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梦看到崔逢青那张被跳跃火光照亮的、冷硬如石刻的脸庞从黑暗中浮现的瞬间,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又在下一秒疯狂倒涌回心脏,巨大的冲击让她眼前一黑,耳中嗡嗡作响,几乎站立不稳。寒意如同毒蛇,从脚底顺着脊椎瞬间窜上天灵盖。
他怎么在这里?他怎么会知道?
脑中如同被重锤猛击,一片混沌。但求生的本能驱使着她,在极致的惊骇中强行榨取出一丝清明。电光火石间,这一路逃亡的碎片在眼前飞速闪过——
易竹异常及时的密信和崔府旁支的腰牌、张直长那过于顺利的放行、出城后这条看似自由实则被黑暗笼罩的路……一个个疑点如同散落的珠子,被崔逢青此刻的出现瞬间串成了一条冰冷的锁链。
猫鼠游戏——
一个冰冷刺骨的词语在她心底炸开。她们自以为精妙的金蝉脱壳,从头到尾,都不过是在猎人眼皮底下演的一出戏。
暗中,她狠狠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尖锐的痛楚和血腥味让她濒临崩溃的神经猛地一绷,不能慌,绝对不能在他面前露怯!
强行压下几乎要破腔而出的心跳和四肢的冰冷僵硬,浮梦脸上迅速堆砌起那副她演练过千百遍的、玩世不恭的面具。她甚至刻意歪了歪头,语气带着一种夸张的、仿佛偶遇老友般的惊喜:
“哟!正巧啊!想不到崔将军也有这等雅兴,大半夜的跑来这荒郊野外……赏月?”
说完,她还极其配合地仰起脸,望向那轮孤悬天际、散发着清冷光辉的明月,仿佛真的在认真品鉴,”该说不说,今晚这月色,啧,真亮啊!”
崔逢青嘴角那抹极淡的弧度似乎更深了一分,他顺势借着整理袖口的动作,将那一丝几乎要溢出的“欣然”掩去。
火光在他深邃的眼眸中跳动,映出浮梦强作镇定的身影。
还是这般模样……明明怕得要死,嘴上却比谁都硬气,倒真与幼时那个张牙舞爪护着他的小丫头一般无二。
只是这虚张声势的底气,如今听着,倒是更足了些。
他目光也随着她抬起,落在那轮皓月上。清辉如练,洒落人间,竟让他心口那处常年冰封的地方,泛起一丝陌生的、不合时宜的微烫。
然而,从他薄唇中吐出的字句,却冰冷得足以冻结这微弱的暖意,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臣久在边关,风沙看惯,倒未曾好好赏过长安的月。今夜偶遇公主,实乃天意。不知公主……可否屈尊,陪臣赏一赏这长安城外的——第一场月?”
这话若是换个翩翩公子,在花前月下对心仪女子说出,怕不是要成就一段才子佳人的风流韵事。
可此刻,在这荒郊野外,从这位刚刚在彩楼上当众给她难堪、此刻又如同鬼魅般堵住她去路的煞神将军口中说出,只让人觉得毛骨悚然,寒意刺骨!
自从崔逢青出现,春意两条细长的柳叶眉就死死拧成了一个疙瘩,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紧。
她死死盯着那个玄甲身影,心中翻江倒海:这人真是阴魂不散!彩楼下那惊心动魄的一幕还历历在目,怎么转眼就……
等等!他卸下了白日里那身冷硬的战甲,只着一身玄色劲装,火把的光晕柔和了他过于锋利的轮廓,却衬得他整个人愈发深沉难测,如同夜色本身化成的精怪。
浮梦敏锐地察觉到身后春意那几乎要凝成实质的恐惧和紧绷。她不动声色地反手,轻轻拍了拍春意冰凉的手背,指尖传递着无声的安抚,幅度极小地摇了摇头——别怕,有我。
随即将春意往自己身后拉了拉,用身体将她半掩住。她重新扬起那抹无懈可击的、甚至带着点轻佻的笑意,对着崔逢青道:
“哎呀,真不巧!本宫今夜是临时起意出来散心,没预备着待客。这荒山野岭的,招待不周,岂不怠慢了将军?不如下次?下次本宫做东,定让将军尽兴!”
她语速轻快,仿佛真的只是在婉拒一次不合时宜的邀约。说完,竟真就镇定自若地缓缓转过身,作势要拉着春意继续往前走。
脚步还未迈开,那道玄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再次横移,精准地、彻底地堵死了她们面前唯一的路,动作快得只在火把光影中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
黑暗中,崔逢青似乎低笑了一声,那笑声极轻,却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
他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捻着腰间一枚温润的玉佩(浮梦眼尖地瞥见,那似乎也是玉质,但雕工远非她腰间那枚”游龙”可比),火把的光芒在他指尖跳跃。
他饶有兴致地、如同欣赏笼中困兽般,盯着熙仁公主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和动作,那目光仿佛能穿透她精心构筑的伪装。
“若臣说……”
他刻意拖长了调子,每一个字都敲在浮梦紧绷的神经上,
“臣今夜,只想与公主共赏此月呢?”
浮梦背对着他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心底冷笑:图穷匕见,看来今夜,是无论如何也走不脱了。也好,既然躲不过,那就……
她藏在袖中的手,极其隐蔽地探入怀中,触碰到那个冰冷坚硬的小瓷瓶。指尖传来的凉意让她混乱的心绪奇异地沉淀下来。
仰起头直直对上他的眼睛,脸上的笑容如同潮水般褪去,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声音里再无半分之前的轻佻嘻笑,只剩下冰冷的、带着孤注一掷决绝的锋芒:
“将军今夜兴致不错,只是这荒山冷月,既无丝竹管弦,亦无美人佳肴,未免太过清冷寡淡。依本宫看……”
她故意顿了顿,目光如同淬毒的针,直刺崔逢青深不见底的眼眸,一字一句清晰地吐出那个足以刺痛所有崔家人的禁忌之地,
“不如‘旧故里’!那里红烛暖帐,莺歌燕舞,才配得上将军的身份!将军……不妨去试试?”
“旧故里”——长安城最负盛名的销金窟,坊间秘传,当年崔家那位惊才绝艳的主母,正是因为家主迷恋“旧故里”,最终在深宅后院中受尽屈辱,郁郁而终。
崔家自此视所有秦楼楚馆为污秽之地,恨之入骨,而日日流连”旧故里”的熙仁公主,自然也是他们眼中最不堪的存在。
浮梦这一击,精准、狠辣,直戳崔逢青心底最深的伤疤。
果然,话音落下的瞬间,崔逢青周身那股无形的、压抑的气场骤然一凝,仿佛连空气都冻结了。
他脸上的线条瞬间绷紧如刀削斧凿,眼底深处翻涌起骇人的风暴,连他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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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支熊熊燃烧的火把,火焰都仿佛被这股寒意压制,猛地向内一缩,光芒瞬间黯淡了几分,将他的半张脸隐入更深的阴影之中,只留下紧抿的薄唇和下颌冷硬的线条。
死寂,令人窒息的死寂,只有火把燃烧发出的微弱噼啪声,在寂静的荒野中格外清晰。春意吓得连呼吸都忘了,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浮梦却像是毫无所觉,或者说,她正是要激怒他。
她迎着崔逢青那几乎要凝成实质的冰冷目光,嘴角甚至勾起一丝带着浓浓讽刺的弧度,继续往那未愈的伤口上撒盐:
“哦?看来将军也觉得无趣?也是,将军运筹帷幄,算无遗策,这么一场精彩的游戏,看着本宫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在你掌心徒劳挣扎……
想必,早就看腻了吧?不知将军今夜……玩得可还尽兴?!”
她终于撕破了所有伪装,将残酷的真相血淋淋地摊开在他面前,她怎么会这么天真?易竹能拿到崔府旁支的腰牌?贪生怕死的张直长恰好当值?从公主府起火到顺利出城,每一步都透着诡异的顺利……
这一切,原来都在他的股掌之间,她精心准备的一切,不过是笼中雀在猎人注视下,上演的一场自以为是的“华丽表演”!
想清楚这一切,一股巨大的、夹杂着愤怒、屈辱和绝望的无力感如同潮水般瞬间淹没了浮梦。支撑着她的那口气,泄了。
她挺直的脊背似乎都微微佝偻了一瞬,眼神中充满了疲惫和冰冷的自嘲。
然而,出乎浮梦意料的是,预想中的雷霆之怒并未降临。崔逢青脸上那骇人的冰寒风暴竟在几息之间缓缓平息下去。他非但没有暴怒,反而……露出了一种近乎“欣赏”的神色。
那眼神,仿佛一个棋手终于看到了期待中的落子。火光重新跳跃在他眼中,映出一种奇异的、带着赞赏的光芒。
果然……聪慧如你,一点就透。
崔逢青心中低叹。他一直都知道她绝非表面那般草包。
今夜就算他不现身,她带着那块腰牌,也绝对出不了长安城下道道无形的关卡。皇室的眼睛,从未真正离开过她。他现身,是给她一个选择,一个……自由活下去的选择。
他不再多言,只是微微侧身,让开了被火光照亮的前路,对着浮梦做了一个简洁有力的手势:”公主,请吧。”
语气恢复了那种平静无波的冰冷,仿佛刚才那场差点点燃火药桶的对峙从未发生。
浮梦看着他让开的道路,又看了看他身后那无边无际的、不知通向何方的黑暗。
她深吸了一口气,那口泄掉的气似乎又被强行提了回来。她挺直了刚才微微佝偻的脊背,甚至带着点夸张地、旁若无人地拍了拍粗布衣裙上沾染的尘土草屑,仿佛要拍掉所有晦气。
然后,她重新拾起了那副天塌下来当被盖的“熙仁公主”面具,下巴微扬,眼神带着一种近乎挑衅的平静,竟真的拉着春意,一步一步,朝着崔逢青让开的方向,直直走了过去。
紧握在袖中的小瓷瓶,因为主人掌心不断渗出的冷汗而变得微微潮湿滑腻。
那里面装着的,是她最后保命的手段——
一滴足以见血封喉的剧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