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老师？”蒋明夜惊讶。
“没打扰到你吧？”
姜淑君的脸颊似乎有些微热，她将手里的酸奶递过去，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他因刚洗完澡而微湿的发梢，以及那宽大T恤下若隐若现的锁骨。
“看你灯亮着，就上来看看。顺便，有点事想跟你说。”
“快请进。”蒋明夜侧身让开。
出租屋的空间本就狭小，姜淑君一走进来，空气中仿佛瞬间被一股淡淡的栀子花香填满，与他身上沐浴露的清爽气息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微妙的暧昧。
姜淑君的目光快速地环视了一圈这个整洁得不像男生宿舍的房间，最后落在他搁在茶几上的手机屏幕上，那上面还停留在抖音的界面。
她莞尔一笑：“看来我们的‘天才小提琴家’，也很关心自己的粉丝嘛。”
蒋明夜坦然地拿起一瓶酸奶递给她，自己也插上吸管喝了一口，冰凉的液体滑入喉咙，让他兴奋的思绪冷静了些许。
“一点小爱好而已，”他轻描淡写地揭过，转而看向她，“姜老师这么晚过来，是有什么急事吗？”
姜淑君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神情变得郑重起来。
“是《金曲音乐工作室》的林总编，”她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他想推荐你……参加一档综艺节目。”
蒋明夜的眉梢微微一挑。
综艺？
“节目的名字叫《去旅行吧》，”姜淑君继续解释。
“不是那种吵吵闹闹的娱乐节目。它的常驻嘉宾是文坛的两位泰斗，高良和马文博老师，还有一个青年作家薛爱清。节目的形式是他们几位带着飞行嘉宾，一起去国内一些有意思的地方旅游，探寻风土人情，聊聊文学和创作，格调很高。”
她眼里闪烁着真诚的光。
“林总编觉得，你的形象、你的才华，都非常契合这个节目的气质。如果能上去露个脸，对你未来的发展，绝对是百利而无一害。”
这确实是个天大的好机会。
高良、马文博，这两个人在这个世界，也是如雷贯耳的存在。
能和这种级别的人物同台，所带来的人脉和正面曝光，是任何炒作都换不来的。
蒋明夜的心脏猛地一跳，但他的头脑却瞬间冷静下来，精准地捕捉到了最关键的问题。
“我的合约，”他看向姜淑君，“我和星光传媒的合约，还有一个月才到期。在此之前，任何有报酬的商业活动都属于违约行为，他们有权索要天价赔偿金。”
这正是他一直蛰伏，选择从校园、从征文比赛这种非商业渠道切入的原因。
看到他如此清醒，姜淑君的眼中掠过一抹赞许，旋即笑意漾开，如春水破冰。
“这我就要笑你了，蒋同学，”她俏皮地眨了眨眼，“你以为这种级别的节目，飞行嘉宾是说塞就能塞进去的吗？最近几期的名额早就定好了。”
“林总编的意思是，先帮你把名报上去，等节目组审核、排期，真正轮到你录制，最快也要在一个半月以后。那时候，你的合约早就到期了。”
原来如此。
所有的障碍，都被人提前铺平了道路。
一股热流从心底涌起，蒋明夜看着眼前为他奔波筹谋的姜淑君，灯光下她温柔的侧脸和真诚的眼眸，让他那颗被商场浮沉磨砺得坚硬的心，也泛起了一丝暖意。
“我明白了，”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兴奋，“姜老师，林总编那边，麻烦你替我回复，这个机会，我一定会抓住。”
次日，夜幕降临。
城市的另一张面孔在霓虹的照耀下苏醒。
蒋明夜独自一人站在市中心的商业广场上，感受着扑面而来的喧嚣与活力。
巨大的LED屏幕上播放着光鲜亮丽的广告，食物的香气与行人的香水味在晚风中交织，这里是年轻人的世界。
他的目光很快被不远处的一小撮人群吸引了。
那里架着专业的环形补光灯，惨白的光线将一小片区域照得亮如白昼。
一个画着精致妆容的年轻男孩正对着手机支架，声嘶力竭地唱着一首网络热歌。
他的旁边，还有几个同伴，一个负责操作设备，一个负责和直播间的观众互动，甚至还有一个专门负责运镜，不时地将镜头从主唱身上拉远，扫过周围驻足围观的路人，营造出现场火热的氛围。
是户外直播。
蒋明夜微微眯起了眼。
他前世猝死在智能手机尚未完全统治一切的年代，而如今，不过短短十几年，娱乐的形式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点开抖音，果然在同城直播里找到了这个男孩的直播间。
人气不算顶流，但也有几千人在线观看，礼物特效不时地在屏幕上炸开。
平心而论，这男孩的唱功相当平庸，气息不稳，高音全靠吼，甚至还有几个音跑偏了。
但他的团队很专业。
运镜、打光、收音，每一样都精准地服务于“氛围感”这三个字。
他们甚至设计了互动环节，随机邀请一位看起来有些害羞的围观路人，一起合唱歌曲的副歌部分。
路人的紧张和男孩的熟练形成了有趣的对比，直播间的弹幕瞬间刷得飞快。
蒋明夜就这么静静地站着，他看明白了。
这个时代的舞台，早已不止局限于录音棚和体育馆。
它可以是任何地方。
而所谓的偶像，也不再仅仅是依靠唱功和舞技。
包装、人设、互动、话题……这一切的一切，共同构成了一个能让普通人一夜爆红的精密体系。
蒋明夜的目光，牢牢地钉在了那个直播圈的中心——那个名叫朱子尧的男孩身上。
朱子尧的额角渗出细密的、被补光灯照得油腻的汗珠。
他刚刚用尽全力嘶吼完一首撕心裂肺的情歌，换来的却是直播间后台数据那条无情向下的绿色曲线。
【人气-231】
耳机里，传来运营冷冰冰的指令：“数据在掉，换内容。老规矩，跟路人互动。”
朱子尧的心沉了下去，眼底的火苗黯淡了一瞬。
他也曾是音乐学院里抱着吉他，梦想着能站在万人体育馆中央放声歌唱的少年。
可现实是一盆又一盆的冷水。
选秀，最好的成绩不过是某档三流节目里的三十二强，还是沾了点颜值的光。
他亲眼见过那些所谓“黑幕”，见过资本如何轻易地将一个五音不全的练习生捧上冠军宝座。
梦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