悄无声息地贴到了熙仁公主马车尾部,目光如炬地扫视着两侧幽暗的密林。


    车厢内,浮梦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心脏一缩。她刚想掀帘询问——


    “殿下,”崔逢青低沉而冷静的声音已隔着车帘传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安抚力量,“此处有人埋伏,安心待在马车内。”


    他停顿了一瞬,仿佛在斟酌,又仿佛在做一个郑重的承诺,声音清晰而沉稳地补充了两个字:


    “信我。”


    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混着更深的寒意,瞬间涌上浮梦心头,信他?


    跟在队伍后面的谢今茛等人也察觉到了气氛的骤变,吓得噤若寒蝉。


    四周死寂一片,只有风吹过林梢的呜咽,和远处几声不知名的鸟鸣,紧张的气氛如同拉满的弓弦。


    片刻的寂静后,一个胆子稍大的纨绔似乎觉得虚惊一场,忍不住低声抱怨:“搞什么……不过是郊外风大……”


    话音未落——


    “咻——!”


    一道尖锐刺耳的破空之声撕裂了空气。


    一支漆黑的弩箭,如同来自幽冥的索命符,精准无比地从侧前方密林深处激射而出。


    噗嗤!


    箭矢精准地没入那出声纨绔的眉心。他甚至来不及发出惨叫,脸上那点不耐烦的表情瞬间凝固,双眼圆瞪,带着极致的惊恐和茫然,身体晃了晃,直挺挺地向后栽倒。


    猩红的血珠顺着眉心箭杆缓缓渗出,在死寂中显得格外刺目。


    “敌袭——!保护公主!保护将军!”


    郑闫的怒吼如同炸雷,瞬间让在场的每个人警惕起来。


    崔逢青端坐马上,身形纹丝未动,仿佛刚才那血腥一幕只是幻影,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利刃,扫向弩箭射来的方向,声音不大,却蕴含着雷霆万钧的穿透力,清晰地回荡在密林上空:


    “藏头露尾!既然来了,何不现身一见?!”


    回答他的,是更加猛烈的风声,卷起地上的尘土和血腥味,弥漫在紧张到极点的队伍之中。


    浮梦在车厢内,心脏狂跳,她紧紧攥着袖中的瓷瓶,指尖冰凉。


    目标是谁?是她?是崔逢青?还是……为了灭口那几个刚从庄园带出来的纨绔?或者,是为了阻止他们追查城西案?


    长安城外,天子脚下,竟有人敢设伏袭击当朝公主和骠骑将军?这背后牵扯的力量,令人不寒而栗。


    林中依旧一片死寂,仿佛刚才那致命的一箭只是错觉。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对方已经退走或是在酝酿更恐怖的攻击时——


    “咻——咻——咻——!”


    又是三支劲弩,呈品字形,撕裂空气,带着尖锐的厉啸,目标直指浮梦所在的马车车厢。


    这一次,箭矢的轨迹彻底暴露了袭击者的具体位置。


    崔逢青眼中寒芒暴涨,几乎在箭矢离弦的瞬间,他左手已闪电般从马鞍旁摘下一张漆黑的强弓,右手三支羽箭同时搭上弓弦。


    弓开如满月。


    他看也不看那射向马车的三支弩箭,所有的精气神瞬间凝聚于一点,弓弦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咚!”


    三支羽箭化作三道索命的黑光,以更快的速度、更刁钻的角度,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射向弩箭射出的密林深处,目标直指弩手!


    “笃!笃!笃!”三声闷响几乎不分先后地传来,伴随着几声短促的闷哼和重物倒地的声音。


    与此同时,郑闫已如同猛虎下山,手中长刀舞成一片光幕,精准地格飞了射向马车最近的一支弩箭!另外两支则“咄咄”两声,深深钉入了马车厚实的厢壁,箭尾兀自剧烈震颤。


    “杀——!”


    眼见弩箭偷袭不成,密林中骤然爆发出一片充满杀气的怒吼。


    数十道身着灰褐色劲装、面覆黑巾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树影草丛中暴起!他们手中利刃寒光闪烁,目标明确——无视了外围的亲卫和崔逢青,如同嗅到血腥味的狼群,直扑浮梦的马车。


    “保护殿下!”


    崔逢青厉声下令,声音沉稳如磐石。他手中强弓已换成佩刀,刀光如匹练,瞬间斩飞一个扑到近前的刺客头颅。热血喷溅,染红了他的玄色衣襟。


    郑闫更是如同门神,死死守在马车后方,长刀挥舞得泼水不进,每一刀下去都带起一蓬血雨。


    亲卫训练有素,迅速结成防御圆阵,将马车护在中心,刀光剑影与刺客的利刃激烈碰撞,金铁交鸣之声、怒吼声、惨叫声瞬间响彻林间。


    战斗爆发得突然,结束得也快。


    崔逢青的亲卫皆是百战精锐,人数虽略少于刺客,但配合默契,战力强悍。


    刺客虽悍不畏死,但在绝对的实力和严密的防御面前,如同撞上礁石的浪花,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地上已躺倒一片刺客尸体,血腥味浓烈令人作呕。


    残存的几名刺客眼见事不可为,毫不犹豫地咬碎了藏在齿间的毒囊,身体剧烈抽搐几下,便口吐黑血,气绝身亡,动作决绝,显然是死士。


    现场瞬间陷入一片诡异的死寂,只有伤者的呻吟和粗重的喘息声。


    就在这死寂中,一个身影猛地从惊魂未定的纨绔堆里跳了出来——正是谢今茛。


    他脸上犹带着劫后余生的苍白和未散的惊恐,但更多的是一种虚张声势的暴怒。


    他几步冲到一名被捆住手脚、尚未断气的刺客面前,狠狠一脚踹在对方胸口。


    “呸!”他啐了一口唾沫,落在刺客脸上,声音尖利,带着发泄般的狂躁,


    “狗东西!就凭你也敢绑架小爷?!还想杀小爷?!我呸——瞎了你的狗眼!”


    他这一闹,仿佛给其他几个吓傻的纨绔壮了胆,也纷纷围上来,对着地上的刺客尸体或俘虏拳打脚踢,嘴里不干不净地咒骂着。


    明眼人都看得出,刺客的主要目标是马车里的公主,但这群惊魂未定的纨绔子弟,似乎更愿意相信自己是“被绑架的苦主”,此刻“英雄”般地“反杀”了绑匪。


    谢今茛发泄了一通,犹自不过瘾,竟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袍,脸上挤出几分“英勇”和“关切”,试图绕过地上的尸体,凑近公主的马车。


    “公主殿下,您受惊了!”他隔着几步远,对着马车方向大声喊道,声音带着刻意拔高的“忠勇”,


    “莫怕!我乃谢氏嫡长子谢今茛!您放心,待我等回到长安,禀明家父,定要调集兵马,将这伙胆大包天的土匪余孽,连根拔起!为您……”


    “滚!”一声暴躁的怒吼打断了他的表演。


    郑闫如同拎小鸡一般,大手一把揪住谢今茛的后衣领,毫不客气地将他整个人提溜起来,粗暴地往远离马车的方向一推搡。


    “再敢靠近惊扰殿下,老子先剁了你!”


    郑闫瞪着一双铜铃大眼,杀气腾腾,手中长刀还滴着血,吓得谢今茛一个趔趄,脸色煞白,再不敢多言半句,被其他士兵连推带搡地赶到一边看管起来。


    郑闫的骂声和谢今茛的狼狈退走声渐渐远去。


    崔逢青正欲下令清理现场,押送俘虏返程,他目光扫过战场,最后落在浮梦的马车上,确认车帘紧闭,心中稍安。


    然而,就在这短暂的、战斗结束后的喘息之机——


    “将军!快看!”一名眼尖的亲卫突然指着他们来时的方向,失声惊呼。


    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远处,那座刚刚离开不久的庄园方向——一股浓烈得如同墨汁般的滚滚黑烟,正冲天而起,直上云霄。


    在午后惨淡的阳光下,张牙舞爪地宣告着毁灭……


    火光,在浓烟底部隐隐翻腾。


    万全的庄园……被烧了。


    就在他们离开后不到半个时辰……


    长安城,皇城深处。日暮西下,沉沉地覆盖着金碧辉煌的宫阙。


    白日里庄严肃穆的飞檐斗拱,在阴影中蛰伏,宛如沉睡的巨兽脊骨。


    一道贴着冰冷宫墙的阴影,无声疾行,他的动作异常迅捷流畅,如同掠过水面的鬼魅,对宫禁的布局和巡逻间隙了如指掌。


    厚重的宫靴踏在青石板上,竟未发出丝毫声响,仿佛足不沾地。


    深色的、毫无标识的劲装包裹着精悍的身躯,脸上覆着一层薄如蝉翼的特制面罩,只露出一双毫无情绪、如同两口深潭般的眼睛,冰冷地映照着沿途昏暗的宫灯。


    身影穿过层层叠叠的宫门和回廊,最终悄无声息地潜入后宫区域,如同水滴汇入大海,消失在一处最为华贵、守卫森严的宫殿群落深处。


    殿宇深处,一间暖阁内烛火通明,却透着一股与外间夜色截然不同的慵懒暖香。熏炉里袅袅升起甜腻的苏合香气,与另一种更清雅的花香交织。


    “喵~……喵~……喵~……”


    三声带着特定节奏的猫叫声,突兀地响起在暖阁紧闭的雕花木窗外。


    声音不高,却穿过了窗棂缝隙和层层垂落的、价值千金的鲛绡纱幔,清晰地送入暖阁之内。


    暖阁中央,一张铺着雪白狐裘的贵妃榻上,斜倚着一位宫装丽人。


    云鬓高挽,珠翠生辉,一身茜素红的宫装衬得肌肤胜雪。


    她正低垂着眉眼,神情专注地欣赏着自己一双保养得宜、纤纤如玉的柔荑。


    指尖上,新染的凤仙花汁色泽艳丽,如同凝固的血珠,在烛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


    她正用小银签子,极其耐心地拨弄着指甲边缘一丝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瑕疵。


    听到那三声猫叫,她拨弄指甲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甚至连眼皮都未抬一下。


    只是极其随意地,用那只染着艳丽蔻丹的手,对着侍立在暖阁角落阴影里的两名心腹宫女,轻轻挥了挥。


    如同接收到无声的指令,两名宫女立刻无声地躬身,如同两道轻烟般迅速退出了暖阁,并轻轻带上了厚重的雕花木门。


    门外侍立的太监宫女,也仿佛被无形的线牵引着,悄无声息地退到了更远的廊下。


    几乎在暖阁门合拢的瞬间,一道黑影如同凭空出现般,自窗外悄无声息地滑入室内。


    落地轻盈,如同狸猫,正是方才那道穿梭宫墙的身影。


    甫一落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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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便单膝跪倒在冰凉的玉砖地上,位置恰好处于烛光最朦胧的边缘,身影半明半暗。


    他垂着头,姿态恭谨,声音却平淡无波,如同在诵读一篇毫无感情的公文,与他模仿猫叫时的惟妙惟肖判若两人:


    “主子,解决了。”简短的五个字,如同五颗冰冷的石子投入寂静的暖阁。


    贵妃榻上的美人——贵妃谢氏——终于停下了拨弄指甲的动作。


    她缓缓抬起眼帘,那双秋水般的眸子在烛光下流转着妩媚的光泽,目光却并未立刻落在跪地的黑影身上,而是悠悠地、带着一丝惋惜地,再次欣赏起自己完美的指甲。


    “唉……”她轻轻叹了口气,声音如同江南最缠绵的吴侬软语,娇柔婉转,仿佛带着无限的惆怅,


    “倒是可惜了万全,伺候了先帝爷一辈子,又服侍了今上那么多年,在宫里熬油似的熬成了人精,也算是个得力的人儿了……本宫还记得,当年他给本宫梳的头,连先太皇太后都夸赞过呢。”


    她的话语轻柔,像是在追忆故人,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然而,跪在地上的黑影,依旧如同石雕般纹丝不动,头颅低垂,连呼吸的频率都未曾改变半分。


    暖阁内只有贵妃娇柔的声音在回荡,以及烛火偶尔爆裂的细微噼啪声。


    皇后似乎并不在意他的沉默,反而像是被这木头般的反应勾起了兴致。


    她微微侧了侧身子,将整个视线投向跪在阴影里的男人。


    那张保养得宜、艳若桃李的脸上,绽开一个足以令百花失色的笑容,眼波流转间,带着一丝探究和玩味。


    “你呀……”她拖长了调子,声音愈发娇媚,“一直都这样么?像个锯了嘴的葫芦,还是块捂不热的石头?”


    她伸出那根染着艳红蔻丹的食指,隔空虚虚点了点他,


    “本宫身边来来去去那么多人,有粗鄙不堪的莽夫,有巧舌如簧的佞臣,也有心思活络、眼珠子转得比算盘珠子还快的……可像你这样,活生生的,却又死气沉沉的,倒是独一份儿。”


    她顿了顿,目光如同带着钩子,细细描摹着黑影低垂的轮廓、紧抿的薄唇、以及那副毫无波澜、仿佛天生缺乏七情六欲的冷漠姿态,一丝奇异的光芒在她眼底深处一闪而逝。


    “不过……”皇后红唇微启,声音压得更低了些,带着一种近乎耳语般的亲昵和品评,


    “比起那些粗人,你这模样……这身段……”她舌尖轻轻舔过饱满的下唇,笑容里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与审视,“倒让本宫瞧着……更顺眼几分呢。”


    她的话音带着钩子,眼神更是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带着占有欲的欣赏,暖阁内的空气仿佛都因为这直白的、上位者对下位者的“品鉴”而变得粘稠暧昧起来。


    然而,就在皇后那带着钩子的目光和话语即将缠绕上跪地之人的瞬间——


    “欻——”


    跪在地上的黑影,毫无预兆地动了。


    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


    他甚至没有抬头,没有做出任何回应,整个人如同被强弓射出的劲弩,以一种违背常理的、鬼魅般的速度,猛地向后一缩,紧接着便如壁虎般迅捷无比地倒掠而出。


    “哗啦——!”


    雕花的木窗被一股巨力猛地推开又瞬间合拢,发出一声短促而刺耳的撞击声。


    窗外的夜风猛地灌入,吹得暖阁内的烛火剧烈摇曳,光影疯狂乱舞。


    而那道黑影,已如同融入夜色的墨汁,彻底消失无踪,只留下那扇微微震颤的窗棂,证明他曾经来过。


    “呵……呵呵呵……”短暂的死寂后,皇后非但没有动怒,反而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事情,低低地、愉悦地笑了起来。


    笑声如同银铃,在空旷的暖阁内回荡,却无端透着一股森然的寒意。


    她重新慵懒地靠回柔软的狐裘中,伸出那只染着艳丽凤仙花汁的手,对着摇曳的烛光,再次欣赏起自己完美的指甲。


    指尖那抹艳红,在烛火映照下,红得刺眼,如同刚刚凝固的鲜血。


    “这么多年了,倒是一点没变……”她喃喃自语,眼中笑意未减,却再无半分暖意,只剩下冰冷的算计和掌控一切的漠然,“还是这般……无趣又木讷。”


    她轻轻屈伸着手指,那艳红的蔻丹如同毒蛇的信子。


    “不过……”皇后唇角的弧度加深,带着一种残酷的满意,“和他也越来越像了……”


    她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华丽的殿宇,望向了遥远的长安城外,那处此刻想必已化作焦炭的庄园方向。


    一丝极淡的、不易察觉的阴霾掠过她妩媚的眼眸。


    万全这把老刀折了,虽然可惜,但也算是物尽其用,崔逢青和那位熙仁公主,想必此刻正对着那堆焦炭,一筹莫展吧?


    想到这里,皇后脸上的笑容愈发娇艳动人。


    她收回欣赏指甲的目光,转而投向梳妆台上那面镶嵌着七彩琉璃的菱花镜,镜中映出一张娇俏的容颜,眼波流转间,却淬着最冷的毒。


    “唔……”她伸出指尖,轻轻拂过镜面,仿佛在抚摸自己的倒影,声音轻得如同情人间的呢喃,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万全没了……那么,那件‘压箱底’的事情……也该提上日程了。”


    镜中,那双妩媚至极的眸子里,杀机一闪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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