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魅毒中毒,大雨,崩溃
经商议,各仙家开始对妖市进行管控,因事务繁多,身为大师兄的萧鹤连也被安排了任务,怕末央来找他扑了空,于是,萧鹤连拜托乔铃白暮雪经常带末央下山玩。
两人表示:“没问题!”
三人常常去兰陵城玩,有纪清澜关昭楚寒羽充当劳力,将大大小小的店铺都逛了个遍,萧鹤连为感谢她们,让她们把帐都记他头上,等空闲了他挨个去给,兰陵城内无人不知萧鹤连品性极好,听到他的名字,断然不会拒绝,只是乔铃白暮雪对此不满——末央也是她们朋友啊!一起玩不是很正常。
总感觉大师兄把末央当女儿养……
风风火火玩了两日,这天,萧鹤连和傅君行均被喊去处理事务,乔铃也被夏冕之喊去帮忙,她便带上纪清澜一同前去,正好有个助手,临走时乔铃告知了白暮雪一声,为此,白暮雪一晚没睡。
因为乔铃一走,就代表她要单独和末央相处了,不是两人不熟,相反,已经很熟了,两人也是真心拿对方当朋友,只是白暮雪心里一直愧疚先前差点伤了末央的事,即使末央再三表示自己能理解不介意,她心里还是过意不去。
还有一点就是,平时相处,有乔铃在中间牵线搭桥,氛围一直很融洽,可白暮雪本就不知该怎么和同龄人交流,末央又是一只小狐妖,她就更不知所措了,一晚上都在想第二天要怎么做,该说哪些话,该做哪些事。
一直到次日早,她实在睡不着,干脆去练剑冷静,外面竟大风呼啸,空中乌云翻滚,看来今日多半要下雨,夏日多雨,再正常不过,正巧她可以教末央写写字什么的。
拿定主意后,等时辰差不多了,白暮雪前去找末央。末央还是住在萧鹤连院子旁边,白暮雪来时,她已经在外面候着了,见到白暮雪,笑吟吟地邀请她进来,并拿出了自己亲手煮的奶茶,坐在桌边,期待地看着她。
白暮雪有些僵硬地坐下,拿起杯子喝了口,夸赞道:“好喝。”
末央笑意更甚,白暮雪道:“今日外面会下雨,你想做些什么?”
末央摆摆手,白暮雪见状,伸手道:“你传感给我吧。”
末央眨眨眼,有些犹豫,虽说她知道白暮雪不那样讨厌她了,但怕她还是介意,很少传感给她,没想白暮雪竟会主动让她传感。白暮雪看出她的思虑,将手伸近了些,神色温柔不少,末央一双杏眼愈发明亮,终于将手握了上去。
她说:“我都可以的!”
白暮雪心终于平静了些许,柔声道:“那我教你写字,好吗?”
末央重重点头,拿来纸笔,坐得笔直,双手端正地放在桌上,白暮雪想了想,道:“会写自己名字吗?”
末央接过笔,在纸上写下两个秀气的字,正是她的名字,先前萧鹤连有教过她,她自己也在好好学,因此字写得不算差。白暮雪略略瞪大了眼,有些庆幸师尊一直带着她练字,不然她字写得还没末央好。
白暮雪翻开旁边的书,认认真真告诉她该怎么读,怎么写,因为是一笔一画教,两人靠的有些近,不知不觉间已经写了一大篇,中间末央去切了水果来,边写边聊些有的没的,相处越发融洽自然,白暮雪心里长长地舒了口气。
写累了,两人打算歇一会儿,末央起身要再倒两杯茶水来,白暮雪想和她一起,还未开口,忽觉一阵异香扑鼻,头晕眼花,周围东西都出现了重影,勉强撑着桌子站稳,晃了晃头,几滴血红滴落下,正巧滴在末央的名字上。
末央听见动静,回头一看,惊恐地拿出帕子,白暮雪这才发觉自己流鼻血了!
她擦了擦,皱眉喃喃道:“怎么回事?”
说完,双腿一阵发软,跌坐到地上,那张带血的纸也飘了下来,血液已经染红了上面的字。
末央忙去扶她,要带她去看医师,两人走到院子里,恰巧关昭和楚寒羽来了,本还在斗嘴,见两人跌跌撞撞走来,忙跑上前。关昭道:“白师姐怎么了?”
末央摇了摇头,白暮雪已经不流鼻血了,但脸色极其惨白,浑身还微微发抖,楚寒羽撩起她衣袖,道:“我来看看。”
他手刚放上白暮雪脉搏,神色骤变,道:“白师姐中了……”
关昭急道:“怎么了你说啊!”
楚寒羽看向末央,有些不可置信道:“中了狐妖才有的魅毒……”
关昭大惊。所谓魅毒,是狐妖的天赋能力,像这种不强也不弱的妖,总有几项擅长的法术保护自己,而魅毒是狐妖体内异香所带,是一种很强悍的毒,无色无味,中毒后会觉得异香扑鼻。解起来不麻烦,但中毒后发作极快,轻则头晕眼花,重则七窍流血,不致命,但折磨人。白暮雪这个症状,已是中毒不轻。
可会些法术的狐妖都会压制自身所带的魅毒,除非是末央主动,否则白暮雪是不会中毒的。
一时之间,关昭和楚寒羽看末央的眼神都带了些异样,白暮雪也不明所以地望了眼她,末央想解释,可现下情况,只能先送白暮雪去看医师。
楚寒羽打横抱起白暮雪,很快到了药堂,关昭随口喊了位医师来,医师见白暮雪眼尾泛起两抹不正常的红,忙去查看她的情况。
楚寒羽把关昭拉到旁边,小声道:“这事不太对,还请关师兄把师兄师姐他们喊回来。”
关昭这时也顾不得和他吵嘴了,点头便去,楚寒羽上前问:“林医师,白师姐她怎么样?”
林医师看了眼旁边的末央,道:“她怎么还在这里?”
两人愣了愣,林医师又道:“白姑娘是中了狐妖的魅毒,难道这位姑娘不知是自己身上散发出的吗?”
末央茫然地摇了摇头,林医师道:“狐妖通常能控制,你快把魅毒收回去。”
末央有些手
足无措地往后退了几步,她完全不知道自己体内的魅毒是怎么不受她控制的,连忙强行控制住,楚寒羽道:“林医师,白师姐还好吗?”
林医师翻找着东西,道:“还好来得及时,这几日最好不要运功,躺床上休息,还需观察。”
说完,便去煎药了,那名小药童给白暮雪喂了一粒丹药,也走了出去,屋内只剩下三人,末央站在不远处往床边张望,不敢上前。楚寒羽拿来干净的帕子帮白暮雪擦了擦脸,轻声道:“白师姐,你感觉怎么样?”
白暮雪虚声道:“还好……”虽刚吃了药,但她中毒较深,解毒还需时间,可为何她会中魅毒?听医师的话,好似是末央故意让她中毒的。
白暮雪偏过头,皱眉望向她,末央慌张极了,知道她定是误会了,可偏偏她不会说话,现下又不敢碰她,没想白暮雪先道:“末央,你……?”
楚寒羽道:“白师姐,这其中或许有什么误会。”
白暮雪仍然看着末央,闭了闭眼,扭过了头。
没过一炷香,关昭回来了,随后乔铃几人先后赶了回来,都是焦急万分的模样,楚寒羽有些讶然:“太好了,还以为师兄师姐要很晚才回来。”
关昭道:“我用了我们几个人通信专用的传信符,当然快了,况且师姐他们本来就在回来的路上。白师姐怎么样?”
乔铃已经到了白暮雪床前,一握她的手,竟然冰凉,忙着急道:“暮雪,是不是还很难受,你的手好冷!”
白暮雪咬着唇道:“让楚师弟和你们说吧。”
楚寒羽把发生的事简单讲述了一遍,听到是末央带的魅毒害白暮雪变成这样,几人脸色顿变,眼神不自觉变得怪异,萧鹤连道:“阿央,你能说说是怎么回事吗?”
末央连忙抓住他的胳膊,沉吟片刻,萧鹤连道:“阿央说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不是故意的。”
几人一时无言,关于狐妖的魅毒大家都有了解,除非她自己主动释放,否则别人是无法中毒的,可末央又怎么会主动。
乔铃道:“阿央,是不是你不小心没控制住?”
末央惘然地张了张嘴,乔铃心中叹气道:“应该不是,阿央虽还是只小狐妖,但妖术不错,怎么会连魅毒也控制不住。”
何况,她先前一直控制得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失控?还是只和白暮雪待在一起失控,要是传出去,她一定没办法在宗门待了。
关昭忽然嚷嚷:“末央,是不是因为白师姐之前差点杀了你,你心里记恨她啊!”
乔铃道:“阿昭,你说什么?没有证据不许乱说!”
关昭瑟缩了一下肩膀,道:“可是师姐……如果不是末央没控制住的话,白师姐就不会中毒,她是狐妖,怎么会不知道自己魅毒没有控制住嘛,而且白师姐一直说要杀光狐妖……”
话音刚落,外面响起一声闷雷,狂风紧随其后。
乔铃道:“你的意思是阿央故意的?不,不可能。”
不管是书里的末央,还是她如今了解的末央,她都只是一个心地善良单纯的小狐妖,乔铃完全相信她不是故意想害白暮雪中毒,可其他人就不一定了,末央再怎么说都是妖,修士和妖之间本就是有隔阂的。
关昭舔了舔嘴唇,后知后觉自己说错了话,抓耳挠腮道:“对不起师姐,我不该那样说……但是,但是别人不会信啊!”
乔铃面色一僵,她明白关昭的意思,是说此事定会被传开,到时候末央有口难辩,况且她还不会说话!就算有他们,其他弟子恐惧她的魅毒,也会求师尊赶她走。
加之,现场的人中,或许除了乔铃和按乔铃想法行事的纪清澜外,多多少少都对末央起了疑心。
毕竟末央她是妖,魅毒之事她自己也不清楚,又恰巧是和白暮雪单独相处时发生的事,很难让人不怀疑她是不是想暗害厌恶狐妖的白暮雪。
此时,末央已经红了眼眶,想解释,可自己都没搞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心底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太不小心,才没有控制住魅毒,可这么多年,她就从来没有失控过。
忽然,床上的白暮雪轻呼了一声,双手难受地揪住胸前的衣物,这是魅毒在体内发作了,会使人全身酸痛难忍。
好在林医师端药来了,乔铃忙让白暮雪靠在她怀中,接过药来喂,问道:“林医师,暮雪她什么时候才能好啊?”
林医师叹气道:“恐怕得四五日,而且这期间,魅毒恐怕会时不时发作。”
萧鹤连道:“那、那有没有其他办法解毒?”
林医师看末央一眼,道:“狐妖的毒,解药狐妖一族自然会有,不过几位姑娘公子,若这位姑娘控制不住魅毒,恐怕不能待在浮生宗了。”
宗门内医师知道此事,肯定会提醒他们,还会报给师尊,除非末央体内魅毒失控一事另有隐情,否则她一定会被驱逐出去。
可现下,哪里有什么人,什么东西能证明末央是无辜的,白暮雪又是实实在在中了她的毒!
屋外雷声阵阵,屋内寂静无声。
须臾,傅君行道:“师尊什么时候回来?”
萧鹤连蹙着眉道:“应该……午后。”
白暮雪喝完药,涩声道:“是不是因为之前的事?”
末央闻声仓皇抬头,有些慌乱地摆手,白暮雪不去看她,道:“若是因为之前的事,我认了,我们一笔勾销。”
末央瞪大了眼睛,乔铃忙道:“暮雪,这事还没有确定,怎么能直接说是阿央要故意报复你呢。”
白暮雪不再说话,乔铃让她好生躺着,站了起来,忽然,萧鹤连道:“师尊过不久就要回来了。”
乔铃心里一咯噔,道:“大师兄,你什么意思?”
萧鹤连道:“阿央……先离开宗门吧。”
乔铃道:“你不相信她吗?”萧鹤连静默,乔铃气极反笑,道:“大师兄,在场所有人都可以不相信末央,但是你不行,不能不把事情查清楚就让她走,这不是欺负她不会说话吗!”
末央呆呆地望着萧鹤连,刚忍下去的泪水又浮了上来,肩膀一耸,泪珠顺着面庞滑落。
萧鹤连撇开目光道:“我不是不相信她,而是阿央现在必须走,宗门她待不下去了,师尊回来看到暮雪中毒,一定会迁怒于她。”
乔铃道:“可我们可以为阿央做担保啊!”
纪清澜接话道:“师姐,我和你一起。”
萧鹤连沉声道:“可当时就只有阿央暮雪两人在场,师尊又极其在乎暮雪,我们如何做担保?何况这事是不是意外,阿央都要受宗门弟子的白眼。”
这下几人明白了,萧鹤连是想保护末央的,让她先走,剩下的他们来查,或者等风头过去再说。
可乔铃却知,那样末央无论如何也回不来了,而且这事不处理好,会像钉子扎进几人心里,谣言更是一传十十传百,若有人当末央是刻意报复,萧鹤连也会背上一个放走凶手的罪名。
乔铃挡在末央身前,道:“不行,等师尊回来,我们一起拦着他就好了,师尊不是不明事理的人。”
萧鹤连沉吟道:“可阿央她毕竟是妖。”
乔铃还欲说话,背忽被轻轻撞了一下,回头一看,末央流着眼泪,大步跑了出去。
关昭犹豫道:“她是要走吗?”
这话像警钟一样猛敲了乔铃一下,她蓦地想起原书中,末央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丧命的,书里萧鹤连对她的存在并不很在乎,末央最后为了保护他,受了很重的
伤,强撑着一人走到一个山洞,独自死去。
萧鹤连是有去找她的,但那个山洞很隐蔽,末央又有意不让他发现,萧鹤连最终没有找到她,甚至连末央是为他而死都不知道。
乔铃心道不好,慌忙追去,纪清澜想也不想就跟上了她,白暮雪勉力起身,萧鹤连按下她,道:“关师弟楚师弟,你们帮忙照料暮雪,我们跟去看看。”
说罢,便和傅君行离开了这里。
屋外,狂风大作,已经开始下雨了。
乔铃追出来时已经不见末央身影,她若变成妖身,那还真是很难追上,乔铃只好让绛漓顺妖气去追。
纪清澜在她身侧道:“师姐,别急。”
乔铃声音都有些发抖了:“不,很急,真的很急!”
她怕末央还是逃不了原书里的命运,一个人在树洞里孤独死去,这是她在穿越前就唾弃的结局,现在她明明已经改变了这么多,剧情完全变了,如果还是按原书那样,那她怎么能接受?!
绛漓带着乔铃往后山的方向去,看来末央是从这里离开的,她朝下面看,又是雨又是风,完全看不清楚,两人都被淋湿了。顺山而下,不一会儿,便出了天山。
乔铃焦急不已,心道:“末央会去哪?会不会因为难过躲起来?还是回家……可她家在哪?她从来没提过,来了宗门后也没有离开过我们,我们甚至连她还认识哪些人都不知道!”
乔铃愤懑地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忽发现绛漓带着他们正往一座山上去,这山她略有耳闻,是一座荒山,因为没有人居住,山中恐怕有一些妖类族群。
莫非是末央想回家?
不管怎样她都得跟上去看看,绝不能放任不管。
因山中妖气横生,两人不能御剑了,只得下去,好在乔铃终于看见了末央的身影,她穿着红裙,在雾蒙蒙的一片中比较显眼,应该是赶路用了不少妖力,干脆变成人身了。
这山有一条很宽阔的山路,不算难走,乔铃和纪清澜足尖轻点往上,不停喊:“末央!”
不知她听没听见,只闷头往前冲,时不时还会重新变成狐狸,加上又是山路,速度远比他们快,追着追着,居然又不见人影了,这时,背后传来呼唤,两人扭头,是萧鹤连和傅君行来了。
乔铃忙道:“大师兄二师兄!暮雪她……”
傅君行道:“小师妹有人照料,找到末央了吗?”
乔铃道:“我们追不上!她往这山上去了!”
说着,乔铃撩开粘在侧边的头发,刚要走,萧鹤连抓住她手腕,道:“阿铃,回去吧,兴许阿央她回家了。”
乔铃瞪大了眼,步子停下,四人立在雨中,每个人身上都湿透了。
她猛地甩开萧鹤连的手,怒道:“回去?!大师兄,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这种情况你还能回去?!要是末央出事了怎么办?!”
萧鹤连和傅君行皆是一愣,乔铃很少在他们面前表露这样的情绪,还是如此严厉的批评萧鹤连,他道:“我……可阿央会出什么事?出了这种事,她现在最好待在外面,在宗门反而……”
乔铃打断他:“不!末央绝对不能待在外面!大师兄你闭嘴!!”
萧鹤连被吼得怔住了,乔铃恨铁不成钢地横了眼他,道:“你是现在没想起来,日后想起来了,有你后悔的,无论如何,我今天必须找到末央。阿清,我们走。”
纪清澜点头,傅君行也道:“听阿铃的,这么大的雨,这山上据说有十分凶狠的妖类,还是找到末央为妙。”
萧鹤连被乔铃的话说得有些懵,但还是追了上去,四人顺着剑指引的妖气一路向上。
与此同时,楚寒羽端着热水进来,竟看到床上空无一人,关昭受医师嘱托去抓药了,那白暮雪呢?
他一摸被子,还有些温度,应该才走不久,忙追了出去。
关昭拿药回来时,两人都不见了,他呆立一瞬,顿时又急又气,可又不知道两人去了哪里,只好待在这里等他们回来。他坐在床榻边,用手狠狠捶床,愤愤道:“太不是朋友了,就这么丢下我走了!”
不知过了几柱香,关昭趴着都要睡着了,忽然,门被大力推开,一道颀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关昭蹦起来喊:“你们……师尊!”
见屋内,祁夜离凝眉,道:“暮雪在哪?”
关昭结巴道:“白师姐她……呃,追大师姐他们去了。”
祁夜离冷声道:“说清楚。”
关昭险些跪下,哭丧着脸道:“师尊,不是末央的错啊,白师姐不知道怎么就中了魅毒,现在末央跑出去,他们一起去追了……”
他话说到一半,祁夜离已经转过了身,朝雨中飞去,关昭这才注意到师尊雪白的衣摆居然弄湿了,现下连伞也没打就冲进了雨里。
关昭捂头道:“怎么回事究竟……”
思来想去,还是一咬牙,大喊一声,御剑追去。
白暮雪和楚寒羽也来了这座山,因她身上还有魅毒,柒潇护主心切,对这味道很敏感,一路追着残留的妖气来了,直到山下御不了剑,只得徒步上去。
楚寒羽终于看见她的身影,匆匆赶上,只是两人间隔了一段距离,到山路上,楚寒羽已经看不见她人了,不过这只有一条山道,顺着走便是。
白暮雪中了毒,步伐却不慢,走到半山腰,她往下看了眼,这截路旁边没有树木遮挡,下方一片白气腾腾中,能依稀看见是一片巨大的山中湖泊。
忽然,白暮雪又觉浑身酸痛,速度慢了下来,隐隐听见背后有人喊她的名字,刚侧过身,一抹白光从侧边袭来,直接打中了白暮雪的背部!
旁边就是悬崖,她完全动弹不得,反应过来时,整个人已经掉了下去!
楚寒羽愣了愣,随即发出一声惨叫,喊着:“白师姐!”慌忙跑上前,扑倒在路边,看见白暮雪极速下坠,她身上还痛着,又不能御剑,只能任凭自己往下落!
楚寒羽一时惊慌失措,跪在路边不知该如何,这时,雨中出现一抹雪白,楚寒羽看清来人,忙喊:“师尊!师尊!白师姐她掉下去了!!”
祁夜离没有丝毫犹豫,纵身飞下,山中妖气对他来说没有影响,可哪怕以最快的速度,还是没能赶上。白暮雪落入湖中,整个人受撞击陷入半昏迷状态,缓缓往下落,这湖深不见底,她只能勉强看见有人朝她伸出手,而她的背后,本来平静的湖水涌动起来,出现了一个巨型漩涡!
这旋涡显然是冲白暮雪来的,在她被吸下去之前,祁夜离一把抓住她,将她护在怀中,另一手结印,一层淡蓝的光罩住两人。他认出这旋涡是什么东西,白暮雪此时的身体受不住它的压迫,不能强行往上,最终,两人都被这旋涡围住,瞬间便不见了踪影。
密集的雨点落在湖面上,泛起皑皑白雾,完全看不出下面发生了何事。
半山腰之上,乔铃四人终于找到了末央。
她被两人押着,而四人被一群人围着。
这是在接近山顶的山道上,四人追上来时,一群人拦住了他们的去路,而末央被他们押着走了出来。
这些人是妖,他们身后同样都有三条尾巴,被雨淋湿,却还能看出毛发旺盛,正是三尾狐妖一族!末央的族群!
只是这些人不全是白狐,更多是赤狐,他们没有隐藏相貌,是因为完全不需要,可能他们这脸根本就不是自己的脸。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哪怕再不愿,乔铃四人都不约而同把这事想到是末央故意要引他们出来。
先让白暮雪中毒,她再含冤离开,赌几人会不会追上,追上了,就是如今这副局面。
可若真是末央所为,她为何又被押着?
乔铃相信末央,绝不是她,这是一场阴谋,末央或许就是被利用的!
四人警惕地看着他们,慢慢往后聚拢,肩靠着肩,萧鹤连悄声道:“君行你注意保护阿铃,我去救阿央。”
傅君行微微颔首,忽面色一变,拔剑出鞘!这些狐妖竟不讲武德,悄无声息就上了,
四人即刻应战。
末央看着他们被围攻,心急如焚,不管不顾拼命挣扎,其中一人见她不老实,干脆把她扛起来,往山上走,乔铃余光瞥见,忙道:“阿清二师兄拖着!我和大师兄去救阿央!”
于是,两人掩护他们,杀出一条血路,雨点落在地上溅起的小伞都变成了血色,乔铃和萧鹤连追上去,眼见着那人把末央往悬崖边上推,乔铃忍无可忍,一剑飞去,却是声东击西,云袖缠绕住末央的腰,把她带了回来。
那两人露出尖锐的獠牙和血红的双目,朝两人奔来,萧鹤连上前,和他们缠斗。
乔铃扶住末央,道:“没事吧?”
末央摇头,焦急地用手指向前面。
乔铃以为她在担心萧鹤连,正要让她别怕,却看见前面不知何时又来了五六人,他们身上均散发出艳红色的气体,很快蔓延到他们这边了,而萧鹤连居然有些招架不住,乔铃心道不好,这气体恐怕是狐妖散发的妖气,能削弱人灵力的。
她想去帮萧鹤连,这些人却看出她的意图,分出三四个来围攻她,乔铃只得一面护着末央,一面应对。这妖气果真如她所想,能够削弱灵力,好在这些狐妖攻击不强,只是灵敏,太能躲了。
乔铃发觉绝不能恋战,看准一人,一剑刺下再抽出,血哗哗地流,那人倒了下去,可狐妖狡猾,趁这时,末央又被人逮了去!乔铃立马去截,又被拦住,所幸萧鹤连反应及时,击退周围人,朝末央的方向赶去,两人马上要碰到了,萧鹤连忽然面色一滞,身子停下了。
乔铃晃眼一看,惨叫道:“大师兄!!”
那狐妖推开末央,利爪刺进了萧鹤连心脏的位置!
再他要用力挖出萧鹤连心脏时,末央用尽全身力气,变成小狐狸咬在那人的脖颈上,又变成人,迅疾地挡在了跪倒在地上的萧鹤连身前,身后被人五爪刺穿了胸口。
似乎是被阻碍感到愤怒,这人猛力一抓,在末央心口处捅出了五个窟窿!
萧鹤连瞳孔骤缩,忍痛接住了末央掉落的身体,手足无措地想捂住她身前流血的伤口。
血怎么也止不住,末央的裙子变成了深红色。
怎么回事?
乔铃完全懵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萧鹤连将末央抱进怀里,全然不顾冲上来的人,乔铃心跳得越来越快,眼眶越来越热,大喝一声绛漓,满天花瓣化为尖刺,刺穿了那些狐妖的身体。
终于安静了,乔铃力竭,跪倒在地上,手脚并用朝两人爬去,哽声道:“大师兄……末央……”
末央靠在萧鹤连怀中,身前伤口还在不停往外流血,他慌张地给末央喂丹药,又给她包扎伤口,可一检查,发现根本不行了,末央心脏被刺穿了!
萧鹤连颤抖着手捧起末央的脸,轻声唤道:“阿央?阿央?别睡,我带你回去,没事的,没事的……”
可他自己也受了伤,现下站也站不起来,乔铃也力竭,已经瘫倒在地上。
末央缓缓睁开双眼,她的脸上都是血水,雨落下,勉强能冲刷干净,可她的瞳孔已经有些涣散了。
萧鹤连彻底慌了,挣扎着一手抱住她腰,一手抄起她的膝弯,末央却勉力抬起手,指尖触碰到他的脸,又停了下来,对他摇了摇头。
萧鹤连道:“阿央?”
末央张了张嘴,最终一句话也没说,她也不能说话,只是看表情,显然在安慰萧鹤连,哪怕她就要死了。
萧鹤连眉头颤了颤,哭出声道:“等等……你不会有事的,我带你回去,我带你……”
话还没说完,末央轻轻在他掌心放了一个东西,是一枚暗红色的药丸。
不用多说,这一定是解魅毒的解药,末央跑出来是为了找解药!
萧鹤连反握住末央的手,她笑了笑,双眸缓缓闭上,头偏了下去。
萧鹤连不信,俯身去探她的鼻息,听她的心跳,什么都没有,还是不信,用力想抱她走,才站起来,又跌坐下去,怀里的人没有动静,他去擦她的脸,忽然抱住她,崩溃大哭。
乔铃听见这哭声,便什么都明白了,只听萧鹤连无助地道:“阿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啊?阿铃……阿央她死了,她死了……”
乔铃闭了闭眼,热泪滚滚落下,只一瞬就变得冰凉,她蜷缩在地上,两手无力地抓着杂草,痛哭出来,心想怎么会这样?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他们明明都找到她了,那些狐妖是哪里来的?他们想做什么?谁在计划这一切?她明明改变了剧情啊!末央为什么还是死了?!
半晌,她抬头哭道:“我也不知道,我也想问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乔铃面上浮现出一丝怨怼,哪怕她知道萧鹤连也很难过,不该把错怪到他头上,可末央的尸体明晃晃在眼前,她真的受不了了,哭着喊:“我也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啊大师兄?末央明明帮了我们那么多,为什么不相信她,为什么要和她说那些话?谁都可以不信她,唯独你不行!你怎么就不懂……”
顿了顿,乔铃掩面道:“你告诉我,我到底该怎么做?怎么做才能让她好好的?”
怎么做才能改变她必死的命运,到底要怎么做才行?!
萧鹤连不知听没听见这些话,他不管自己的伤势,抱着末央,脸紧紧贴着她的额头。
背后传来两道男声,是纪清澜和傅君行解决完那些狐妖来了,两人还好,只受了些轻伤,看到这种场景,都愣了愣,马上奔上前。纪清澜想扶起乔铃,她却怎么也站不起来,他便跪下揽住她,道:“师姐,这是……怎么了?”
乔铃摇了摇头,哭得头晕眼花,只得靠在他怀中,勉强稳住身子,浑身颤抖不止。
傅君行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犹豫道:“大师兄……”
萧鹤连木然抬起头,似乎已经失去了魂魄,喃喃自语道:“阿央她为了救我,死了。”
傅君行不可置信地看向他怀中淹没在血色中,那道娇小冰凉的身躯。
冰刺般的雨点打在他们身上,心上。
萧鹤连哽咽道:“我、我想见我爹,我娘,他们已经十几年没回来过了,我只想见他们一面,问他们有没有救阿央的办法,我……”
可他爹娘,已经十几年没有来看过他了,他心里清楚,两人恐怕早将他忘了,可他听师祖说过他爹娘云游天下见多识广,恐怕他们有办法。
傅君行忽然惊道:“鹤连!你的伤!”
他身上青色的衣衫,已经被染红了,胸前的几个爪印还在滋滋往外冒血。
萧鹤连根本顾不上自己的伤了,他怀里的末央变成了一只三尾白狐,妖死后都会变成本身,魂魄会随鬼差去轮回。
那几只鬼差来了,萧鹤连却举起剑,一剑斩下,鬼差被强行打散,他嘴角流出乌血,三人都惊呆了,眼睁睁看着他割破手指在一张被侵湿的符纸上写写画画,傅君行反应过来,喝道:“大师兄!”
萧鹤连没应,他把这张符纸贴在了自己身上,末央的魂魄,便缓缓飘进了他的体内。
乔铃也惊愕道:“大师兄你……”
这是一种古老的异术,萧鹤连为了不让末央的魂魄被带走,杀了那些鬼差,强行让她的魂魄附在他身上,变成一体双魂,这样就能保住末央的魂魄。
可末央是妖,妖死后会退化成未化形时未开没有灵智的模样,才会有鬼差来接,萧鹤连让她的魂魄附在他身上,对他自己的元神损耗极为严重,一人一妖两个魂魄在一个身体,萧鹤连如今,可以被称为半妖了。
三人都看出来了,他是想这样留下末央,不让她去转世,兴许后面能慢慢把末央的魂魄养起来,有重新塑身化形的那日。
萧鹤连元神受到动荡,整个人摇摇欲坠,仍然抱着怀中的小狐狸不肯撒手,末央雪白的毛发被血染成红色,身影在萧鹤连眼中重重叠叠。冰凉的雨,冰凉的身子,躺在他怀里的小狐妖……他好像回到了五岁那年。
萧鹤连睁大了眼睛。
他终于想起来了。
第62章 水怪双修?可以的可以的
五岁前,萧鹤连常常看见母亲站在码头眺望远方,他父亲就会拿着披风过来,两人低声说着什么,萧鹤连一来,两人便催他回屋内,绝口不提方才的事。
梨花岛四面环水,一眼望去,只有天与海的交界线,整整齐齐来往的船只,空中御剑而过的修士。萧鹤连五岁前从未离开过岛上,爹娘陪着他,早上习字,下午练剑,晚上会时不时带他去逛逛,后面,习字练剑的时日越来越少,晚上也几乎不出去了。
萧鹤连父母让他和叶师祖住一起,顺道能照顾小他两岁的叶云仙,他没有撒娇撒泼,听话照做,只是每日会定时坐在院子台阶上等他们来看自己。
有日两人来了,不过不是来找他的,而是来见叶师祖的,萧鹤连偷摸趴在门上听,却听见叶师祖苦口婆心说道:“孩子这么听话,你们把他带上也成啊。”
他们说话声很小,其他的,萧鹤连再努力也听不见了,当时他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直到一日,叶
师祖的小孙女叶云仙蹦蹦跳跳来找他,说他爹娘走了。
起初萧鹤连没有在意,直到他找遍整个府邸也没找到他爹娘,再一问叶师祖,终于知道了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那是他有了记忆后第一次哭,却也不是嚎啕大哭,哭过后仍然不信,去码头最大的一颗梨花树下等他们,谁劝也不回去,他觉得爹娘是不会留他自己在岛上的,直到天黑,他终于崩溃了,偷拿了一只小船,要自己去找他们。
这是萧鹤连第一次离开梨花岛,他没有找到父母,但救了一只小狐妖。
那是他初见末央,她还是一只雪白的小狐狸,不知是不是走丢了,被一群小孩围着不让走,萧鹤连见她全身是伤,出手救了她,虽然他从小习剑,但几日未吃东西,有些力气不足,那些小孩一起围攻,萧鹤连一声不吭把末央护在怀中,硬生生等他们打得无趣了,才一瘸一拐起来。
迷迷糊糊中,末央看见救下自己的是一位秀气的小公子。
因为她全身是伤,萧鹤连用仅剩的钱买了金疮药和纱布,先给末央包扎好,再带她往他能看见的最高的山上去。
萧鹤连觉得,站得高就看得远,等他爬上山顶,应该就能找到爹娘了。可惜,才爬到半山腰,天公不作美,下起了大雨,萧鹤连只好带着末央躲进了一个山洞里。
他浑身湿透,见末央被冻的直发抖,用不多的灵力烘干了外衣,把末央包起来,自己穿着湿冷的里衣,想着总会干的。
没想这场大雨下了许久,萧鹤连因穿着湿衣,发起了高烧,半昏半睡,雨停了也不见好。末央伤口恢复了些,她眼见着萧鹤连已经烧到说胡话了,情急之下只能轻轻咬他,好在萧鹤连痛醒了,他觉得自己要死了,恐惧促使他勉力朝外面发射了随身携带的信号弹,身上没有力气,只能待在洞里,抱着末央嘀嘀咕咕:
“我叫萧鹤连,你叫什么名字?”
“你怎么跑出来了,万一遇到坏人就遭了……你身上的伤还疼吗?”
“我是出来找我爹娘的,云仙说他们走了,但是我不知道去了哪里,为什么他们要留我一个人在岛上啊?是不是因为我不听话不懂事?可是师祖说我很听话啊……”
萧鹤连不知道,太过听话懂事的孩子,爱他者可怜他,不爱他者忽视他。
末央眨了眨眼,晶莹的眼珠蒙上一层水雾,她将头靠在萧鹤连怀中,听他一下又一下的心跳,只是此时她还不会传感,没有办法和他交流。
萧鹤连喃喃道:“他们说,我爹娘不喜欢我,本来都不准备生我,我原本不信的,现在有些信了。”
末央将尾巴围在他肩膀上,试图让他暖和些。
“你别怕,等师祖他们来了,我就带你回去,等你身上的伤好了,我们……”
说到后面,他昏昏沉沉又要睡去,等再睁开眼,已经回到了他在梨花岛上的屋子,但因高烧一场,萧鹤连完全忘记了出去后发生的事,也就忘记了末央。
他不知道,末央当时害怕他出事,出去给他找草药,回来后见到那么多带剑的修士,害怕地躲了起来,只能看着他被救走,离开了这里。
萧鹤连忘记了末央,也接受了父母的离去,再也没有哭闹了,也没有说过想父母的话。
孩子不该是父母的枷锁,他知道,就让他们继续过想要的日子吧,能生下他,已是很感激。
两人的身影在他记忆里越发模糊,这有些意外的亲情也就渐渐淡了,而逐渐清晰的,是一只浑身染血的小白狐躺在他怀中的模样。
瞳孔中,一大一小两个身影重叠了,萧鹤连终于明白乔铃说得那句“你想起来有你后悔的”是什么意思。
这时,雨终于小了不少。
萧鹤连抱起末央,木然起身,却吐出一口鲜血,昏了过去,傅君行忙给他包扎了一下胸口处的伤,把他背了起来。
事情到这种地步,乔铃也知道哭是无用的,无声示意纪清澜回去,纪清澜则拦腰抱起她,四人往来时的路往下,这山上也只有这一条路,到半山腰时,遇到了还在往下面湖泊张望的楚寒羽和关昭。
见他们浑身是血,两人都惊呆了,忙问怎么了,乔铃却察觉他们出现在这里不对劲,插嘴道:“暮雪呢?”
两人互视一眼,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说,一股强烈的不详的预感瞬间席卷乔铃全身,她又喝问一句:“暮雪在哪?!”
关昭结巴道:“师姐……你别难过,白师姐她出来追你们,掉进下面的湖泊里了。”
乔铃瞳孔骤缩,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傅君行怒道:“不是叫你们看好她吗?!”
楚寒羽歉意道:“我们也没想到白师姐会突然出来,不过好在师尊他追上来了,只是现在两个人都、都在下面……”
乔铃已是深受打击,连话也说不出,傅君行问:“什么叫都在下面?!有没有喊宗门的人来?!”
关昭颤声道:“喊了喊了,已经在下面找了。”
乔铃挣扎道:“我要下去。”
纪清澜不放手,道:“师姐,已经有人在下面找了,我们先回去。”
乔铃哽咽道:“回去?可暮雪还生死不明啊!”
刚刚已经失去了重要的朋友,暮雪是她迄今为止最为交心的人,她要是出事,叫她该怎么办?要她该怎么面对?
楚寒羽劝道:“师姐,你们伤这么重,先回去吧,有师尊在,相信不会出事的。”
关昭也道:“是啊师姐……而且大师兄他,他怎么晕了?末央呢?”
几人此时也无心解释了,乔铃知道她下去也帮不了忙,可她害怕,怕到极点了,浑身打着颤,抓着纪清澜身前的衣服,双目通红,眼前一阵一阵的黑,半晌,闭了闭眼,无助又无力道:“回去……先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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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暮雪醒来时,映入眼帘便是一张俊美得有些冷漠的脸,她以为自己看错了,伸手去碰他,还未碰到,祁夜离侧头看向她,方才还冷冽的神情柔和了不少。
白暮雪睁大了眼,一瞬的惊愕过后,便是迟来的恐慌和喜出望外,坐起身,双臂一下环住了祁夜离的腰,语无伦次地叫道:“师尊!太好了,你还活着,我以为我死了……不是,我以为你……也不是,我以为我连累了你!”
祁夜离愣了愣,手掌轻拍她的后背,白暮雪慢慢松开他,才发现师尊盘腿坐着,而自己坐在他怀中。再一看周围,米白色的岩石地面坑坑洼洼,立着数条岩柱,上面长满了类似藤蔓的植物,还开着不知名的花,上方竟是波光粼粼的水面。
仅仅一下瞬,白暮雪就明白这是哪里了,不过还是不敢确定,有些惊愕道:“师尊,这里是……水怪的地界?”
所谓水怪,是一片水域中,靠日积月累的灵气汇聚而成的怪类,无色无味,和水无异,但它们有灵智,喜欢把岸边生物吸入水底,将他们困在下面,外面的人哪怕到了水底也看不出究竟,而里面的人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精神接近绝望时,水怪就会出现吸食他们的精气,而修士的精气对于它们来说更是大补。
所以,他们如今是在湖泊下方,可以说是水怪的老巢,往上看才能看到泛着波光的水面。
祁夜离颔首,白暮雪不太理解,这种怪类师尊明明挥手就能解决的,为何还会和她一起困在这里?不由拧眉道:“可你怎么会……”她忽然明了,“
是因为我吗?师尊?”
默然片刻,祁夜离解释道:“你中了魅毒,当时水怪逼近,若强行突破,对你身子有害。”
白暮雪捂脸愧疚道:“对不起师尊,我不知道怎么会中毒,但那不是末央的错,她不会这样做,求你不要怪她。”
她低声道:“哪怕真是她,我也认了,之前是我先不分青红皂白险些对她下手,我……师尊,怎么了?”
祁夜离轻蹙着眉,微微侧身,握住了她的手腕,定定地看着她眼尾处因魅毒染上的红。
这红色比之才中毒时深了几分,竟给她添上几分妖艳之色。中毒后不可强行运功,而白暮雪还御剑出来找人,又被什么东西击中掉下山崖,此时中毒更甚了。
果然,刚刚还在昏迷,现下醒了,白暮雪顿感不适,身上又痛起来了,祁夜离立即扳过她的肩膀,使她面对自己,迅速出手点了几个穴位,白暮雪扭头咳出一口血,大口喘息,却好了不少。
可魅毒要根除,就得出去才行,而她现在的情况,若强行打破上方水怪的结界,水怪定会反击,魂魄就会发生动荡,严重还会变成痴呆,祁夜离也是考虑到这一点,没有要带她冒险的意思。
白暮雪擦了擦血迹,扭过头时,瞥见祁夜离锁骨下方位置居然有一片红!愣道:“师尊你……受伤了?”
祁夜离漠然道:“下来时……”
不等他说完,白暮雪豁然跪起,不由分说扯开他衣服,里面赫然是一道血红的十字伤口,不知怎么师尊竟然没有处理,伤口处还很湿润,因为这里是水怪的地界,恢复速度要慢许多,只是对于师尊而言,就这么一处伤口不算什么。
白暮雪没有过多猜想,掏出一块绢帕要给他擦拭,在即将触碰到时,反被祁夜离握住手腕,抬起看了看,低声道:“眠眠?”
这块绣着乌篷船和莲花莲叶的手帕下方,有着两个娟秀的字,正是白暮雪的小名。
白暮雪如实道:“这是我爹娘给我取的小字。”
说到一半时,手帕已经被祁夜离抽走了,垂首凝视着,问:“何故?”
白暮雪道:“没有多余的意思,就是我被他们捡到时太小了,娘没有奶水,我整夜哭闹不睡觉,才取了这个小字。”
闻言,祁夜离手指轻轻摩挲着这两个字,而白暮雪又拿出随身携带的药,直接撒了上去,他竟连眉头都未皱一下,直到白暮雪作势要撕自己衣服给他包扎才抬眼阻止:“不必。”
白暮雪有些着急地道:“不,有必要的师尊!”
说着,她一把撕下,很熟练的把他胳膊抬起来,绕了两圈,打上了一个不易松掉的结。
祁夜离看着她很细心地整理他身前的衣服,问道:“和谁学的。”
白暮雪勉强笑了笑,道:“我之前经常给我爹包扎伤口,他是猎户,常常会受一些皮外伤。”说完,她坐到了旁边,才发现自己衣服是全干的,但她清楚记得两人掉进了湖里,浑身应该湿透了才对,不必多想,定是师尊用灵力帮她烘干的。
白暮雪觉得,师尊对她真好,看着冷漠,实则什么事情都顺着她,心底默默暗下决心,等师尊老了,她一定好好孝敬他!
只是看师尊的脸,他可能永远不会老,那等她长大了,也不耽误孝敬他。
想到师尊又为她救受伤,白暮雪就十分内疚,再一想到乔铃几人去追末央,还不知道情况如何,就更担心着急了,一急,她体内的毒素就发作,又痛了起来,祁夜离动手帮她控制,白暮雪受魅毒折磨,浑身无力,他便揽她过来,让她靠在自己怀中。
须臾,白暮雪轻轻地道:“师尊,我又拖累你了,你先上去吧,我中毒不能运功,只能连累你和我待在这里,不知道多久才能出去。”
据她了解,水怪善伪装,就算来找他们的人把这湖泊抽干净了,恐怕都不知道他们还在底下。带着她很难破掉结界,但师尊一人的话,上去是不难的。
没想祁夜离缓缓低头,两人四目相对,随即他淡淡道:“不想和我待在一起?”
白暮雪“啊”了一声,忙道:“不是的师尊!只是我们若一直被困在这里,乔乔他们一定很担心,不然……不然有没有其他解毒的办法?”
只要解了毒,就没有那么多顾虑。
祁夜离道:“不急,有办法出去。”
看他表情,确实很不急,顿了顿,又道:“解毒之法,还有一种。”
白暮雪立即道:“什么。师尊,怎么解读!无论什么我都能尝试!”
祁夜离移开视线,道:“你不能。”
白暮雪不解:“为何?师尊你先说,不说怎么能知道我不能呢?”
“……”沉默了须臾,白暮雪摇了摇他的胳膊,祁夜离重新对上她的视线,道:“双修。”
白暮雪一怔,道:“双修?”
祁夜离侧过头,不去看她,白暮雪却深思起来,作为修士她对双修有所了解但不多,知道双修确实能将体内毒素逼出,还能大增修为,这么好的办法,她怎么没想到!
本以为白暮雪知难而退,谁料她坐起激动地道:“我可以!师尊,我们来双修吧!”
祁夜离:“……”
见白暮雪满脸的期待,他道:“你认为的双修是什么?”
白暮雪道:“难道不是男女一起合身修炼?”
祁夜离道:“既知是合身,你还说可以。”
白暮雪急切道:“可以的,如果是师尊我就可以!”
祁夜离微微睁大了双眸,可很快反应过来,问:“合身为何?”
白暮雪想了想,凭着自己的理解道:“男女身心相契合,共同修炼……”
又是一阵静默,祁夜离叹气道:“不是,是结合的意思。”
白暮雪茫然道:“结合……难道我和师尊不可以吗?”
“……”
祁夜离明了了,原来白暮雪是压根不懂男女结合为何意,这也不能怪她,白父白母一直以为白暮雪成熟稳重,连同龄朋友都少,平日里又多和他们待在一起,加之她年龄又尚小,便没有教她关于这方面的事,她也没有主动了解过,这才不懂。
可白暮雪问出这话,他竟有些不想否定,只道:“现在不行。”
白暮雪急道:“可是……”话未说完,祁夜离捂住了她的嘴,淡声道:“休息。”
白暮雪唔唔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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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前纱幔后,传来一声咳嗽声,坐在桌前的几人一拥而上,围在了乔铃床边,纪清澜担忧地道:“师姐,你终于醒了。”
乔铃看了看他们,涩声道:“几时了?”
傅君行倒来一杯水,乔铃坐起接过,他道:“巳时了,昨天回来后你就昏睡了过去,我们让小李帮你清理的,好点了吗?”
乔铃点头,道:“好多了。”她环顾四人,不安道:“暮雪……还没找回来?”
楚寒羽道:“师姐,夏长老一直在带人找,整个湖泊都找遍了,什么也没发现,但是别担心,有师尊在,白师姐不会出事的。”
乔铃喃喃道:“是的,暮雪她不会出事的,不会的。”
昨日她太着急,忘记了如果暮雪出事,系统一定会提醒她任务失败,既然没有,就证明白暮雪和祁夜离只是暂时没被他们找到,或许只是遇到了一些麻烦。
乔铃又问:“大师兄在哪?”
四人面面相觑,傅君行蹙眉道:“大师兄昨天醒了之后就去了藏书阁,应该还在找复活末央的办法。”
提到末央,那张杏眼弯弯的脸在乔铃脑中一闪而过,她深深吸了口气,道:“但愿大师兄能找到。”
发生了这么多事,也没有心情再说其他的了,乔铃打发走了三人,纪清澜则去端吃的。
她在脑中喊:“系统!!”
【在的,请用户讲。】
乔铃道:“我要知道暮雪和师尊的位置!”
细微的滋滋声后,系统遗憾道:【当前无法得出白暮雪和祁夜离的位置信息。】
乔铃当场无语了。
为什么她遇到事情第一时间想到的
不是求助系统?
因为这系统丫的太不靠谱了,稍有情况就挂机,除了发布任务,抽风让黑化值时上时下,根本不能帮到其他什么忙!
在进入那座山时,她就听到熟悉的滋滋拉拉声,就知道这死出系统又挂机了。
乔铃无奈道:“我的积分,能不能复活末央?”
系统:【用户目前的积分不足以复活他人。】
乔铃捂脸呵呵道:“听你这话,是可以复活我自己了?”
系统:【是的。】
:=
开什么玩笑,她这么惜命的人,怎么会让自己丧命。
无力叹气,纪清澜端着吃的进来了,是一碗煮的看了就想吃的瘦肉粥。他坐在乔铃床前,用勺子轻轻搅拌,吹了吹,递到她嘴边,乔铃默默摇了摇头,道:“我不想吃,你吃吧。”
纪清澜祈求道:“师姐,你吃嘛。”
乔铃道:“阿清,昨天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冷静下来一想,才发现有好多不对。末央怎么会突然控制不住自己的魅毒,偏偏还是和暮雪单独相处的时候,我们去追她,路上遇到那些狐妖应该是末央的族群,他们想做什么?这看起来就像是末央故意引我们出去一样。”
纪清澜道:“师姐,你的意思是有人利用末央,和那些三尾狐妖串联偷袭我们。”
乔铃沉声道:“我想就是这样了,修士体内的金丹对于妖来说是提高修为最好的东西,他们围攻我们,无非就是要拿走我们体内的金丹,那个人一定就是用这个为条件,让他们同意在山上埋伏我们。”
纪清澜接话道:“而那个人利用末央,是因为笃定末央害白师姐中毒,她在宗门就没有立身之处了,为了摆脱嫌疑或者道歉,末央会回去拿解药,要回到族群,就要去那座山上,找到三尾狐妖一族的通行法阵才行。”
乔铃道:“对,这人很了解我们,他知道我们担心末央,一定会追出去,可怕的是……他就在我们身边,兴许就是宗门的人,末央这些日子除了我们,就没有和其他人接触过了。”
不然,她再也想不到谁能悄无声息让末央失控,还如此了解他们的脾性了。
纪清澜道:“这人和我们有天大的仇恨吗?”
乔铃皱眉道:“我也在想,他针对我们,是为了什么?”
她揉了揉眉心,叹道:“总之,师尊还没回来,我们小心点吧。”
说完,纪清澜又哄她吃点东西,乔铃接过来,却放到了桌上,双手抱住膝盖,头靠了上去。
一想到末央,她心里就难受,怎么吃得下去,纪清澜握过她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乔铃看去时,他眼眶已经逐渐泛红了,似乎再一眨眼,眼泪就要往下掉。
乔铃心头一动,还未开口,纪清澜恳求道:“师姐,怎么样才能让你不伤心?”
乔铃也知自己这样容易影响到他的情绪,微微一笑,拿起碗吃了起来,中途停下,咬牙道:“阿央她死在自己族人手上,难怪,难怪她从不和我们讲她家里事,她和她族群的关系一定不好,有这样的族人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纪清澜道:“师姐,我在书上看过,妖类族群很容易发生排斥族人的事。”
乔铃恍然,道:“难道阿央一直跟着大师兄,一方面是想报恩,一方面是根本回不了族里?”
很有可能!他们之前竟然没有察觉!可察觉到又能怎样?他们问末央跟着萧鹤连的原因,她就没有要说的意思,怎么可能还说族里的事让他们担心?
纪清澜道:“看来末央的族群都是阴险狡诈之辈,师姐,你讨厌他们吗?”
乔铃冷笑一声,道:“我何止是讨厌他们,我现在简直想杀了他们。”
纪清澜帮她掖好被子,轻轻笑道:“我知道了。”
第63章 水怪2小纪长牙齿
稍微好了些,乔铃就随他们一起去找白暮雪,浮生宗派了上百人在湖泊周围寻找,整整两日,连一点衣服布料都没有发现。
乔铃站在湖边,看着上面粼粼水光,想到白暮雪中了毒,不管有无性命安危,一定都受伤了,心里一抽一抽的痛,朝水下走去,忽然,一人抓住了她的手。
乔铃回头道:“楚师弟,是你啊。”
楚寒羽把她拉上岸,劝道:“师姐,别冲动,水下已经找过了,你身体还没恢复好,就不要下去了。”
乔铃道:“可是你说了暮雪掉下去那个位置,她应该就掉进湖里了啊。”
楚寒羽柔声道:“师姐你别急,有师尊在,白师姐不会出事的。”他往后看了眼,忙道:“夏长老来了!”
夏冕之是奔着乔铃来的,他远远看见乔铃往水下走,裙子都湿了,吓得魂飞魄散,一来便提着她胳膊往上面走,到了一棵树下,他弯腰想训斥她,可一见她眼睛里都是红血丝,脸色苍白,心里的气一下就消了,只得一把抱住她,拍了拍她的后背,道:“放心,我了解你师尊,他多在乎暮雪我们也知道,拼上他的命也不会让暮雪出事的。”
他的胸膛宽阔温暖,乔铃靠在这里,闻到一股淡淡的安神香,叫她平静了些,眼眶却有些发涩,哽声道:“可是冕之叔,暮雪中了毒,她一定受伤了。”
夏冕之揉了揉她的头,道:“好了好了,怎么还哭呢?还是小孩子呀?”
乔铃本来是要忍住的,听他这么一说,干脆任由眼泪掉了下来,道:“难道不是小孩就不能哭了吗?哭就是因为不能解决问题,实在没办法了才哭的!如果能,我哭什么!”
夏冕之一愣,扬起有些无奈的笑,指腹去帮她擦拭,温声道:“好好好,是我错了,但现在你得先回去,以自己为重,回去好好休息,等冕之叔回来陪你一起哭。”
乔铃被他逗得终于笑了一笑,知道自己在这里也是徒劳,只好随楚寒羽一起回去了。路上,楚寒羽奇道:“咦,纪师兄居然没和师姐在一起。”
乔铃怔了怔,道:“今日没喊阿清。”
平日里宗门弟子们总是见纪清澜跟在乔铃身旁,已经习以为常了,就连乔铃也是,他一下不在,还有点不习惯。
不过,这天晚上,乔铃就见到他了。
她正准备休息,心里奇怪怎么一日都不见纪清澜,门外传来轻轻的响声,乔铃刚吹灭一盏灯,闻声去开,纪清澜就站在门口。
乔铃讶然:“怎么这么晚了还过来?”
纪清澜笑道:“不欢迎我吗?师姐。”
他一步跨进来,反手把门关上,再回头时,身后的马尾甩到了身前,乔铃看见一条小辫子,自那晚后,纪清澜的头发总会垂下一条绑着红绳的辫子,她握在手中甩了甩,忽然闻见一股血腥味。
真的是血腥味,乔铃皱了皱眉,抓住他衣服凑了上去,确定是纪清澜身上的,她道:“你去哪了?怎么一股血腥气?和谁又打架了?”
说着,把他拉到了油灯旁坐下,仔仔细细检查起来,可纪清澜表情无辜,身上并无伤口,他难过道:“师姐你误会我了,怎么能这么想我……”
乔铃马上道:“好好,那你去做什么了?”
纪清澜来了精神,笑道:“我去做让师姐开心的事呀。”
乔铃不解:“让我开心?什么事?”
纪清澜道:“就是,能提升我修为的事,应该能让师姐开心吧?”
不知为何,乔铃松了口气,道:“当然了,你上进我自然开心。”
纪清澜似乎比她还高兴,笑起时露出两个小虎牙,添了几分狡黠之感,乔铃觉得哪里不一样了,双手捧着他下颚,越靠越近。
纪清澜眼睫颤了颤,轻声道:“师姐,怎么了?”
乔铃道:“别动,我看看。”
纪清澜真的一动不动,不过闭上了嘴,乔铃手指去碰他的嘴唇,他就顺从的张开,她再去用手指轻碰左边那颗尖锐的虎牙,喃喃道:“为什么感觉……尖了不少?”
纪清澜等她收回手,道:“师姐,你不喜欢吗?”一边说,一边期待地望着她。
乔铃心想难道她不喜欢还能去磨平啊?这孩子,随即笑道:“没有不喜欢,可能因为你还在长身体吧,都比我高不少了,想想之前……呃,之前的事还是不要想了,看看现在,不早了,该休息了。”
纪清澜乖乖点头,告诉她明日会来找她,便回了屋。
他走后,乔铃才从那股血腥味中隐隐嗅到另一抹香气,只是她从未闻到过,想了想,心道:“这孩子难道去逛窑子了?不行,明天得
告诉他不能乱跑。”
次日一早,乔铃却是被系统声吵醒的。
【请注意,祁夜离白暮雪羁绊值上升至百分之五十,用户积分增加至一百零六。】
乔铃终于放心了,遇到危险羁绊值还能上升,应当没什么大事,她收拾收拾,起床准备去找萧鹤连,这几日师尊不在,许多事情都是他在帮忙处理,本来他身上伤又没好,还因末央的死茶饭不思,终日专注于处理事务和找复活末央的办法上,昨天她看到他时,都被他惨白的脸色吓了一跳。
乔铃本要喊上纪清澜一起,他却早在外面等她了,正好乔铃在路上提醒他不要乱跑,纪清澜乖乖听着,连连点头。
两人是藏书阁找到萧鹤连的,他瞧着像是在这里待了一夜,坐在矮桌旁,身边都是书,满面疲惫之色,眼下一片乌青,从来都束得好好的头发居然散了下来,手指微微颤抖,还强撑着翻看桌上的书。
乔铃蹙了蹙眉,上前道:“大师兄。”
萧鹤连恍惚地抬起头,道:“阿铃,是你啊。”
乔铃道:“大师兄,你身上的伤还没好,该好好休息。”
萧鹤连摇摇头,低声道:“我没事。”
他这个样子,哪里像没事。
停了一停,他又自嘲似地笑了笑,道:“比起阿央的死,这点伤算什么呢。”
乔铃坐下,道:“大师兄,昨日我已经和你说过这事的,你难道不想找到是谁利用阿央的吗?”
萧鹤连面上闪过一丝憎恶,竟叫他一向温和的五官扭曲了瞬,他握拳道:“想,我当然想,可阿央的魂魄还在我身上,若我不早点找到复活她的办法,我怕她会魂飞魄散。”
沉默片刻,乔铃道:“这确实是……”萧鹤连忽然咳嗽了几声,道:“阿铃,等师尊和暮雪回来后,我要带阿央回梨花岛。”
乔铃一惊,道:“什么?为、为何?”
萧鹤连沉声道:“我不是要去找我爹娘,而是找师祖,他见多识广,一定有办法。”
乔铃知道如今劝他也无用,萧鹤连已经完全陷在对末央丧命的愧疚里了,正好,让他回梨花岛散散心也好。
乔铃道:“大师兄,你去吧,宗门我们会看顾好的。”说完,陪他一同在书上找。
次日,水下。
暂时出不去,祁夜离便带着白暮雪修炼,不能解毒,那就压制体内毒素,让它发作不要那么快,好在白暮雪平日里都有辟谷,十天半月不吃不喝都无碍。
白暮雪很想快点解毒出去,中间一直说要双修,被师尊严厉拒绝后,只得作罢,她想或许是因为在被水怪弄下来时师尊为了护她受了伤,不方便双修,现下师尊已然入定,她则在一旁压制体内毒素。
这种时候魅毒千万不能发作,否则师尊一定会中断修炼来帮她。
没成想,水怪察觉到他们在水下待了两三日,全然没有崩溃之色就算了,灵力还在恢复,一直在伺机而动,现下祁夜离入定,白暮雪正欲起身,忽然脚步一顿,一团透明状的水体出现在她身前,化成数条流动的水围住她,白暮雪整个人飘了起来!
这水怪早就眼馋多日,一逮到机会,根本不给白暮雪反应的机会就开始吸她的精气,而白暮雪因为精气被吸,浑身动弹不得,神情开始恍惚。
被吸□□气时人的魂魄会动荡,白暮雪瞳孔直愣愣地看着前面,仅存的一丝意志试图集气于掌,这时,一道白色的身影闪到她身前,硬生生打破了水怪的限制。
白暮雪落下,被祁夜离旋身接住,见她魂魄不稳,浑身颤抖,手指快速点击她身上几个穴位,低声道:“眠眠,回神。”
白暮雪猛地摇了摇头,大口喘息,道:“师尊……”
祁夜离道:“抱紧我。”一臂将白暮雪抱起,让她坐在自己臂弯里,白暮雪有些够不着他脖子,换为抓住他身前衣服。因为魂魄受损,白暮雪只觉心慌体颤,瞳孔都有些涣散了,祁夜离瞧了瞧她,微微皱眉。
他把她抱得更紧,往上方结界飞去,方才被打散的水怪忽然变得巨大,在身后紧追不舍,数条水柱朝他们逼近,一道阵法出现在祁夜离掌前,挥手之下,水怪被打散,两人则到了结界边缘。
白暮雪如今身中魅毒,又魂魄不稳,不能运功,这水怪竟如此狡猾,若不毁了这里,他枉为白暮雪的师尊。
祁夜离手臂偏了偏,让白暮雪脸靠在他胸膛,另一手结印,径直打向上面封印,这水怪似乎没料到他如此果断,化为数个水球追来,却在要触碰到两人的一瞬被祁夜离手中飞出的方形咒印收了进去。
霎那间,结界破除,两人被淡蓝色的光层围住,不受湖水影响,祁夜离带着白暮雪破水而出。
此时岸边还有些搜寻的人,听见声音,纷纷往湖中间看,却见祁夜离抱着白暮雪飞向岸边,当即大喊:“宗主!是宗主!”
信号弹发向空中,代表已经找到人了,一行人浩浩荡荡回宗门,途中,夏冕之急匆匆御剑而来,见他们无事,捶胸顿足道:“祁夜!你说你……你们在哪?我们找几天几夜都没找到!”
白暮雪还晕着,祁夜离道:“回去说。”
夏冕之道:“暮雪没事吧?”
祁夜离摇头又点头,回到宗门,恰好被从藏书阁出来的几人见着,愣了愣,立马追上去。
白暮雪醒来后,睁眼便见几人围在她床前,乔铃扶她起来坐,见师尊不在,她开口问:“师尊人呢?”
乔铃道:“这几天堆了些事需要他去处理,暮雪你放心,师尊什么事也没有,不过……我们听说你和师尊掉到湖底了?到底发生什么了?”
白暮雪把这两日发生的事大致讲了一遍,听完几人总算明白为何一直找不到两人了,楚寒羽道:“难怪怎么找也找不到,那日我明明看见白师姐和师尊掉进湖里的,没事就好。”
这时,白暮雪注意到意外有些沉默的萧鹤连,又注意到末央不在,以为她还在愧疚,道:“大师兄,你把阿央喊来吧,我有话要对她说。”
萧鹤连眼神一滞,低下了头,把解魅毒的药拿了出来,道:“魅毒的解药,先吃了吧。”
他说完这话,屋内就陷入死寂,白暮雪察觉到了什么,接过药没有吃,问:“阿央呢?又躲起来了吗?”
之前末央一遇到害怕的事,就会变成小狐狸躲起来,几人就会满宗门找。
没人回答,白暮雪心跳得快了些,又问:“阿央在哪?乔乔?”
乔铃回过神,却避开了她的视线,道:“阿央死了。”
第64章 发狂杀了她吧
白暮雪道:“是因为我吗?”
乔铃忙道:“不不,暮雪,你别把错怪到自己头上,阿央的死……我知道你和大师兄都很愧疚,但这不是你们的错。”
白暮雪眼眶已然红了,道:“什么意思?”
乔铃把背后有人暗害他们的推论告诉了她,白暮雪痛苦地掩面深吸几口气,道:“可会是谁?又是为了什么?”
乔铃拍拍她的肩膀,道:“暮雪,先把药吃了吧,医师说吃了还不能马上好,得休养几日,至于背后动手脚的人,只要他不罢休,就一定会露出马脚。”
白暮雪勉力点了点头,终于把解药吃了下去,这时,萧鹤连道:“明日我就回梨花岛,等找到复活阿央的办法,我就回来,你们千万照顾好自己。”
白暮雪错愕了瞬,又见他这副样子,可想而知末央的死对他打击有多大,恐怕不找到复活末央的办法是不会罢休的。
朋友的死给几人蒙上了一层阴霾,连往日话最多最会闹腾的关昭也变得不苟言笑,沉默了许多,直到第二日,几人目送萧鹤连上路,心里更加惆怅,乔铃打算去陪白暮雪,却被告知慕容烨和墨菀菀来了,正在焚香殿的偏殿等他们。
两人来,是因为五日后,长歌殿要为这次管控妖市的
提议成功实行举办宴会,顺便看看各仙家进展如何,而两人又听说了这次浮生宗发生的事,知道白暮雪受了伤,来看看什么情况。
不仅如此,墨菀菀还带了一大堆补品来,听说没赶上送别萧鹤连,失落了好一阵。
他们对这次发生的事并不了解,只听说师尊和白暮雪掉下山崖,其他的一概不知,乔铃见状也没有多说,可墨菀菀却敏锐地发现末央不在,追着问了几嘴,两人才得知事情的全过程。不过,乔铃没说是有人在搞鬼,她有些怀疑慕容烨。
慕容烨和他们没有什么,可他一向看不惯白暮雪,加之慕容烨对他们也有一定了解,也和他们相处过,不排除他的嫌疑,说完,乔铃不动声色打量两人神情。
墨菀菀听到中途就哇的哭了出来,扑到慕容烨怀里道:“怎么会这样啊?小狐妖怎么会死了……明明上次看到还好好的,我记得她妖术不错,怎么会控制不好魅毒啊?”
慕容烨眉头紧皱,安慰道:“我也不知……先别哭了。”他看向乔铃,僵硬地询问:“难道你们不怀疑这事是有人在算计你们吗?哪里有这么巧合的事。”
乔铃探寻地道:“你这么觉得?”
慕容烨奇怪地看着她,道:“别告诉我你们这么多人没一个人想到。”
乔铃哈哈笑了两声,道:“想是想到了,只是不知道是谁。”
慕容烨道:“还能是谁,看谁和你们有仇啊!问问白暮雪,这事看起来就是针对她的。”
乔铃:“……”
好像你和暮雪就有仇吧?就此看来,应当不是他了。慕容烨看似脾气不好还分不清是非,实则只是个有些傲娇说话做事不过脑子的叛逆少年,乔铃觉得,他应该想不出这么周密的计划。
墨菀菀哭道:“那萧哥哥回去是为了小狐妖吗?”
乔铃道:“是,阿央的魂魄在他身上,他要回去找办法复活阿央。”
墨菀菀擦着眼泪道:“为什么人会死啊?我不懂……”
慕容烨一板一眼道:“人会死多正常,只是这样死不正常。”
顿了顿,他有些不自在地问:“白暮雪怎么样?”乔铃还没来得及回答,他接着解释:“别误会,我爹也听说了,让我来看看她怎么样了。”
乔铃“哦”了声,便带着两人去看白暮雪,只是白暮雪因为末央的死很消沉,说了几句话就称自己要休息了,墨菀菀连忙劝她不要太难过,把一大堆补品放到桌上,拉着慕容烨要走,到门口,慕容烨扣住门,梗着脖子道:“莫非你都不知道谁和你有仇?”
白暮雪淡淡地道:“你想太简单了。”
看似这事受伤害最重的是末央和白暮雪,那是因为埋伏在山上的三尾狐妖一族没有得逞,若他们得逞,拿走了乔铃四人体内的金丹,那乔铃四人就算活下来,也会变成废人,而末央一死,独剩下中毒的白暮雪无大碍,他们再怎么也会产生隔阂。
所以,准确的说,这是一场针对他们四人的阴谋,末央是被利用的,纪清澜是被连累的。
慕容烨冷哼一声,拉着墨菀菀走了。
白暮雪状态这样差,正好墨菀菀来了,乔铃特意让墨菀菀陪着点她,自己和傅君行一同则协助师尊调查此次事件,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蛛丝马迹,可惜末央已死,宗门内也没有可疑的人,查了两三日,还是毫无线索。
所幸白暮雪在他们陪伴下好了不少,魅毒也解了,墨菀菀慕容烨回去后,再过两日,便到了去长歌殿参加宴席的日子,萧鹤连回了梨花岛,乔铃几人是必须去的,外加几名内门弟子和外门弟子,和师尊及夏长老一同去。
此次宴会盛大,包括小辈都在长歌殿仙府正殿就坐,墨菀菀没看出她哥哥的意思,其他人却猜到了,墨临宸是要借此看看各仙家进展如何了,有没有出现什么披露或者敷衍了事,若有,他定要当着全仙家的面明里暗里威胁一番,让他们在自家小辈面前丢脸。
鹿台山满山的寒梅,常年不谢,殿内也弥漫着一股梅香,主殿正中央摆放着两张椅子,正是墨临宸和墨菀菀的位置,左右则先是另外三大宗门和三岛。这次宴会,蝉冥宫宫主兰若初没有来,来的是一位长老,傅氏也只来了家主,为此傅君行很失落。
这时,一位温柔端庄的女子走了过来,夏冕之扬了扬眉,笑道:“芷嫣妹子,好久不见啊。”
乔铃的视线被吸引了去,看见的,是一张娴静端雅的面孔,这女子身量纤纤,乌发如墨,眉间画着一枚别致的梨花印记,不过在她脸上并不喧嚣夺主,反而更添几丝光彩。看见这印记,乔铃就知道她是如今的梨花岛的岛主——叶芷嫣。
叶芷嫣曾经和祁夜离夏冕之是同窗,她性格善良温和,原书中有提到在少年时期,叶芷嫣对祁夜离有些情愫,只是无果后便放弃了,她在知道祁夜离喜欢白暮雪后,应该是太过震撼,并没有表态。想到这,乔铃往后挪了挪,看似在看下面的人跳舞,实则在认真听他们讲话。
叶芷嫣笑道:“冕之,祁夜,鹤连已经到岛上了。”
夏冕之叹道:“那就好,你多看顾着些他,我看他精神不大好。”
叶芷嫣道:“好,对了祁夜,你和你徒弟的伤如何了?”
祁夜离道:“并无大碍。”
叶芷嫣舒了口气道:“那就好,只是……被水怪困了两三日,这不像你啊。”
夏冕之本悠闲地摇着扇子,闻言啪一下合上,笑道:“知道为何吗?因为祁夜不忍心带着他的宝贝弟子冒险,最后若不是那水怪先动手,祁夜恐怕还得在下面待几日呢。”
叶芷嫣微笑道:“是吗?”她往斜前面看了眼,仅仅是一个侧脸,就叫她笑容一凝,喃喃道:“还真是像,我先前只听说过传闻,没想到就这样看过去……竟然一模一样。”
夏冕之道:“是吧,这世上竟有如此相像的两人,不过,性子可一点不同。”
叶芷嫣点头道:“略有耳闻,也难怪慕容岛主会这么在乎了。”
三人聊了阵,叶芷嫣便回到了位置上,乔铃也回过神,忽见白暮雪垂着头,拿筷子的手微微颤抖,乔铃忙到她身边,低头道:“暮雪,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话音刚落,白暮雪猛地抬起头,原本黑润润的眼珠变得赤红,乔铃一怔,反应过来时,已经被她推倒在地,身前的桌子直接被掀飞了出去,周围人被吓一跳,纪清澜豁然起身,叫道:“师姐!”
他上前扶乔铃起来,两人一看,白暮雪竟拔剑出鞘,飞向了场中央,数道剑气划下,正在舞蹈的舞女们大惊失色,四散跑开。白暮雪落到地上,毫无章法地对周围挥剑,一些离得近的桌子竟在瞬间化为木块!
不过这里都是修真界人士,惊愕过后,立即拔剑,不断有人喝问:“怎么回事?!”
“这姑娘是谁?看着像祁夜宗主的弟子?!”
“她在做什么?她眼睛怎么是红色的?”
“你们看她脚下……还有她的剑!!”
此时,白暮雪脚下和手中的剑源源不断冒出深红的气体,众人一看,几乎都愣在了原地,半晌才叫喊起来:“这是魔族的功法!她、她是魔界人!!”
墨菀菀喊道:“怎么可能!你们不要乱说啊!”
慕容庭也喝道:“不可能!!”
乔铃心里一咯噔,总算弄清楚怎么了,白暮雪发狂了!在长歌殿开的宴会上!!
一瞬间,她感觉整个人被烈火灼烧一般,可手脚又在发冷。为什么,为什么白暮雪没有像原书中那样肆意杀害那些妖兽,也没有接触魔族功法,还是在宴会上发狂?这完全不对啊!
眼见着好些人拿剑对着白暮雪,乔铃飞身下去,想把白暮雪带回来,没想还未靠近她,就又被她反手拍飞了——她的功力起码足足提升了好几倍!
乔铃被夏冕之接住,
把她往身后一揽,道:“别去!暮雪现在恐怕已经失去神智了!”
乔铃惶恐地望了望四周,道:“不行,得快点带暮雪走,不然那些人……”
话到中途,墨临宸已经到了白暮雪身后,祁夜离却先他一步,出手极快,白暮雪被点了穴位,浑身发软,攻势终于小了下来,被祁夜离送去了乔铃身旁,墨临宸揶揄道:“祁夜,你收的好弟子,这宴会算是被毁了。”
祁夜离冷静地道:“并非她想。”
上面的九幽门宗主庄烈瞿冷冷地喊道:“当然并非她想!我们大家都看到了,她是魔族人!刚刚那分明在发狂!”
祁夜离冷眼扫去,庄烈瞿下意识往后退了退,又一想到现在这么多人看着,大多数人绝对和他一个想法,心顿时定下,道:“就算她不是魔界人,那也一定会魔界的功法!或者……她身上有魔界人的血!否则她怎么可能会发狂?!祁夜宗主,你知道这样的人是多大的隐患,难道要包庇她吗?”
祁夜离道:“她是我浮生宗弟子,自然由我来处理,还轮不到你来过问。”
纳兰夫人笑道:“这话就不妥了,祁夜宗主,我们都知道你有多在乎这个徒弟,她身为你的亲传弟子,有魔族血脉还是练魔族的功法我们还未可知,你这个师尊恐怕也难逃其咎啊。”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白暮雪是祁夜离的亲传弟子,她出事,他一定有一部分责任,她突然发狂,就算他们不说,也会有人猜测是不是祁夜离纵容导致的。
这时,墨临宸忽然闪身过来想捉拿白暮雪,墨菀菀在台上吓了一跳,忙喊:“哥哥!”
墨临宸手一顿,被夏冕之的扇子挡住,他悠悠笑道:“墨宗主,对小姑娘动手不太好吧。”
乔铃托着白暮雪走到后面,纪清澜几人忙挡在她们身前。
墨临宸往后看了眼,还是道:“夏冕之,你知道大家对魔界的态度,祁夜这徒弟你们今天保不住!”
祁夜离凉凉地道:“若我非要保,你要如何?”
墨临宸心系墨菀菀,可今日之形式,在他宴会上发生的事,他是非管不可的,否则落人口舌,随即笑道:“那我们就打呗。”
下一刻,祁夜离出现在他身前,淡声道:“来。”
墨临宸皱了皱眉,又笑道:“祁夜离,你是不是……看不清楚形势?你知道你今天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吗?”
夏冕之知道他是非护白暮雪不可,但现在万不可莽撞,劝道:“祁夜,别,还是先带暮雪走为妙。”
叶芷嫣也飞了下来,温声道:“有话好好说。”
墨临宸摊开手,道:“芷嫣,你看祁夜这家伙是要和我好好说的样子吗?”
叶芷嫣道:“你别怪他,毕竟那孩子是他徒弟,但是祁夜,今日之事你得解释清楚,为何那孩子会突然像之前的人魔混血一样失去理智。”
忽然,上方传来桌子碎裂的声音,是慕容庭拍碎了一张桌子,冲祁夜离喊:“你!你不是说她不是……?!”
慕容烨道:“爹……她不是什么?”
慕容庭下了席位,道:“你之前清不清楚!”
祁夜离如实道:“不清楚。”
两人说这话似乎牛头不对马嘴,但有心之人还是听了出来,庄宗主讥笑道:“好啊!原来大名鼎鼎的仙门名士之弟是人魔混血!你把她养在身边,意欲何为?!”
夏冕之道:“庄宗主,你说这话就不对了吧,祁夜收暮雪为徒时根本不知道她是人魔混血,你把错全推到他一人身上又是意欲何为?”
庄宗主冷哼道:“夏冕之,你口齿伶俐,我不和你讲,她是你们浮生宗的人,今天你们必须给个交代!要想把这个人魔混血带走可不行,我们大家都看到了,她发起狂来可是六亲不认的!”
乔铃知道,庄烈瞿已经开始充当维持修真界正义的使者了,今天他们想脱身恐怕很难。正思索着,忽然,本来跌坐在地上的白暮雪不知何时又狂性大发,趁几人没注意,身上爆发的魔气竟直接震飞了几人!
几人都惊呆了,乔铃忙去阻拦她,不顾一切地从背后抱住她双臂,不停道:“暮雪!暮雪是我啊!我是乔铃!别怕,别怕!不要去看,不要去听,都是假的!”
可白暮雪听不见她的话,甚至眼前的场景已经完全变了,又回到了那个她父母被狐妖杀害的夜晚,只想着不断挥下手中的剑,给她爹娘报仇。
乔铃被甩开,又换傅君行上,几人一个接一个去制止白暮雪,竟无一点办法,关昭甚至被打飞到墙上,吐出了一口血,众人一看,心中警铃大作,连同门弟子都不放过,何况他们?若以后强大起来,恐怕更难制服,当即加入了庄宗主的行列,呼着喊着要祁夜离交出白暮雪。
最终还是夏冕之让白暮雪暂时停下,但也仅仅是晕过去,随时有可能再暴走,如今她已经完全失去神智了。
纳兰夫人趁此道:“祁夜宗主,莫非你要为了一人,弃其他人安危于不顾吗?别忘了你不只是她一人师尊,我劝你还是早点处置了,等日后伤了你宗门的弟子就不好了!”
立即有人附和:“是啊,处置了吧!”
“就一个弟子而已,还是人魔混血。”
“今日必须看着她死,不然我晚上回去都睡不着!”
“给祁夜宗主一些时间吧,但是这人我们是万万不能放走的。”
慕容庭忽然暴喝:“都闭嘴!!”
好些人被吓得肩膀一抖,庄宗主道:“慕容岛主这是要和祁夜宗主一起包庇这个人魔混血了?难道那些传言是真的?”
那些传言,自然是说慕容庭因白暮雪长相,对她另有心思的传言了,大殿内的人见他这个态度,更是当着面议论起来。
慕容烨怒道:“胡说什么?!你们一家子都没一个好德行!!”
庄琰“欸”了一声,想回嘴,被他爹按住肩膀,微笑道:“慕容岛主,你这儿子得好好教育教育了。”
慕容庭冷道:“起码他不像有些搬弄是非的人。”
庄宗主愣了一愣,又喝道:“别说这么多!祁夜宗主,若你下不出去手,烦请你让开,我们来即可!”
说着,同纳兰夫人飞下台,来到了殿中央,却还是离祁夜离他们有一段距离,他们这一动,其余好些人跟着下来,站在了他们侧边,略有包围他们的意思。
叶芷嫣见形势变成这样,低声劝道:“祁夜,不如把这孩子交出去吧,你之前不知道她是人魔混血,不干你的事。”
祁夜离直接道:“我是她师尊。”
叶芷嫣皱眉道:“可她是人魔混血啊,你没必要为了她自毁前程,何况你知道,大家对人魔混血有多厌恶。”
祁夜离看她一眼,直视前方,一字一句道:“她是我弟子。”
叶芷嫣见劝不动,只好作罢,一时不知该站哪边好,默默往旁边退了些。
墨临宸道:“局势已经这样了,你们还要坚持吗?”
夏冕之笑眯眯道:“为什么不呢?”
墨临宸咬牙道:“你真的欠揍。”
夏冕之挥了挥扇子,对他使了个眼色,道:“你可不能动粗,菀菀还看着呢。”
果然,
一提到墨菀菀,墨临宸顿时犹豫了,往后一看,墨菀菀正站在台上,担忧地望着这边,见他看来,喊道:“哥哥不要!”
她憋足了力气,喊:“要是你动手,我、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墨临宸心里如遭雷劈,一握拳,走到了旁边,冠冕堂皇道:“虽说事情是在我长歌殿发生的,可事关修真界安危,还是由大家一同商议吧。”
庄宗主道:“不用再商议了,人魔混血本来就不配活着!”
墨临宸不置可否,退到一边。
纳兰夫人道:“祁夜宗主,你再不交人,我们就动手了,到时候刀剑无眼,恐怕会伤了你其他弟子。”
话音刚落,浮生宗弟子就站到了祁夜离身后,意思明了,势与宗门共存亡。
乔铃托起白暮雪,小心往后挪,突然,庄宗主怒喝一声:“祁夜宗主,得罪了!”众人蜂拥而上!
他们人虽少,但祁夜离和夏冕之修为高出许多人一大截,应对起来不是问题,又有慕容庭的帮助,一时之间,殿内灵力冲撞声、刀剑碰撞声此起彼伏。
祁夜离回头道:“阿铃,带眠眠走!”
乔铃背起她便走,纪清澜想跟上,乔铃让他留下帮忙,她自己一人带着白暮雪逃离了主殿。
所幸今日宴会,外面的守卫都去喝花酒了,乔铃本要御剑带白暮雪回去,可她身子动了动,马上又要醒了!思索之下,乔铃带白暮雪在鹿台山另一座副山上找了个山洞,手忙脚乱从怀里拿出药给她喂下去,没想这一喂,白暮雪没有如她所想冷静下来,反而双眼一睁,一掌拍出,拍在了她肩膀上!
乔铃被打得往后一倒,感觉五脏六腑都被震了一震,却完全顾不上自己疼痛,颤着声道:“怎么回事,药怎么没有用?”
她又将最后一颗药给白暮雪喂下,这就是准备给她发狂用的,可现在,药都吃完了,白暮雪还是双目赤红,频频朝她出手。
乔铃挑开她的剑,她就用掌法,掌掌内力十足,乔铃一边躲一边喊她的名字,实在是没办法了,用力抱住她,带着哭腔道:“暮雪!!我是乔铃啊!!!”
白暮雪挣扎不断,甚至用头去撞她,乔铃默默承受,眼见着她这般疯魔,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心里难受至极,哽咽道:“你不要我们这些朋友,也不要师尊了吗?你眼里只有仇恨吗?为了仇恨,你可以随时抛下我们是不是……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啊,明明你没有滥杀无辜,怎么还是会发狂?还是在宴会上?为什么我怎么做,都改变不了你和阿央的命运……”
乔铃死死抱住她,头抵在她肩膀旁,像是在劝说,又像是在哭诉,或许是药发生了作用,白暮雪竟然真的慢慢停下了,也听见了她说得那些话,抽泣了声,滑坐到地上,双眼却仍然是血红的,乔铃忙道:“暮雪,暮雪你好了!”
白暮雪摇了摇头,她知道,自己只是暂时清醒而已,或许下一刻理智又会全无,她从袖中拿出一把匕首,缓缓抽出,雪亮的刀光在两人脸上一反,乔铃拦住她,道:“暮雪你做什么?!”
白暮雪哭道:“乔乔,我好难受,变成这个样子,不如杀了我……其实我是人和魔的混血对吗?怎么偏偏是我……”
乔铃握住她的手,连忙安慰:“不,这不是你的错!你被生下来是你选择不了的!别把错推到自己身上,况且你体内的魔力是可以压制的!之前一直都没有事,我们先回去,回去再说。”
她欲起身,白暮雪抓了她一把,面目忽然变得狰狞,好像在和什么东西做斗争,乔铃扣着她的臂膀,喊道:“暮雪!暮雪!”
白暮雪眉头紧皱,费力地举起匕首,乔铃夺过丢到了一旁,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下,道:“你要干什么啊?”
白暮雪哭道:“乔乔,我受不了了,我好痛,浑身都痛,只有死……你帮我吧,杀了我,我真的受不了了……你帮我告诉师尊,我……”
她话未完,乔铃一击劈下,白暮雪倒在她怀里,乔铃让她靠在墙边,和她面对坐着,思量片刻,心中下定决心。
她道:“说什么傻话……你和师尊之间的事,得你自己去说。”
顿了顿,她又道:“暮雪,对不起。”
乔铃自知自己是个有些极端的人,只要她想,就一定有办法。
一个时辰后,还是纪清澜带他们找到了两人。
他不知如何知晓两人没有回宗门,而是在山洞的,到山洞外,乔铃正好背着白暮雪从里面出来,面色苍白至极,身子摇摇欲坠,几人忙上前扶住她,乔铃一头栽倒在纪清澜怀中,由傅君行抱着白暮雪。
她看了看周围,道:“师尊和冕之叔呢?”
纪清澜将她拦腰抱起,道:“师尊他们还在和那些人周旋。”
关昭抖着牙齿道:“他们说……就给我们十天,必须交出白师姐。”
乔铃笑了笑,喃喃道:“到时候交出暮雪,他们也做不了什么。”
因为,白暮雪不再是人魔混血了。
第65章 排斥你的血给我,我的血给你
白暮雪是人魔混血的事情在宴会上暴露,仅一日,修真界多数仙家打起了“除魔种”的旗号,号召众人一起逼浮生宗交出白暮雪,也有一些宗门站中立,如蝉冥宫,现在处于半隐世的状态,对外界事情不闻不问。
至少有一半以上的仙家给了浮生宗警示,哪怕浮生宗是第一大宗,这么多宗门一同上,伤亡不会小,祁夜离为了护白暮雪一人而忽视其他的行为也会令弟子们寒心,到时候,恐怕浮生宗会处于孤立无援的地步。
安顿好白暮雪,乔铃就将自己关在屋里苦思冥想。
现在的剧情,居然诡异地朝原著靠去了。
原书中,也是白暮雪暴露自己是人魔混血,众仙家开始举旗要讨伐她,师尊为护她周全受重伤带她走,而后面就是纪清澜黑化史。
现在她唯一庆幸的就是白暮雪还没有被讨伐,纪清澜也不会下山入魔。
按原书的话,如今只需要等八日后,各仙家会来浮生宗外,对白暮雪用能检验她是否真的是人魔混血的长鞭,此鞭是专门用来对付混入修真界的魔界人士的,若被抽者是魔族血脉,或修习了魔族功法,那就会皮开肉绽,痛不欲生,如果不是,那就毫无大碍,鞭子会变得虚无,从那人身上穿过去。
乔铃仰躺在床上,心道:“到时候……他们用那个鞭子,发现暮雪不是混血,我们再找点借口说暮雪被人暗算,或者给她下了魔族的毒,有鞭子作证,他们还敢多说什么?还可以趁机教训教训那些听风就是雨的人。”
想着想着,乔铃惊觉今日还没有去看白暮雪,前日带她回来后,或许是白暮雪突然发狂精疲力尽,也或许是她的身体还没有适应,一直到现在还没有醒,医师说她还很虚弱,需要多休养,没有其他大事,乔铃才放下心,她偶然在书上看到的古法,竟然真的有用。
白暮雪在药堂休养,傅君行正在旁边照料着,乔铃见他微皱着眉,问:“二师兄想什么呢?”
傅君行沉声道:“宗门内很多长老要求把暮雪交出去,让师尊不要因小失大,现在还在吵。”
乔铃坐下,道:“师尊怎么说?”
傅君行道:“师尊自然不可能同意,说暮雪只要一日是他弟子,他就会护她周全。”
乔铃道:“无碍的,二师兄,你告诉师尊,到时候当着众仙家的面验暮雪是不是人魔混血,若不是,他们就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傅君行愣了愣,道:“可阿铃,我们也都看到了,暮雪她就是……”
乔铃肯定地道:“不,她不是,昨日医师也说了,没在她体内感受到魔气。”
傅君行道:“可医师也说有可能是潜藏起来了,不过阿铃,你怎么知道暮
雪她不是?”
面对傅君行略带疑虑的眼神,乔铃笑笑,道:“我就是知道。”
顿了顿,傅君行道:“阿铃,你怎么……对这事一点都不意外?”
和大家相处这么久的人居然和魔界带点关系,任谁都会惊慌意外才对。
乔铃看着白暮雪道:“没什么好意外的,不管暮雪是什么人,她都是我们朋友嘛。”
傅君行点了点头,忽然注意到她手上缠着纱布,和白暮雪手上的纱布在同一个位置,关心道:“阿铃,你手上的伤怎么回事?”
乔铃道:“啊,这个是在山洞里不小心和暮雪弄的。”
傅君行道:“这样。对了,我……”
门扣扣响了几声,关昭一步跨进来,他前日被白暮雪伤到,昨天躺了一整天,现在又生龙活虎了,兴奋地嚷嚷:“师姐,二师兄!抓到了!”
两人道:“抓到谁了?”
关昭道:“那群狐妖!”
几日前,师尊派人去追查暗算他们之人勾结的三尾狐妖一族,狐妖行踪不定,又狡诈诡谲,本不抱什么希望,没成想,真的抓到了,正关在地牢里。
地牢内,楚寒羽和纪清澜正站在外面说着什么,见三人来了,纪清澜上前道:“师姐!我刚刚正要去找你,就听他们说抓到这些狐妖了。”
乔铃眉毛一扬,朝里面看去,脚步顿住。
她以为起码有十几个,但只有三人,而且是三个断了手的男人,且他们除了断手,身上还有大大小小其他伤口,有一个尾巴还断了个一条,眼神无一不是惶恐不安的,被吊着手跪在地上,浑身颤抖不止。
乔铃道:“怎么只有他们?”
楚寒羽道:“刚刚已经审讯过了,他们说……除了他们,其他族人都被杀死了。”
乔铃道:“杀死?被谁?”
楚寒羽道:“让他们自己来说吧。”说完,眼神示意旁边的下属,那下属手中的鞭子还没下去,其中一人就崩溃大喊:“我说我说!!是……是一个少年,不,一个男人!不,是一个、一个女人!”
乔铃皱眉道:“到底是什么?”
下属泼了一瓢水过去,这人终于冷静了,结结巴巴道:“我们没有看清他的脸,大概率是个少年,他杀了我们全族……”
傅君行道:“那他为何留下你们?你们这么多狐妖,难道打不过他一个?”
那人忙道:“他也是妖!是他砍断了我们的手,说让我们跑,只要别被他追上就是,我们以为他是骗我们的,结果他真的放了我们!”
但是没过多久,他们就又被浮生宗的人抓住了。
乔铃道:“那人有什么特征?和让你们埋伏在那座山上的人是不是同一个?!”
这人摇头道:“不、不是!让我们埋伏在山上的人不是妖,他的眼睛很像蛇,但是我不清楚到底是不是蛇妖。”
乔铃侧头对几人道:“我怕是同一个人所为,为了杀人灭口。”
楚寒羽思索道:“那听他们所说,是两个人了。”
乔铃点头道:“但也有可能是那人的同伙,为了继续藏身。”
那人哭道:“是不是同伙我们不知道啊!!那个人来找我们族长,告诉我们能得到修士的金丹,只要埋伏在有通行法阵的山上就好,事情是我们族长决定的,是他派那些人去的,和我们无关啊!而且、而且我们族人已经被后面来那人杀完了……”
乔铃道:“和你们勾结的人,你们全程不知道他长什么样?”
三人连连摇头。
乔铃又道:“那后面灭你们族群的人,什么时候找你们的,动手前有没有说什么?”
一人道:“没有,没有!族长知道事情败露后带着我们逃跑,不知道他是怎么追上我们的,二话不说就动手,最后让我们跑……”
关昭道:“师姐,抓他们来好像也没什么用,什么事都不知道。”
乔铃道:“总有事情知道。”她眉目渐冷,问:“末央,你们认不认识。”
最右边的男人周身一颤,他旁边那人道:“他,他认识,他就是末央的二叔!”
乔铃颔首道:“这么巧,那么,末央为何从小就离开族群,又为何不会说话?”
末央的二叔似乎忘记这些事了,颤着嘴唇半晌才道:“末央她爹走得早,她娘因为得罪了族长被排挤,连带着她一起,后面她娘想带末央走,掉水里淹死了,末央本来是会说话的,被灌了一碗药,就变哑巴了,其他的……我也不知了……”
几人听得怒气顿起,关昭气不过,上去踹了他一脚,厉声道:“那你是她们亲戚,为何不帮她们?!”
末央二叔哎哟了几声,涕泪横流,道:“不是我们不帮,是不敢啊,有族长在上面,就算想帮也无能为力啊!”
关昭喝道:“都是借口!师姐,怎么处置他们?”
乔铃冷道:“都杀了。”
中间那人连忙哀嚎道:“等等等等!我想起来了,那个人,后面找到我们要杀我们的那个人,他的眼睛,他的眼睛是……”
他话还没说完,忽然双眼一滞,吐出一口乌血,直愣愣地垂下头,死了。
纪清澜过去探了探他的鼻息,道:“师姐,他死了。”
楚寒羽讶然道:“怎么突然就死了。”
纪清澜道:“是啊,好奇怪。”
旁边的下属来看了看,道:“姑娘公子,他本来就要死了,是我们找到他用药吊着一口气的,应该是太过激动,药效过去了。”
楚寒羽摸着下巴道:“他刚刚说那个人的眼睛,是他眼睛比较特殊吗?”
傅君行道:“可能是看到要死了,想找点借口看看能不能逃过一劫。”
纪清澜道:“有道理。”
关昭愤愤道:“真晦气!找来一点用都没有,师姐,你说是谁杀了他们啊,那这一支三尾狐族不是被灭族了?”
楚寒羽笑道:“关师弟不必担心,狐妖繁衍能力强,族群分好几支,这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小支而已。”
关昭嘁道:“要你讲?师姐,剩下的怎么办?师姐?你怎么了?!”
方才他们说话时,乔铃脸色就愈发白了,现在更是雪白无色,捂着胸口微微俯下身,纪清澜傅君行连忙扶住她,乔铃摆手道:“我……我没事。”
傅君行急道:“你这个样子叫没事?!”
乔铃慢慢直起身子,道:“这两个人,杀了。”
说罢,她快步往外面走,纪清澜追了上去,乔铃停下,道:“阿清,我还有些事,你不用跟来。”
纪清澜担忧道:“师姐,你真的没事吗,我看你……”
乔铃道:“没事,只是听到他们说的话,心里生气,我先回去了。”
纪清澜见她面色好了些,只好道:“那我陪你回去。”
乔铃由着他,只是一路走得飞快,到院子后,和纪清澜说了一句晚点去看暮雪就关上了门,一直到屋内,那股她隐忍了一路的疼痛席卷全身,乔铃倒在床上,眉头紧皱,抱着双膝滚来滚去,额头都冒出细密的汗珠。
这股如针扎般密密麻麻的疼痛,从每根血管散开,渗透进她的内脏。从山洞出来后,已经经历三次了,每一次乔铃都硬生生熬了过去,但一次比一次痛,间隔也越来越短,她觉得她很有可能会痛死过去。
那日在山洞,她下定决心用了古法,知道会有弊端,但
没想到弊端这么大,她的身体每时每刻都在排斥涌入的魔族血液。
这次足足疼了三炷香,终于好些时,乔铃背上手心都是冷汗,随手擦了擦,坐到了梳妆镜前,里面的人头发凌乱,嘴唇都被咬破皮了,这样下去,她不可能瞒得住其他人,思索之下,乔铃来到了凝霜院。
夏冕之已经从焚香殿回来了,进屋居然看到乔铃坐在椅子上等他,喜笑颜开道:“阿铃终于主动来找叔了?”
乔铃勉强笑了笑,道:“冕之叔,我……我有事要与你说,但你要答应我,绝对不能告诉师尊,不能告诉任何人,只有我和你知道。”
夏冕之收起扇子,坐到了她旁边,笑道:“好啊,我们两人的秘密嘛。”
乔铃抿抿唇,对方期待地看着她,她知道,说出来之后,免不了被一顿训斥,可她没办法了,只能来找夏冕之,这个她在这世上,唯一可以称得上亲人的长辈。
乔铃有些艰难地道:“那日,我为了不让暮雪继续发狂失控,和她……换了血。”
夏冕之怔住了,刚打开摇了没两下的扇子停了瞬,掉到了地上,啪嗒一声,他道:“你说什么?换血?”
乔铃低头道:“是,我在书上看到的古法,上面记载了一种让人魔混血恢复正常的办法,就是换血,把混血和纯人族的血相互交换,只是没有人试过……”
夏冕之扣住她肩膀,喊道:“你是说你把暮雪的魔族血脉换到你了身上?!”
乔铃默默看向他,点了点头,夏冕之眉头微颤,道:“你有没有想过什么后果?若是失败了怎么办?!”
乔铃道:“我……我当时实在没办法了,我怎么能忍心看暮雪那样?!”
夏冕之斥责道:“那你呢?你自己呢?!不要命了吗?!”
乔铃低声道:“我不是还活着吗?”
夏冕之被气笑了,起身来回踱步,扭头皱眉道:“你要我怎么说你好?要是被那些人知道魔族的血脉又到了你身上,他们就会来讨伐你!”
乔铃忙道:“我知道!所以我谁也没说,就告诉了冕之叔你,这个世上我最相信的人就是你了,只要你不告诉其他人,他们就不会知道到了我身上,等几日后其他仙家来,测出暮雪不是混血就好了!”
夏冕之急道:“那你身上的魔族血脉该怎么办?又换回到她身上吗?!”
乔铃起身道:“总有办法的,关键是现在……从我和暮雪换血时起,我就觉得它们在排斥我这具身体。”
夏冕之扶额哀叹道:“它们当然会排斥,不要说换个身体,就算是本来的身体,魔族血脉都不安分。疼了几次了?”
乔铃道:“两三次了,一次比一次厉害。”
夏冕之猛地转过身,定定地看着她,一时竟叫乔铃看不懂他的表情,似乎担忧有之,悔恨有之,害怕有之,最终,他把乔铃拉进怀里,声音居然有些哽咽:“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乔铃难受地道:“冕之叔,不是你的错,我实在没办法了才来找你,我不敢去看医师,被医师看出究竟,他一定会告诉师尊,暮雪知道了肯定很愧疚,我只能来找你了。”
夏冕之道:“都这种时候了,就不要想其他人了。”
他放开她,两人竟然都模糊了眼睛,夏冕之轻擦她脸颊上滑下的泪珠,道:“别怕,我会想办法的,你不会有事的,如果实在疼得受不了,就用传信符,我来帮你压制。”
乔铃点头,道:“谢谢你冕之叔,但你一定不要告诉其他人,答应我好吗?”
夏冕之再次抱住她,一手不停轻抚她后脑勺,轻声道:“好,我答应你。”
从凝霜院出来后,乔铃回到自己院子没多久,便收到了夏冕之托人送来的丹药,里面写有一行字:服用此药可压制疼痛。背后写着:别怕,阿铃,无论如何,叔都会帮你。
乔铃不由一笑,心想冕之叔真好,她就知道找他准没错。
纪清澜来后,两人一同去看白暮雪,得知她刚醒,因为身体太虚弱,师尊带着她在修养,便又回去了,打发走纪清澜后,这一晚,乔铃都在找能压制体内魔族血脉的办法,她得出一个结论,如果是天生的人魔混血,魔族血脉是想压制灵力,但如果是像她这种后天的,魔族血脉就是排斥,排斥当然就会让身体遭受难以承受的痛。
乔铃半夜又疼了起来,她吃下夏冕之给的丹药,居然好了不少,但丹药不是长久之计,吃多了,效果会逐渐变弱,她又跑去凝霜院,看到夏冕之坐在一堆书中间,也在找办法。
乔铃心头一热,敲门进去,夏冕之道:“如何?药有用吗?”
乔铃道:“有,冕之叔,那丹药你还有多少?”
夏冕之叹道:“只要对你有用,要多少也有,不过丹药吃多无益,还是得找办法。”
乔铃点头,两人一同翻找,居然真的让乔铃找到一个,不过,夏冕之只瞥一眼,就抢了过去,说绝不同意。
这个办法就是和另一个魔界之人双修,就可以安抚体内作祟的魔族血脉。
夏冕之道:“绝对不行,什么双修,还魔界之人,我看就是个淫贼魔头乱写的。”
乔铃翻开指着上面道:“按这个意思,那找到另一位人魔混血双修也可以。”
夏冕之道:“不可!现在整个修真界除了你,怎么可能还有另一个人魔混血,就算有,也不会露面的,最近他们喊‘除魔种’的旗号,可是越喊越来劲。”
乔铃沉默下来,半晌,道:“而且上面只说能安抚,那就是还会发作,得双修一辈子才行。”
夏冕之丢开这本书,道:“别看了,再找找其他办法。”
可惜,两人找了一夜都没有再看到相关记载,或许乔铃是第一个和人魔混血换血的人,她甚至在考虑要不要写一本书,记录一下,万一后人有用呢?
有夏冕之帮助,一连两日都没有怎么发作过,直到一日早,乔铃在熟睡中被痛醒,吃了药竟没多大效果,这是她这几日疼得最厉害的一次,实在是受不了,乔铃左滚右滚,大喊:“系统!系统!我要死了!!”
【系统在。】
乔铃立马道:“我要许愿弄掉我体内的魔族血脉!!”
系统遗憾回答:【用户,您前几日就说过了,不行。】
乔铃抱着头坐起来,想起前几日她回来时就问过系统了,系统的回答是不能改变人物身体特质。
乔铃抱怨了一句无用的系统,忍痛去找夏冕之,在他的帮助下暂时压制住了,回去路上,正好遇到傅君行,她一下想起前面傅君行没和她说完的话,忙喊住他,道:“二师兄,你去哪?”
傅君行一愣,解释道:“阿铃,我要回峨眉一趟。”
乔铃怔然道:“为何?出什么事了吗?”
傅君行道:“我阿姐来信说她有事要我帮忙,我前些日想和你说的,好像是被谁打岔了。”
乔铃道:“这样啊,那二师兄再见。”
傅君行摸摸她的头,道:“师尊这些日子恐怕都要带着暮雪修养,大师兄又不在,你好好照顾自己。”
乔铃笑了笑,道:“知道了二师兄,你去吧。”
望着他御剑离开,乔铃觉得,应该是傅姐姐听说了这次事情,怕他出事,找了个借口让他回去。
她一边想,一边往自己院子走,忽然,一人冲来撞到了她,乔铃一个踉跄,险些摔倒,这人急忙拉住她,乔铃定睛一看,原来是关昭,不知他干什么怎么着急,还没问,关昭先喊:“师姐……师姐不好了!纪清澜他……”
乔铃心猛地提起,道:“纪清澜怎么了?”
关昭道:“他在练武场……忽然,忽然就……”
他半晌说不明白,乔铃也不等了,心里不安极了,冲去练武场,发现纪清澜站在场中间,其余弟子惊恐地看着他,缩成一团在一个角落。
而纪清澜茫然地看着自己的手,他身上和白暮雪当初一样,从脚底冒出身后的气流,手上剑的剑身上有几道奇怪的纹路,像眼睛,瞳孔却是竖着的,正泛着奇异的光。
乔铃急忙跑去,楚寒羽拦住她,道:“师姐别去,纪师兄方才险些伤了人。”
乔铃道:“他发狂了?”
楚寒羽摇头道:“也不是,但……”
乔铃望过去,纪清澜也看向她,嘴唇动了动,她看清了,他是在喊她,乔铃确定他没发狂,侧身上前,可还没走近,身后忽然有人道:“怎么回事?”
乔铃步子一顿,还是走到了纪清澜身前,来的人是夏冕之和另外一位长老,一见两人来了,其余弟子忙躲到了他们身后,一人道:“夏长老林长老,纪清澜他也是人魔混血!”
夏冕之皱了皱眉,道:“他也是?”
乔铃忙喊道:“不,他不是!”
此时,纪清澜已经把那股气流收了回去,只是剑身上的痕迹还在。夏冕之林长老往这边走,其余弟子小心跟在身后,乔铃把纪清澜往身后一拉,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想道:“完了,怎么会这样?阿清怎么回事?这个节骨眼,被
大家知道他也是人魔混血,就算不赶他走,那大家对他也会避之不及,到时候纪清澜又要下山怎么办?!”
一弟子道:“师姐,我们刚刚都看到了!”
乔铃道:“可是你们看他根本没有发狂。”
另一弟子道:“那他是不是练了魔界的功法?我就说怎么老是打不过他!”
乔铃一顿,心道:“魔界功法?纪清澜?”
可练魔界功法那也是万万不能容忍的啊!
眼见着议论声越来越大,夏冕之面色渐冷,乔铃扑过去抓住他的手,道:“冕之叔,阿清他不是人魔混血,他……他只是有一部分妖族血脉,他祖母是妖族。”
闻言,在场的弟子全都呆愣住了。
第66章 原来是他乔乔崩大溃
这种情况,大家都亲眼看到了,否认是没有用的,众人排斥魔族,是因为魔族生性残暴,魔族血脉又与人族血脉不融,但妖族不同,他是可以两边通婚的,说纪清澜是妖和人的混血,大家或许会有些膈应不习惯,但久了就好了,总之,一定不能让纪清澜下山!
而纪清澜祖母是妖族,是乔铃随口说的,她并不清楚纪清澜的亲属中谁是妖族,但她知道他家里人都没了,随口说一个,他们也不能去查证。
乔铃又扬声道:“而且大家刚刚都看到了,纪清澜他并没有发狂。”
夏冕之看了看纪清澜,又看了看她,乔铃祈求地拽了拽他的衣袖,夏冕之便侧身和另一位长老交流,须臾,他道:“虽说我们宗门没有招收妖族弟子的先例,但我们门风一向包容,妖和人本就是和婚配的,妖人混血也不少,好了,大家不要议论此事了,散了吧。”
乔铃缓缓舒了口气,可心却始终提着放不下,她清楚,纪清澜必须留下,一是防止他入魔,二是他走了,那白暮雪也不能留下。
众弟子闻言不再多说什么,只是用怪异的眼神去看纪清澜,谁能想到相处这么久的同门居然还是个半妖,乔铃道:“冕之叔,师尊那里……”
夏冕之了然道:“我去说,放心,你师尊护定了暮雪,就不会赶走其他类似的弟子,不过……我们宗门怎么突然多出这么多半魔半妖的弟子?”
乔铃勉强笑了笑,道:“我也不知。”
夏冕之俯身道:“阿铃,你确定他只是人妖混血?”
乔铃一愣,随即道:“嗯,确定。”说罢,转身看一眼纪清澜,大步走出练武场,纪清澜从方才心就是慌的,见状赶忙跟上,楚寒羽和关昭也来了,乔铃扭头道:“纪清澜,你一个人来。”
关昭道:“为什么啊师姐?”
乔铃没答,抬腿便走,楚寒羽轻蹙着眉道:“算了,别打扰师姐,她一定很生气,应该有话要和纪师兄说。”
关昭愤然道:“还不是纪清澜那小子惹的!”
纪清澜追上乔铃,不停喊:“师姐,师姐。”
乔铃听见了,但她没应,一路走得飞快,忽然,纪清澜停下了,语气带着十分的歉意,道:“师姐,对不起,我……”
乔铃猛地转身抓住他的手,拉着他往自己院子走,纪清澜愕然跟着,直到要进屋子,乔铃一用力,竟把他甩了进去,紧接着“啪”的一声,门关上了。
纪清澜还有些搞不清状况,喃喃道:“师姐……”
乔铃厉声道:“我之前怎么和你说的!!”
纪清澜浑身一颤,闭上了嘴。
乔铃又道:“说啊!我之前和你说的什么?!”
纪清澜忙道:“说……不能练魔界的功法……”
乔铃冷笑着点头道:“好,你还记得住,那你怎么做的?你以为我没看出来,刚刚你脚底冒出来的,那不是魔气是什么?!我能把他们混过去,是因为你没有发狂,加上他们不了解半妖和半魔的区别,才能蒙混过去说你是人妖混血!但你实际是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
纪清澜诺诺地道:“可师姐……你怎么知道我练的魔界功法,我……”
乔铃打断他:“你还骗我是不是?!你身上有魔族血脉,没有像暮雪那样发狂是因为你还有妖族血脉,三者平衡了,如果不是你主动去练,你会像今天那样吗?你体内的魔气会突然窜出来吗?!”
她这样生气,纪清澜也急了,连声道歉,见乔铃不理他,又小心翼翼地道:“可是师姐,你怎么知道我祖母是妖族的,又怎么知道我是三族混血的,我、我从来没和你说过。”
没想纪清澜祖母还真是妖族,乔铃顿了顿,道:“怎么,你没有要告诉我的打算,我还要告诉你我是怎么知道的吗?”
纪清澜摇了摇头,道:“我一直想和师姐你说的,但是我怕,我怕你因此嫌弃我,像以前那样,再也不理我了……”
乔铃气极反笑,道:“我嫌弃你?从那日掉进河里起来后,我有一日嫌弃过你吗?我上次还特意告诉过你,不要练魔族功法,我怕你会出事,结果呢?!你口口声声答应我,答应得好好的,结果呢?!”
纪清澜忽然抱住她,将头靠在她肩上,哭道:“对不起,对不起师姐,我错了,我不该瞒着你的,我也不该不听你的话。”
乔铃冷声道:“放开。”
纪清澜哭泣声立即停下了,这个语气,他好像又看到了从前的乔铃,愣愣地放开。乔铃道:“你总是说知道错了,我想你心里根本就不觉得自己错了。”
纪清澜惶恐道:“不是,我真的知道错了!”
乔铃背过身捂脸道:“知道错了有什么用啊……我说的,你听吗?”
纪清澜急道:“师姐,我听!你说什么我都听,我、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白师姐没有说自己的身世,你就不生气……”
乔铃哈哈笑了两声,道:“暮雪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混血,她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失控的,你呢?我特意叮嘱过你,你就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如果是暮雪,她怎么会像你这样?!”
纪清澜咬了咬唇,被她这样训斥,眼眶愈发红了,泪珠一滴滴落下,乔铃就像没看见一样,双目死死横着他,半晌,纪清澜颤声道:“可是你先前说……”
乔铃再次打断他:“你希望我变成先前那样吗?”纪清澜愣住了,乔铃拽了他一把:“希望吗?我问你呢!”
纪清澜道:“不……不希望。”
乔铃松开他,深吸了口气,道:“其实,你早就知道我不是从前的乔铃了,对吧?”
纪清澜整个人犹如被雷劈了一般,动弹不得,只能等着她的审判。
乔铃道:“毕竟我和她差别这么大,你这么恨她,应该早就看出不对了。”
纪清澜着急解释道:“但我从来没有把她看成是你,师姐就是师姐,是从前那个人比不了的!”
乔铃自嘲地道:“所以,你就把我当傻子耍?”
纪清澜忙握住她双肩,道:“师姐我没有!”
乔铃凝视着他,纪清澜的眼神惶恐又不安,还是那样澄澈,可她却知他并非看着这样单纯无辜了。甚至有几件事,乔铃也想明白了。
她道:“你不仅练魔功,还练妖术,是不是。”
纪清澜咬了咬唇,道:“是。”
乔铃接着道:“你倒是一点不浪费你身上的基因。我们去拍卖场救墨菀菀,明明没有入场玉令,忽然又有了,当时你突然消失,是不是你暗中帮的忙。”
纪清澜瞳孔微颤,乔铃见此,又道:“我和暮雪被配冥婚,那个丢符纸把地头鬼
引去他们那边的人,是不是你。”
纪清澜往后退了一步,犹豫道:“是……”
乔铃微微一笑,道:“其实你早就知道我知晓了你是三族混血,所以才会在拍卖场上试探我一番,是不是。”
纪清澜已经不敢看她了,低声道:“是……”
乔铃沉声道:“猎会时,咬了庄琰的蛇,以及前些日子去灭了三尾狐一族的,在地牢里当着我们面杀了那个狐妖的,是不是你。”
纪清澜抬头道:“是我,但是师姐,我这些做错了吗?”
乔铃道:“没错,我只是和你确认。”
原本,这些她都往纪清澜身上想过,可他在她面前总是那么听话乖巧,她下意识排除了他的可能,可现在,她明明千叮咛万嘱咐,他还是练了魔功和妖术,证明他根本不像表面这样乖巧,从前那些疑心,一推理到他身上,就完全解开了。
须臾,乔铃道:“你挺会伪装的,不知道还有多少我没发现的事呢?”
纪清澜瞳孔骤缩,忙不迭往后退,道:“师姐,我没有做过坏事,那些事……是因为我想帮你……”
乔铃道:“你听我的话,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
纪清澜脚步定在了原地,双眸水雾雾地看着她。
乔铃并不怪他在背后做那些,也不怪他会伪装,只怪他不听话,明知自己是三族混血的情况下还练魔功练妖术,还在这个节骨眼上出问题,若是被外界知道他也有魔族血脉,那么谁来和他换血?他又被讨伐怎么办?最近发生这么多事,乔铃自己天天疼得满地打滚,恐怕一辈子都要忍受这种疼痛,他这里又出事,还是因为违背了她的叮嘱!乔铃实在是分身乏术,只觉得精疲力尽了。
纪清澜哽声道:“师姐,对不起……”
乔铃道:“别和我说对不起,回去待着,最近都不要来找我。”
纪清澜顿时急了,但他不知道该不该开口求原谅,好像他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乔铃都不会听,她现在估计想打他的心思都有了,可是,她却没有要动手的意思,纪清澜觉得,哪怕她打他也好,但她只是怒视着他,他最怕她这样看他了。
纪清澜浑身都僵硬不动,心凉半截,另一半火急火燎,觉得一切都完了,不知该怎么办时,忽然想到了那个东西,于是,乔铃这边听到系统提示音:
【注意,纪清澜黑化值上升至百分之十,用户积分减少至九十七。】
乔铃扭过头,并无反应。
【注意,纪清澜黑化值上升至百分之十五,用户积分减少至九十二。】
乔铃冷冷地哼了声,道:“还不走吗?”
纪清澜整个人都不知所措了,茫然又无助道:“师姐……”
【注意,纪清澜黑化值下降至百分之十,用户积分增加至九十七。】
乔铃有些不耐地揉了揉眉心,淡淡看向纪清澜,似乎在厌烦他。
【注意,纪清澜黑化值下降至百分之一,用户积分增加至一百零六。】
乔铃还是不为所动,纪清澜明白了,现在无论他做什么都没用了,师姐不会再原谅他了,但他又觉得不可能,相视半晌,最终红着眼睛,摇着头,猛地冲出了屋子。
乔铃一下跌坐在椅子上,抱着头,无声流了几滴泪,发了会儿呆,起身收拾,准备去看白暮雪。
她去的路上,正好看见师尊被好几位长老围着,他在中间步履生风,面色微冷,周围的长老面红耳赤,争论不休,看来是在说白暮雪的去留问题。这些日子师尊除了应付一些长老,就是帮白暮雪修养,乔铃知道他是从药堂出来的,便加快了步伐,往药堂赶去。
因为近日事情多,白暮雪还是由夏冕之安排,住在药堂内最为幽静的屋子,乔铃担心吵到她,放轻了脚步,打开房门的一瞬,她惊喊出声:“什么人?!”
白暮雪的床前,一个面目不清的黑衣男人拿着一把尖锐的匕首,正要朝她刺去!而白暮雪还在昏睡,完全没有察觉,乔铃即刻将云袖打去,打飞了那人手中的匕首,拔剑上前,想看清这人是谁,却发现他用了障眼法,怎么看也看不见这人的面孔!
这人见被发现,竟二话不说就从窗户离开,乔铃一边追一边喊人,可药堂内人少,除了一些小药童就没有其他人了,而这个时辰,那些药童都在上孟长老的课,白暮雪这里又偏僻寂静,一时没有人来。乔铃直追着他到外面院子,和他过了两招,发现这人修为远在自己之上,但奇怪的是,他被发现了,并没有要向乔铃出手的意思,只是挡了几下,一个转身,消失在原地。
乔铃举剑警惕地望着四周,心道不好,立马又跑回白暮雪屋内,好在并没有事,白暮雪还好好躺着,身上也并没有受什么伤,屋内还有一股淡淡的香气。
她把方才那人落下的匕首拿起,这只是一把普通的匕首,但看那人的架势,是想要刺穿白暮雪的咽喉,若不是她出现,白暮雪恐怕已经……
乔铃面色骤冷,用传信符找来了关昭和楚寒羽,让他们找师尊来,自己则守在白暮雪身边。
不多时,师尊来了,一同来的还有夏冕之,两人一来便问她发生了何事,乔铃将方才发生的事告诉了他们,关昭听得脸都白了,忙问她有没有事,乔铃摇头道:“我没什么,师尊,冕之叔,我怀疑是宗门内有人想私自对暮雪下手,好对外宣称魔种的事我们已经解决了,那人很厉害,我不是他的对手,但这个人……一定是宗门的人。”
外面的人要进来,必须有通行令才行,能在白天出现在药堂,修为高,还心思缜密用了障眼法,最有可能就是宗门某个主张交出白暮雪的人,见劝不动师尊,就自己动手,到时候白暮雪死了,师尊等人再伤心难过也要顾及宗门,对外宣称白暮雪已死,各仙家才会取消几日后对浮生宗的讨伐。
夏冕之道:“祁夜,宗门内竟然有人要私自动手,看来几日后……我们恐怕会很难办。”
祁夜离握着白暮雪的手,听完两人的话,豁然起身朝外走去,几人知道这事是一定要查的,乔铃对夏冕之道:“冕之叔,拜托你多派些人来保护暮雪,我也会经常来的。”
夏冕之将手放在她肩上,安抚性地拍了拍,道:“好,不过你也要注意休息,我看你脸色很不好。”
乔铃点了点头,关昭在旁边嘻嘻道:“师姐我也帮你看着白师姐。”
楚寒羽也道:“是啊,师姐你好好休息吧,我们也可以帮忙的。”
乔铃笑笑,道:“好,对了,纪清澜他因为是半妖,我怕大家对他有排斥,你们多和他玩吧,大家都是朋友。”
关昭哼哼道:“知道啦师姐,就怕他不领情。”
乔铃敲敲他的脑瓜,侧身把白暮雪的手放进被子里,又将被子往上拉了拉。
后两日,白暮雪修养的屋子外有好些人把守,师尊除了和众师傅长老商议争论,其余时候都陪着她,因为换血的缘故,白暮雪身体很虚弱,医师说得慢慢调养,兴许是体内的魔气忽然爆发,她的身体承受不住。
只有乔铃和夏冕之知道,并不是这个原因,好在医师也看不出来,师尊因为白暮雪被刺杀发怒,并直言等各仙家来了,他一人去面对,若让他发现谁在背后动手脚,绝不饶恕。经此一事,没有多少人再提要交出白暮雪。
这两日乔铃都把心思放在找办法控制魔气和白暮雪身上,没有怎么见到纪清澜,两人吵那一架后,她听关昭说纪清澜没有去上课,不知道跑哪里去了,黑化值不上升,乔铃也不担心,由着他去。
午后,乔铃到凝霜院,准备打听刺杀白暮雪一事有没有查到什么,没想往日总会在院子里喝茶的夏冕之今日却不在,她找遍了整个凝霜院,居然连人影都没瞧见。出来后,乔铃心想他会不会在焚香殿,赶去路上正好遇见抱着一堆书的楚寒羽,对方见到她,微笑着打招呼。
乔铃便问:“楚师弟,你有看见冕之叔吗?”
楚寒羽道:“夏长老吗?我刚刚看他去后山了。”
乔铃奇道:“后山?冕之叔去那做什么?那我先去找他了。”
楚寒羽点点头,目送乔铃离开。可后山那么大,乔铃也不知该怎么找,干脆拿传信符想知会他一声,刚拿出来,就看见夏冕之御剑从后山上来了,看方向,是往凝霜院去。
他飞得比较高,乔铃收起传信符,朝凝霜院赶去,等她到凝霜院时,夏冕之不在外面,只听他书房内的窗户啪啪作响,她心觉奇怪,到窗户口往里一瞧,顿时呆立在原地。
夏冕之闭着眼,似乎在隐忍痛苦,以打坐的姿势漂浮在空中,而他周身环绕着的暗红色气流,和她查阅书籍后看到的魔族功法一模一样!!
一刹那,乔铃犹如被一桶冰水从头淋到脚。她浑身颤抖着,往后退了一步,差点摔在地上,双手捂着嘴,眼睁睁看着夏冕之收回那些魔气,立马转身就走。
岂知,她刚走一步,身后就传来温和的声音:“阿铃,你来找我?”
乔铃僵在原地,夏冕之悠悠走到她面前,手上还拿着扇子,轻轻摇晃着,乔铃心知决不能让他知道自己看到了什么,正要开口,却听他道:“你都看到了。”
这时,乔铃也绷不住了,在看到屋内场景的那一刹,她心里有个东西崩塌了,好多事情拼凑到一起,但她不敢相信,满脑子都是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可事实就摆在眼前,她已经亲眼看到了,还有什么不可能?!
乔铃愣愣地道:“你……你炼魔功?是吗?不,不对,是你,是你!!”
沉默须臾,夏冕之道:“事情不是你想得那样,我们进去说。”
他不由分说拉着乔铃进屋,乔铃当即崩溃了,冲他喊:“不是我想得那样?那是哪样?我之前一直想不明白,结果……是你,居然是你,竟然是你?!你……你疯了吗?”
招生考核这个关键剧情时,乔铃没有动手,招妖镜还是失控了,她当时就推论宗门内是不是有魔界的卧底,想要让浮生宗声誉尽毁。后面仙门猎会,也是魔界的东西才让那些妖兽发狂,也推测是有魔界的人作怪,可蝉冥宫怎么查也查不出来。
能做这些的人,首先他修为不会差,其次他能接触到这些事务,就必须是一个在仙门中有地位有身份的人,她想过或许是四大宗门里的谁,怀疑过许多人,可她从没有想到夏冕之的头上。
乔铃还抱有一丝幻想,或许不是他,或许他只是炼了魔功而已,他不是卧底……但那次招生考核,最后一项考核就是他在负责!
夏冕之道:“阿铃,你先冷静。”
乔铃如他所说,冷静了不少,哑声道:“是不是你,之前招生考核的招妖镜,后面仙门猎会失控的妖兽,是不是?”
她想,只要他敢肯定地说不是,她就信他,她是有私心的,她希望他这么说,可夏冕之凝视着她,颔首道:“是。”
乔铃跌坐到凳子上,喃喃道:“是你,真是你,是假的吧?冕之叔,是假的吧?怎么会是你啊,怎么都不该是你啊!你……你要我怎么办?你疯了吗?你疯了吗?”
说到后面,乔铃哭着喊了出来,夏冕之蹲下握住她双臂,道:“阿铃,你别哭,我什么都告诉你,我也是迫不得已的,如果我不那样做,那……那后果你不知道有多严重!”
乔铃呜咽道:“后果?那你告诉我什么后果,你当魔界卧底的时候有想过后果吗?”
夏冕之帮她擦眼泪,乔铃狠狠扭过头,他手一顿,坐到了她旁边,道:“我也没想过,我居然会给魔族办事,我也不想,让我办事那人,他之前暗算我,在我体内下了一种魔族才有的毒,如果我不按他说的做,这毒就会侵蚀全身。”
乔铃道:“难道没有办法解决吗?”
夏冕之沉声道:“原本以我的修为,要压制不难,但是那家伙,他竟然……竟然……”他一拳砸在桌上,桌上的茶杯叮当作响,却是没有将原因说出,只用一种晦暗不明的眼神看着乔铃。
可乔铃却没有看他,只道:“既然如此,你本来可以不必给他们办事!”
夏冕之道:“没有这么容易,总之,我是迫不得已,但我也没给他们办多少事。”
乔铃道:“你中毒多久了?”
夏冕之道:“有许久了,你刚刚看到的是魔界功法,是我为了压制体内的毒,不得已才炼的。”
这句话后,两人陷入一阵死寂,须臾,乔铃赤红着眼道:“前几日要对暮雪下手的,是你吗?”
夏冕之一愣,随即轻轻笑道:“阿铃,你真聪明。是我。”
闻言,乔铃难受地捂住脸,闷声哽咽道:“天啊……你是觉得我不会怪你吗?”
夏冕之拉下她的手,皱眉道:“你怪我也好,恨我也好,我想处理掉暮雪,是因为要给各仙家一个交代,再带你走!”
乔铃愣住,道:“什么交代,等他们用了测试的鞭子,难道不是交代吗?”
夏冕之道:“事情比你想得还要复杂的多,你以为白暮雪这次发狂是偶然吗?”
乔铃道:“是你?”
夏冕之终于否认了:“不,不是我,是其他人,也是魔界的人,祁夜重视暮雪,人尽皆知,正是因为如此,才被他们设计在众仙家面前失控,没成想误打误撞,她真的是混血,由此一来,众仙家要讨伐她,祁夜一定不愿,就会形成浮生宗以少对多的局面,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纵使乔铃此时内心崩溃到极致,还是从他的话里听出了究竟,她一直以为暮雪失控是因为她的魔族血脉不受压制了,原来是人为,而且是魔界所为,这是魔界的阴谋,他们早就在设计要攻打修真界了,但直接打,他们没有优势,得智取,那么浮生宗这个天下第一宗就是最大的威胁!
浮生宗地理位置好,无论哪方面都在其他宗门之上,又有祁夜离、夏冕之这样的强者,加之有绝情崖的限制,要扩大赢的希望,就得先把这个最大的威胁除掉!而有绝情崖,他们不能随意来人界,怎么才能无伤让浮生宗这个威胁被铲除?那就是让他们自己人打自己人。
这才有了这场阴谋,选中白暮雪,是因为他们知道祁夜离最重视她,就算当众发狂,他也会护她,修真界又一向痛恶人魔混血,只要他护着白暮雪,各仙家就会举起除魔种的旗号去讨伐白暮雪,围剿浮生宗。
真是好大一场阴谋!可乔铃还有一点不明白,就算各仙家来了,她已经和暮雪换血了,到时候一测,众仙家发现是一场乌龙,不还是会恢复平常?
她怔然道:“可是我已经和暮雪换血了,你为什么还要对她下手,你知道我有多信任你吗?”
夏冕之道:“阿铃,事情远不止这样,就算这次失败了,魔界的人迟早还会动手,这次是暮雪,下一次或许就是你!因为中毒,我很受他们限制,你以为我想帮他们做事吗?我还不是为了……总之,我会带你走,离开宗门,离开兰陵,去哪里都好,他们要打就让他们打,我只想保护你一人。”
原来是这样,夏冕之是想杀了白暮雪,暂时堵住外面人的嘴,化解这次危机,他万万没想到乔铃会为了白暮雪换血,这次事情牵连到她,让他害怕了,并且他也不想再受魔族牵制,才起了带她离开的念头。
乔铃此时,好像不认识他了一般。
她眼里的夏冕之,风趣幽默,对她十分好,是她唯一当作亲人的长辈,她常常想要给夏冕之养老送终,因为他说他不会成婚,可如今,他竟是魔界卧底,是要害她朋友的人,是要抛弃宗门的人。
难怪,难怪她和刺杀白暮雪的人动手时,那人只是挡,完全没有要伤她的意思,因为夏冕之绝不可能对她动手!
乔铃略带着讥讽道:“那宗门呢?师尊呢?宗门待你不薄吧?师尊他知道他的好友差点杀了他的弟子吗?他知道你已经准备舍弃宗门一走
了之吗?!”
夏冕之笑了笑,道:“祁夜或许是最能理解我的人,他是一宗之主,却不顾一切为了自己弟子对抗众仙家,我只是想带你走而已,我带你走也是保护你,并没有什么错,阿铃,你可以说我自私,说我白眼狼,说我不懂感恩,随便你如何说,但你必须和我走。”
乔铃忽然觉得毛骨悚然,手缓缓抓着自己头发,眼泪夺眶而出,道:“你……你太可怕了,暮雪是我最好的朋友,我让你保护她,可你却是要杀她的那个人,我差点害死我的朋友!!你把我对你的信任当什么?我在你眼里到底是什么?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想过我知道这一切会是什么感受吗?!”
夏冕之甩袖起身道:“如果有谁威胁到你的安全,那他必须死!阿铃,你恨我,怨我都好,我不求你感激我,但是这事你必须听我的!”
乔铃掩面痛哭,从椅子上瘫坐到地上,她只觉得心脏像被人掐住,害怕惶恐愤怒到了极致,得知这一切,她觉得她应该要恨夏冕之才对,可让她痛苦的是,她连恨也不能纯粹的恨。
夏冕之对她有多好,她全记在心里,他被魔界之人下毒,给他们做事是迫不得已,这种时候了,他还在考量要带她走,乔铃真的不知道如何去恨他,她想,他被下毒后一定很痛苦,就像她每天痛得打滚一样,可他还做到始终在她面前笑意吟吟,从未斥责过她,有求必应,护她周全,这些都不是假的。
乔铃哭道:“恨你?怨你?我是该这样,可是我……我该怎么办,怎么办?冕之叔,怎么偏偏是你?怎么就是你?天啊……杀了我吧……”
夏冕之蹲下,一把将她揽进怀里,低声道:“别怕,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们走就是,你体内的魔族血脉我会想办法,其他事我们都别管了。”
乔铃浑身一颤,恍然明白过来,她知道这一切,恐怕夏冕之今日就要带她走。
果然,夏冕之道:“阿铃,我们现在就走。”
乔铃闭了闭眼,似乎妥协了,悄声道:“不,过几日。”
夏冕之一愣,笑了起来,双手扶着她的脸,把她被冷汗和泪水浸湿的头发理到耳后,道:“好!只要你愿意和我走。”
乔铃道:“过几日,我要看着暮雪平安,你的事,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夏冕之看了她半晌,道:“好,听你的。”
说完,又抱住她,手掌在她脑后摩挲,乔铃靠在他怀中,无助地流淌泪水,忽然双眸一滞,眼珠看向他身上。
一股安神香的气息,她先前闻过,今日在白暮雪的屋子里也闻过,就在她拿起那把匕首时。
乔铃握紧了拳头,夏冕之又扶起她的脸,正色道:“阿铃,你得确定,决不能反悔,就算你反悔,我也会拼尽全力带你走。”
乔铃扯了扯嘴角,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我认定的事,就一定会去做。”
第67章 一起死吧你要好好的
从凝霜院出来时,天色已经渐晚,夕阳余晖洒在满山遍野的桃花上,乔铃只觉得眼眶干涩,再也流不下眼泪了,她到桃树林里最大的一棵树下坐着,漠然望着远处,一阵风过,花瓣就落到她的头上,肩上。
以往这个时候,几人会在这棵树下玩绣球,可现在死的死,伤的伤,走的走,只剩她一个人了。
但是,总会回来的,她心想。末央会复活的,萧鹤连和傅君行也会回来,白暮雪会好起来的,唯独回不去的,是她和夏冕之。
忽然,一人站到她身前,乔铃恍惚看去,楚寒羽对她笑笑,身后的夕阳将他的脸映得如暖玉一般。他俯身将乔铃肩上和头上的花瓣拂去,柔声道:“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
楚寒羽目光在乔铃有些红肿的眼睛上停留了片刻,不过,他并没有急着问,而是耐心等乔铃回答。乔铃淡淡一笑道:“我来坐坐,马上回去了。”
她知道楚寒羽肯定看出她的不对劲了,只是礼貌的没有追问,而她也不会说,夏冕之的事,她已经决心不和任何人说。
方才在凝霜院,乔铃勉强平静了些后,问夏冕之威胁秋黛、设计让他们去金莲村,让暮雪中毒的人是不是他,他说不是,但知道一些情况,所以在末央控制不住魅毒时,他私心把乔铃喊走了。
对于他的说辞,乔铃信了,毕竟以他的身份和修为,安排他来做这些太大材小用,但无论他有没有做这些,都掩盖不了已经发生的事实。
楚寒羽担忧地道:“是因为担心白师姐的身体吗?”
乔铃顺着他的话道:“是啊,过几日……那些宗门就会来要人了。”
楚寒羽安慰道:“师姐别担心,师尊不会交出白师姐的。”
乔铃颔首道:“嗯,只是到时候总免不了要发生争执,”她站起身,两人往回走,路上,乔铃询问楚寒羽最近纪清澜的情况,楚寒羽道:“纪师兄他挺好的。”
乔铃道:“阿昭没和他吵架什么的吧?”
楚寒羽笑道:“没有。”
乔铃轻声道:“那就好。”
说话间,夕阳落下,一轮圆月升起,到了分别处,两人道别,乔铃转身时,又掉过来面向他,道:“楚师弟!平日里,请你们多照顾照顾阿清,好吗?”
楚寒羽愣了愣,乔铃这语气,好像是要将纪清澜托付给他们似的,他温和笑道:“一定的,大家是同门,也是朋友嘛。”
乔铃点点头,道:“谢谢。”便转身离去,夜灯孤寂,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楚寒羽默默目送她,直到乔铃身影逐渐没入黑暗。
忽然,一人把手重重按在了他肩膀上,楚寒羽一个哆嗦,微微侧头,看到纪清澜那双奇亮的眸子正打量着他。
他道:“你刚刚和师姐说的什么?”
楚寒羽讶然道:“纪师兄,你都听到啦?”
纪清澜道:“你为什么撒谎?”
楚寒羽道:“我没有撒谎啊……”纪清澜手上的力道又大了些,楚寒羽明白了,忙道:“哦哦,我是看师姐这些日子太累了,不想让她太过劳神忧心,才那样说的。”
纪清澜皮笑肉不笑道:“你真贴心。”
楚寒羽摆手道:“没有没有,我应该的。”
见他笑得十分真诚,纪清澜有些无语了,正要走,楚寒羽又喊住他,诚挚地道:“纪师兄,我知道你很在乎师姐,但是……我觉得,你在师姐面前,还是不要像小孩一样。”
纪清澜睨着他道:“什么意思?”
楚寒羽笑道:“我只是突然想到了,毕竟姑娘家是需要被呵护的嘛,怎么能总让她劳神伤心呢?”
纪清澜嘴唇动了动,终究没说什么,最近他确实让乔铃觉得心烦了,楚寒羽摇摇头,侧身走了。
纪清澜则在乔铃回到院子的前一刻站在了门口的树下,等乔铃走近,他踌躇了阵,伸手小心道:“师姐……”
乔铃停下,静静等他说,纪清澜接着道:“对不起,师姐我……”他话说到一半,乔铃看他一眼,道:“回去待着。”径直朝里走去。
这眼神和语气,比对陌生人还要平淡,一下叫纪清澜呆在了原地,话堵在了喉间,再一眨眼,乔铃已经要关门了。
纪清澜往后退了一步,茫然望着她,顿时慌起来,好像下一刻,她就要离他而去一般。着急地走到门前,门却关上了,他举起手,想敲又不敢敲,只得喊:“师姐!”给他的,只有一道紧闭的大门,纪清澜的手缓缓放下,垂下了头。
他觉得,恐怕他这次死在雨里,乔铃都不会原谅他了。
思来想去,纪清澜准备再去爬乔铃窗户,可人刚翻上后院的墙,恰好看见乔铃屋里的灯灭了,他愣了一愣,心中涌起几丝难受和不甘——两人关系变成这样,为什么只有他在难过?只有他晚上睡不着?只有他来找她?难道她一点也不在乎吗?不在乎他,不在乎两人关系,不在乎两人以后。
待了一阵,纪清澜有股赌气的想法,“一气之下”翻下墙,回了自己屋里。
实则,乔铃并没有听到他后来那句“师姐”,回到屋内,连洗漱时都在想夏冕之和几天后要发生的事,吹了灯在床上更是绞尽脑汁。
首先,不能让夏冕之的魔界卧底身份被其他人知道,一方面这是出于她自己的私心,另一方面,则是若被其他人知道了,那先前所有和魔界有关的事,都会被推到浮生宗头上,浮生宗上下都会被怀疑连累,加之白暮雪这次的事,众仙家联合起来围剿浮生宗都极有可能。
其次,这次事情没有她想得这么简单,不只是要让众仙家知道白暮雪不是人魔混血,还要保证浮生宗安全,只要宗门安全,魔界的阴谋就不会得逞。
知道所有事和魔界有关后,乔铃
总算知道为何金莲村和末央魅毒失控总是针对他们四人了,作为师尊亲传弟子,日后宗主都是从四人中选,四人在修真界中又是年轻一辈的佼佼者,有他们在,浮生宗就倒了不了,现在四人还小,早日除掉,以绝后患。所以,萧鹤连三人绝不能出事。
还有纪清澜,他更不能离开浮生宗,一旦离开,他极有可能入魔。
乔铃想了整整一夜,当晨曦的第一缕光透进屋内,她轻声道:“系统,我要许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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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各仙家来浮生宗的前两日,夏冕之在晚上把乔铃喊过去,先将她上下看了看,才道:“阿铃,他们要提前来。”
乔铃眉心一跳,道:“什么?”
夏冕之道:“那些打着‘除魔种’旗号的宗门,要提前一日来。”
乔铃表面波澜不惊,心中却道:“提前一日?昨日大师兄和二师兄才来信说在当天能赶回来,那岂不是赶不回来了?也罢,正好他们看不到我……”
夏冕之把着她的肩膀让她坐下,给她倒了一杯茶水,道:“等那些宗门来后,我会在祁夜房里放一封信,你别来,祁夜不同意交出暮雪,他们肯定有争执,我会趁乱回来,到时候你在宗门后山下面等我,我们一起走。”
乔铃深深看他一眼,道:“好,我们去哪?”
夏冕之摸摸她的头,笑道:“去哪都行,先去……南郡吧。”
乔铃没有反驳,只是点了点头,夏冕之不知是高兴还是什么,竟拿来梳子给她梳头,而且出乎意料的梳得很好,从镜子中,夏冕之神色温柔至极,梳好后左看右看,不停夸赞,忽然,他问:“阿铃,你怪我吗?”
乔铃摇头道:“不怪。”
夏冕之叹道:“我也是无奈之举,祁夜和我好多年的朋友了,过几日我突然走,恐怕他会很失望,不过等他看了那封信,他会理解,阿铃,你别难过,人生本就是分分离离,只是我做不到和你分开罢了。”
乔铃道:“我知道,我是你带大的。”
夏冕之欣慰地笑笑,见天色已晚,便送她回去,到门口,两人道别,乔铃走了几步,一股涩意涌上双眸,猛然回身,小跑着抱住了夏冕之。
夏冕之愣住,随即回搂住她,笑道:“怎么了?”
乔铃抱着他,整个人都在发抖,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两滴泪水滴落到他肩上,平复了一下心情,乔铃道:“冕之叔,我走,你一定和我一起走吗?”
夏冕之道:“那是自然,你想去哪,我们就去哪。”
乔铃缓了口气,道:“一言为定。”
夏冕之轻拍着她的背,笑道:“一言为定。”
一日后,如夏冕之所说,那些仙家提前一日来了。在进天山浮生宗外的广场上站着三十多个大大小小的宗门世家,其中还有不少站中立。因这次只是让浮生宗交出白暮雪,各仙家只来了宗主和长老,没有带很多下属或弟子,而浮生宗这边,大门虽开着,外人却进不去,不多时,祁夜离和几位长老出来了。
见他们出来,为首的庄宗主和纳兰夫人衣袖一甩,语气还算温和:“祁夜宗主,已经过去这么几日了,是不是该把人交出来了?难道你想把一个随时可能发狂的魔种安置在宗门?”
魔种,是对有魔族血脉的人的蔑称,祁夜离眉头微蹙,冷声道:“庄宗主,注意言辞。”
庄宗主道:“祁夜宗主,如今该注意的人是你,我们大家给你留这几日,已经够你们师徒二人互述衷肠了吧?莫非,你真要站在各仙家对立面?”
纳兰夫人则道:“祁夜宗主,你还是为了大局着想,快些把那孩子交出来吧,我们知道她是你徒弟,你相信她,可她在众人面前发狂我们可是看得真真切切,你让人把她带出来,我们用测魔鞭一试便知她是不是魔种!”
祁夜离不交出白暮雪,在他心中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不会让白暮雪出来遭受众人白眼,但在其他人看来,他不交人,则是为了宗门和自己声誉。天下第一大宗居然招收了一个人魔混血,名门仙士祁夜离还将其收为亲传弟子,实在叫人怀疑他是不是有亲魔的嫌疑。
祁夜离道:“白暮雪她昏睡多日,现在还没醒,我已经试过,她体内没有魔气。”
庄宗主冷道:“你是她师尊,当然会包庇她,直接把人带出来,是当着众人面用鞭子试,一试便知!”
祁夜离淡声道:“绝不。”
这两字虽轻,却带着不容抗拒之意,顺带着人冷若冰霜的眼刀一并刺来,庄宗主被这样一盯,心中有些发怵,可一想到他这边这么多人,还需怕什么?随即扬声道:“你若执意如此,那我们只好动手了!!”
说着,一行人往前跨了一步,却没有一人想先动手,浮生宗这边没有人有退缩之意,两方人你瞪我我瞪你,一时僵持不下。
夏冕之就站在最边上,忽然,他旁边又来了一人,居然是乔铃!她眼眶微红,脸色有些许苍白,眉宇间尽是冷意。这几日下来她瘦了好些,一身青衫穿着都有些松垮,而往日垂在她手腕边云袖不在,腰间的配件也不是绛漓,而是一把普通的长剑。
夏冕之忙俯首低声道:“阿铃,你来这里做什么?不是让你在后山下等我吗?”
乔铃看他一眼,道:“我怕你出事,来看看。”
夏冕之一顿,柔声道:“不用担心,等会儿他们或许要动手,到时候我们趁乱走。”
乔铃点了点头,双目看向前面,这时,不远处空中御剑来两行人,飞在最前面的是一位穿粉衣的姑娘,她正往下张望,看见了想找的人,双手放在嘴边喊:“哥哥!”
墨临宸愕然回头,墨菀菀落下,跑上前道:“哥哥!你不是说不来吗!你答应过我不会逼祁夜宗主交出暮雪的!!”
墨临宸忙解释道:“没有,哥哥只是来看看。”转而看向身后几人:“不是让你们看好菀菀吗?!”
一人低头解释:“对不起宗主,是大小姐一定要来……”
墨菀菀皱眉道:“哥哥,你不要怪别人,你先答应我的!你要是敢骗我,就不要当我哥哥了!”
墨临宸拉着她到旁边,笑道:“哥哥怎么会骗你呢?只是这么一档子事,我想看看祁夜那家伙会怎么做。”
墨菀菀担忧地道:“祁夜宗主会交出暮雪吗?”
墨临宸道:“目前还没有。”
墨菀菀松了口气,庄宗主见墨临宸如此,不满道:“墨宗主,你这是做什么?那魔种可是在你长歌殿发狂的!”
墨临宸摊手道:“所以,我这不是来了吗?只不过我明确表示过,什么人魔混血的我不在乎。”
庄宗主还要说什么,被一旁的纳兰夫人拉住了,倒是庄琰,对墨菀菀扬了扬下巴,问:“菀菀,你当真站他们那边?”
墨菀菀认真地道:“暮雪之前救了我,我不相信她是坏人!”
庄琰嘁了一声,道:“你不信,可事实就摆在眼前啊。”
墨菀菀道:“不会的!”
庄琰似乎是鄙夷她的天真,抱胸扭过了头,却和其他人一同见到慕容庭和叶芷嫣一同往浮生宗的方向去了。
今日三岛之中,只有璇玑岛和梨花岛来了,珊瑚岛岛主一向避世,不喜参与这些事。
而慕容庭二话不说,和浮生宗站到了一起,叶芷嫣则是来劝祁夜离的,她道:“祁夜,不然……就将那孩子交出来吧,莫要因小失大。”
祁夜离并未答话,叶芷嫣轻叹了口气,前面的庄宗主哼笑了下,道:“我听说祁夜宗主和叶岛主曾经有段故事,两人还是同门,没想连叶岛主的话,祁夜宗主也不听了,倒是一味维护自己那位弟子,如今一想,莫不是祁夜宗主对那魔种有什么另类之情?”
在来之前,好些仙家就这样猜测了,现在更是直接议论了起来,叶芷嫣面色一变,道:“庄宗主,没有根据的话还请你三思再说!我和祁夜曾经是同门,他怎么可能会对一个小姑娘……”说到此处,她下意识看向祁夜离,却见他虽面若寒
霜,却并无反驳之意,不禁愣住了。
庄宗主冷笑道:“到底有没有,他自己清楚。”
因为祁夜离的沉默,导致他们越议论越起劲,一些话竟有些不堪入耳了,乔铃皱了皱眉,想到两人现在的羁绊值,白暮雪或许对师尊还是普通的师徒之情,可师尊却绝不是了。
慕容庭忽然发出一声暴喝:“都闭嘴!当着人面嚼舌根,这就是所谓的名门!!这种污蔑的话也在这里喊,还有什么话是你们说不出的?我看统统滚回娘胎去吧!!”
众人被吼得浑身一震,都清楚慕容庭是个说砍就砍的脾气,不敢回怼回去,唯有庄宗主道:“好,那就少说这些有的没的!一句话,交不交人!”
见还是没动静,他冷笑着点头,挥手道:“不交,好,那祁夜宗主就别怪我们不留情面了!大家布阵!!”
各宗主将手中剑发出,几十把仙剑围成一个圈,数道剑光划下,在广场中央布下了一个剑阵,又回到了各宗主手中。
乔铃捏紧裙子,虽知道原书中这里也是同样,各仙家布了剑阵,可看到时,还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这剑阵不是普通的阵,由各宗主所配上等仙剑所布,若是跌入其中,会被剑气所压制动弹不了,不多时便会化为齑粉。
慕容庭道:“这是何意?人都没有出来,倒是先布上阵了?!”
庄宗主笑道:“是不是魔种我们自有判断,先布下阵,防止有些人包庇,有备无患嘛!”
如此一来,更不能交出白暮雪了,慕容庭担心祁夜离顶不住压力,正要再确认一遍,却见一道白影闪过,祁夜离径直飞向剑阵,看架势,是要毁了这个阵法,纳兰夫人眼疾手快,喝道:“好啊!既然祁夜宗主先动起手来了,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她提剑对上,挡开了祁夜离,两方人应声而上!
站中立的连忙闪到了一旁,浮生宗这边人虽少,但实力都不弱,对十多人并不难,墨临宸正悠哉看着,忽听墨菀菀喊:“小乔!!”
只见乔铃不知何时和一位宗主对上了,她拿的不是绛漓,应对着有些麻烦,夏冕之一直注意着她的情况,发现不对立即飞到她身边,正欲一剑刺下时,乔铃却一个转身,双手抓住他手臂,猛力往后一倒!
方才乔铃正是在剑阵斜上方和那位宗主对打,她带着夏冕之往后倾,到了剑阵边缘,剑阵感应到有人,直接将两人困于阵内!
没有多少人注意到他们,注意到的,在他们眼中两人也是不慎掉进去,墨菀菀发出一声惨叫,这一刹,所有人都停了下来,而乔铃和夏冕之在剑阵内,她仍然死死抓着他,双目通红,咬唇横着他。
浮生宗几人连忙去破坏剑阵,可该阵一旦启动,就再没有停下的可能,只能眼睁睁看着里面的人化为齑粉!
两人的衣摆被剑气带着翻飞不断,夏冕之本反手抓住她,想将她推出去,可一看她这样的神情,心中想到了最不愿面对的一个可能。
他难以置信道:“阿铃,你……?”
乔铃冷冷地笑了声,道:“我?我要你和我一起死。”
夏冕之霎时瞪大眼,道:“你说什么?!”
乔铃闭了闭眼,泪水夺眶而出,因为剑气往上飘,滑过了夏冕之的眼角,她颤声道:“那封信我烧了。”
夏冕之瞠目结舌。
在来之前,乔铃去师尊屋内找到了夏冕之说的信,信上内容大概是解释他为何会带着她走,说明了白暮雪和她换血,已经不是人魔混血了,他带着敲乔铃离开,日后都不会再回来。
乔铃绝不会让这封信被留下,师尊看到上面的内容,白暮雪就会知道她和她换血,日后白暮雪都将活在愧疚里,但乔铃要的是她好好活着。
夏冕之道:“阿铃,你疯了?!”
乔铃居然笑了出来,道:“冕之叔,你说我疯了……可是你呢?”
夏冕之又怒又惊,道:“我都是为了你!”
乔铃道:“为了我,所以辜负我的信任,杀我朋友,还要我和你走?我看起来很好骗吗?!”
说到后面,乔铃的神色陡然变得狠厉,好像眼前的人不是那个她敬爱的冕之叔,而是她的仇人。
夏冕之也因为她这样怔住了,颤抖着嘴唇说不出话。
剑阵外,祁夜离还在试图破掉剑阵,叶芷嫣拦住他,道:“祁夜!不行了,这种剑阵是没有办法被破掉了……”
只有里面的人化为齑粉,它才会停下。
与此同时,关昭正带着纪清澜往这里赶,他本要去找乔铃说各仙家提前来的事,在去的路上看到纪清澜呆坐在乔铃门口,两人才知乔铃不在屋里,可能已经在外面了,这才赶来。
剑阵内,夏冕之总算明白了那晚乔铃和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原来和她一起走,不是那个走,而是一起赴死。
夏冕之厉声喊道:“阿铃,你知道你这样做后果是什么吗?!”
乔铃轻轻一笑道:“后果,后果不就是一起死吗?那你做那些事前又想过后果吗?!你凭什么就认为那是对我的保护?!你知道我得知你是魔界卧底时,心里是什么想法吗?!”
夏冕之怔怔地看着她,乔铃哭道:“我当时真想把我自己戳瞎,我觉得一定是假的,怎么是你?怎么能是你?可偏偏就是你,我甚至希望你骗我说那不是真的,我或许都会信,可你连骗也不肯骗我……”
她抽泣了下,又凄声道:“让我跟你走?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啊!你!你辜负我对你的信任,害我最好的朋友,三番五次陷宗门于不利地步,居然还要我和你一起一走了之,你要我和你一起当不仁不义之人,和你一起走,往日活在愧疚之中,煎熬一辈子,绝不可能!我说过,我认定的事,就一定会去做,今天……你就和我一起死吧!!”
夏冕之听完,瞳孔都在颤抖——她那句话,不是答应和他一起走,而是在心里决定了要让他死的计划!知道他是那些事的罪魁祸首后,她就想好了要和他一起死!!
乔铃已经闭上了眼,万万没想到,夏冕之忽然将她拥入怀中,乔铃感觉身体被晃了一下,睁眼见是夏冕之还在试图让她离开剑阵,这一刻,哪怕乔铃早就做好了带他死的准备,还是忍不住怀疑起了自己。
为什么私心不能再大一些?为什么一定要带他死?
可事已成定局,再懊悔也改变不了了,夏冕之似乎也明白了,再次抱住乔铃,在她耳边道:“阿铃,对不起,死之前我唯一能说的,那就是……其实我是你……”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在她眼前化为齑粉,乔铃任由那些这些齑粉散落到自己身上,她只能在心中哭道:“对不起,对不起……”
到底是恨比爱大,还是由爱生恨,乔铃不清楚,她只知道自己
也是人,也是有私心的,隐瞒夏冕之是魔界卧底的事,不让他受万人唾骂,让他为了这场争端而死,是乔铃唯一能做的了。
外面的人看到夏冕之丧命,好些吓得剑都拿不稳了,谁能想到会是这么个发展,祁夜离双眸骤缩,猛然看向不远处的庄宗主,庄宗主也没想到会如此,忙不迭往后退了两步。
此时,关昭和纪清澜终于到了广场上,一来便看到乔铃一人仰躺在剑阵上,发髻已经全散开了,她看着上方,泪水止不住的落下,脑中闪过好多场景,和夏冕之的,和暮雪的,和大师兄二师兄的,还有……
关昭发出一声惨叫,纪清澜奔上前,险些摔倒,发疯般喊:“师姐!!!”
乔铃双目一滞,微微侧过头,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朝她跑来,她嘴唇动了动,勉力一笑,在纪清澜面前变成齑粉,随风散落。
死前,乔铃心想,用她和夏冕之的死,结束这场戏,阻止人魔两界战争,换浮生宗和平,换修真界和平。
无论能坚持多久,都是她能为宗门,为师尊,为暮雪,为那些师弟师妹们做的最后一件事。
“阿清,你要好好的。”
第68章 复活师姐小纪的五年无妻徒刑开始
这一定是假的。
纪清澜呆立在原地,心想,这一定是假的,不可能。
师姐还没有和他说一句话,他们还没有和好,他明明要去找她的,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她会掉进剑阵?为什么她会出事?
旁边的关昭发出一声极其凄厉的惨叫,纪清澜僵硬地往前走了一步,双腿发软,踉跄着狠狠摔在地上,抬头看见乔铃化为的齑粉散落一地,双目瞬间赤红,茫然喃喃道:“师姐……”
随即,他手脚并用爬起来,发疯般冲过去,手足无措地拿出锦囊,把齑粉往里面装。
这堆齑粉中,有乔铃的,也有夏冕之的,不过此时他全然顾不了这么多了,一股脑全往里装,好像这样还能挽救。
但其实,人化为齑粉后,会魂飞魄散。
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谁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浮生宗折损了一个长老,一个亲传弟子。
墨菀菀也哭了出来,想去帮他,墨临宸却一把将她抱起来,她挣扎道:“哥哥等等,小乔她……她……”
墨临宸凝然道:“快走,祁夜要杀人了!”
在乔铃死的一瞬,祁夜离朝庄宗主飞去,叶芷嫣试图拦他,反被一臂挥开,眼见着他已然到了庄宗主身前,纳兰夫人提剑来挡,没成想祁夜离竟直接抓住了她的脖子,把她用力甩了出去,庄宗主本还害怕,见到自己妻子受伤,也不退缩了,可下一刻,祁夜离抓住他的下颚,把他按在地上,忽然,庄琰扑过来,抱住了祁夜离的腿。
他哭着祈求道:“祁夜宗主……祁夜宗主手下留情啊!事情变成这样也不是我爹娘的错,求求你……放过他们……啊!!”
祁夜离一脚踹翻了他,手指微动,一枚石子变得尖锐无比,冲着庄琰喉管飞来,被纳兰夫人用剑挡了一下,只是改变了方向,还是削断了庄琰的两根手指,鲜血直喷。
不等他们反应,祁夜离又抓住纳兰夫人脖颈,庄宗主一剑劈来,他毫不犹豫丢开她,改而抓住庄宗主的臂膀,往后一折,啪嗒一声,庄宗主的右臂被活生生扭断了!庄琰握着还在狂喷血的手,惨叫着喊:“爹!!”
这时,周围人才意识到不对,怕危及到自己的直接跑了,站中立的犹豫着上来劝阻,可祁夜离仿佛要他们一家给乔铃和夏冕之陪葬,在掰断了庄宗主的胳膊后,又反手夺过他的剑,猛地刺进纳兰夫人腹部,带出一串血花,和庄宗主一同瘫倒在地上,挣扎着往后退。
庄琰终于怕了,不顾手上的伤,跪在祁夜离身前,却被他一脚碾在脚下,在剑即将落下的一刻,纳兰夫人勉力扑上来,凄声咆哮道:“你!你是要与九幽门为敌吗!”
祁夜离冷道:“九幽门,我从不放在眼里。”
三人皆是一顿,庄宗主大喊:“今日之事并非我们的过错!若不是你一直不交出白暮雪,我们又怎会动手!”
祁夜离高高举起剑,庄琰喊道:“爹!!”再次挡在他身前,最终,就像乔铃预测的那样,还是叶芷嫣和慕容庭以及浮生宗一众长老将祁夜离拦下。虽说浮生宗折损一名弟子、一名长老,可若杀了庄宗主一家,引得九幽门众怒,再怎么也是一场流血的斗争。
而乔铃的骨灰,已经被纪清澜全收进了锦囊里,他抱在怀中,神色木讷的看着前面,关昭想拿来,却被纪清澜推了一把,他登时怒了,只是一张稚嫩的脸蛋,早已爬满了泪水。
关昭捶了一拳纪清澜,怒喝道:“你不是住在师姐旁边吗!怎么连她去了哪里都不知道!”
纪清澜什么都没听见,只顾着往前走,关昭抹了一把眼泪,哽咽道:“你……你前些日子还惹师姐生气,你知不知道,她怕你一个人,一直让我们和你玩,一直告诫其他弟子不要冷落你……凭什么师姐对你这么好,你却只顾着自己……把师姐还回来,把师姐还回来!!”
听到关昭所说,纪清澜步子顿了顿,嘴唇颤了颤,整个人犹如从冰水中捞出来一般,泪水无声落下,仿佛心脏都停止了跳动。一路回到乔铃院子,回到她屋里,坐在她床榻边,那个锦囊躺在他怀中,他抱着膝盖,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地面。
纪清澜总觉得,师姐一定没有死,她一定还会回来的,在乔铃屋里不吃不喝待了几日,直到下属进来整理乔铃的遗物,看到她床前坐着一个面色煞白的少年,把人吓了一跳,一人上前道:“公子,请出去吧,我们奉师尊命令来整理乔姑娘的遗物。”
纪清澜猛地抬起头,眼里尽是血丝,几人不由往后退,面面相觑。乔铃从前有多在乎这个师弟,宗门内人尽皆知,他们犹豫了阵,一起来劝他,到了后面,甚至连拉带扯,可纪清澜死死抱着锦囊,就是不走,几人无奈,只好先去收拾东西。
首先便是乔铃摆放在桌上的绛漓,一人拿起,道:“这么重,不愧是上等仙剑,人都走了,这剑应该……”
他话说到中途,纪清澜忽然冲上来,夺过了他手中的剑,厉声道:“这是我师姐的剑,你们不许碰!”
另外一人则拿起了旁边的云袖,解释道:“乔姑娘离世,我们是专门来收拾这些东西的。”
纪清澜眼如寒刀,又夺过他手中的云袖,怒道:“没有!我师姐没有死!她没有死!滚,都滚!!”
云袖被他拿到的一瞬,就缠到了他的手腕上,好像他才是主人,此时纪清澜还没有注意,往日他拿着也觉有些重量的绛漓,如今在他手中却轻巧极了。
一人叹道:“公子……师尊已经决定将乔姑娘和夏长老埋葬在后山了……”
纪清澜闻言浑身一颤,他本来眼泪已经流干了,可听到这话,泪水还是夺眶而出,抱着绛漓和锦囊,抽泣道:“没有……我师姐没有死,她没有……”
他身子摇晃了下,竟直接晕了过去,再醒来时,他躺在自己屋里,怀里还抱着绛漓,可锦囊却被人拿走了。
锦囊里是乔铃和夏冕之的骨灰,有符咒能将两人骨灰分出来,多是被人拿去代替尸骨放在棺材里了,而绛漓,估计是被他抱得太紧,抽也抽不出来,就作罢了。
他床边坐着一个人,正是楚寒羽,见他醒了,起身道:“你醒了,你睡了三日,师姐已经下葬了。”
这三日,就如乔铃所想,他们死后师尊发怒,庄宗主一家被伤,灰溜溜地逃了,而师尊和原书中相同,当着众宗主的面,对自己用了测魔鞭,加之又发生了那档事,众人以“祁夜宗主是白暮雪师尊,他用了都没事,那她发狂许是意外”为由,全都打道回府了,再没有人敢多说什么。
乔铃和夏冕之被风光大葬,坟墓就在后山,浮生宗上上下下一片雪白,楚寒羽的腰间绑着一条白布,眼下微红,似乎哭过,他见纪清澜慢吞吞地起来,问:“你要做什么?”
纪清澜没答,只是拿着绛漓往外去,楚寒羽叹道:“师姐已经去世了,你……就不能让她省点心吗?”
天空乌云密布,一声闷雷响起,纪清澜抬起有些干涩的双眸,手腕间的云袖飘拂着,他看了半晌,朝后山的方向去。
路上人很少,一股死寂的气氛蔓延在各个地方,这件事对于浮生宗来说确实是很大的打击,到处都悬挂着白布祭奠两人,乌云遮盖下,这些白布也变成了灰色,在风中摇晃,纪清澜觉得很刺眼,越走越快,越走越快,雨开始下了,他在山间狂奔。哪里都在提醒他师姐已经死了,他痛哭出声,扑倒在乔铃的墓上。
两人的墓就在一处平地上,两边都是桃树,桃花瓣落满了墓碑。虽然两人只有骨灰,但坟墓却和平常的无异,只是埋下不久,上面的土还很新鲜,纪清澜哭了一阵,双手开始扒上面的土,一边扒一边哭着道:“师姐,师姐不要……不要丢下我……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不听你的话……”
很快,他看到一个棺材,里面没有尸首,只有一个骨灰盒,他加快速度,挖
了一个长形大坑,打开棺材,颤抖着拿出了里面的骨灰盒,抱在怀中,就好像往常抱乔铃一样。
雨越下越大,坑里都有些积水了,纪清澜躺在了棺材上,蜷缩着,手被冻到发白,浑身湿透,却将骨灰盒护在怀中,嘴里模糊不清地说着什么,最终,喉间发出一声呜咽,将头靠在了骨灰盒上,肩膀一耸一耸的。
纪清澜后悔极了,他那晚应该敲她门的,应该不让她走的,或者去爬窗户,总之,他如果快点认错,快点去找她,事情是不是就不会变成这样?师姐是不是就不会死?他为什么要任性?为什么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和乔铃闹?他很重要吗?明知乔铃身心俱疲,还在奢望她主动看他一眼,明知她对他好带着不得已,还奢求她对他有其他哪怕一点点的情愫。
雨水打在棺材上,啪啪作响,纪清澜就这样在棺材上睡了一天一夜,身体被冻到没知觉时,他还在想,其实这一切都是假的,他的梦而已,只要醒来,就能看到师姐对他温柔的笑,摸他的脸,唤他阿清,而他枕在乔铃双膝上。
可双眼一睁,身下却是硬邦邦的棺材,怀里是装着乔铃骨灰的骨灰盒。
这时,雨也停了,有人发现乔铃的坟被刨了,连忙喊人来,却见到纪清澜从坟里爬了出来,摇摇晃晃地往山下走。
他要离开浮生宗,要去找复活乔铃的方法。
纪清澜首先去的,是生人魂魄转世的必经之地——阴鬼城。
阴鬼城在阴阳交界之地,活人进去后会损耗精气,若长时间待在里面,会渐渐找不到出去的路,永远困在这里。
纪清澜却在里面找了两天两夜,他知道在剑阵中化为齑粉,魂魄也会随之消散,可他一定要找,些许乔铃的魂魄就在其中,可他找遍了这个鬼地方,身上的绛漓动也没有动一下,她不在这里。
纪清澜不愿接受乔铃已经魂飞魄散的事实,离开阴鬼城后,又动身去他祖母的母族,腾蛇一族。
较强大的妖类,都是远古时期神兽的后代,繁衍至今会分为好多支,纪清澜体内的妖族血脉就是蛇妖,他祖母曾经是最为显著的一支腾蛇族族长的女儿,和人类相恋,生下了纪清澜母亲,纪清澜母亲又认识了魔界的人,才有了纪清澜,只是他这四位亲人早已亡故。
这些年,腾蛇一族一直都在试图劝说纪清澜回去,但纪清澜从小没有在族内待过,甚至不能变成蛇妖,他身上的蛇妖特征只有两处,而如今腾蛇一族族长是他祖母的表兄,找他回去不过是别有所求,因此,哪怕纪清澜十五岁之前受原主欺负,也没有想过回族里。
即便如此,为了让纪清澜回来,腾蛇一族从不会拒绝他的要求,平时也会安排人在暗处和他联络,除了上次找他们拿了一次去妖市的通行玉令,纪清澜就没有主动找过他们。
这一支腾蛇族聚于蜀地,距离雾城不远,在一座幽暗的山下,穿过一条满是藤蔓的山洞,便是如今腾蛇族族长玄望秋的住所,他身为一族之长,平时都会待在族内。
纪清澜一来就表明了来意,玄望秋将他手上的骨灰盒仔细打量一番,坐到了榻上,摸着胡子思索片刻道:“只有骨灰……这很难办啊。”
纪清澜双眸骤然一亮,忙道:“只要你能复活师姐,往日我就留在族内!”
玄望秋叹道:“从前我们使了浑身解数,你也不离开浮生宗,如今居然为了你师姐回来。”
纪清澜道:“您有办法吗?”
这时,一位身着绿衣,眼尾上挑,娇俏中带着些英气的姑娘从里屋出来,她将纪清澜打量了一番,问道:“你说的那位师姐,是不是前些日子丧命于剑阵的浮生宗宗主第三位亲传弟子。”
纪清澜手捏紧了骨灰盒,缓缓点了点头。
这姑娘正是玄望秋的孙女玄月依,她和纪清澜虽是表了又表的亲戚关系,但她却是纯妖族,可奇怪的是,她的瞳孔颜色却是纯黑,一点看不出蛇妖的影子。
玄月依道:“祖父,你有办法吗?”
玄望秋看她一眼,对纪清澜道:“小清啊,我这里确实有办法,可你要想清楚,复活你师姐后,你得留在族里,不可再拜他门为师。”
纪清澜几乎是毫不犹豫、喜出望外道:“只要你能复活我师姐,我可以一辈子待在这里!”
玄望秋微微颔首,安排下人给他准备客房,没有要骨灰,纪清澜还是把它抱在怀里,得知有办法复活乔铃,他觉得自己还不能死,吃了几口糕点,蜷缩在床角,几日不吃不喝不睡的疲倦席卷了他,终于睡了过去。
这晚,纪清澜做了个梦,他看见乔铃坐在一棵桃树下的秋千上,背影柔和至极,他双目霎时变得通红,嘴里喊着师姐,飞奔过去,几乎是扑倒在她腿边,双手抱住她的腰,头靠在她腿上。
这触感极其真实,纪清澜越发抱得紧,颤声道:“师姐,对不起,我错了,你不要走,不要丢下我,你……你说过不会抛弃我的,你说过的,求求你……不要走……”
忽然,一只手搭在了他头上,纪清澜抬起头,便看见乔铃十分温柔的对他笑,他哽咽着呢喃道:“师姐……”乔铃伸手,擦掉他脸旁的泪水,轻声道:“阿清,不要哭。”
纪清澜摇头道:“师姐……从前的事都是我的错,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你别走,我不要你走……”
乔铃脸上闪过一丝忧虑之色,俯身抱住他,轻抚他的后背,道:“阿清,对不起,要丢下你一个人了。”
纪清澜猛地抓住她的双肩,把她带了起来,又不由分说搂住她,语气却脆弱不堪:“师姐,你别走,从今往后我一定听你的话,你说什么我都听,我想一辈子陪着你,是我的错,我不该奢求你喜欢我,我不该……”
乔铃捧着他的脸道:“阿清,你听话?”
纪清澜点头道:“师姐,我听话,我听话!”
乔铃微微一笑,放开了他,道:“那你快醒醒,阿清。”
说完,她的身影逐渐消散,纪清澜崩溃了,扑上去想抱住她,却扑了个空,整个人抖了抖,从睡梦中惊醒了。
他浑身惊出一声冷汗,可想到刚刚的梦,他却有种不想醒来,干脆活在梦里的想法,闭上眼,试图再做方才的梦,哪怕再看师姐一眼都行,可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了,想了想,纪清澜拿着骨灰盒,打算带着乔铃去外面走走。
纪清澜走路习惯提气轻身,除非修为远在他之上,不然根本察觉不到有人在靠近,没想,他刚出门路过书房时,听见里面传来议论声,是玄望秋和玄灵依的。
玄月依似乎有些焦急地道:“爷爷,所以你根本不能复活她是吗?!”
玄望秋嗤笑了声,道:“只剩些骨灰了,怎么可能复活,只不过是为了拖住那小子,叫他好好待在这里,等他自愿用他的血来给你炼制丹药再说。”
玄月依道:“若是被发现怎么办?他可是浮生宗的弟子,修为肯定不低的!”
玄望秋冷哼道:“何止不低,我们这一支很久未出现的腾蛇神力传到了他祖母身上,结果她竟和人生了一个半妖,好在纪清澜这小子遗传了他祖母强大的妖力,你看到他眼睛了
吗,那是腾蛇一族妖力强大的标志,只有他的血,才可以养你的身子。”
这便是为何纪清澜要忍受五年欺凌,却仍然不下山回族群的原因,他一直都知道,族长要他回来,不过是为了利用他给他孙女炼制丹药,因玄月依从出生起体内妖力就逐渐衰弱,身为蛇妖,妖力衰弱,别说族长位置,她可能都活不过二十岁!
不过现在,纪清澜不在乎这个,只要能复活乔铃,他可以天天割腕放血,可没想到,这个老奸巨猾的东西竟然是在骗他!“嘭”的一声巨响,纪清澜一翻手中的剑,剑上类似眼睛的纹路闪着血色的光,前面的门被他劈成了四半。
玄月依和玄望秋仓皇扭头,纪清澜咬牙切齿道:“你说能复活师姐,你敢骗我?!”
玄望秋忙道:“不不,没有骗你,确实能……”
纪清澜喝道:“去死吧!!”
两人双双死在了他剑下。
他一转身,府邸内的下属听到动静,已经赶了过来,纪清澜没有退缩之意,赤红着双目刺下一剑又一剑,直到府上所有人都死在了他的剑下,他才力竭单膝跪在地上,咳出一口血。
纪清澜把怀中的骨灰盒擦了擦,想到那个梦,嘴角面前扬了扬,低声道:“师姐,你是在提醒我吗?”他用剑支撑住身子,勉力道:“我带你走,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办法的……”
纪清澜带着一身血气离开了这里,可他竟不知道该去哪里,这个世上他已经没有亲人了,连个能帮忙的人都没有,因为灵力耗尽,他有些魂不守舍地走在路上,是往雾城去的路。
蜀地内多巫师,他想去找找看,刚进城,周围人看见他浑身是血的模样,指指点点地绕开他走,纪清澜浑然不觉,也不在乎,低头走着,直到几人忽然挡在了他面前。
这人脸颊处有颗很明显的黑痣,手上抱着厚厚的纱布,正是庄琰,他带了一大群小弟,因为前些日子被割了几根手指,回来哭过闹过后,就来街上找人撒气了,纪清澜正好撞在他气头上。
庄琰把纪清澜一推,拎着他身前衣领,啧啧道:“哟,这不是浮生宗的内门弟子,从前总是跟在乔铃身后的那个跟屁虫吗?”
纪清澜垂着头,没有理他,庄琰又拎了一把他,怒声道:“你们浮生宗不是很牛吗?!死了一个亲传弟子,一个长老还不老实,你跑来我九幽门境内做什么?找打的吗?!我说你们浮生宗都该死!怎么,乔铃死了,你没地方去了?那个乔铃,从前……”
话到此处,纪清澜猛然举起手,冲着他的脸来了一拳,这一拳不含灵力,力道却格外大,庄琰险些被打飞了出去,好在旁边有人扶着,站稳后,他气急败坏道:“你……你算个什么东西,敢打我!!”
纪清澜冷笑道:“你敢说师姐,我为什么不敢打你?我还敢杀了你,要来试试吗?”
他浑身血污,满面冰霜,虽笑着,却带着刀子,好像下一刻就要刺过来,庄琰心中恐慌了瞬,可又想到昨日的传言,喊道:“快!快把他手上的盒子抢过来,那是乔铃的骨灰!”
这几日,纪清澜刨了乔铃的坟,带走她骨灰盒的事已经传遍了。
一人眼疾手快,趁纪清澜灵力耗尽反应没有之前迅速,撞了他一把,在他摔倒之时把骨灰盒夺了过去,纪清澜瞳孔骤缩,咆哮道:“还给我!!!”
庄琰把骨灰盒在完好的那只手上抛了抛,嘿嘿笑道:“不还又能怎么样?你现在能把我怎么办?唉,乔妹妹啊乔妹妹,之前非要和我疏远,现在好了,人都没了,真是可惜了一个貌若……”
纪清澜翻身而起,猛地把他按在地上,双拳一下又一下地砸在他脸上,不停道:“还给我!还给我!我叫你把师姐还给我!!”
庄琰被打了个猝不及防,嘴角都开始溢出血了,纪清澜坐在他身上,其他人拉都拉不开,拉开了,他就又扑上来打,把庄琰往死里打,终于,庄琰惨叫着把乔铃的骨灰盒往后面丢,纪清澜目光随之移动,迅疾地在其落地之前接住了。
而庄琰趁这时候爬了起来,抹了一把脸上的血,用手指着纪清澜,怒喝道:“给我打!打!!!”
众小弟一拥而上,纪清澜将骨灰盒牢牢护在怀中,整个人蜷缩着,任由他们的脚、拳头落在自己身上,庄琰在旁边叫嚣道:“敢打我,你算什么东西!抱着你那破盒子过一辈子吧,人都死了!靠,痛死老子了……”
话音刚落,纪清澜腰间的剑动了动,下一刻,绛漓和云袖同时飞出,满天的花瓣在空中散落,化为尖锐的刀片刺下,而云袖则环绕着纪清澜,将他护在中间。庄琰一行人被绛漓打得措手不及,身上都挂了彩,哭着喊着跑开了,而绛漓和云袖又回到了纪清澜身上。
纪清澜缓缓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手中飘拂的云袖,以及腰间灵力充沛的绛漓。
纪清澜试探性地拿起绛漓,这把外表华丽,可刚可柔的剑在他手中轻巧极了,他小心握住剑柄,剑身出鞘,如同被它的主人拔出一般,飘出乔铃曾经吐槽过数次的夸张花瓣。
纪清澜彻底愣住了。
原来师姐是自己赴死,不然绛漓和云袖怎么会在她房间里,还被她授意认他为主!
哪怕脑子很乱,纪清澜还是能理顺。乔铃早就在准备赴死了,在他和她闹脾气的那几日,她心里一定计划了很多,绛漓和云袖被她留下,是因为她心里还记挂着他,他却以为乔铃完全不在乎他,还和她闹脾气!
纪清澜狠狠地捶了自己一拳,又摇摇晃晃地起身,夕阳洒落在他身上,把他的影子拉长,再拉长,就像乔铃那晚一样。
他要去最后能想到的地方。
绝情崖下,纪清澜晃了晃头,有些坚持不住了,直接坐下歇息,身前却出现了一个人。
这人逆着光,他有些看不清,以为又是庄琰派来的人,正要起身,这人却道:“你是不是要去魔界,为了复活你怀里的人。”
纪清澜警惕地道:“你是谁?”
这人笑道:“我也是魔界之人,知道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你师姐复活。”
纪清澜道:“我怎么相信你?”
这人从怀中拿出一块令牌,道:“我敢保证有复活你师姐的办法。”
纪清澜起身,看清了这人的脸,是个有着点点胡子,身量高,有些清瘦,五官俊朗的男人。
而他手中的令牌,是魔界皇室的令牌。
无论如何,纪清澜都要去魔界一趟,如果能去皇室,就代表他能看到的东西越多,复活师姐的希望就越大,只要能复活她,让他做什么事,他都会甘之如饴。
绝情崖深不见底,纪清澜只看一眼,便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第69章 聚散离合喝血才能长得快
纪清澜带着乔铃骨灰盒下山后的半日,下属才将此事告诉给守在白暮雪床前的萧鹤连等人。白暮雪在几日前醒来时听到乔铃去世的消息,她本就身体虚弱,痛哭一场后晕了过去,直到现在还没有醒,中途是师尊在照顾她,师尊有事时,就是萧鹤连几人守在这里。
现下,得知纪清澜的事后,关昭吵着要去追他,被萧鹤连拦住了。
萧鹤连道:“别去了,阿铃出意外
,我们谁都受不了,纪师弟往日和阿铃那样要好,肯定是带着阿铃的骨灰去找复活她的办法了。”
关昭一屁股坐到凳子上,呜呜咽咽地道:“那怎么办嘛,他能有什么办法,平时就会在师姐面前装可怜,师姐去世前几日还在和师姐置气!”
萧鹤连揉了揉眉心,道:“关师弟,你声音小些,不要吵到暮雪了。”旁边走过的傅君行按了一把关昭的脑袋,关昭想控诉,可抬头一看,两人脸上血色全无,皆是失魂落魄无精打采的模样,他只好趴在桌子,憋着眼泪默默生闷气。
门吱呀一声,一位小药童端着药进来了,在他身后,楚寒羽和一位姑娘也走了进来。
这姑娘明眸皓齿,身着嫩黄色的裙装,腰间配剑,手戴几串叮当响的银手链,她不绑发髻,只梳了一条侧边马尾,垂下几条小辫子和发带,显得有活力又有几分俏皮,然而,她的眉间有一朵梨花印记,眉宇也和叶芷嫣有好几分相像,不过叶芷嫣温柔端庄,她却更为俏丽。
这姑娘正是如今梨花岛岛主叶芷嫣的妹妹叶云仙,从小在梨花岛长大,自八岁后常跟着叶师祖去外游历,前些日回岛上,正好碰上萧鹤连,两人小时候常常一起玩,听说了浮生宗的事,她也跟了来。
屋内死气沉沉,叶云仙皱了皱眉,对萧鹤连道:“鹤连哥,你已经几日不吃东西了,还有……傅公子。”
她把盘子放桌上,里面是一叠热气腾腾的包子,萧鹤连叹气道:“云仙,你吃吧。”
叶云仙撇撇嘴,转而捧起碟子对傅君行笑道:“傅公子,你吃点吧?一直这样伤心也不是办法。”
傅君行摇了摇头,坐下低声道:“不了,没有胃口。”
正在这时,白暮雪的手动了动,几人还未注意到,她猛一睁开眼,喊道:“乔乔!”坐了起来,额头冒出冷汗,神色恍惚不安。
几人立即围了上去,白暮雪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抓住萧鹤连的衣袖道:“乔乔?她在哪?她在哪?!”
萧鹤连一顿,道:“暮雪,阿铃她已经……死了,前几日就告诉你了。”
闻言,白暮雪呼吸一窒,痛苦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喃喃道:“我梦到乔乔了,她明明还在和我说话,转眼就不见了……我以为她没死,我以为她还在……”
萧鹤连道:“我们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君行和我都很后悔没有及时赶回来。”
白暮雪哽咽道:“不是你们的错,是我……是我突然发狂伤人,他们才会来宗门,乔乔才会出事……”
傅君行道:“别这么想,我们都不想事情变成这样,现下你先好好养伤。”
说完,他转身想端药来,叶云仙却忽然凑上前,挑眉道:“你当真什么都不知道?”
几人一愣,萧鹤连道:“云仙,你说什么?”
叶云仙抓住白暮雪的手,让她手掌朝上摊开,几人便瞧见她掌心有一道用刀划的米字形伤痕,不大,但伤口虽好,却留下了这个印记,看着像沾了朱砂在手掌写了个“米”字,很是明显。
萧鹤连道:“这个怎么了吗?”
叶云仙扫视几人一圈,低低笑了声,道:“原来你们一直不知道,这是换血后的才会留下的伤痕。”
几人面露疑惑:“换血?”
叶云仙简单明了道:“是一种古术,我和师祖了解过,如果我猜的没错……乔姑娘手上也有这么一道伤口,因为她和白姑娘换了血。”
白暮雪茫然道:“什么意思?”
叶云仙摊手道:“意思就是,你这么多天没有再发狂,而是平安无事地躺着,是因为乔姑娘和你换了血,你不是人魔混血了,你身上的魔族血脉,到了她身上。”
此言一出,几人面上都是一致的毫不知情,白暮雪更是愣愣地道:“我、我不知道,当时乔乔把我带进山洞里,后面发生了什么,我完全不知道。”
叶云仙道:“这倒也正常,我想当时乔姑娘应该是没办法了才会选择换血,她胆子真大,换血不仅途中很痛苦,还是魔族血脉进入她的体内,估计换完更痛苦,你们没有注意吗?”
白暮雪怔然道:“那几日我一直在昏迷,都没有怎么见过乔乔。”
叶云仙笑了笑,语气莫名有些揶揄,道:“那是,毕竟你是被换的一方嘛,自然除了身体虚弱,就没有别的事了。”
萧鹤连拉了她一把,叶云仙不以为意,白暮雪一贯听不懂别人话里的潜在意思,只是捂着脸低下了头。傅君行忽然道:“难怪,那几日我看阿铃手上也缠着纱布,她说是和暮雪在山洞里不小心伤到了,原来……竟是换血的伤口吗!”
叶云仙道:“多半就是了,我猜乔姑娘应该是不想让你们担心,才没有告诉你们。”
傅君行懊悔道:“那几日阿铃脸色很不好,我以为她是被吓的,就没有多问。”
叶云仙道:“这也不能怪你们,毕竟她有意隐瞒,你们再怎么问,她不说也没有办法,只不过……”她看一眼白暮雪,悠悠道:“或许乔姑娘的死,就和她体内的魔族血脉有关,不然她怎么会出事呢?”
几人都听出她话里责怪白暮雪的意思,萧鹤连蹙眉道:“云仙,别这么说。”
叶云仙耸肩道:“我说的是实话啊,人魔混血本就被大家排斥,这位白姑娘又在众仙家面前发狂,要不是乔姑娘,她现在在哪都不知道呢。”
她笑了笑,侧身斜看着白暮雪道:“啊,不对,白姑娘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人魔混血,她是无辜的,应该怪宗门,居然眼拙收了人魔混血当弟子,还是亲传弟子。”
她语气轻松自若,话里话外却都在冷嘲热讽,白暮雪仍然垂着头,关昭和楚寒羽抿唇沉默,傅君行冷冷地道:“你的意思,全都是暮雪的错了?”
叶云仙顿了顿,扭头道:“我可没有这么说。”
担心他们发生争执,萧鹤连忙起身拉着叶云仙去了外面,指责道:“云仙,你不该那样说,事情变成这样我们谁都不想,何况暮雪和阿铃关系极好。”
叶云仙抱胸背过身,轻哼了声,道:“我自然知道她们关系好了,否则换血那么痛苦的事,怎么可能会有人愿意做,而且我说的有错吗?要不是她的缘故,乔铃就不用换血,当然也不会丧命。”
萧鹤连揉了揉眉心,道:“暮雪已经够伤心了,她身体还没好,你别在她面前说这些话……云仙,你是怎么了?先前你都没有见过暮雪,怎么就这样讨厌她?”
萧鹤连知道叶云仙从小便是有话直说的性子,她也毫不掩饰,直接道:“我讨厌她,当然因为她是人魔混血。”
萧鹤连摇头道:“暮雪虽是人魔混血,可她的出生不是自己能决定的。”
叶云仙嗤道:“对,可她这么久居然没有发现自己的不对?这就罢了,被祁夜宗主收为亲传弟子,还传出那样的谣言,我怎么可能不讨厌她。”
萧鹤连听出究竟了,道:“是因为叶岛主,对吗?”
叶云仙轻蔑地点了两下头。她很小便知自己姐姐叶芷嫣对祁夜离有爱慕之心,还试图撮合过,不过祁夜离对叶芷嫣只有同窗的情谊,叶芷嫣也就放弃了,叶云仙也以为如此,直到前些日子,她看见叶芷嫣在为浮生宗的事烦心,就知道她一定还喜欢祁夜离,只是隐藏了这份情感。
而祁夜离对自己弟子有其他情愫的事情已经在修真界传遍了,叶云仙很替自己姐姐打抱不平,去问了她,叶芷嫣竟也没有怎么反驳,她这才和萧鹤连一起来浮生宗,一方面要看看夺了姐姐所爱的人是什么样,另一方面则是为了见傅君行,她先前和傅君行见过几面,对他很有好感。
萧鹤连也知道那些传言,他劝道:“你不该把那些流言蜚语当真的,师尊对暮雪很在乎,是因为她是他弟子。”
叶云仙立马道:“你也是他弟子,傅公子也是他弟子,乔姑娘还是他捡回来从小带在身边的!可都没有这位中途来的重要,到底是多在乎,才会在那么多仙家的威胁下都不把人交出来?还对自己用了测魔鞭,说是只有师徒之情,谁信?”
萧鹤连不由抹汗,正色道:“云仙,这里是浮生宗,要注意言辞。”
叶云仙哼道:“反正我就是讨厌她!鹤连哥你在想什么?乔姑娘的死她也有一份,明明是她带来的祸事,别人变成一堆齑粉,她倒是安然无恙……”
忽然,一人冷声道:“说得这么大义泯然,就能改变事实吗?”
两人寻声望去,来人正是慕容烨和墨菀菀,萧鹤连讶然道:
“慕容公子,墨姑娘,你们这是?”
墨菀菀道:“我们是来看暮雪的,她身体还好吧?”
萧鹤连道:“已经醒了,只是需要修养。”
墨菀菀一听,撒腿跑进屋里,慕容烨和叶云仙冷眼相待,两人是璇玑岛和梨花岛的后人,先前就见过多次,只是慕容烨性格傲慢,叶云仙虽活泼,却不喜欢和这种人交朋友,于是,两人见面都装不认识。
叶云仙被他这么一说,仍是一点不慌张,轻笑着道:“你也知道是事实啊,我只是把事实说出来而已啊,有什么不对吗?”
慕容烨横着她道:“外面的传言就是因为你这种人以讹传讹才如此颠倒是非,再说白暮雪一个姑娘,懂什么情情爱爱,你说她不对,怎么不说另一人。”
这另一人,自然是祁夜离了,叶云仙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扬声道:“这种事情,自然是两个人都有问题,不过我讨厌谁,就说谁,你管得着吗?”
慕容烨眉头抽了抽,对萧鹤连道:“萧公子,你们梨花岛真是人才济济。”
萧鹤连还没答,叶云仙就回怼道:“你们璇玑岛也可以,所谓铁面无私的慕容岛主,却维护人魔混血,听说他对白姑娘比对自己亲儿子还亲呢!”
慕容烨怒道:“你!”
叶云仙微笑道:“我说错了?没有吧。”
眼见着两人距离越来越近,萧鹤连忙挡在两人之间,无力道:“别吵别吵,这里是药堂。”
慕容烨冷冷地哼了声,睨了她一眼,转身进屋,叶云仙嗤笑道:“和我斗嘴。”
萧鹤连道:“云仙,你真该改改你的性子了。”
叶云仙扬了扬眉,道:“为何要改?我就这样啊,又不需要人人都喜欢我。”
萧鹤连无奈摇头,往药堂外去,叶云仙道:“鹤连哥,你又要去……?”
萧鹤连道:“嗯,时辰到了。”
叶云仙啧了声,跟了上去。萧鹤连一路来到自己屋里,从袖口中拿出一个锦囊,又从里抱出一只睡着的小白狐狸,轻手轻脚放在了床上的小篮子里,小篮子里铺着被子,看着格外暖和。小狐狸被放了进去,耳朵动了动,继续熟睡。
萧鹤连则拿出碗和匕首,撩起了袖子,正巧叶云仙进来,一看到他白皙的手腕上全身用匕首划的伤痕,不由皱眉,道:“鹤连哥,你复活末央,一定要用这种办法吗?”
萧鹤连淡然用匕首划伤了自己的手腕,伤口不深,鲜血滴滴答答落入碗中,他道:“是,只有这种办法才能让阿央快点好起来。”
叶云仙已经看见他好几次这样面无表情划上自己手腕放血了,因此萧鹤连脸色常常是苍白的,他还毫不在乎,在末央的魂魄终于能化为实体后,高兴的又弄了一大碗血给她喝。修士的鲜血,对妖来说自然是最好的补品。
只是末央如今虽又变成了小狐妖,一切却都要从头开始。
叶云仙忍不住劝道:“末央都变成小狐狸了,就让她慢慢长大不行吗?非要伤你的身体。”
萧鹤连摇头道:“不行,阿央现在还是一只没有灵智的普通狐妖,喝我的血能提升她的修为。”
叶云仙嘀咕道:“其实你就是想她快点变成人,这样你就可以和她在一起了。”
萧鹤连勾了勾唇角,慢条斯理用纱布包好手腕上的伤口,道:“是啊,我就是这么想的。”
他把小狐狸到桌上,一闻到鲜血的气息,小狐狸一下睁开眼,迫不及待地喝了起来,萧鹤连欣慰地看着,一手撑着脸,手抚摸她背后的毛发,道:“阿央胃口越来越好了。”
叶云仙:“……”
小狐狸喝完就睡,萧鹤连不忍心让她继续待在锦囊里,正好叶云仙有空,他便拜托叶云仙先看着,自己去看看白暮雪。
叶云仙答应了,百无聊赖地拿来几本书看,小狐狸就待在她旁边,忽然,在叶云仙心思都放在书本上时,篮子里小狐狸睁开眼,双目血红,猛一转身咬在了叶云仙手臂上!
叶云仙尖声叫起来,一击把小狐狸打在了地上,小狐狸被狠狠一撞,晕了过去,叶云仙心中怒气顿起,提着她的后颈去找萧鹤连。
药堂内,叶云仙坐在凳子上,一位医师正在给她包扎伤口,她怒道:“鹤连哥,你能不能把她看好?!突然发疯咬我一口,要不是我反应快,我这一块肉都得被她咬下来!”
萧鹤连也很意外,末央如今虽还没有灵智,可从未咬人,他道:“之前你也照顾过阿央,她都没有这样过啊。”
叶云仙跺脚道:“我不管!我之前照顾她是因为你,我本来就讨厌妖,现在她咬了我,我没有杀她就算好的了!别让她出现在我面前,看着心烦!”
萧鹤连道:“对不起云仙,我代阿央向你道歉。”
叶云仙虽生气,可一想到萧鹤连为末央茶不思饭不想,还是憋下了气,只打定主意不再和她单独相处,免得她又发疯伤了自己。
这时,傅君行进来了,对萧鹤连道:“鹤连,方才师尊说要带暮雪闭关,阿铃不在,我待在宗门难受,准备回峨眉待些日子。”
萧鹤连低头道:“好……正好阿央这样不适合待在宗门,我怕她伤人,还是带着她去其他地方。”
傅君行拍了拍他的肩,道:“注意安全。”萧鹤连颔首,自从得知回来后,几人间再没有往日欢脱的气氛,更多的是沉默和死寂,每个人心中都有心事。
听到傅君行要去峨眉,叶云仙举手起身,笑道:“傅公子,你能不能带我一起?我刚好要去峨眉那边游历。”
傅君行本要拒绝,萧鹤连却道:“君行,你带着云仙一起吧,她修为了得,不会给你添麻烦,刚刚她被阿央给咬了,恐怕不会想和我一起。”
傅君行便不再拒绝,他回峨眉自然是去找傅君思,多一个人同路倒也无所谓,叶云仙却很激动,伤也不疼了,向傅君行打听了不少峨眉的事。
两人即日出发,萧鹤连则在晚上出发,白暮雪昨日就和师尊一起闭关了,关昭和楚寒羽送完三人,沉默着回到宗门,关昭闷闷地道:“散了,我们再也聚不到一起了。”
楚寒羽道:“别灰心,有缘分总会有机会的。”
关昭又红了眼眶,道:“师姐都走了,哪有什么机会。”
楚寒羽默然,两人并肩走着,关昭仰头看了眼满天繁星,忽然想到上次在船上时看到的星星,想到几人一起打闹一起游历,心中更加惆怅,从此经常一人独自躺在那颗最大的桃花树下,独自望着黑夜发呆。
这一看,便是五年。
第70章 解毒之法乔乔归来!
乔铃万万没有想到,复活过后是在一个很偏远的小村子后的树林里,旁边就是一个小池塘。
她猜是系统故意的,想叫她看看她如今的样子。水池中,仍然是那张清丽脱俗的脸,不过眉宇间的天真之气荡然无存,显得稳重温和了不少,此时的她,已经是五年后的模样了。
乔铃那日和系统商量时得知,她会在众人面前变成齑粉,她的身体会在某个地方慢慢恢复,因为积分较少的缘故,修复时间长达五年,前几日乔铃才醒,不过只一瞬,她就知道魔族血脉还在她体内。
对此,乔铃向系统控诉:“不是,恢复后就不能按原装来吗?”
系统:【抱歉用户,无法改变用户身体特质。】
乔铃叹气:“算了,你也不是第一天这么拉胯了。”
系统:【用户愿望已完成,系统将回归总部,祝用户生活愉快。】
乔铃:??!!
等等,她只是吐槽一句,没有要你走的意思!
系统:【用户任务失败,总部将回收系统。】
乔铃懵了:“任务失败?哪个任务?黑化值还是羁绊值?”
系统遗憾回答:【用户将自行发现并解决。】
乔铃无语到了极致:“你……我……你不是我穿越来帮我实现遗愿的东西吗?怎么说走就走?”
【用户任务失败,系统将回归总部,且用户不算穿越来,而是转世。】
乔铃呆住了:“什、什么转世?”
【这是系统的疏忽,没有及时更正错误,用户上一世猝死,根据用户遗愿安排用户转世到本书“乔铃”身上,并根据用户遗愿设定用户到十六岁后觉醒上一世记忆,十六岁之前按原书原主的人设走剧情。】
乔铃:“哈?哈?!所以我一直吐槽的原主其实……就是我自己?是因为我忽然想起了上一世的记忆,误以为我是中途占了原主的身体,实际这个身体里的魂魄一直是我自己,只是先前一直是原主的人设……就因为我上一世的遗愿?!”
系统:【是的。】
乔铃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了,苦笑道:“你还不如不告诉我。”
知道这个消息,她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夏冕之,从始至终,他都是在对她好。
……算了,人都没了,想再多也没用。系统要走,她也拦不住,任由它去了,拍拍衣服,乔铃去了不远处的小村庄,靠修士的身份帮他们处理了一些事,在村头废弃的院落暂时住下,向他们打听了外面的事。
得知是太平盛世,乔铃便放心了,看来这次死遁的目的达到了,不过,她现在身体魔气未除,暂时还是不要回宗门的好。
乔铃在这里待了三月,这三月认真修炼,加上她又找了一朵雪莲,勉强能压制魔气,可不知为何,每到十五满月这日,她体内的魔气就会变得异常凶悍,无论怎么压制,哪怕吃药也没用,在第三次痛得满地打滚后,乔铃终于忍受不住,思量着找谁帮忙,不然她活了,又得痛死在这里。
可是细细一想,这世上她竟没有一个亲人,或许有,但她不知是谁,宗门暂时不能回去,哪怕她很想念朋友们,回去了,也只能给他们徒增烦恼,若是让暮雪知道换血的事,一定十分愧疚。
田埂上,乔铃慢悠悠走着,手拿着一根芦苇玩,路过的村民看见她,放下锄头便向她打招呼,乔铃回以一笑,又陷入沉思。
再过十几日又是十五了,她该怎么压制体内的魔气?能找谁帮忙?天下之大,她却独身一人。乔铃又想起夏冕之,脚步一下顿住。
不是难过,而是想起曾经他在书上找到过能压制魔气的办法。
和魔界之人双修!!
可如此一来,就要去一趟魔界,乔铃知道她如今是可以自由来回绝情崖的,可一直说魔界混沌一片,到处是暴戾无度、身材比常人高大好几倍的怪物,她去了,怎么才能找到可以和她双修的人?
刚想完,乔铃就觉得自己太刻板印象了,白暮雪和纪清澜都带魔族基因,怎么就不像传言的那样?估计都是以讹传讹的。
于是,乔铃决定前往魔界,所谓天无绝人之路,她用这几月帮人办事的钱买了一把过得去的剑,再给这个村的村民们画了好些符咒,收拾好行李,御剑朝蜀地的方向去。
如她所料,这几年没有发生什么事,九幽门安排守绝情崖的下属都去玩乐了,乔铃走到边缘往下看了眼,有些发怵,但没有多少时日了,她一咬牙,捂着嘴跳了下去。
好在魔界并非她所担心的那样,恰恰相反,这里和人界区别并不大,只是更为热闹,乔铃一打听,得知自己所在的地方是魔界第二大城云都城内,这座城以酒闻名,满大街都散发着酒香,随处可见抱着酒坛喝酒的人。
乔铃闲逛了阵,不由犯愁:她总不能在大街上随手拉一个男人和他双修吧?她对相貌啥的还是有点要求的……
乔铃走进一家酒肆,向隔壁桌畅谈的大娘攀谈起来:“大娘,我是从家里偷跑出来的,第一次来这里,呃……外面的人多多少少都有点修为吗?”
这大娘似乎惊了一惊,放下手中的碗道:“稀奇了,当今竟然还有如此古板的人,管着家中子女不让外出,那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其他地方我不清楚,但我们云都城,哪怕是花街的人,都有些修为,会点子真功夫的。”
花街……是她想的那个花街吗?
乔铃忙道:“大娘,这花街是?”
这大娘爽朗一笑,道:“好姑娘,花街自然是寻欢作乐的地方,你这个年龄去正好,多体会体会,我可以给你推荐几处,大娘我特别满意的,保准你去了一次还想去第二次!”
好吧,看来这里的人也很不拘小节,很大胆……
乔铃笑道:“大娘,他们全都是有过床笫之事了吗?我想找个没有过的。”
大娘哎哟了声,道:“想找个没有的还不简单,花街到处都是,没有过的不吃香,没有经验,怎么能让人满意?那肯定还得是有过的才会伺候人啊,没有过的话……年龄都要偏小些,不过你一个黄花大闺女,想找点乐子也正常。”
乔铃几乎想捂住她的嘴让她小声些了,虽说她并不避讳谈这些事,可周围都是人,这大娘又高谈阔论,别人想听不见都难!
但她偷摸去瞅周围人时,发现他们只顾着喝自己的酒,聊自己的,丝毫没有要竖起耳朵听的意思,看来在这种场合聊这种事在这里是很寻常的事。
乔铃抹汗道:“我是想找点乐子,毕竟人活一世几十年嘛,哈哈……”
闻言,大娘直截了当让小二拿来纸笔,在乔铃目瞪口呆中写下了几个地址,告诉她:“喏,这几个地方,都在一条花街,我和我老姐妹经常去的,保管姑娘你喜欢。”
乔铃两眼放光,收了起来,点头笑道:“多谢大娘。”
让乔铃意外的是,魔界不仅是以钱换物,还能以物换物,她走去花街,就看到好几次有人抱着东西去换另一个东西,值得庆幸的是,她本以为自己带的银子会不够,可向老鸨询问后,才知还是雏的男子是最便宜的,她大手一挥,招来了七八个男子站着供她挑选。
这些男子相貌都不差,身材相当不错,只用几块布遮盖住,白花花的一片摆在乔铃眼前,相当惹眼,她定一定神,左右来回走仔仔细细看他们。
老鸨笑道:“姑娘,这几位可都是新来的,虽说年轻了点,没有什么经验,但年轻身体好啊,看姑娘你,也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吧。”
乔铃哈哈道:“在其他城去过好几次了,这次来想玩点新鲜的。”
她一面说着,一面探测他们的修为,这几位男子或许没想到买自己第一次的是一个相貌可人的姑娘,竟直接推销起了自己,一个个拥到乔铃面前,你一言我一语:“姐姐看看我,我昨日才看春宫书好好学习了的~”
“姐姐,你想怎么弄我都可以。”
“姐姐,你想的话,我们可以去里间,你随意看。”
“姐姐,你说什么我都听,用鞭子什么的都可以~”
乔铃:你可以我不可以!!
最终,她挑了一个话少,相貌身材不错,修为尚可的男子,只是她十分好奇,这些人有外貌有修为的,为何要在这里……卖身?
乔铃问了她选的那位男子,这男子花名为砚欢,长相清俊,总是用无辜的眼神瞧人,乔铃注意到他时都不由一愣,觉得这人有几分像纪清澜。
砚欢有些讶异道:“姑娘……来做这行挺常见的,是正经事,我们这里也不接待男子。”
乔铃道:“我知道,只是我有些好奇。”
砚欢垂下头,低低地道:“我是因为想找一位真心待我的姑娘。”
乔铃了然道:“这样啊。”
她怎么觉得更多是因为这里的人不觉得做这事是丢脸的呢?就像寻欢作乐一样。
砚欢抬眼道:“姑娘,会是你吗?若你今晚满意,是不是会带砚欢走?”
乔铃摸着下巴道:“这……这很难说啊。”
砚欢忙抓着她的手道:“姑娘,我会让你满意的!你想怎么样都行,只要你不嫌弃我……我和其他人比,实在不出色。”
乔铃愣了愣,砚欢眨了眨眼,双眸浮现出一层水雾,十分可怜地道:“姑娘,能别丢下我吗?”
乔铃缓缓睁大眼睛,眼前的人和
记忆中的人影重叠,这句别丢下我,她从前听过,同样的眼神,同样的语气。乔铃恍了眼,喃喃道:“阿清……”
砚欢小心地道:“姑娘说什么?”
乔铃回过神,恍惚道:“没、没事,你今晚好好洗干净。”
砚欢点头应下,乔铃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心中一个机灵,忙收了回来,心道:“我想什么呢?怎么能把他当成阿清,估计现在阿清在浮生宗好好待着呢。”
与此同时,纪清澜坐在血气弥漫的水池之间,水池边的桌上,摆放着那个骨灰盒。
他又在幻境中看见乔铃了,乔铃是他的心魔,一日不复活她,他就一日过不了这一关,修为并非停滞不前,而是充满了戾气,损身损心。
陷入幻境的人从不知道这一切是假的,纪清澜抱着乔铃的身体痛哭,怀中的人动了动,缓缓睁开眼。
纪清澜忙道:“师姐!没事,没事,我带你走,马上就不疼了。”
他想抱她起来,乔铃却伸手探他的脸,纪清澜停下,她又从怀中拿出一把匕首,道:“阿清,我活不了了,你同我一起走吧。”
纪清澜呆呆地看向她手中锋利的匕首,颤声道:“师姐……”
乔铃勉力笑道:“难道你之前说的都是假的吗?”
纪清澜摇头道:“不,不是!但是我死了,师姐你怎么办啊?”
乔铃道:“我们一起死,不好吗?阿清,你究竟对我是何种感情?”
纪清澜俯身,额头对着她额头,哽咽道:“我喜欢师姐,想娶师姐为妻,想一辈子陪着师姐。”
乔铃满意地笑了笑,道:“那你还不动手,一个人,我害怕。”
她说着,又递上了那把匕首,纪清澜明明清楚若真是乔铃的话,是不会说出这种话的,可他还是拿了过来,仍然流着眼泪,只是目光坚定,像是在发誓一般:“师姐别怕,我来陪你,不会让你一个人的……”
话音未落,他忽然感应到了什么,胸口一热,嘴角溢出血,醒了过来。
纪清澜从摇摇晃晃从血池中起来,旁边的下属见状,忙去扶他,着急道:“少主你……你没事吧?”纪清澜摇头,走到那张桌子前,把骨灰盒打开,里面的骨灰仍在,他面露茫然,闭了闭眼,欣喜之色浮于眉梢,紧接着又眉头紧锁,似乎觉得不可置信。
下属犹豫道:“少主?”
纪清澜擦干净嘴角的血迹,冷声道:“带人在院外集合。”
下属即刻去办,不多时,纪清澜走了出来。五年已过,他身量极高,脸上稚气尽褪,眼神微冷,黑发红衣,束起的马尾仍有一条小辫子垂下,手腕处还绑着云袖。
下属上前问道:“少主,我们去哪?”
纪清澜再次确定一番,扬声道:“去云都。”
顿了顿,又道:“花街。”这两字,却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此时天色已黑,魔界之人不擅用剑,御剑的也少,纪清澜来到这里后通常不御剑,不过此时他急于求证,踏上剑,手紧紧拽着云袖。
云雾升起,遮盖一轮弯月。
乔铃悠哉躺在砚欢屋内,等着他洗好进来,花街晚上热闹,这里还能听见下面的喝酒玩乐声,乔铃叹着气,把葡萄往自己嘴里丢,心想自己今晚就要体会大人的乐趣了,想来她也该体会体会了。
屋内生着香炉,有安神的作用,乔铃却越来越精神,心跳得越发快,心道:“难道有不好的事要发生?双修失败?别啊!”
这时,外面忽然安静了。
乔铃翻了个身,想去看看时,门忽被人敲了两下,她干脆换了个潇洒的姿势,靠在榻上,道:“洗好了?不用怕,直接进来吧。”
门猛地被人大力踹开,一道颀长的玄色身影出现在门口,乔铃眯了眯眼,手丢葡萄的动作顿住了。
纪清澜目光定在她脸上,脸上的笑兴奋诡异,还有几分扭曲,他道:“师姐,许久未见,很有闲情雅致嘛。”
乔铃:啊……你是那个……你是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