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塌房偶像？叫我内娱狐狸精！》 第1章 狐仙传承 “还有比当吊死鬼更窝囊的死法吗？” 宿舍内，蒋明夜一边在内心抱怨着，一边伸手抓住上端的绳索，将脖子从绳套中取了下来。 瞥了眼屋顶的绳套后，不由撇了撇嘴：“活套都能吊死，这是有多想不开。” 抱怨归抱怨，但心有余悸也是真的，刚刚要不是他反应快，第一时间察觉到不对劲，没准刚穿越过来就要被绳子活活勒死。 至于为什么会穿越？ 这个问得好啊，蒋明夜也想问为什么。 就在不久前，独自前往昆仑山脉旅游的他，准备爬上玉珠峰的皑皑雪山，结果脚下一滑，伴随着强烈的失重感…… 醒来，就这样了。 他年纪轻轻，事业有成，可以说前途无量，虽然因为失恋决定旅游散散心，但他也没想过去死啊！ 这下好了，删号重来了。 蒋明夜揉着眉心，整理着融合后前身破碎混乱的记忆，但随后，就猛地倒吸一口凉气…… “乖乖，老天爷跟这家伙是有多大仇？” 三岁丧母，四岁丧父。 好不容易被福利院带走，结果还因为性格孤僻内敛遭到欺辱霸凌。 常年多病的情况下，一直到十四岁都没有家庭愿意领养，好在这一年，一家名为“星光传媒”的星探看中了他那份独特的气质，将其签了下来。 连带他，同其他三个少年一起，组成了一个缩写为“LCY”的组合，意为追光少年。 这种组合怎么说呢，有点类似于前世的国民三小只。 主打的就是一个从小追到大，粉丝群体也都是喜欢赛博养娃的妈妈粉，或者一些同龄的少女粉。 总之，这个组合刚出道的时候，的确带起了一片热度。 十五岁这年，当收到各地粉丝寄来的生日礼物的时候，这个穷苦出身的孩子第一次感受到了希望…… 记忆梳理到这里，蒋明夜基本上已经知道结果了。 资本吃人，从来都是不吐骨头的。 不出意外的，这个出道不到两年的组合……塌房了。 当三个队友相继因为假唱、早恋、吸烟、校园霸凌等事件被曝光的时候，那些原本参与沉浸式养娃养弟弟的粉丝们，集体破防了。 人设崩塌意味着什么？ 那种感觉，就仿佛多年的感情被欺骗，随之而来的就是铺天盖地的咒骂、网暴。 前身其实多多少少有点躺枪。 原本孤儿院出身，什么才艺也不会的他，公司给他安排的人设，就是那种学习好、努力上进的邻家弟弟形象。 基本上在组合中，就属于出个脸那种。 偏偏粉丝还都比较吃他的颜，所以人气还算不错。 但天可怜见，一个十四岁前基本上就没正经受过基础教育的孩子，出道后，更是如提线木偶般疲于奔命。 这种情况下，能指望他是个学霸？ 反正当那张学期末倒数的成绩单，被不知名网友曝光后，原本那些他以为能带给他温暖的人，扭头就向他释放了最大的恶意。 两极反转下，失去理智的粉丝，几乎已经到了报复的地步。 而经纪公司呢，当初因为指着他赚钱，所以就从福利院那边拿到了这孩子的代理抚养权，结果现在失去了赚钱能力，瞬间就成了狗讨人嫌的累赘。 环境骤变的巨大落差，发生在一个本就命苦的孩子身上。 尤其正值高三年级，当那些恶意从网络线上转移到了线下生活的时候，前身这才无助的发现，周围除了霸凌者，就剩下了旁观者。 于是，心理和身体的双重打击下，他选择将生命结束在这个漫长的夏天。 说实话，蒋明夜并不算是一个同理心很强的人，但当他梳理清楚记忆后，依旧有些复杂的叹了口气。 只是，这份同情并没有持续多久…… 就在他的余光，瞥见墙边的那面穿衣镜，看清楚自己的长相时。 “这……” 镜子前，是一个微微错愕的少年。 顶着一头凌乱的长发，发梢遮住了眉骨，往下则是一张堪称完美比例的精致五官，笔挺的鼻梁配上有些泛白的薄唇，尤其是那好似浓墨般的黑眸…… 这，简直是一个少年版的黎明！ 美中不足的就是，瘦，太瘦了！ 下半身只穿了一条短裤，但赤裸的上身随处可见瘀伤，锁骨高耸着，除了胸廓稍显隆起，腹部平坦的甚至可见两侧的肋骨，皮肤也是病态的白皙。 再加上浑身散发出来的忧郁气质，蒋明夜恍惚间，以为自己看到了那位被称作“哥哥”的故人。 这下，破防的轮到蒋明夜了。 要知道，前世的他虽然清华硕士毕业，年仅三十就成了上市公司的总裁，但独独长相，确实不怎么样。 就在他以为凭借着自己的优秀，就能迎来爱情的时候。 他的未婚妻却在婚礼当天缺席……穿着婚纱，前往了偶像的演唱会现场，道心破碎的他，最后只能选择了结束这段感情。 “只能说，老天爷还是公平的。” 看着镜子中这张堪称妖孽的脸，蒋明夜不由发出一声感慨。 可就在这时，又是一股陌生的记忆，忽然席卷而来。 “这是……” 蒋明夜瞳孔剧震，整个人不由自主的张大了嘴巴。 那是一只狐狸，皮毛洁白如雪，九条雪尾如羽翼般舒展开来，魅惑苍生…… 刹那间，蒋明夜想起来他为什么失足摔死了，因为他看到了一条受伤的狐狸，结果施救不成，反而双双坠崖。 而这个陌生的记忆，竟然是那个狐狸的！ 或者说……九尾狐仙？ 蒋明夜说不清楚，似乎是一种血脉的延续，历经千年后，因为灵气稀薄，这血脉已经再无激活的可能，结果阴差阳错的，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血脉中存在着狐族传承千年的秘法，以众生之愿力渡化己身的法子。 所谓愿力，有点像供奉神明的香火之力，又有点类似对于偶像崇拜仰慕之情。 当那繁复晦涩的内容，如潮水般灌入脑海的瞬间，蒋明夜整个人的气质，由内而外的发生了变化。 那漆黑如墨的双眸中，多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妖媚。 周身的瘀痕消失不见的同时，浮现了一种骨子里散发出来的魅惑气质。 “这，就是狐妖的能力吗？” 而且这还远远不足传承中的百分之一！ 心神一动，蒋明夜的气质再度恢复了正常。 就在他心湖激荡，思绪万千的时候，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对啊！这个世界没有黎明、张国荣。” “要不？我试试走下偶像路线呢？” 第2章 真的太饿了 蒋明夜之所以做出这种决定，也不完全是因为狐妖传承。 更重要的是…… “这张脸不好好利用，实在可惜啊。” 镜子前的蒋明夜，再度发出感慨。 不同于前身，拥有前世记忆的他，可太清楚资本是如何运作的了，从偶像明星出道，最后转型成为幕后大佬，前世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人成功走过这条路了。 就比如，那位杨姓的演员。 “哦，这个世界也没有她。” 不光是她，一些原本存在于前世的事物，这个世界要么不存在，要么被其他人或事给代替了。 蒋明夜摸索着下巴，既然做出了选择，那自然是要好好规划一番。 就在他一边穿着衣服，一边思索着对策的时候。 伴随着“吱呀”的响声，寝室的门应声而开。 半掩的门外站着一个年轻女人，上身穿着束腰的白色T恤，下半身则是稍显宽松的黑色阔腿裤，白皙圆润的脸蛋上戴着一副圆框眼睛，低束的马尾平添了几分成熟，但仍是难掩刚入社会的那股青涩。 “呀——” 见到衣服都没穿好的蒋明夜，女人脸蛋微红，下意识就要转身。 但随后便反应过来，自己可是老师，怎么能在学生面前做出这种反应呢？ 蒋明夜皱着眉头思索着，好半晌才从记忆中想起这人是谁。 新来的老师？好像才刚刚研究生毕业，考进岗位后，被学校扔到复习班，当班主任练手了。 前些日子远远瞧见过两次，但没怎么注意。 “老师，有什么事吗？” 虽然看着大不了多少，但毕竟是老师，蒋明夜还是保持着最基本的礼貌。 在看清蒋明夜面孔的瞬间，姜淑君的脸上明显闪过一丝错愕。 是的，她是今年才刚接手班主任的。 复习班开学都比较早，一般高考成绩单下来一周左右，就会有学生陆陆续续来学校报道，所以身为班主任的她，也会比一般老师更早到岗。 眼下正值午休，她原本是打算来这里，视察一下自己班级的学生的。 结果听到这间寝室有动静，便过来看看怎么回事。 这孩子…… 不是班上的学生吧？ 可其他学生，这个时候不都该放暑假回家了吗？ 如果抛开老师的立场，仅从一个女性的角度，姜淑君不得不承认……刚刚看到这个孩子的第一眼，她的确有点被惊艳到了。 美人在骨不在皮，这句话同样适用于男孩子。 面前的蒋明夜，单是骨相就透出一股美感。 五官立体分明，但却又不是那种刀刻斧凿般的凌厉，线条柔顺的恰到好处。 尤其是那双眼睛。 姜淑君还是第一次，见到一个男孩子居然会有这么漂亮的丹凤眼。 微卷挺翘的睫毛好似两扇羽毛，配上那略显深邃的眼眶，清澈如一汪泉水，但投射出一股完全不符合这个年纪的慵懒性感…… 感觉，就像是一头刚睡醒的狐狸。 不得不说，这瘦弱的少年单是往那一站，那种娇弱无助的美感，瞬间就激起了她的保护欲，就连说话的语气也不由轻柔了些。 “同学，你怎么在这？” 从小到大都一路内卷上来的她，从来没有关注过内娱。 否则的话，看到蒋明夜的第一眼，或许就认出他是谁了。 倒是蒋明夜被这么一问，一时间尴尬的有些脸颊发烫…… 是的，按理说这个时间段，正常学生是不应该还在学校逗留的。 可前身还能去哪呢？ 孤儿出身的他，此前一直都是住在福利院的，后来被签下来后，大多数时间不是在经纪公司，就是在学校宿舍。 但是现在呢？ 回福利院？ 从小到大的那些痛苦经历，让他恨不得早点逃离，哪还有勇气再次回到魔窟。 出去租个房子？ 抱歉，如果不是学校食堂的话，他连吃饭都成问题，更别提租房子的钱了。 因为此前尚未成年，尽管签了合同，但拥有他代理抚养权的公司，将他的所有收入，都交由基金会在打理，不出意外的话，只有到了十八岁才会给他。 现在虽然十八了，但那笔钱…… 以前身的能力，基本上是没有希望要回来了。 天地虽大，但一时间仿佛也只有学校，成了他的容身之所，这种没有归属感，好似游离在世界之外的孤独，也是导致他最后选择自杀的原因之一。 但这些事情，一时间他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好在姜淑君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蒋明夜的窘迫，蕙质兰心的她当即就猜到了什么，语气温柔地换了个问题：“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蒋明夜，明天的明，夜晚的夜。” “蒋明夜。” 姜淑君念了一下这个名字，随后身躯微微一震。 她想起来了，校长提到过的，学校里那个“特殊”的学生。 一时间，再看向蒋明夜的时候，眼神中便多了一份复杂的怜悯。 虽然没有具体了解过，但她也算是打听了些，关于这个孩子的一些经历。 比如，孤儿出身，再比如少年偶像…… 反正姜淑君很难想象，这种连成年人都未必能抗住的人生巨大落差，发生在一个孩子身上，他到底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姜淑君的母性彻底被激发，原本只是路过看看的她，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 “吃饭了吗？” 咕噜~ 几乎在听到“吃饭”两个字的瞬间，蒋明夜的胃部就狠狠痉挛了一下，伴随着强烈的灼烧感响起的，则是一道无比配合的响声。 声音大的，脚趾头抓地。 可事实上自挂东南枝前，他的确已经有两天没吃饭了。 一来是学生放假，食堂休业。 二来决定结束生命的他，的确也没吃饭的心思了。 但经姜淑君这么一问，那种强烈的饥饿感，这才姗姗来迟。 “没有。” 这个时候否认，只会更加尴尬，蒋明夜只能老实点头。 “正好，学校食堂今天开门，这个时候还没关……我正打算去呢？要不要一起？”猜到蒋明夜处境的她，一起什么的，明显单纯的就是为了照顾少年的自尊。 “那就麻烦老师了。” 穿好衣服的蒋明夜，快速将长发梳拢起来，扎了个简单的发辫。 随后朝着姜淑君投去感激的眼神。 不行！真的太饿了。 第3章 夜曲一响 江兰中学，作为整个江城顶级的私立高中，升学率如何且先不论，单就食堂饭菜这点来说，的确是无可挑剔。 蒋明夜坐在食堂长桌上，在姜淑君将食堂打好的饭菜端来的瞬间，喉咙就忍不住一阵吞咽，胃部的痉挛更加剧烈了。 “饿了就赶紧吃吧。” 见到这一幕的姜淑君，顿时会心一笑。 “谢谢老师。” 什么推辞礼让，都统统去死！ 他现在只想吃，狠狠地吃！ 于是抄起筷子，就开始狼吞虎咽，几乎连嚼都没怎么嚼，便囫囵个地往下吞，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勉强填平肠胃的空虚。 而见到这一幕的姜淑君，则是满眼心疼的轻叹了一声。 当然，也不能光顾着吃。 期间多多少少还是聊了几句，不得不说在聊天这方面，姜淑君还是显得温柔细腻，避开了大多数敏感的话题。 而蒋明夜埋头干饭的时候，也会含糊不清地回上几句。 因此氛围还算融洽，不似大多数师生间，总有种戳不破的隔膜。 短短片刻的功夫，距离感倒是拉进了不少。 姜淑君有时候也会被蒋明夜自嘲式的幽默，逗得掩嘴轻笑。 就在这时，她忽然接到了一个电话。 可因为刚刚不小心弄了满手油，于是便求助地看向蒋明夜：“帮老师接一下。” 蒋明夜点了点头，帮对方按下免提。 “喂！小君……你现在有时间吗？我这有几分需要试听的demo，你能不能尽快处理下，我这快忙死了。” 电话那头，是一个有些干练的御姐音。 姜淑君一脸为难：“抱歉晓晓姐，我不是说了已经不干了吗？我现在刚任教，时间精力已经不允许了。” “哎呀我的好淑君，求求你了，就当帮姐姐一次忙，我是真的抽不出时间来。” 听到电话那头，已经用上了央求的语气。 姜淑君只能叹气应声：“好吧，最后一次……不过你要尽快招人了，不能每次都这样。” “嗨！我这小工作室，比不得那些大公司，上哪招那么多人手，行了不说了，我这还在忙，回头聊。” 嘟嘟嘟—— 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盲音，姜淑君也有些无奈的笑了笑。 “老师还从事音乐制作方面的工作吗？”蒋明夜好奇问道。 “呵呵，以前的爱好罢了，也不算是音乐制作，只要是负责A&R一类的工作，对方是我要好的一个朋友，所以偶尔会帮帮忙。” 蒋明夜点了点头。 音乐制作的A&R，就类似于文学编辑。 一般都是处理音乐人投来的小样，然后进行判断，是否有买断或签约的潜质。 在娱乐公司待了这么久，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这点蒋明夜还是知道的。 “对了！音乐这方面，蒋明夜你应该比较擅长吧？有没有什么原创的曲目？”姜淑君似乎想到了什么，顿时颇为感兴趣地问道。 但谁料，蒋明夜的脸色，却肉眼可见的张红了些。 答案也就不言而喻了。 姜淑君微怔。 好吧！看来她是真的不了解内娱。 于是有些歉意地笑了笑：“抱歉，老师不怎么关注，不过既然能当偶像，你肯定也有自己的闪光点。” 蒋明夜埋头猛猛干饭，装作没有听到。 这顿饭，终于还是在尴尬的氛围中结束了。 直到临走前，蒋明夜这才想起什么般问道：“老师，复习班已经开始了吗？” 姜淑君一愣，反应过来蒋明夜什么意思后，立刻笑道：“是的，不过今天才开课，你要是想要复读一年的话，现在正好来得及。” 蒋明夜的成绩，她当然有所耳闻。 今年高考落榜，几乎是注定的结局。 不过既然愿意复读，至少这股决心还是比较令人欣慰的。 可谁料，听到这话的蒋明夜，却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嗯，我是想复读来着，但是今年的学费……可不可以稍微晚点补上？” 没办法，此前的学费，都是经纪公司在负责。 但是现在，身无分文的他想要复读，得先去想法子凑钱。 姜淑君微微错愕后，善解人意地笑道：“不用！学校每年都会有贫困生资格，你要是愿意复读的话，我可以帮你向学校申请，学费方面不用担心。” “嗯嗯，谢谢老师。” …… 离开食堂后，蒋明夜独自回了宿舍。 学费问题解决了，按照姜淑君的意思，他只需要明天去报道就行。 既然决定了要重返娱乐圈，那么人设自然就得掰回来。 从哪里跌倒，自然就要从哪里爬起来。 复读这件事，是蒋明夜从一开始就打算好了的。 前世的他，虽然貌不惊人，但至少在学习这件事上，蒋明夜自诩不输给任何人，毕竟“学霸”这两个字，就是为他量身打造的。 一年时间，他有足够的把握，彻底将前身塌掉的人设立起来。 “到时候选清华还是北大好呢？” 相较于能不能考的上，蒋明夜更纠结的是这个问题。 思来想去，决定还是把目标定在母校身上。 不过当务之急，是先想办法搞钱。 经纪公司那边，倒是还欠他不少钱，可关键问题是，现在的蒋明夜……暂时并不打算将那笔钱要回来。 虽然他用自己的办法，倒是的确有可能要回来部分。 但这样做，太便宜对方了。 不如先让他们拿着，等时机成熟了，自己有了足够的影响力后，可以利用舆论，让他们加倍吐出来。 前世，能在资本博弈中站稳脚跟，心慈手软当然不在蒋明夜的词典里面。 “所以，还有什么办法，是既不影响学习，又能在短时间内来钱的呢？”蒋明夜陷入了思索，首当其冲被排除的就是做生意了。 往后一年，他的确没那个精力。 没办法！ 看来只能厚着脸皮当文抄公了。 前世那么多经典曲目，自己随便甩一手《夜曲》，凭借网络传播速度，相信很快就能赚个盆满钵满，拿奖拿到手软。 这样的话，顺便还能把自己凉了的热度给炒起来。 可关键问题是，他和经纪公司还有合同在身上，所以这件事情，并不是那么好处理的。 蒋明夜和“星光传媒”签订的是五年的买断合同。 所有出道的艺人，大多数最开始都是这种合同，这也就意味着合同期间，只要是创作的任何文化音乐类作品版权，理论上都属于经纪公司。 倒不是经纪公司，真的看中了他的音乐潜质。 而是一视同仁，宁错杀一千，不放过一个。 广撒网，大鱼小鱼终归是能捞上三两只的，万一真运气好，出了一位天才…… 嗯，参考前世擅长抽象的薛某人。 所以换言之，即便蒋明夜现在能拿出一首爆款作品，到时候热度不一定能起来，但收益肯定跟他半毛钱关系没有。 所以，这件事情不能明着来，得偷摸着来。 只能用别人的名义来发表才行。 可关键是，他现在上哪找这么一个人，而且这个人恰好又从事音乐方面的工作呢。 这人，还必须靠得住。 不能背刺他。 蒋明夜越想表情越是不对劲。 一个刚刚才认识不久的身影，瞬间在脑海中浮现。 第4章 不然呢？上这参加真人秀吗？ 姜淑君。 没错，列出所有条件后，蒋明夜目前认识的，好像就只有姜淑君了。 “嗯，姜淑君现在虽然没有直接从事音乐方面的工作，但好歹有这方面的人脉资源，所以她发表作品的话，倒也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蒋明夜摸索着下巴，开始思索着可能性。 就目前短暂接触来看，人品大概率是没有问题，可一旦涉及到利益，就不好说了。 倒不是蒋明夜习惯用恶意揣测别人，而是两世为人的经验告诉他，防人之心不可无。 但是，除了她外，好像也没有别的人选了。 “不管了，先拿一首出来试试，万一真的被卖了……” 蒋明夜笑了，还能比现在更差吗？ 想好了怎么赚钱后，接下来就是怎么重返娱乐圈了。 偶像，都是流量造就的。 既然蒋明夜决定要走这条路，那就必须思考，该怎么样先让自己的热度回暖，至少有那么一点点起色。 按照时间来看的话，他跟经纪公司的合同，还有最后一年。 如果他不想着一年内，给原经纪公司，再创造任何收益的话，综艺、商演之类的，就可以直接不用考虑了。 那有什么事情，是既能创造热度，又不涉及利益的呢？ 这种情况，即便是蒋明夜都不由感到些许头疼。 算了，回头再想吧。 …… 翌日，蒋明夜起了个大早。 八点二十，在预备铃响起前，准时来到了教室。 复习班教室的位置，此前姜淑君已经告诉过他了。 进入教室的瞬间，原本一众喧闹的气氛，肉眼可见的冷清了下来，一双双目光，几乎同一时间朝着他身上汇聚而来。 不屑、讥讽、嫌恶、鄙夷…… 诸多复杂的神情中，蒋明夜还看到了几张熟悉的面孔。 这些目光，他造就已经习惯了。 选择无视后，他找了个无人的角落，默不作声地放下了背包。 “呦！大明星，你也来啦。” 就在这时，一个贱兮兮地声音，忽然在耳畔响起。 蒋明夜转头看到了一张胖乎乎的圆脸，脸上的笑容带着几分揶揄和诧异，比起其他人，倒是少了些许恶意。 吴涛，两人勉强算得上熟络吧。 相较于其他人，原本就不怎么关注娱乐圈的他，在蒋明夜塌房后，出了偶尔跟风调侃两句，大多数情况下，倒是和以前没多大差别。 同桌是吴涛，让蒋明夜舒坦不少。 “怎么？这是发愤图强，洗心革面，吊车尾准备重新做人啦？”吴涛笑着推了蒋明夜一把。 “……” 蒋明夜嘴角抽搐。 好吧，收回刚才的话，塌不塌房都不影响这厮嘴贱。 “不然呢？上这参加真人秀吗？” 蒋明夜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 “嘻嘻，你倒是想，关键是没人要啊。”吴涛笑的肥肉乱颤，将手中包子递了过来，“要不要？” 嘶—— 蒋明夜深吸口气，好半晌才平复心情，缓缓松开了捏紧的五指。 “要！” 正好没吃早饭呢，抓起包子后，毫不客气的吃了起来。 一袋小笼包，三两下就见了底。 “不是！你饿死鬼投胎啊，倒是给我也留点，我也没吃早饭啊！”这下轮到胖子急了，连忙伸手朝着最后一个小笼包抓来。 闹腾了一会后，正式上课铃响起。 复习班表没有正式下达前，默认第一节课都是班主任的。 今天的姜淑君换了身装束，白色的碎花束腰长裙，脚下穿着一双露趾凉鞋，头发也随意的披散在身后，相较于昨天的知性，更像个刚毕业的大孩子了。 “上课之前，我通知个事。” “今年学校打算举办谢师晚会，嗯……差不多就是文艺汇演类型的，时间差不多就是一周后，咱们复习班的同学，有没有要参加的？” 整个班级静悄悄的，并没有人因此显得激动，相反大都神情落寞。 谢师晚会，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姜淑君见状叹了口气，其实她内心里，还是比较希望班上有人参加的，毕竟只有真正大大方方接受失败，才能以更好的心态面对接下来一年的复习。 再不济，能从高考失利的阴霾中走出来也不错。 说到底也就一周时间，耽误不了太多学习。 可这种话，她一个当班主任的，终归是不太好说的。 但她并没有注意到，角落里一道身影，听到这话后眼神明显亮了起来。 对啊！文艺汇演，他怎么没想到呢！ 蒋明夜险些激动的拍了下桌子。 江兰中学毕竟是知名高中，每年的应届生差不多有小两千人，再加上凑热闹的低年级生，人数怎么找有三四千吧？ 这种演出规模，也不算是特别小了。 对于急需舞台制造热点的蒋明夜而言，简直是再合适不过了。 更重要的，是这种没有丝毫商业性质的演出，也不涉及利益，也就不存在他给“星光传媒”白打工的情况了。 而且，几乎没有门槛！ 所以一下课，他就直接来到了教室办公室。 “蒋明夜同学？有什么事吗？” 见到蒋明夜的时候，姜淑君眼中明显有些诧异。 自打昨天接触过这个孩子后，她特意留心上网查了查，了解清楚始末后，对蒋明夜的遭遇愈发觉得同情。 所以就算蒋明夜不来，她原本也打算找到蒋明夜，打算私下给他补补课呢。 没想到，这孩子竟然自己找来了。 “姜老师，我想参加这次的谢师晚会。” 蒋明夜也不磨蹭，开门见山地就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姜淑君明显愣了愣，但随后便舒展笑容：“好啊！这可是难得的展示自己的机会，老师支持你参加。” 本是随口一句鼓励的话，但说出口后，姜淑君才意识到哪里不对。 好像……对他来说，也不算难得吧？ 只不过，她昨天了解到的，这孩子好像没有任何文艺方面的天赋吧？ 不过蒋明夜既然愿意参加，她还是比较高兴的。 重在参与嘛！ “报告！”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个清脆的少女独有的稚嫩嗓音。 “进来。” 姜淑君应了一声，随后就见一个身材纤细娇小，模样有几分乖巧，扎着双马尾地女生走了进来抱着一叠试卷走了进来，“老师，这是今天刚收上来的作业。” “行，放那吧，辛苦了班长。” 姜淑君朝着少女投去一个温柔的笑。 “应该的，老师更辛苦。” 少女朝着姜淑君甜甜一笑，这个新来的班主任，非常讨班里人喜欢，大家私下里都说像个邻家大姐姐，非常容易亲近。 但一扭头，目光落到蒋明夜脸上的时候，立刻就变成了厌恶。 冷哼一声，瞪了蒋明夜一眼后，这才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蒋明夜当然知道，对方对她为什么这种态度。 旁边的姜淑君当然也看到了，秀眉微蹙的她，刚要开口说什么。 可就在这时，她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 看了眼来电显示后，原本打算直接挂断的她，犹豫半晌后，还是无奈地拿了起来：“晓晓姐，我现在是任教时间，你就不能等我放学后再打吗？” “对！那些demo我都听了，发给你的批注我写的很清楚，我个人的意见是都不太行，音乐性太差了，不光是节奏，曲子本身就有问题。” “好！回头聊。” 三言两语沟通完后，姜淑君尽快挂断了电话。 而这时候，见蒋明夜还站在原地每走，顿时好奇问道：“怎么了蒋明夜同学，还有什么学习上的问题吗？” “哦，那倒不是。” 不知道为什么，前世大风大浪都经历过的蒋明夜，此刻莫名有些腼腆。 随后递出去一张，画满了简谱的草纸，紧张地手心都有些出汗。 “姜老师，我其实之前也写过几首曲子。” “这是其中一首，随便写的，想让你帮忙看看。” 第5章 谁传出去的？ 姜淑君的指尖触碰到那张画满了简谱的草纸时，心里掠过无奈的温柔。 这孩子……还真是倔强。 她上网查过，蒋明夜在LCY组合里，就是个纯粹的“门面担当”，公司给他安排的几首个人单曲，车祸得惨不忍睹。 现在，他竟然说自己写了歌。 出于一个师者最基本的善意，她不想当面戳破一个少年人脆弱的自尊。 然而，当她的目光顺着那略显潦草的音符和歌词缓缓移动时，那份预设的宽容，却在她清澈的眼眸中寸寸碎裂，重组成惊愕。 曲子叫《静止》。 很简单的名字，很简单的旋律线，甚至带着一股未经雕琢的粗粝感。 可就是这份粗粝，像一块未经打磨的璞玉，透着一股生猛而鲜活的生命力。 姜淑君白皙的手指，在办公桌上情不自禁地跟着简谱敲打起节拍。 咚，咚咚，咚。 “寂寞围绕着电视，垂死坚持，在两点半消失……”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跟着哼唱了出来，声音很轻，却像一根羽毛，精准地撩拨着心弦。 旋律简单得可怕，却又该死的上头。 歌词更是直白得像一篇青春期的日记，那种少年人独有的，带着点颓丧和偏执的迷惘，扑面而来。 这……绝不是一个毫无音乐基础的人能写出来的东西！ 蒋明夜心中悄然松了口气。 还好，他没有选择那些结构宏大、编曲复杂的殿堂级作品。 而是挑了前世“花儿乐队”那位天才少年十四岁时石破天惊的成名作。 这首歌的青涩、直白与狂野，完美契合了他如今十八岁的“创作新人”人设，浑然天成，绝不会引人怀疑。 姜淑君抬起头，那双总是带着温润笑意的眸子，此刻正闪烁着一种近乎探究的光芒，像一个最顶级的猎头，发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璞玉。 “这……真的是你随便写的？” 蒋明夜迎着她的目光，眼底流露出恰到好处的迷茫与羞涩，仿佛也不确定自己的作品究竟如何。 “就是……脑子里忽然有了旋律，就记下来了。” 他挠了挠头，“老师，能用吗？晚会上。” 能用吗？ 姜淑君心头巨震，这何止是能用！ 这简直就是一件艺术品，一件足以让任何一个音乐制作人疯狂的，野性十足的艺术品！ 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掏出手机，对着那张草稿纸“咔嚓”一声拍下照片，以最快的速度发给了张晓晓。 【看看这个。】 信息刚发送出去，下一秒，张晓晓的电话就如同催命符一般追了过来。 “喂！小君！你从哪儿淘来的这个神仙宝贝？！” 电话那头的御姐音失去了所有的干练，只剩下纯粹的、不加掩饰的狂喜。 “这曲子野得很！有劲儿！这词写的，直戳肺管子！谁写的？快！告诉我他是谁！” 姜淑君下意识地就要说出自己学生的名字，可眼角余光却瞥见，蒋明夜正站在一旁，冲她疯狂地摆着手，眼神里满是恳求与焦急。 她心念电转，瞬间明白了什么。 以他现在的身份，深陷泥潭，与星光传媒的合约缠身，任何以他名义发表的作品，都只会成为替别人做嫁衣的工具。 “咳，”姜淑君清了清嗓子，身体微微侧转，用一种公事公办的语气压低了声音，“晓晓姐，这是我刚在网上收到的匿名投稿，对方没留任何信息，就一个邮箱。” “匿名？天才都这么拽的吗？” 张晓晓的声音里充满了不甘与渴望，“我不管！这首歌我要了！你立刻联系他，问他多少钱肯卖！曲加词，我出高价！” 姜淑君的目光重新落回蒋明夜身上，想起了他连学费都交不起的窘境。 她的心，瞬间软了下来。 “晓晓姐，你也知道，这种野生天才，脾气都怪。我看这首曲子，编曲、制作都得费大功夫，你看着给吧。” 她没有直接报价，而是巧妙地将皮球踢了回去，话里话外，却都在暗示这首歌的价值。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显然是在权衡。 “行！就当我赌一把了！”张晓晓的声音果决无比。 “三千！对于一个纯新人来说，这已经是买断的天花板价了！你告诉他，要是同意，我马上打钱！” 姜淑君抬眼看向蒋明夜，用眼神征询他的意见。 三千块，对一首未来的金曲来说，简直是白菜价。 但对现在的蒋明夜而言，却是解决燃眉之急的救命钱，更是他与姜淑君建立信任、打通这条渠道的第一块基石。 他毫不犹豫地，用力点了点头。 “成交。”姜淑君对着电话干脆地吐出两个字。 挂断电话，办公室里陷入了一种奇妙的安静。 姜淑君看着眼前这个少年，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他就像一个藏在深渊里的宝藏，昨天才刚刚露出一角，今天就让她看到了万丈光芒。 “叮咚。” 手机提示音响起。 姜淑君没有丝毫迟疑，当场操作手机，将三千块钱转到了蒋明夜的微信上。 “我先垫付给你。” 她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温柔，却又多了一分郑重，“好好准备晚会，老师期待你的表演。” “……谢谢老师。” 这一次，蒋明夜的感谢发自肺腑。 这三千块，不止是钱，更是一份雪中送炭的信任。 拿着这笔“巨款”，蒋明夜转身离开办公室，心中那块悬着的巨石终于落了地。他 甚至已经开始盘算，晚上要不要去吃一顿久违的烤肉犒劳一下自己。 然而，当他推开高三复习班教室门的那一刻，一股冰冷的恶意瞬间将他包裹。 原本应该在埋头苦读的教室，此刻却像炸开的蜂巢，嗡嗡作响。 十几道目光齐刷刷地射来，像一根根淬了毒的细针，扎在他的身上。 “哟，大明星回来了？真要去谢师晚会上丢人现眼啊？” “他能表演什么？胸口碎大石吗？还是再来一次成绩造假现场版？” “脸皮真是比城墙还厚，我都替他尴尬。” 窃窃私语声肆无忌惮地钻进他的耳朵，尖酸而刻薄。 蒋明夜面无表情地穿过那一道道鄙夷的视线，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吴涛推了推眼镜，用手肘捅了捅他，压低了声音，脸上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贱笑：“行啊你，动作够快的啊，刚报名全班都知道了。” 蒋明夜的眼神骤然变冷，他没有理会吴涛的调侃，声音平淡得听不出波澜。 “谁传出去的？” 吴涛感受到了那股莫名的寒意，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朝着教室前排的方向努了努嘴。 “还能有谁？” “咱们那位刚正不阿、眼里揉不得沙子的音乐课代表，孟大班长呗。” 第6章 谁再多话，考卷加一张 蒋明夜的目光，缓缓投向了那个纤细的背影。 孟琪正和几个女生凑在一起，虽然没有回头，但那微微扬起的嘴角，却像一面胜利的旗帜，充满了不加掩饰的轻蔑与得意。 就是她。 那个刚刚在办公室里，给了他一个厌恶至极眼神的双马尾女生。 曾经的铁粉，如今的头号黑粉。 蒋明夜的嘴角，勾起冰冷的弧度。 看来，重回舞台的第一步，得先从清理这些杂音开始了。 他没有回到座位，而是径直穿过课桌间的狭窄过道，一步一步，不疾不徐地走向那个扎着双马尾的背影。 空气仿佛凝固了。 那几个围在孟琪身边的女生瞬间噤声，下意识地退开半步，仿佛他是什么会传染的瘟疫。 孟琪的脊背僵得像一块铁板。 她能感受到那道身影带来的压迫感，像一张无形的大网，将她牢牢罩住。她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强迫自己不要回头。 然而，蒋明夜只是在她身旁站定，并没有她想象中的质问或发怒。 他微微俯身，带着一种她从未听过的，温和而疏离的笑意。 “孟琪同学。” 孟琪的心脏猛地一抽。 “以前你托人送我的那些手折的幸运星，我都有好好收着。谢谢。” 孟琪的脑子像被投入了一枚炸弹，瞬间一片空白。 那些被她刻意遗忘，甚至视为耻辱的记忆，被他轻描淡写地一句话，血淋淋地翻了出来。 她仿佛能看到，过去的自己是如何省下早餐钱，去买他代言的每一件产品。 是如何熬夜，用最漂亮的彩纸，笨拙地折出一罐又一罐的星星，只为了在粉丝信件中能显得特别一点。 那是她整个青春期，最纯粹也最愚蠢的秘密。 而现在，这个秘密的主人，正用一种近乎残忍的温柔，当众将其揭晓。 “你……！” 孟琪猛地转过头，一张俏脸涨得通红，不是羞涩，而是极致的愤怒与难堪。 她想骂他无耻，想骂他虚伪，可对上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所有刻薄的话语都卡在了喉咙里。 那双眼睛里没有嘲讽，没有得意，只有一片平静的湖水，映不出任何波澜。 可正是这份平静，比任何羞辱都更让她无地自容。 仿佛她那些激烈的爱憎，在他眼里，都不过是一场不值一提的幼稚闹剧。 蒋明夜没有再多看她一眼，那抹礼貌的微笑还挂在嘴角，人已经转身，施施然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叮铃铃——！” 上课铃声恰到好处地响起，拯救了濒临崩溃的孟琪，也打断了全班同学的窃窃私语。 一位戴着金丝边眼镜，面容严肃的中年男人夹着一叠试卷走上讲台。 他叫王建国，是出了名的“铁面判官”，教数学，也教做人，他的课堂，连呼吸声都得放轻。 “上课。” 王建国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刀，扫过全场。 “这节课，随堂测验。” 三个字，如同一道天雷，劈得教室内一片哀嚎。 “啊？又考啊？” “完了完了，昨晚的函数题我还没搞懂……” “王老师饶命啊！” 王建国对这些哀求充耳不闻，脸色一沉，“安静！谁再多话，考卷加一张。” 教室里瞬间鸦雀无声。 试卷雪片般发下，吴涛拿到卷子，脸皱得像个苦瓜，偷偷瞥向蒋明夜，却见他已经提笔，手腕平稳，几乎没有任何停顿地在答题区落笔。 那流畅的姿态，不像在解高三的数学难题，倒像是在签署一份几百亿的合同，从容不迫。 吴涛撇了撇嘴，心里嘀咕：装模作样，待会儿交白卷就好笑了。 然而，蒋明夜是真的在做题。 他前世可是凭真本事考上的清华，又在商海沉浮多年，逻辑思维能力早已锻炼得炉火纯青。这些高三的题目，在他那颗“总裁大脑”里过一遍，就像是大学生在看小学算术，简单得有些乏味。 选择，填空，大题…… 他的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思路清晰得如同一条奔涌的大河，所有的公式、定理、解法，都自动在脑海中排列组合，寻找最优解。 当周围同学还在为第一道大题抓耳挠腮时，他已经写到了试卷的末尾。 那道分值高达二十分，号称能拉开学霸与学神差距的附加题，他只是扫了一眼，便在草稿纸上简单勾勒了几条辅助线，答案已然了然于胸。 写下最后一个数字，蒋明夜停笔，轻轻吹了吹未干的墨迹。 他抬眼看了看墙上的挂钟。 一节课，刚刚过去一半。 教室里很安静，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和同学们压抑的呼吸声。 蒋明夜的目光重新落回试卷上，思绪却早已飘向了别处。 谢师晚会。 《静止》这首歌，作为他的“原创”敲门砖，足够惊艳，也足够安全。 但唱歌，终究是要靠嗓子的。 他很清楚，这具身体的原主，被公司强行推上舞台，五音不全，乐感更是灾难。 他继承了这具身体，也继承了它糟糕的音乐天赋。 光靠一首好歌，若是唱成了车祸现场，那丢的人可就大了，非但不能吸收到“崇拜情绪”，恐怕连现在仅存的一点路人缘都会败光。 不行，必须练习。 距离谢师晚会还有半个月，每天放学后，找个没人的地方，从最基础的发声、音准开始练。 只要能把这首歌完整、不出错地唱下来，凭借歌曲本身的魅力和狐妖体质自带的“魅惑”加成，就足以在校园这个小舞台上，掀起第一波涟漪。 正盘算着，小腹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绞痛。 糟糕，前世的老毛病，紧张焦虑时就容易肠胃痉挛。 蒋明夜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他举起了手。 全班的目光再一次聚焦在他身上。 王建国正巡视到他身边，看到他举手，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语气不善，“什么事？” “老师，”蒋明夜的脸色有些发白，但眼神却清亮得惊人，带着几分无助和恳求，“我……肚子疼，想去一下洗手间。” “不行！”王建国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 他的规矩，雷打不动。 上他的课，天塌下来也得憋着，绝不允许任何人中途离场。 这是对课堂的尊重，也是对他权威的挑战。 然而，当他的目光对上蒋明夜那双眼睛时，心头莫名地一颤。 那双桃花眼里，此刻水光潋滟，仿佛盛着一汪清泉，纯粹的、迫切的乞求，不带一丝杂质。 王建国忽然觉得，如果自己拒绝，就像是在亲手摧毁什么美好的东西，一种莫名的负罪感和不安，毫无道理地从心底升起。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原本到了嘴边的呵斥，硬生生拐了个弯。 “……快去快回。” 第7章 他们懂个屁！ 声音干巴巴的，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整个高三复习班，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像见了鬼一样，瞪大了眼睛看着讲台上的王建国。 铁面判官……竟然破例了？ 坐在蒋明夜旁边的吴涛，下巴差点掉在地上。 他眼睁睁看着蒋明夜站起身，对他投来一个“谢了”的眼神，然后走出了教室。 一股荒谬绝伦的感觉涌上心头，他没忍住，嘴里下意识地就蹦出两个字。 “卧槽……” 声音不大，但在极致安静的教室里，却如同平地惊雷。 王建国刚为自己打破原则的行为感到懊恼，一听这话，火气“蹭”地就上来了。 他猛地回头，目光如电，精准地锁定了吴涛。 “吴涛！你刚才说什么？！” “我……我没……” “站起来！把这份卷子，给我抄十遍！现在！立刻！马上！” 王建国的咆哮，震得天花板上的灰尘都簌簌往下掉。 吴涛哭丧着脸，在全班同学同情的目光中，悲愤地站了起来。 第二天清晨的阳光，带着独属于江城的湿润，透过老旧的窗棂洒进房间。 蒋明夜攥着热乎的稿费，走进了街角一家热气腾腾的早餐店。 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拥有可以自由支配的“资产”。 他点了一碗滚烫的馄饨，一份酥脆的油条，末了，还给自己加了一盒温牛奶。 前世那个在无数商业晚宴上觥筹交错的蒋总，此刻却对着一碗最朴实的早餐，感受到了久违的满足。 这具十八岁的身体亏空得太厉害，长期营养不良，他必须尽快把它调养到最佳状态。 一口温热的牛奶滑入喉中，滋养着干涸的肠胃，也仿佛在安抚着这具身体里残留的，属于原主的最后一丝不安。 吃饱喝足，踏入高三复习班的教室，空气中还弥漫着昨日数学测验的肃杀余威。 吴涛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一副被榨干了的模样。 一看到蒋明夜，他立刻像是找到了救星，极其自然地将自己的数学作业本推了过来。 “喏。” 蒋明夜的动作顿了一下，抬眼看他。 吴涛被他看得有些发毛，不耐烦地皱起眉，“愣着干嘛？抄啊！你以前不都这样？” 原来如此。 蒋明夜心中了然，原主和吴涛之间，还有这样的关系。 为了不暴露身份，他接过了作业本，摊开，拿起了笔。 总裁的灵魂，做着高中生的弊，场面多少有些滑稽。 但他下笔的姿态依旧沉稳，仿佛在批阅一份重要的文件。 “唉……”吴涛趴在桌上，有气无力地叹了口气，“昨天我爸妈跟我摊牌了。” 他侧过头，声音里满是颓丧，“他们说，就我这破成绩，本科是别想了。让我考个大专，去学烹饪，以后好继承我们家那个小饭店。” 蒋明夜笔尖一停，有些意外，“继承家业，直接让你爸妈教不就好了，还用上学？” “他们懂个屁！” 吴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他们就懂颠大勺炒那几个家常菜。我妈说，现在得讲究‘创新’，得去学校学什么分子料理、西点烘焙，以后把我们家小破店升级成网红餐厅。” 他顿了顿，声音低得像蚊子哼，“可我……其实想去学唱歌。” 蒋明夜有些讶然地抬起头，打量着这个嘴贱心大的好友。 没想到，他还有这种梦想。 一直沉默的同桌肖磊忽然推了推眼镜，冷不丁地插了一句，“这不冲突。你就去上烹饪大专，业余时间自己学唱歌。万一唱歌这条路走不通，好歹还有个厨师证当退路，饿不死。” 一语惊醒梦中人。 吴涛的眼睛瞬间亮了，他一拍大腿，猛地坐直了身子，“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肖磊你真是我的诸葛亮！” 他兴奋地抓住蒋明夜的胳膊，用力摇晃着，满嘴跑火车，“明夜你等着，等我吴涛以后出道成了大歌星，一天赚一个亿，我第一个就提携你！让你给我当助理，吃香的喝辣的！” 蒋明夜被他晃得有些无奈，却也从这少年不着边际的幻想里，感受到了鲜活的生命力。 “叮铃铃——” 早自习的铃声打断了吴涛的白日梦。 教室门被推开，一道窈窕的身影走了进来。 是姜淑君。 她今天穿了一件米白色的雪纺衬衫，长发松松地挽在脑后，露出一段白皙优美的脖颈。 她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走上讲台，而是踩着平底鞋，在一众好奇、探究的目光中，径直穿过课桌间的过道。 她的目标，是教室最后一排的角落。 是蒋明夜。 全班的呼吸仿佛都在这一刻停滞了。 所有人都看着，这位温柔漂亮的新班主任，停在了全校公敌的桌前。 一股若有似无的淡雅香气飘入鼻端，是栀子花的味道。 姜淑君微微俯身，柔顺的发丝有几缕垂落在肩头，她将一张打印好的A4纸轻轻放在蒋明夜的桌上，声音压得很低，却清晰地传入他耳中，带着一种刻意保持距离的温和。 “这是其他班暂时报上来的谢师晚会节目单，你做个参考。” 她的目光与他对视了一瞬，眼波流转，又飞快地移开，补充了一句。 “如果你需要练习的地方，放学后……可以来我的办公室。” 那温热的吐息，仿佛带着微不可查的电流，轻轻擦过蒋明夜的耳廓。 “谢谢姜老师。”蒋明夜的眼神沉静如水，没有泄露半分情绪。 姜淑君点点头，直起身，若无其事地走回讲台，仿佛刚才只是处理一件再寻常不过的班级事务。 但整个早自习，一种诡异而躁动的气氛，却在教室里无声地蔓延。 无数道目光，或隐晦或赤裸地，在蒋明夜和讲台上的姜淑君之间来回逡巡。 早自习刚一结束，不等吴涛凑过来八卦，一个高大的身影就带着一阵风，堵在了蒋明夜的座位前。 来人名叫秦杨伟，生得人高马大，发型是精心打理过的，总喜欢把校服外套敞着穿，露出里面的名牌T恤。 此人性格自大，最爱哗众取宠，每天在班里吹嘘自己家里多有钱，哪个年级的班花又给他递了情书。 以前蒋明夜还是顶流偶像时，班里女生的目光都黏在他身上，秦杨伟自然是被无视的那个。 这份怨气积压已久，自打蒋明夜塌房，他便成了跳得最高、踩得最狠的那个。 “哟，蒋大明星，”秦杨伟双手抱胸，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刻意扬得很高，确保整个教室都能听见，“我听说，你也要报名参加谢师晚会，还要唱歌？” 第8章 写歌？就他？ 蒋明夜缓缓抬起眼帘，靠在椅背上，神情淡漠得像是在看一出无聊的独角戏。 “怎么，不行？” “行！当然行！” 秦杨伟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夸张地大笑起来，“我就是来提醒你一下，别到时候上了台，五音不全把全校的狗都招来了，丢我们复习班的脸！” 他身后的几个跟班也跟着哄笑起来。 “到时候，丢的可不只是我们班的脸，” 秦杨伟脸上的笑容变得尖酸刻薄，“更是丢你自己的脸。怎么，还嫌自己不够臭，想在毕业前，再给大家表演一个笑话？” 秦杨伟尖酸刻薄的笑声在教室里回荡，像是钝刀子刮在玻璃上，刺耳又难听。 他身后的几个跟班也跟着起哄，整个复习班的空气都仿佛因为这份恶意而变得黏稠。 蒋明夜依旧靠在椅背上，神情未变，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这种级别的挑衅，在他前世经历的商业战场上，连开胃小菜都算不上。 然而，他不动，不代表别人能忍。 “我呸！” 一声怒斥打破了秦杨伟的独角戏。 吴涛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啦”一声锐响。 他涨红了脸，指着秦杨伟的鼻子，唾沫星子横飞。 “你算哪根葱？你自己除了会炫耀你爹的钱，还有什么本事？我们明夜上台唱歌，关你屁事！丢脸？我看你往那儿一站，方圆十里的人都得绕道走，那才叫丢我们班的脸！” 吴涛平时嘴碎，但此刻却像一头被惹怒的护崽公牛，气势汹汹。 被当众戳到痛处，秦杨伟的脸色瞬间由白转红，再由红转青，精彩纷呈。 他恼羞成怒，声音拔高了八度，几乎是在嘶吼。 “你懂什么！他一个靠着人设和假成绩混进偶像团体的废物，业务能力什么样，网上早就扒烂了！他要真有本事，LCY组合至于糊成那样？他上台就是给我们班抹黑！” 蒋明夜终于缓缓地、缓缓地抬起了眼帘。 那双继承自九尾狐仙的桃花眼，此刻沉静如两汪深不见底的寒潭。 他没有看暴跳如雷的秦杨伟，而是用近乎审视的目光，扫过教室里每一个或看好戏、或鄙夷、或复杂的面孔。 他终于将目光定格在秦杨伟身上，嘴角勾起极淡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弧度。 “你怎么就那么笃定，我会丢人？” 秦杨伟一滞，随即更加嚣张地大笑起来，用笑声掩饰自己瞬间的心虚。 “哈！这是事实！全网公认的事实！你蒋明夜唱歌跑调，跳舞划水，难道还有假？” “就是，”一道清脆又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女声，从教室的另一侧飘了过来，“人家现在可不止是想唱歌，都开始当创作人了呢。” 众人循声望去，说话的正是音乐课代表，孟琪。 她今天穿着一条漂亮的碎花裙，正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自己的文具盒，仿佛只是随口一提。 她拨了拨额前的刘海，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无辜的微笑。 “我昨天路过姜老师办公室，无意中听到的。姜老师好像还把我们蒋大才子的‘原创歌曲’，发给什么音乐工作室了呢。” “原创歌曲？” “工作室？” “真的假的？他还会写歌？” 教室里瞬间炸开了锅，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般涌起。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蒋明夜身上，充满了震惊与不可思议。 秦杨伟脸上的表情精彩到了极点，先是愕然，随即转为狂喜。 他找到了一个可以把蒋明夜彻底踩进泥里的绝佳机会。 他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出来了。 “写歌？就他？哈哈哈哈！这是我今年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他要是能写出歌，那母猪都能上树了！” 他往前一步，凑近蒋明夜，用一种极尽轻蔑的语气，一字一顿地宣告，声音响彻整个教室。 “蒋明夜，我今天就把话撂这儿！你要是真有那本事，让你那首所谓的‘原创歌曲’能被发表出来，别管是什么犄角旮旯的工作室！只要发了，我就去把咱们教学楼厕所里的瓷砖，一块一块，舔干净！” 与此同时，江城市中心的一栋创意园区内。 “金曲音乐工作室”的招牌低调地挂在一栋复古红砖楼的二层。 这里没有星光传媒那种金碧辉煌的大厅，空气中弥漫着老旧纸张和现磨咖啡混合的气味。 一排排厚重的隔音门后，是无数旋律诞生的地方。 工作室规模不大，但在业内以专业和高效著称，定期为各大娱乐公司输送新鲜血液，是许多作曲人和制作人梦寐以求的平台。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这里自然也不例外。 几个资深制作人各自为营，拉帮结派，工作室里早已暗流涌动。 张晓晓踩着轻快的步伐走进工作室大门。 她穿着一身干练的白色西装套裙，长发扎成高马尾，显得既精神又利落。 作为姜淑君的表姐，她同样优秀，来工作室不到两年，就凭着毒辣的眼光和果决的手段，收了好几首爆款歌曲，年纪轻轻便坐上了主编的位置，风头正劲。 她熟练地放下手提包，拿起角落的扫帚，开始清扫地面，又提着小喷壶给窗台上的几盆绿萝浇水。 这已经成了她的习惯。 越是身处风口浪尖，越要保持谦卑的姿态。 “哟，这不是我们最年轻有为的张主编吗？” 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另一个主编，陈秋艳，挎着一个旧款的LV包走了进来。 她约莫四十出头，烫着一头棕色的大波浪卷，眼角的细纹里都透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刻薄与嫉妒。 她将包重重地甩在自己的办公桌上，发出一声闷响。 “张主编都亲自干这种杂活了，这是想让我们这些老家伙无地自容，卷铺盖走人吗？” 张晓晓心里跟明镜似的。 陈秋艳在这个主编位置上待了快十年，不上不下，全靠资历熬着，能力早已到顶。 眼看自己这个新人后来居上，她心里的酸水，怕是能淹了整个工作室。 张晓晓直起身，脸上挂着温和得体的微笑，仿佛没听出话里的刺。 “陈姐说笑了，我毕竟是晚辈，多做点事是应该的。” “应该的？” 陈秋艳像是抓到了什么把柄，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走到张晓晓身边，伸出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指向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你看看这里！灰都没扫干净！晓晓啊，我知道你年轻，想表现自己，但做事情不能只做表面功夫，得用心！不然别人会以为，你收歌的眼光，也跟你扫地一样，马马虎虎，只图个热闹。” 第9章 我有预感，这首歌会火 这番话，说得又响又亮，办公室里其他几个早到的同事，都假装在忙自己的事，耳朵却都竖了起来。 张晓晓脸上的笑容不变，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一眼，虚心地点点头。 “陈姐教训的是，是我疏忽了，我马上重新扫一遍。” 她的好脾气，像一拳打在棉花上，让准备好长篇大论的陈秋艳一口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 “哎，我说老陈，”路过的老好人编辑袁林，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枸杞茶，乐呵呵地过来打圆场，“晓晓也是一番好意，你就别那么严格了嘛。” “我严格？” 陈秋艳仿佛找到了宣泄口，正要火力全开，好好“教育”一下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新人和和稀泥的老人。 总编办公室的门“吱呀”一声向内打开，林爱民那张总是笑呵呵的圆脸出现在门口。 他环视了一圈，目光在剑拔弩张的陈秋艳和气定神闲的张晓晓之间顿了一秒，随即像什么都没察觉一样，用他那贯有的洪亮嗓门招呼着。 “都到齐了？来来来，开个短会，大家一起听听。” 会议室里，空气沉闷。 林爱民没有坐主位，而是背着手，像个忧心忡忡的老农，在投影幕布前踱步。 他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一股子恨铁不成钢的沧桑。 “各位，咱们工作室，乃至整个圈子，最近的日子都不太好过啊。” 他一挥手，幕布上立刻亮起了一张PPT，鲜红的柱状图刺得人眼睛生疼。 “看看这个，”他指着那条一路向上攀升的曲线，“这是我们工作室，还有隔壁几家，近半年的退歌率。一路飘红，喜庆得跟过年似的，可我这心里啊，拔凉拔凉的。”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流水线出来的口水歌太多了，听众的耳朵也越来越刁。以前那种随便哼个旋律就能卖钱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陈秋艳立刻心领神会，身体前倾，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恭敬姿态。 林爱民话锋一转，原本凝重的脸上又挤出几分期待的笑意。 “不过，危机也是转机。刚成立的‘洛神传媒’，你们应该都有耳闻吧？背景深厚，出手阔绰。他们最近正在筹备一个大项目，要收一批真正有灵魂、有质量的歌。点名要最好的，价格不是问题。” 他加重了语气，像是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颗巨石。 “所以，都把手里的好东西亮出来。谁能拿下洛神的单子，年底的红包，我给他包个最大的！” 话音刚落，陈秋艳立马像上了发条一样，热情洋溢地接上话。 “总编您高瞻远瞩！现在这市场确实需要您这样的掌舵人来指明方向！我们都听您的！” 她先是一记响亮的马屁，随即话锋一转，脸上堆满了自信的笑容。 “说到好歌，我手上正好有一个。我带的那个新人王野，您知道的，非常有灵气，最近刚出了一首作品，我听了，绝对是市场爆款的胚子！” 林爱民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他太了解陈秋艳了，也了解她口中那个王野的水平——技术有余，灵气不足，总是差着那么一口气。 他脸上依旧挂着和煦的微笑，摆了摆手。 “行，那你把小样发我邮箱，我听听看。” “哎，好嘞！” 陈秋艳喜上眉梢，仿佛已经看到了大笔奖金在向她招手。 会议一结束，她立刻踩着高跟鞋，扭着腰，喜滋滋地跟着林爱民进了总编办公室，那姿态，仿佛是在押送一份绝世珍宝。 办公室外，张晓晓静静地站在原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那枚小小的U盘。 里面，是蒋明夜的《静止》。 那首歌的旋律和歌词，像一根羽毛，在她心里挠了整整一天。 它很干净，很纯粹，甚至有些不食人间烟火的孤高。 但也正因如此，它太不像这个时代的作品了。 它是一件艺术品，可市场需要的，往往是商品。 她有些拿不准。 目光一转，她看到了角落里正慢悠悠给自己的茶杯续上热水的袁林。 她心中一动，拿着U盘走了过去。 “袁编，有空吗？想请您帮我听个东西。” 袁林抬起头，扶了扶老花镜，温和地笑了笑。 “晓晓啊，什么事这么严肃？” “一首歌，风格……有点特别，我想请您这位老前辈给掌掌眼。” 袁林毕竟是工作室的元老，眼光毒辣又向来与世无争，是最好的人选。 办公位上，袁林戴上那副磨得有些发亮的监听耳机，神情随意。 张晓晓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U盘插入，点击播放。 干净的吉他前奏流淌出来，仅仅三秒。 袁林原本靠在椅背上的身体，猛地坐直了。 当蒋明夜那清澈又带着一丝疏离感的歌声响起时——“寂寞围绕着电视，垂死坚持，在两点半消失……” 袁林那双藏在镜片后的眼睛，骤然睁大，里面闪过难以置信的精光。 他一动不动，像一尊雕塑，直到整首歌播放完毕。 办公室里恢复了安静，只有空调的微风在吹。 张晓晓紧张地屏住呼吸，连心跳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袁林没有说话，而是默默地将进度条拖回开头，按下了重新播放。 这一次，他闭上了眼睛，手指在桌面上随着节拍轻轻敲击，整个人完全沉浸了进去。 一遍，又一遍。 足足听了三遍，他才缓缓摘下耳机，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那口气里，有震撼，有激动，还有一丝久违的兴奋。 他看向张晓晓，眼神前所未有的认真。 “晓晓，这首歌是谁的？” “一个……新人。” “别管是谁的，”袁林的声音压得很低，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现在，立刻，马上！把它拿给老林去听！就现在！” 他看着一脸错愕的张晓晓，一字一顿，像是在下一个神圣的预言。 “我有预感，这首歌会火。” 巨大的喜悦瞬间冲垮了张晓晓所有的疑虑。 “谢谢您，袁编！” 她抓起U盘，几乎是小跑着冲向总编办公室。 刚到门口，办公室的门开了，陈秋艳满面春风地走了出来，脸上的得意几乎要溢出来，显然，她的那首歌得到了总编的初步认可。 看到行色匆匆的张晓晓，陈秋艳眼珠一转，故意拦住她，用一种长辈提携晚辈的语气开口。 “哟，晓晓，这么急，也是去找总编？手上有什么好作品啊？要不先给姐姐我听听，帮你把把关？免得拿些不成熟的东西去浪费总编宝贵的时间。” 第10章 你还是太年轻 张晓晓停下脚步，将内心的狂喜压下，脸上恢复了那副无懈可击的职业微笑。 “不劳陈姐费心了。”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有力。 “袁编已经帮我听过了。” 陈秋艳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像是被无形的巴掌打了一下。 她怎么也没想到，张晓晓会搬出袁林这尊大佛。 只能眼睁睁地、咬牙切齿地看着张晓晓推开那扇门，走了进去。 没过多久，在陈秋艳煎熬的等待中，张晓晓也出来了，脸上同样是抑制不住的喜色。 结果不言而喻。 陈秋艳心里的妒火“蹭”一下就冒了起来，再也无法维持表面的和平。 她阴阳怪气地开了口。 “哼，真是运气好。不过晓晓啊，你可得对你手下的作曲人负责，别让他空欢喜一场。这次洛神传媒的项目非同小可，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的歌都能上的。” 她向前一步，逼近张晓晓，眼中闪着挑衅的光芒。 “既然总编都觉得我们的歌不错，不如，我们就公开比一比？看到时候洛神那边，究竟会选谁的歌。也让大家看看，究竟是我的王野技高一筹，还是你找的这个神秘新人，更胜一筹？” 这已经是赤裸裸的战书了。 张晓晓眉头微蹙，正要开口拒绝这种幼稚的意气之争。 “这个提议好啊！” 一个乐呵呵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林爱民不知何时也走了出来，他双手揣在兜里，笑得像个促狭的弥勒佛，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的两个得力干将。 “有竞争才有进步嘛。就这么定了，你们两个的作品，作为我们工作室这次的主打，一起送去洛神。我倒要看看，最后谁能笑到最后。” 当金曲音乐工作室的硝烟无声弥漫时，远在江城一中的蒋明夜，也正被另一种喧嚣包裹着。 高三复习班，本该是座被试卷和沉默填满的孤岛，空气里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但自从蒋明夜这个名字被重新激活，这里就成了话题的风暴眼。 那个关于他给音乐工作室写歌的消息，不知被谁捅了出去，在压抑的校园里炸开了锅。 “蒋明夜？哪个蒋明夜？” “还能有谁，就咱们复读班那个呗，以前混偶像圈的那个。” 下课铃一响，走廊里、水房边，窃窃私语声便如藤蔓般疯长。 蒋明夜去洗手间的功夫，就在隔间里听到了最离谱的版本。 一个嗓门洪亮的小胖子，正被三五个好奇的同学围在中央，唾沫星子横飞，脸上是讲述惊天秘闻的兴奋。 “你们这消息都落后了！他为什么写歌？这里面可有大内幕！”小胖子压低声音，更显神秘。 “快说快说！” “我跟你们讲，咱们班那个音乐课代表，孟琪，看到了吗？以前是蒋明夜的铁粉！后来蒋明夜塌房，她就粉转黑了。听说啊，蒋明夜不死心，前阵子跟她表白，结果被人家狠狠拒绝了！所以他才要写歌，要上谢师晚会，就是为了证明自己，想把女神的心给追回来！” “哇靠！真的假的？偶像剧剧情啊！” “那必须的！不然你以为一个吊车尾的，哪来的本事写歌？” 隔间里，蒋明夜靠着冰冷的门板，听得眼角直抽。 他活了两辈子，爬到过商业之巅，见识过资本市场最血腥的厮杀，却从未想过，自己的名字有一天会和如此狗血的校园爱情故事绑在一起。 这想象力，不去做编剧真是屈才了。 “哗啦——” 冲水声响起，吴涛吹着口哨从旁边的隔间出来，一眼就看到了表情古怪的蒋明夜。 他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没心没肺地爆笑出声，一巴掌重重拍在蒋明夜背上。 “哈哈哈哈！明夜，听到了吧？痴情才子为爱逆袭，啧啧，这人设，比你那个什么学霸偶像带感多了！” 他挤眉弄眼，朝教室的方向努了努嘴，“不用想，肯定是孟琪那个大嘴巴传出去的。怎么样，要不要哥哥我帮你去澄清一下？” 蒋明夜扯了扯嘴角，脸上不见丝毫恼怒，眼底反而闪过玩味的精光。 “澄清什么？” 他掸了掸肩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今天的天气。 “让他们说去。” 吴涛的笑声卡在了喉咙里，“啊？你就这么让他们编排你？” 蒋明夜瞥了他一眼，那眼神深邃而平静，完全不像一个十八岁的少年，倒像个运筹帷幄的棋手。 “在娱乐圈，最怕的不是被人骂，是没人理。” 他低声自语，更像是在对自己说。 “黑红也是红，争议就是流量，知名度就是武器。等我的歌出来，这些离谱的八卦，只会变成我‘天才作曲人’履历上，最富有戏剧性的一笔注脚。” 吴涛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话来。 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从来没看懂过这个好友。 中午放学，蒋明夜不由分说，拉着还在发懵的吴涛和一直埋头刷题的肖磊，在校门口的小餐馆搓了一顿。 四菜一汤，荤素搭配，是他这个前总裁记忆里，为数不多的学生时代烟火气。 吴涛和肖磊哪受过这待遇，感动得眼泪汪汪，扒着饭碗，差点当场喊出“义父”两个字。 饭后，蒋明夜与两人告别，径直走向教师办公楼。 他得去找姜淑君，确认一下歌曲后续的事情，顺便，也该为谢师晚会做些准备了。 高三的教师办公室总是格外安静，蒋明夜放轻脚步，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压低了的交谈声。 其中一个，是姜淑君温润的嗓音。 另一个，则带着几分前辈式的审慎。 “小姜老师，关于你班上那个蒋明夜，要在谢师晚会上表演的事，你可得上点心啊。” 是隔壁班的班主任李老师。 蒋明夜的脚步顿住了，身体下意识地贴近门框，屏住了呼吸。 只听姜淑君的声音带着一丝肯定和欣慰，“嗯，李老师，我知道。我觉得这是个好机会，能让学生们看到他的另一面。” “好机会？” 李老师的声音里透出一股明显的担忧。 “小姜，你还是太年轻。你没听到现在学生们都怎么传的吗？说他作秀，说他想红想疯了，更难听的都有。这事现在讨论度太高了，风评可不太好。” “万一晚会那天，台下有学生故意起哄、喝倒彩，那场面怎么收场？对蒋明夜本人，也是二次伤害。你得防着点，别好心办了坏事。” 第11章 又一首原创！ 办公室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蒋明夜的心也跟着沉了一下。 他预料到了会有非议，却没想到在老师的层面，已经引起了这样的警惕。 几秒后，姜淑君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带上了几分恍然和郑重。 “……李老师，谢谢您提醒。是，是我想得太简单了，光顾着他的才华，确实疏忽了舆论环境对一个孩子的影响。” 她的语气里，满是真切的自省和后怕。 门外，蒋明夜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缩。 一股陌生的暖流，毫无预兆地从心底涌起，悄无声息地，将他那颗被前世冰冷商战和今生孤寂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心，轻轻触碰了一下。 原来，真的有人在为他考虑这些。 不是因为他的价值，不是因为他的才华，仅仅因为，他是她的学生。 那股暖意驱散了周遭所有的喧嚣和算计。 蒋明夜深吸一口气，抬手，在办公室那扇厚重的木门上，轻轻敲了三下。 “笃，笃，笃。” 门轴发出一声轻微的呻吟，缓缓向内打开。 姜淑君站在门后，脸上还带着与李老师交谈时的郑重。 当看清门外站着的是蒋明夜时，那份郑重迅速被惊讶和复杂情绪取代。 办公室里还残留着油墨和粉笔混合的独特气味，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穿过窗棂，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隔壁班的李老师扶了扶眼镜，审视的目光在神色平静的蒋明夜和表情微妙的姜淑君之间打了个转，最后化作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她拍了拍姜淑君的肩膀，什么也没说，拿着教案转身离开了，将这方小小的天地留给了他们。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走廊的喧嚣。 “你……都听到了？” 姜淑君率先打破沉默，她的声音比平时更柔和一些，带着试探。 蒋明夜没有否认，只是坦然地点了点头。 他走进办公室，目光掠过她桌上堆得半高的作业本，最终停留在她清澈的眼眸上。 “谢谢您，姜老师。” 这句感谢突兀而真诚，让姜淑君微微一怔。 她旋即明白过来，他谢的不是别的，正是刚才她那份发自内心的维护与担忧。 她心里那点被学生撞破谈话的尴尬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老师对学生的欣慰。 “傻话，” 她指尖无意识地在备课本上敲了敲，恢复了班主任的从容。 “我是你的老师，为你考虑是应该的。坐吧。” 蒋明夜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两人之间只隔着一张办公桌。 “正好，我也想找你聊聊谢师晚会的事。” 姜淑君切入正题，神色认真起来，“你对要唱的歌，有什么具体的想法吗？” 她顿了顿，语气里带上惋惜，“本来那首《静止》非常好，无论是词曲质量还是情感表达，都足够惊艳。但是……” “但是那首歌已经投出去了，对吗？” 蒋明夜接过了她的话头，脸上没有丝毫意外。 “我明白，商业歌曲有它的归属，在上台发表前，我不能在任何公开场合演唱它。我今天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姜淑君赞许地看了他一眼，为他的清醒和专业感到高兴。 蒋明夜身体微微前倾，那双曾让无数粉丝疯狂的桃花眼里，此刻闪烁着属于前世总裁的锐利与洞察。 “姜老师，我看了往年谢师晚会的节目单，大部分都是诗朗诵、大合唱，主题无外乎感恩师长、放飞梦想。不是说不好，而是太……中规中矩了。” 他用了个很客气的词。 “高三的生活已经足够压抑了，大家需要的不是又一场严肃的说教，而是一次彻底的狂欢和释放。” 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说服力。 “所以，我不想再唱一首沉静的，或是严肃的歌了。” “我想唱一首，能让所有人都跟着站起来，一起摇摆，一起大笑的歌。” 这番话，如同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湖面。 姜淑君的眼底，像是瞬间被点亮了一簇小小的火焰。 是啊！每年的谢师晚会都大同小异，流程刻板，情感真挚，却唯独缺少了“有趣”。 最后评选出来的优秀节目，重合率高得惊人，与其说是晚会，不如说是一场心照不宣的流程。 谁规定了谢师就必须是热泪盈眶，就不能是开怀大笑？ 蒋明夜的提议，像一把锋利的刀，精准地切开了那层陈腐的幕布。 “这个想法……太棒了！” 她忍不住赞叹，声音里是前音乐制作人嗅到爆款时的兴奋。 “你说的对，我们需要给这场晚会注入一股活水！蒋明夜，就按你的想法来，大胆地去做！” 得到她的首肯，蒋明夜嘴角的笑意加深了几分：“那，曲目方面？” “你有想好唱什么歌了吗？”姜淑君追问，眼神里满是期待。 “嗯，”蒋明夜微微一笑，那笑容里混杂着少年的清澈和超越年龄的自信，“也是一首原创。” 又一首原创！ 姜淑君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她定了定神，郑重地叮嘱：“好，我相信你的能力。另外，学校里的那些流言蜚语，你别往心里去。争议越大，说明关注度越高。你能顶住压力重新站上舞台，本身就已经是一种胜利了。” 门外那些担忧，此刻都化作了最坚定的鼓励。 蒋明夜心中那股暖流再次涌动，他点了点头。 “对了，还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姜淑君像是想起了什么，从抽屉里拿出一张便签。 “我表姐，就是张晓晓，她给我发消息了。说你的那首《静止》，已经被金曲工作室递交上去了。” 她抬眼看向蒋明夜，语气里难掩激动，“是一家叫‘洛神传媒’的新公司，正在为他们力捧的新人项目紧急收歌。如果运气好，你的歌被选中，可能一个月之内就会有结果，直接进入录音棚阶段了！” 一个月？ 蒋明夜都有些惊讶。 前世他虽然不混娱乐圈，但也知道一首demo到成品发行的周期。 这个速度，只能用“火速”来形容。 第12章 你嘴里塞东西了？ “他们这么急？” “对，非常急。” 姜淑君解释道，“现在市场上好歌太缺了，尤其是能捧红新人的高质量歌曲。所以晓晓说，以你的才华，完全可以考虑往职业作曲人的方向发展，收入非常可观。” 她看着蒋明夜，像是在评估一件稀世珍宝。 “如果你……还有灵感的话，可以再写。市场永远对天才敞开大门。” 蒋明夜的心猛地一跳。 钱。 他现在最缺的就是这个。 原主留下的那点积蓄，在支付了复读班的费用和日常开销后，已经所剩无几。 想要对付星光传媒那个庞然大物，没有启动资金寸步难行。 “我会的。” 他几乎没有犹豫，“这几天，我应该能再写一首出来。” “好！” 姜淑君的眼神更亮了，“如果质量过硬，我让晓晓帮你联系出价更高的公司。金曲给你的那个价，太低了。” 她俨然已经将自己当成了他的半个经纪人。 最后，她像是完成了所有公事，语气轻松了些许：“哦对了，晓晓那边已经把《静止》的小样做出来了，编曲很棒，问你要不要拿一份回去听听？” 蒋明夜的眼睛倏然亮起，亮得惊人，仿佛等待的就是这句话。 他立刻站起身，对着姜淑君，郑重地、甚至带着一丝恳求地微微躬身。 “姜老师，那……能不能再拜托您一件事？” 姜淑君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和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忽然就猜到了什么。 她失笑着摇了摇头，眼底满是“我就知道”的了然。 姜淑君拿起手机，指尖飞快地点了几下：“放心，这件事，包在我身上。” 蒋明夜一愣，随即也笑了。 蒋明夜回到宿舍，关上门，整个世界仿佛瞬间安静下来。 他将口袋里所有的钱都倒在陈旧的书桌上。 一张，两张……几张皱巴巴的百元大钞，凑上些零钱，总共两千八百三十七块五。 这笔钱，对于一个普通高中生而言，绰绰有余。 但对他，对这具被掏空了底子的身体而言，不过是杯水车薪。 学生宿舍免去了房租，食堂价格低廉，学费早已缴清。 生存，不成问题。 可他需要的，远不止是生存。 九尾狐仙的传承，激活的不仅仅是吸收崇拜情绪的能力，更让他清晰地感知到这具身体内部的枯竭——阴阳失衡，精气亏空得厉害。 想要恢复，甚至超越前世的巅峰状态，必须用最好的营养去填补这个无底洞。 更何况，一部能随时联系外界、布局未来的手机，也是迫在眉睫。 钱。 他现在最缺的就是这个东西。 接下来的日子，陷入一种奇异的枯燥与饱满之中。 白日里，他是埋首于题海的复读生蒋明夜，前世清华学霸的底子让他在知识的海洋里如鱼得水。 而每日三餐，他成了自己最奢侈的投资人。 牛奶，鸡蛋，高蛋白的肉类，那些对其他学生来说偶尔解馋的食物，成了他雷打不动的标配。 钱在飞速消耗，身体的回报却也肉眼可见。 不过短短数日，他脸颊上那层因长期营养不良而浮现的苍白悄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润如玉的光泽。 那双深邃的桃花眼下，也不再有虚浮的阴影，整个人由内而外透着一股拔节生长的精气神。 校园里的风言风语从未停歇。 关于他给工作室写歌，关于他要在谢师晚会登台献唱的传闻，像无孔不入的微风，时常在他耳边掠过。 他听着，却从不入心。 这些议论，于他而言，不过是未来盛宴前微不足道的开胃小菜。 两天后。 江城一中的门卫室，收到一个没有任何寄件人信息的快递包裹。 收件人一栏，字迹清秀有力。 ——高三（七）班，姜淑君。 门卫大爷不敢怠慢，趁着课间，将包裹送到了教师办公室。 姜淑君接过时也未多想，只当是哪个学生家长寄来的特产。 早自习的铃声响起，她夹着教案走进班里，便随手将那个半个鞋盒大小的包裹放在了讲台上。 时间流淌，直到课间操的音乐响起。 是那段旋律单调，却能让全校学生暂时从书本中解脱的眼保健操。 吴涛是个坐不住的性子，揉着“攒竹穴”的手指跟抽筋似的，动作夸张得像是在表演什么独门绝技，逗得旁边的肖磊想笑又不敢笑，肩膀一耸一耸。 蒋明夜靠在椅背上，忍俊不禁。 “好好做，小心戳瞎了。” “你懂什么，”吴涛闭着眼，嘴巴却不闲着，“我这叫沉浸式护眼，力度直达灵魂！” 几人正低声嘻哈，班级门口的光线忽然一暗。 一个身影晃了进来，带着一股子不请自来的嚣张。 秦杨伟，手臂夸张地搭在门框上，下巴朝蒋明夜的方向轻蔑一扬。 “哟，蒋大明星，听说你那首‘原创大作’投出去就石沉大海了？是不是被人家拒了，不好意思说啊？” 他身后的几个跟班立刻配合地发出一阵哄笑，那笑声刺耳又廉价。 整个班级的喧闹瞬间凝固，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过来。 蒋明夜甚至懒得抬眼，只是觉得有些聒噪。 这种级别的挑衅，在他前世的商战里，连开胃菜都算不上。 吴涛的火气“噌”一下就顶了上来，猛地睁开眼。 “秦杨伟，你嘴里塞东西了？滚回你座位去！” “急什么，”秦杨伟一脸“我为你着想”的贱兮兮表情，“我这不是关心同学嘛，怕他牛皮吹破了，下不来台。”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的女声，冷不丁地从教室的另一侧响起。 是孟琪。 她没有看秦杨伟，目光却若有似无地扫过蒋明夜。 “秦杨伟同学说的也没错，我们大家也都是在关心蒋明夜同学。”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毕竟他现在代表我们班的脸面，万一在晚会上出了丑，或者写歌的事只是个笑话，丢人的可不止他一个。” 这话，比秦杨伟的直接嘲讽，更毒，更诛心。 她巧妙地将蒋明夜的行为，绑架到了整个班级的荣誉上。 吴涛气得脸都红了，正要反驳，却被一只手按住了肩膀。 是蒋明夜。 他终于有了反应。 他缓缓转过头，目光越过一张张或好奇、或担忧、或幸灾乐祸的脸，最终落在孟琪身上。 一抹极淡的，近乎嘲弄的笑意，在他唇角悄然浮现。 “哦？” 他只发出了一个单音节，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压迫感。 “那我倒是想听听，”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字字清晰，像一颗颗石子精准地投入众人心湖，“我究竟做了什么，又是怎么给班级丢脸了？” 孟琪的脸，瞬间涨红。 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像是被人当众扼住了喉咙，那份自以为是的“关心”与“大局观”，在这样一句直接的质问下，碎得体无完肤。 第13章 谁知道是不是小作坊 蒋明夜没有给她喘息的机会，目光一转，落在了门口还维持着嚣张姿态的秦杨伟身上。 “还有你，”他的声音依旧平静。 “我投稿，是我自己的事。我参加谢师晚会，是得到了老师的批准。你们有意见，可以去找班主任谈，去找教导主任谈，甚至可以去找校长谈。” 他微微顿了一下，唇角的弧度更深，那抹笑意里淬着冰。 “堵在班级门口，用这种幼稚可笑的方式找麻烦，除了显得你们很闲，心眼很小之外，没有任何意义。” 空气仿佛被抽干了。 整个七班，连同门口秦杨伟带来的几个跟班，都陷入一种死一般的寂静。 蒋明夜站起身，那具正在恢复元气的身体挺拔如松，明明只是穿着最普通的校服，却硬生生透出一股迫人的气场。 “如果你们真的觉得不服气，很简单。” 他的视线在孟琪和秦杨伟之间来回扫视，剖开他们最后一点伪装。 “那就自己也去写一首歌，投给工作室。或者，自己也去报名参加晚会，用你们的本事，把我比下去。” “而不是站在这里，像个跳梁小丑。” 最后一句，轻飘飘的，却重逾千斤。 秦杨伟的脸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搭在门框上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悄悄放下，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骨头。 孟琪更是死死咬着下唇，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她引以为傲的理智和言辞，在蒋明夜摧枯拉朽的逻辑面前，不堪一击。 一愣一愣。 两个人，像是两尊尴尬的雕塑，被钉在原地，进退维谷。 局面僵持到了冰点。 就在这时，一道轻快的高跟鞋声由远及近，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氛围。 姜淑君抱着那个快递包裹，面带春风地走了进来。 “咦？大家怎么都站着？” 她全然不知刚才办公室外那场无声的交锋，脸上是藏不住的喜气。 秦杨伟和孟琪如蒙大赦，几乎是逃也似的，各自狼狈地缩回了自己的座位。 那口被堵在胸中的恶气，总算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 姜淑君站上讲台，将包裹“啪”地一声放在桌上，清了清嗓子，眉眼弯弯。 “同学们，课间操时间，宣布一个好消息！” 她的声音里满是激动与骄傲。 “我们班，有一位同学，自己创作的歌曲，投稿给专业的音乐工作室……审核通过了！” 全班所有人的目光，齐齐投向了教室最后一排，那个刚刚掀起一场风暴，此刻却只是安然靠在椅背上的身影。 蒋明夜。 尽管这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内，但当这声宣告在现实中响起，当数十道震惊、怀疑的目光聚焦于身时，他的心脏，还是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 一种久违的，名为“紧张”的情绪，夹杂着隐秘的兴奋悄然浮现。 秦杨伟的脸色瞬间变得比锅底还黑。 孟琪更是惨白着一张脸，身体微微发颤。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她还抱着最后一丝幻想，或许，或许是班里其他某个深藏不露的同学？ “老师，”她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都带着颤抖，“是谁啊？” 姜淑君的笑容愈发灿烂，目光毫不掩饰地投向后排，充满了欣赏与与有荣焉的喜悦。 “还能有谁？当然是我们班的蒋明夜同学！” “嗡”的一声，孟琪的脑子彻底空白了。 那张清秀的脸，因为极致的嫉妒与不甘，扭曲成了一个古怪的形状。 而另一边，秦杨伟的身体猛地一僵，一个被他刻意遗忘的画面闪电般击中了他的大脑。 几天前，他在走廊上对蒋明夜放下的狠话，那个关于“厕所”的赌约…… 他的脸“腾”地一下涨成了猪肝色，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整个人坐立不安，只祈祷着，千万不要有人记得那件事！ 教室里，彻底炸开了锅。 “卧槽！真的假的？蒋明夜牛逼啊！” “我的天，真被工作室看上了？那可是专业级别的！” “我就说嘛，他敢在晚会唱歌，肯定是有真东西的！” 吴涛兴奋地一拍大腿，冲着蒋明夜挤眉弄眼，满脸的“我就知道”。 然而，质疑声也随之而来。 “切，谁知道是什么工作室啊，说不定就是那种随便注册个名字，什么歌都要的小作坊。” 这句话，像是一根救命稻草，被秦杨伟死死抓住。 他猛地站起来，几乎是吼出来的。 “对！老师，是什么工作室啊？什么档次的？您得说清楚啊！万一就是个不入流的，那我们随便写一首，是不是也能通过啊？” 这番话立刻引起了一部分人的共鸣，讨论声再次转向。 孟琪也仿佛从地狱回魂，脸上恢复了血色，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冷哼，眼神里重新燃起了一点希望之火。 姜淑君终于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但她并没有听出秦杨伟话语里的恶意，只是看了眼墙上的挂钟，笑眯眯地开始解释。 “这家工作室，叫‘金曲音乐’。” 金曲？ 这个名字，对大多数学生来说，有些陌生。 “规模嘛，说大不大，但上百号人还是有的。” 姜淑君语气轻松，却在抛出一个个重磅炸弹，“业内好几个出了名的顶尖作曲家，都在他们那挂职。他们每年都会向星辉、天娱这几家最大的传媒公司，定向提供A级以上的优质曲库。” 她伸出手指，开始如数家珍。 “你们听过的，去年夏天火遍全网，天后苏浅吟那首《夏夜星河》，就是金曲工作室的作品。还有歌王李宗宇上张专辑的主打歌《远行者》，也是。哦，对了，还有最近那个很火的男团，他们那首洗脑神曲《Heart Beat》……” 姜淑君每报出一个名字，教室里的死寂就加深一分。 她列举的，无一不是火爆大街小巷、常年霸占各大音乐榜单的现象级金曲。 那是他们只能在耳机里，在演唱会上，在最遥远的屏幕上仰望的存在。 而现在，蒋明夜，这个他们眼中的过气偶像，塌房艺人，竟然将自己的作品，送进了那个缔造了无数神话的殿堂。 并且，通过了。 第14章 随便说的，他们就信了 随着姜淑君最后一个音节落下，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实体。 那几个歌名，狠狠砸在七班所有人的心坎上。 《夏夜星河》？那是去年夏天，连公园里跳广场舞的大妈们都在用的伴奏神曲。 《远行者》？那是他们父亲那辈人，在KTV里每次酒过三巡，必定会嘶吼着缅怀青春的保留曲目。 《Heart Beat》？那是他们自己，课间在走廊里，都会忍不住跟着哼唱的洗脑旋律。 从爷爷奶奶辈，到他们这一代。 横跨三个年龄段的国民级金曲。 竟然……全部出自这家名为“金曲音乐”的工作室。 这不是小作坊。 这是华语乐坛隐藏在水面之下的巨鳄，是真正的神话缔造者。 孟琪脸上的最后一丝血色，伴随着那首《Heart Beat》的名字，彻底褪尽。 她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软软地瘫在椅子上，双目失神，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支撑她所有傲慢与偏见的支柱，在这一刻，被蒋明夜用一种她最无法理解，也最无法企及的方式，轰然砸碎。 而蒋明夜，只是静静地靠在椅背上。 心脏深处，一股热流正在悄然汇聚。 那是数十道目光里，种种情绪交织，最终发酵而成的纯粹的崇拜之力。 扭转风评的第一步，成了。 而且，效果比他预想中，还要好。 姜淑君完全没注意到班级里那诡异的氛围，她兴致高昂地撕开那个快递包裹，从里面取出一个精致的U盘。 “工作室那边效率很高，连夜就做出了编曲小样，我拷过来了，大家想不想听听？” 不等众人回应，她已经轻快地走下讲台，将U盘插进了多媒体电脑。 一阵轻微的电流声后，教室的音响被激活。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下一秒，一道略带沙哑、干净到不像话的吉他分解和弦，如同一阵清冷的风，毫无预兆地拂过每个人的耳膜。 没有花哨的前奏，没有复杂的配器。 就是这么简单，这么直接。 仿佛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却在出现的瞬间，就抓住了所有人的心。 然后，是一道经过专业处理，显得有些空灵又带着磁性的男声。 那不是蒋明夜的声音，而是一个专业试唱歌手的演绎。 “……寂寞围绕着电视，垂死坚持，在两点半消失……” “……多希望有人来陪我，度过末日……” 歌词简单直白，却像一把钝刀子，一字一句，慢悠悠地割在心上。 曲调平缓，带着一种说不清的颓靡与慵懒，却又在副歌部分，干净利落地攀升，旋律朗朗上口，只听一遍，就仿佛能刻进脑子里。 全班同学，包括姜淑君，都怔住了。 他们听过太多华丽繁复的流行歌，却从未听过这种风格。 它不呐喊，不嘶吼，只是安静地诉说，却比任何呐喊都更有力量。 一曲终了，余音绕梁。 教室里，依旧是死一般的寂静。 但这一次的寂静，与之前截然不同。 那是一种被音乐彻底征服后，发自内心的震撼。 “好……好听……” 不知是谁，用梦呓般的音量，吐出了两个字。 孟琪的脸，已经黑如锅底。 她比任何人都懂音乐，也正因为懂，她才比任何人都清楚这首歌的价值。 那看似简单的旋律线下，隐藏着极其成熟的创作技巧和对大众情绪的精准捕捉。 这是……天才才能写出的东西。 姜淑君第一个从震撼中回过神来，她转过身，一双美目亮得惊人，紧紧地盯着蒋明夜。 “明夜，这首歌太棒了！能告诉老师，你创作它的灵感，是什么吗？” 全班的目光，再一次聚焦于那个角落。 这一次，再无怀疑，只剩下探究与好奇。 蒋明夜从那沉浸式的旋律中抽离，他抬起眼，目光里带着恰到好处的迷茫与落寞，仿佛还未从歌曲的情绪里走出来。 他想了想，视线扫过一张张好奇的脸，最后缓缓开口。 “写的是我自己。” 三个字，轻飘飘的，却让整个教室的空气再次一窒。 众人愣住了。 他们猛然想起那几句歌词——“空虚占据着电视”、“垂死坚持”、“多希望有人来陪我”。 再联想到蒋明夜自从塌房以来，在学校里的处境。 被孤立，被排挤，被当成笑话和瘟神。 别说有人陪他，没有被落井下石，都已经算是同学们的仁慈。 原来……他一直，都是这么孤独的吗？ 班级里，没有人再说话。 一种名为“愧疚”与“反思”的情绪，在沉默中蔓延。 不少人悄悄低下了头，不敢再看蒋明夜的眼睛，脑海里浮现出自己以前是如何在背后议论他，如何对他避之不及的画面。 就连秦杨伟，也彻底沉默了。 那句“垂死坚持”像一根针，狠狠扎进他的心脏。 他想起了自己前几天，是如何在走廊上堵住他，是如何在班级里叫嚣着让他去“打扫厕所”，是如何一口一个“废物”地羞辱他。 而那个时候的蒋明夜，是不是也正处在这种“垂死坚持”的孤独里？ 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叮铃铃——” 尖锐的下课铃声，仿佛救赎的号角，骤然响起。 姜淑君仿佛也感觉到了气氛的沉重，她轻咳一声，总结道：“总之，蒋明夜同学非常有才华，希望大家能多向他学习。这个小样就先放你这里了，明夜，好好保管。” 说完，她拔下U盘，快步走到后排，亲手交给了蒋明夜，然后转身离开了教室。 班主任一走，那股无形的压力瞬间消失。 吴涛按捺不住，他把椅子挪到蒋明夜旁边，压低了声音，脸上带着同情和小心翼翼。 “明夜，你……你真的那么孤独啊？” 谁知，刚刚还一脸落寞的蒋明夜，在接过U盘的那一刻，眼神深处的光芒就已经变了。 他抬眼看向吴涛，嘴角微微一勾，那抹慵懒颓靡的气质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狡黠。 “放屁。” 他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轻描淡写地吐出几个字。 “随便说的，他们就信了。” 第15章 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话音未落，他曾经备受冷落的角落，瞬间被热情的浪潮淹没。 “明夜！这歌真是你写的？太牛了吧！” “蒋明夜，你教教我怎么写歌呗！我也想投稿！” “那个……对不起啊，我以前……” “你晚会还唱这首歌吗？我一定去给你加油！” 椅子被拉动的刺耳声音此起彼伏，曾经的“瘟神”，此刻成了众星捧月的中心。 叽叽喳喳的讨论声，羡慕的目光，讨好的笑容，将他团团围住。 被彻底遗忘在教室另一端的秦杨伟，看着那副与自己之前待遇天差地别的景象，只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疼。 他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蒋明夜身上，悄悄地弯下腰，像一只准备溜之大吉的过街老鼠，想从后门偷偷溜出去，先避避这该死的风头。 就在秦杨伟的手指即将触碰到教室后门冰凉的金属门把时，一道洪钟般响亮的声音，在他身后轰然炸开。 “哎！秦杨伟！你跑什么？” 吴涛那标志性的大嗓门，此刻充满了幸灾乐祸的快意。 他一手叉腰，另一只手指着秦杨伟的背影，像是抓住了什么惊天大瓜的现场记者。 “你不是说，只要明夜的歌能被音乐工作室看上，你就把咱们班男厕所最里头那个坑里的东西，给包圆了吗？怎么着，现在想赖账？” 秦杨伟的身体，瞬间僵住。 他缓缓地，一寸一寸地转过身，脸色由白转红，再由红转青，精彩得如同川剧变脸。 全班同学的目光，从蒋明夜身上，全部转移到了教室后门，看来有好戏看了。 “我……我什么时候赖账了？” 秦杨伟梗着脖子，为了那点可怜的面子强行嘴硬，“我秦杨伟说话，向来一个唾沫一个钉！” “好家伙！是条汉子！” 吴涛夸张地拍了拍手，然后大步流星地走过去，一把就抓住了秦杨伟的胳膊，“那还等什么？走！我亲自押着你去，给你当见证人！” 吴涛的手像一把铁钳，箍得秦杨伟生疼。 “你……你干什么！放开我！” 秦杨伟哪里肯去，他拼命挣扎，急得额头上都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一个拼命拉，一个死命扯，两人像两只斗架的公鸡，场面滑稽又紧张。 周围的同学都看乐了，窃窃私语声和压抑不住的笑声汇成一片嗡鸣。 秦杨伟眼看就要被拖出去了，情急之下，脑中灵光一闪，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猛地一甩手，高声叫嚷。 “你急什么！我说吃就肯定吃！但是……得你亲手给我捞出来！只要你敢捞，我就敢吃！” 这话一出，教室里瞬间响起一片倒吸凉气和干呕的声音。 不少女生都露出了极度嫌恶的表情，仿佛已经闻到了那股不可描述的气味。 秦杨伟见状，脸上露出一抹病态的得意。 他算准了，吴涛这种咋咋呼呼的人，也就是嘴上厉害，绝不可能真的动手去做那种恶心事。 他赢定了。 然而，他低估了吴涛的狠劲。 吴涛盯着他那得意的脸，忽然冷笑一声，那笑容里带着一股豁出去的疯劲。 “捞就捞！” 他猛地一挥手，声震屋瓦。 “我现在就去！不光给你捞出来，你要是不吃，老子今天就是豁出去了，也得亲手给你塞进去！” 秦杨伟脸上的得意，瞬间凝固，然后一下绿了。 他眼睁睁看着吴涛真的转过身，气势汹汹地就往厕所的方向走，那股狠辣的劲头，不像是开玩笑。 完了。 秦杨伟脑子里只剩下这两个字。 眼看一场惊世骇俗的“大戏”即将上演，一只手，不轻不重地搭在了吴涛的肩膀上，拉住了他。 是蒋明夜。 “行了。” 蒋明夜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朵里，带着懒洋洋的戏谑。 “大庭广众的，别真让秦同学白吃白喝了。” “噗——” 全班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大笑。 “白吃白喝”，这个词用得太绝了，瞬间将那恶心到极点的场面，变成了一个充满了讽刺意味的笑话。 秦杨伟站在原地，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恨不得地上有条缝能让他钻进去。 他感觉全班的笑声，都像是一记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他的脸上。 蒋明夜拉着还在愤愤不平的吴涛回到座位，看都没再看秦杨伟一眼，仿佛他只是一团无足轻重的空气。 秦杨伟见再没人搭理自己，那股紧绷的劲儿一泄，也只能灰溜溜地、默默地缩回自己的座位，蜷缩在角落里，用书本挡住自己滚烫的脸。 虽然丢尽了脸面，但他心里，竟暗暗松了一口气。 没有热闹可看，同学们的注意力，又如同潮水般涌回了蒋明夜的身边。 “明夜，那个金曲音乐工作室，投稿有什么要求吗？” “你这首歌写了多久啊？也太有感觉了！” “那个，蒋明夜……对不起啊，我以前老在背后说你坏话……”一个女生红着脸，声音细若蚊蚋。 蒋明夜看着围在自己身边的年轻脸庞，心中一片了然。 这就是这个年纪的孩子表达歉意的方式。 让他们像成年人一样，郑重其事地说出“对不起”，比杀了他们还难。 但他们会用这种笨拙的、热情的、不断找你搭话的方式，来修复彼此的关系，在不知不觉间，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 前世在商场上见惯了尔虞我诈的蒋明夜，此刻竟觉得这种青涩的善意，有些可爱。 他默默接受了，耐心地解答着他们五花八门的问题。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同桌肖磊，将那个快递包裹拿了过来。 他从里面掏了掏，除了那个U盘，还发现了一张制作精美的卡片。 肖磊有些好奇，拿起来，下意识地念出了上面的烫金小字。 “致‘佚名’老师：” “您好。非常感谢您的投稿，作品《静止》质量极高，令人惊艳。我们非常荣幸能参与制作，并由衷希望能与您进行下一次的合作。期待您的回音。” “落款：金曲音乐工作室，总编林爱民。” 因为蒋明夜投稿时，用的是一个新邮箱，并未透露任何个人信息，所以工作室便给了他“佚名”这个称呼。 然而，教室里，却因为卡片上的那两个字，陷入了新一轮的死寂。 “老……老师？” 有同学结结巴巴地吐出这个词，满脸的不可置信。 那可是“金曲音乐”！ 是华语乐坛的神话缔造者！ 他们的总编，竟然用如此尊敬的口吻，称呼一个十八岁的高中复读生为……老师？ 所有人，都用一种看待怪物的眼神，重新审视着那个坐在角落里的蒋明夜。 如果说，之前他们只是觉得他有才华，是个厉害的同学。 那么现在，他们才真正意识到，蒋明夜和他们之间，已经出现了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那不是成绩上的差距，不是家世上的区别。 而是一种……维度的碾压。 他们还在为一张及格的数学卷子沾沾自喜时，他，已经被这个行业最顶尖的人，尊称为“老师”了。 他们，已经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第16章 条条大路通罗马嘛！ 相较于同学们风暴般的内心世界，蒋明夜的感受，则更为具体，也更为玄妙。 就在“老师”两个字被念出口，全班同学的震惊、敬畏等复杂情绪如潮水般涌向他时。 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丹田深处那团沉寂已久的九尾狐灵力，仿佛一颗被春雨浸润的种子，轻轻地动了一下。 一股微弱但精纯至极的暖流，从那灵力核心中弥漫开来，缓缓流淌过四肢百骸。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舒畅，像是久旱的河床终于迎来了第一缕甘霖，干涸的经络得到了滋养，连带着这具身体长期营养不良、精神压抑所带来的疲惫感，都消散了些许。 蒋明夜的眸光深处，闪过一抹难以抑制的狂喜。 成了！ 这条路，走对了！ 吸收崇拜、仰慕这些正向的、强烈的情绪，果然是增强自身最快的途径！ 从鄙夷到震惊，再到如今的敬畏，情绪的质变，带来了灵力质的飞跃。 他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了那张卡片上，思绪飞转。 金曲音乐工作室，林爱民总编……还有那个把这首歌当成宝一样送出去的姜淑君的表姐，张晓晓。 一个只图眼前小利，却也算有几分眼光的音乐工作室老板。 蒋明夜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这个人情，得还。但不是现在。 等到合适的时机，再送她一首歌，既能还了这次的“推荐”之情，也能将她更深地捆绑在自己的战车上。 毕竟，一个能为自己所用，且身在圈内的“工具人”，多多益善。 校园里的八卦，传播速度堪比光纤。 上午最后一节课的铃声还没响完，关于“高三复读班蒋明夜，被金曲音乐总编尊称为老师”的传奇故事，在各个班级的微信群里疯狂发酵。 等到中午食堂开饭时，整个江城一中，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食堂里，蒋明夜端着餐盘，所到之处，人群都像摩西分海般自动让开一条路。 那些投射过来的目光，再也不是从前的鄙夷和幸灾乐祸。 取而代之的，是探究好奇，甚至是一些女生眼中毫不掩饰的崇拜。 “看，就是他！” “天啊，真人比照片上还好看……以前怎么没发现？” “听说他写的歌，直接被金曲工作室的林总编看上了，还叫他老师呢！” “真的假的？太玄幻了吧？他不是那个塌房男团的吗？” “什么塌房！那叫潜龙在渊！你懂不懂？这叫创作才子，深藏不露！” 议论声压得很低，却一字不落地飘进蒋明夜的耳朵里。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股细微但持续不断的“情绪能量”，正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滋养着体内那颗刚刚苏醒的灵力种子。 他的形象，在短短一个上午的时间里，完成了一次惊天动地的逆转。 从万人唾弃的塌房偶像、学渣花瓶，摇身一变，成了神秘莫测的天才作曲人。 这种感觉，妙不可言。 下午第一节课后，复读班的数学老师孙牧，拿着保温杯，脸色严肃地走进了隔壁的班主任办公室。 “小姜老师，在呢？” 孙牧年近五十，头发微秃，戴着一副厚厚的黑框眼镜，是学校里出了名的古板严师。 他教学水平极高，对学生也极为负责，但最看不惯的就是那些不走正道、投机取巧的学生。 姜淑君正在批改作业，一抬头看见是他，立刻站了起来，心里咯噔一下。 “孙老师，您找我？” 她几乎瞬间就猜到了孙牧的来意。 果然，孙牧推了推眼镜，开门见山。 “我听说了，你们班那个蒋明夜，给什么音乐工作室投稿，还通过了？” 他的语气里带着审视和怀疑，仿佛还在确认这件事的真伪。 姜淑君心里早有准备，她露出一个温和而不失自信的笑容。 “是的，孙老师。我也是没想到，本来只是想让他试试，发挥一下特长，找找自信。” 她不动声色地将事情的主导权揽到自己身上，淡化了蒋明夜的“离经叛道”。 “结果金曲音乐那边的反馈非常好，我也吓了一跳。现在看来，让他参加学校的谢师晚会，我心里更有底了。” 听到“金曲音乐”四个字，孙牧严肃的表情微微松动。 这个工作室的名头，即便他是个不关心娱乐圈的老古董，也有所耳闻。 能得到那里的认可，看来不是瞎胡闹。 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 作为一个负责任的老师，他既要抓学生成绩，也要为学生的未来考虑。 良久，他才叹了口气，像是做出了什么重大决定。 “既然这孩子在这方面确实有天赋，我们也不能总按老一套的办法来。” 孙牧看着姜淑君，眼神变得认真起来。 “我看，以后那些强制性的数学作业，就别给他留了。让他把时间空出来，好好琢磨他的音乐。文化课这边，保证基础就行。” 姜淑君的眼睛猛地亮了。 她没想到，全校最古板的孙老师，竟然会提出如此开明的建议！ 孙牧仿佛看穿了她的惊讶，继续补充。 “艺术生也是生。条条大路通罗马嘛！你多帮他关注一下，圈内有没有什么含金量高的青年创作比赛。如果能拿个大奖，对将来考音乐学院，甚至直接被公司签走，都是天大的好事。总比在咱们这儿死磕函数和几何强。” 姜淑君心中涌起一股暖流，重重地点了点头，看向老教师的眼神里充满了敬佩。 “孙老师，谢谢您！我明白了！”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自己只想着让他通过晚会一鸣惊人，而孙老师已经为他规划到了更长远的未来。 蒋明夜自然不知道，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已经有两位老师在为他的前途殚精竭虑。 两天时间，一晃而过。 这两天里，他在学校的地位愈发稳固，甚至有外班的学生专门跑来“瞻仰”他，让他体内的灵力储备又厚实了一分。 而此刻，他正坐在座位上，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看似平静的眼眸下，却藏着锐利的锋芒。 因为今天，是洛神传媒为他们的新人主打歌，发布三十秒预告的日子。 那首，属于他的《静止》。 第17章 新歌发布 在这个娱乐至死的时代，每年都有成千上万首新歌如雨点般砸入市场，其中百分之九十九都悄无声息地沉入大海。 一首好歌，足以改变一个新人的命运。 洛神娱乐的算盘，打得比谁都精。 在这个信息爆炸，注意力稀缺的年代，传统的“先露脸，再发歌”模式早已让观众审美疲劳。 他们反其道而行之，选择了一种更具悬念和参与感的宣传方式——先声夺人。 艺人是谁？长什么样？全都是谜。 唯一的线索，就是音乐本身。 更绝的是，洛神这次还抛出了一个新噱头：双主打歌对决。 晚上八点整，官网将同时放出两首主打歌的三十秒片段，由全网网友投票，选出更受欢迎的一首作为正式出道曲。 所有参与投票的用户，都有机会抽取新人的亲笔签名专辑和限量周边。 消息一出，如同一块巨石砸入名为“追星圈”的平静湖面，激起千层巨浪。 神秘感、对决、福利抽奖……每一个元素都精准地挠在了粉丝们的痒处。 一时间，整个网络都被“洛神新人”四个字刷屏。 花了大价钱买下的热搜和推广位，让这场尚未开始的听觉盛宴，吊足了所有追星少男少女的胃口。 傍晚六点，江城。 夕阳的余晖将校门口的梧桐树影拉得老长，混杂着放学后鼎沸的人声，构成了一幅生动的城市画卷。 “佳涵佳涵！你说这次洛神会推什么样的新人啊？男的女的？组合还是个人？” 王紫怡一把挽住身旁女孩的胳膊，兴奋得脸颊泛红。 她穿着一身蓝白校服，马尾辫随着步伐一甩一甩，青春的气息扑面而来。 被她挽着的李佳涵气质则要文静许多，她推了推鼻梁上的细框眼镜，嘴角噙着一抹温和的笑意。 “谁知道呢，他们保密工作做得太好了。不过我猜，敢这么玩，歌的质量肯定不会差。” 她们是附近中学的初三学生，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居。 “那肯定的！洛神出品，必属精品嘛！” 王紫怡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盛满了星光，“哎，去我家玩吧！我妈昨天给我买了‘星愿少年’最新的手办，超帅的！” 李佳涵闻言，眼中也闪过意动。 她略带狡黠地眨了眨眼，压低声音。 “好啊，正好我爸妈今天出差，家里就我一个人，怪冷清的。” 两人一拍即合，叽叽喳喳地聊着各自的偶像，脚步轻快地走向校门口。 一辆白色的SUV早已等在路边，车窗摇下，露出一张保养得宜的温婉面容。 “紫怡，佳涵，这边！” “妈！”王紫怡欢快地挥了挥手，拉着李佳涵小跑过去。 王妈妈看着亭亭玉立的两个女孩，脸上是藏不住的笑意，目光落在李佳涵身上时，更是多了几分欣赏。 “佳涵真是越来越出息了，阿姨听说你这次迎新晚会还上台唱歌了？人漂亮，学习好，还会唱歌，真给咱们长脸。” 她话锋一转，看向自己女儿时，带上了几分无奈的嗔怪。 “哪像我们家这个，一天到晚就知道追星，上次月考成绩又掉了，我跟你爸都快愁死了。” 王紫怡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嘟着嘴，小声抗议。 “妈……当着同学的面呢……” 李佳涵冰雪聪明，立刻笑着打圆场，声音清甜。 “阿姨您别这么说，紫怡也很努力的！就是理科有几个知识点没绕过来。她很有毅力的，一道题能琢磨一晚上呢。” 她说着，亲昵地晃了晃王紫怡的胳膊，看向王妈妈，给出了一个让对方无法拒绝的提议。 “正好晚上我们一起写作业，我帮她看看。吃完饭我们再玩一会儿，我晚点自己回去就行。” 王妈妈一听，脸上的愁云立刻散了，笑得合不拢嘴。 “哎哟，那可太好了！佳涵你真是阿姨的救星！走走走，上车，阿姨给你们做糖醋排骨！” 三人回到家，跟刚下班的王爸爸打过招呼后，两个大人便乐得清闲，钻进厨房准备丰盛的晚餐。 而王紫怡和李佳涵则乖巧地进了房间，摊开课本。 李佳涵的思路清晰，讲解也极有耐心。 在她的辅导下，王紫怡感觉那些平日里如同天书般的公式和定理都变得亲切起来。 晚饭前，两人竟奇迹般地把所有作业都消灭干净。 饭后，时针已经悄然指向了七点五十。 王紫怡的房间里，粉色的墙壁上贴满了各种当红偶像的海报，书桌上除了课本，还零散地堆着应援手幅和专辑。 此刻，两个女孩头挨着头，挤在书桌前。 笔记本电脑的屏幕幽幽地亮着，页面正停留在洛神娱乐那张设计感十足的宣传海报上。 暗蓝色的星空背景下，两个巨大的金色问号并排而立，下方是一行不断跳动的倒计时。 【距离新歌试听发布，还有 00:09:47】 “快了快了！” 王紫怡紧张地搓着手，心脏怦怦直跳，“你说会是抒情歌还是舞曲？我希望能来一首超燃的舞曲！” “我倒希望是抒情歌，”李佳涵托着下巴，眼神里满是憧憬，“那种能一开口就抓住人心的，最考验唱功了。” “哎呀，不管是什么风格，反正我都要投A！我直觉A肯定更厉害！” “我偏不，我就投B！” 两个女孩嬉闹着，全然不知她们即将听到的其中一首歌，将会给她们的世界，乃至整个华语乐坛，带来一场何等猛烈的风暴。 而那首歌的创作者，此刻正坐在另一间教室里，指尖在桌面上有节奏地敲击着，平静的目光穿透窗外夜色，仿佛能看到那无形的网络中，一场为他而起的风暴，正在酝酿成形。 八点整。 电脑屏幕上的倒计时数字，在一瞬间被两个崭新的封面所取代。 左边，是粉色泡泡包裹的城堡，《童话乐园》。 右边，是黑白水墨晕染的孤影，《静止》。 “先听这个！”王紫怡的指尖几乎没有犹豫，点向了《童话乐园》。 作曲人一栏，赫然写着两个字：王野。 “王野！我知道他，给‘星愿少年’写过歌的那个新锐作曲家！” 王紫怡立刻兴奋起来，仿佛自己的选择得到了某种权威的认证。 第18章 第二次觉醒 轻快的电子节拍伴随着八音盒般叮咚的旋律，在小小的房间里流淌开来，像敲开了一扇通往糖果屋的大门。 三十秒的片段里，一个干净得有些稚嫩的男声，唱着关于摩天轮和冰淇淋的甜蜜梦想。 “还不错，”李佳涵客观地评价，“很欢乐，跟市面上那些酷炫的舞曲不太一样。这个歌手的声音很干净，倒是意外的合适。” “嗯……是挺可爱的。”王紫怡点点头，但眉宇间却有不易察觉的失落。 这首歌很好，但……太平了。 像一杯加了糖的温水，好喝，却不解渴。 没有惊喜。 “嗓子是真好，”李佳涵中肯地评价，“像没被污染过的泉水。不过，总感觉……缺了点什么。” 三十秒很快结束，余音袅袅。 “缺了什么？”王紫怡不解。 “灵魂。”李佳涵没有多解释，目光已经牢牢锁定在另一个封面上，“听听这个。” 指尖移动，点下播放。 作曲人那栏的两个字让两个女孩同时一愣。 佚名。 “这年头还有人用这种笔名？是没名气，还是太大牌了，不屑于署名？” 王紫怡嘀咕了一句，带着几分好奇。 没有前奏。 或者说，吉他弦的第一声拨动，就是前奏，也是直抵人心的利刃。 那一声清越的扫弦，像是投入静谧湖心的一颗石子，瞬间击碎了房间里最后一丝喧闹。 紧接着，一个略带沙哑，却磁性十足的嗓音响了起来，慵懒中透着冷冽的疏离，像在午后阳光下打盹的猫，看似温顺，爪子却随时能弹出。 “寂寞围绕着电视，垂死坚持，在两点半消失……” 歌词简单得像一句白描，却仿佛带着魔力。 王紫怡和李佳涵脸上的轻松表情瞬间凝固了。 她们停止了交谈，停止了晃动，甚至连呼吸都下意识地放轻。 那歌声里没有声嘶力竭的呐喊，却有一种更深沉的力量，是那种全世界都与我无关的孤独，是那种看透一切却懒得戳穿的厌倦。 这不正是她们偶尔会有的情绪吗？ 身处热闹的人群中，却感觉自己像个局外人；面对父母老师的期盼，内心深处却只有无尽的茫然和疲惫。 那种感觉，无法言说，却被这短短几句歌词，这个独一无二的声音，精准地捕获、放大。 三十秒的片段在吉他尾音的颤动中戛然而止。 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 李佳涵缓缓抬起头，眼眶已经红了，她看着王紫怡，发现对方也正用一种震撼的、难以置信的眼神望着自己。 “再……再放一遍。”王紫怡的声音带着颤抖。 一遍，两遍，三遍…… 两个正处于青春期，内心敏感又迷茫的女孩，像找到了情绪的宣泄口，听得眼泪汪汪，仿佛那歌里唱的，就是她们自己不为人知的秘密心事。 终于，王紫怡吸了吸鼻子，滚动鼠标，页面拉到了最底下的投票栏。 《童话乐园》与《静止》的封面并排而立，像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她们对视一眼。 这一次，不需要任何语言。 那一眼里，有被击中的震撼，有找到同类的狂喜，有毋庸置疑的坚定。 两只鼠标的光标，仿佛心有灵犀，毫不犹豫地移向了右边。 “咔哒。” “咔哒。” 清脆的两声点击，像是她们为这场听觉风暴投下的，最真诚的一票。 第二天，午休。 江城一中，小卖部。 呛人的辣条味和各种零食的香气混合在一起，构成了学生时代最独特的气息。 蒋明夜撕开一包五毛钱的辣条，慢条斯理地吃着，辛辣的油汁刺激着味蕾。 他身边，吴涛正和肖磊抢着最后一根。 “哎，下周不是有社团活动日吗？” 吴涛口齿不清地嚷嚷着，“我们篮球社要跟三班那帮家伙打一场，非虐死他们不可！” 他一撞旁边的肖磊，“你呢？羽毛球社还是跟去年一样，内部搞个男女双打？” 肖磊点点头，推了推眼镜，“差不多吧。” 吴涛的目光转向悠哉的蒋明夜，这才想起来什么。 “哦对，明夜，你是电影社的吧？高一高二那帮小学弟学妹是不是又准备拍什么青春伤痛短片了？” 这件事，蒋明夜的记忆里有点模糊的印象。 高三复习班，学习才是唯一的主题，社团活动基本就是走个过场，所有复习班的学生统一在那天下午放假，算是一种聊胜于无的调剂。 原主确实是电影社的，似乎还是被经纪公司安排进去，为了凑“文艺青年”人设的一环。 “不知道。”蒋明夜嚼着辣条，回答得干脆利落。 他的注意力，根本不在这上面。 辣条的辛香在舌尖炸开，却压不住丹田深处那股愈发灼热的涌动。 那不是一股气流，更像是一头沉睡的巨兽，正被外界无数道细微却执着的意念缓缓唤醒。 从《静止》通过审核，在班级里传开的那一刻起，这股异动就开始了，像一条涓涓细流。 而从昨晚八点，洛神娱乐的投票通道开启之后，那条细流，陡然汇聚成了奔腾的江河！ 他能清晰地“看”到，一股股无形的、带着强烈情绪的精神能量，正从网络的四面八方汇聚而来，涌入他的四肢百骸。 那些能量，是王紫怡和李佳涵听歌时的眼泪，是无数个陌生人在深夜里的单曲循环，是他们在投票按钮上按下时的那份决绝和喜爱。 是崇拜，是认同，是惊艳。 这些，都是九尾狐最顶级的食粮。 蒋明夜的眼底深处，一抹极淡的金色光芒一闪而逝。 他能感觉到，体内的灵力正在飞速攀升，冲击着某个无形的壁垒。 就快了。 距离第二次觉醒，只差临门一脚。 那股灼热的涌动，如同一条潜伏在丹田深处的火龙，在吞噬了网络上汇聚而来的磅礴崇拜之力后，终于不再满足于蛰伏。 两天。 整整两天，这股力量在蒋明夜体内横冲直撞，从一条奔腾的江河，汇聚成一片即将喷发的岩浆之海。 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每一寸经脉都在战栗。 终于，在第三天的午休时分，当窗外的蝉鸣与教室内风扇的嗡鸣交织到某个诡异的节点时。 “嗡！” 一声几不可闻的轰鸣，在他脑海深处炸开！ 仿佛一道无形的壁垒被悍然冲破，那股积蓄到顶点的灵力，化作浩瀚的金色潮汐，瞬间席卷了他的四肢百骸，最终涌向他的双耳与识海！ 世界，变了。 第19章 这笔买卖血赚！ 一瞬间，蒋明夜嘴里那根辣条的味道都仿佛消失了。 他僵在原地，瞳孔微缩，整个世界的声音以一种前所未有的、被极致放大的方式，野蛮地灌入他的耳中！ 教室的另一端，第一排，孟琪正低头刷题。 他能听到她笔尖石墨在粗糙纸面上摩擦的“沙沙”声，带着一种解题时的烦躁与急促。 身旁，吴涛那条无处安放的腿正在有节奏地抖动，运动鞋底与地面碰撞，发出沉闷的“嗒…嗒…嗒…”声，音调是降B。 另一边，肖磊正把头埋在书堆里，小心翼翼地撕开一包薯片。 塑料包装被撕裂时发出清脆的“刺啦”声，紧接着是他牙齿咬碎薯片时，那一声声细微却清晰的“咔嚓”——C大调，轻快而又带着罪恶的愉悦。 窗外，一阵风过。 他听到了，那不是风声。 那是风吹过香樟树时，宽大的叶片相互拍打的“簌簌”声，是气流穿过窗户缝隙时，发出的如同D小调般低沉的呜咽。 所有的一切——笔尖声、抖腿声、咀嚼声、风声、远处操场的篮球撞击声、甚至老师办公室里饮水机加热时发出的微弱电流声…… 这些庞杂、混乱的音源，在涌入他耳中的瞬间，被自动解析、分离、标注上了清晰无比的音阶与节奏。 它们不再是噪音，而是一首光怪陆离、却又遵循着某种神秘法则的宏大交响乐！ 蒋明夜的心脏狂跳起来。 他明白了。 血脉天赋，第二次觉醒！ 这不是普通人认知中的“绝对音感”。 这是九尾狐血脉赋予他的，近乎于神之领域的聆听能力——【九尾之聆】！ 它不仅能让他辨析万物的音阶，更将他的听觉灵敏度提升到了一个非人的境界。 他甚至有种强烈的预感，凭借这种天赋，任何乐器到了他手中，都能在最短时间内洞悉其发声的本质，从而快速上手。 这简直是……为他此刻的处境，量身定做的神技！ 前世记忆中的无数经典，加上这一世神赐的音乐天赋…… 一个念头，如电光石火般在他脑海中闪过，清晰得仿佛一道刻痕。 他不需要再依赖任何人，不需要再看任何人的脸色。 音乐才子。 自作自唱。 这才是他重回巅峰，最锋利，也是最堂皇的武器！ 蒋明夜几乎没有丝毫犹豫，他猛地翻开一本崭新的数学练习册，在空白的第一页上，用笔杆重重地写下几个字。 【路线：音乐才子。】 【方式：原创。】 【第一步：脱离旧壳，创建新账号。】 【障碍：没钱，没手机。】 看着那“没钱”两个字，即便是两世为人的蒋明夜，也不禁嘴角一抽。 当务之急，是搞钱买一部能随时上网的手机。 否则一切计划都是空中楼阁。 “走了走了，上厕所去！”吴涛大大咧咧地拍了拍蒋明夜的肩膀，打断了他的思绪。 蒋明夜点点头，将本子合上，起身跟着他和肖磊一同走了出去。 从厕所回来的路上，吴涛和肖磊一路推推搡搡，为了一句“你瞅啥”的玩笑打闹不休，青春的荷尔蒙气息扑面而来。 然而，就在三人即将踏入教室门口的那一刻。 一道身影拦住了他们。 那是一个比蒋明夜还要高瘦一些的少年，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皮肤很白，神情带着几分学生气的腼腆，但眼神里却有一种压抑不住的火热。 “那个……请问……” “喂，你谁啊？找他有事？” 吴涛立刻往前一站，像护着崽子的老母鸡，皱着眉上下打量着来人，语气不善。 高三复习班的时间何其宝贵，他可不希望什么乱七八糟的人来打扰蒋明夜。 那高瘦少年被吴涛的气势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但目光却死死地锁在蒋明夜身上。 “我……我是高二（3）班的，也是电影社的！” 他扶了扶眼镜，脸颊因激动而泛红，“我找蒋明夜学长！” 电影社？ 蒋明夜眉梢一挑，这个社团他有印象，原主挂名的地方。 “找我？”他平静地开口，声音里带着【九尾之聆】觉醒后的奇异磁性。 听到他的声音，那少年浑身一震，眼神中的火热几乎要喷薄而出。 “学长！” 他再也无法保持镇定，激动地往前一步，“那首《静止》！我听了！在洛神娱乐的官网上！我……我听了整整两天！”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语无伦次。 “太……太神了！学长！那种孤独感，那种全世界都崩塌了也无所谓的调调，跟我们正在写的剧本……简直是绝配！” 吴涛和肖磊都听愣了，面面相觑。 他们知道《静止》在班里引起了轰动，但没想到，竟然已经传到高年级，还把人给“炸”出来了？ 蒋明夜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他能清晰地听到，这个少年此刻的心跳声，快得像一面被疯狂敲击的战鼓，充满了最纯粹的、不含任何杂质的崇拜与狂热。 又是一股精纯的“食粮”。 少年见蒋明夜不语，以为他不信，急得脸都涨红了，他猛地一鞠躬，几乎弯成了九十度。 “学长！我叫许光！我代表我们整个电影社，恳请您！” 他的声音里带着孤注一掷的恳求，响彻在午后安静的走廊上。 “我们想请您……为我们社团正在筹备的短片，写一首主题曲！实在可以的话，背景音乐也可以，拜托了！” 那一声声“学长”，一声声“拜托了”，如同最精纯的燃料，注入蒋明夜丹田那团初生的金色气旋之中。 为一部学生短片写歌？ 吃力不讨好，没有报酬，还要耗费宝贵的复习时间。 前世身为总裁的蒋明夜，脑海中第一时间闪过的便是投入产出比的评估，结论是——血亏。 然而，念头急转。 他那双深邃的眸子在许光那张涨红的脸上微微一顿，一个被忽略的关键词浮现出来。 电影社。 一个学生社团，能有什么？ 设备！ 专业的摄像机，用于剪辑的高配电脑，甚至可能还有独立的活动室…… 这些，对于一个兜里比脸还干净、连手机都买不起的“音乐才子”而言，不啻于一座金矿！ 拍点东西？何止是拍点东西。 未来，无论是录制歌曲的MV小样，还是拍摄一些短视频在新的社交账号上引流，这些设备都是不可或缺的利器。 用一首对他而言信手拈来的曲子，去撬动一个现成的、免费的“制作团队”与硬件资源。 这笔买卖……血赚！ 第20章 这曲调，闻所未闻！ 蒋明夜眼底掠过精光，原本淡漠的表情瞬间柔和下来，唇角勾起恰到好处的、带着鼓励意味的微笑。 “为好的作品写歌，是我的荣幸。” 他的声音温和而富有磁性，仿佛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剧本方便给我看看吗？我需要先了解故事的核心。” 许光整个人都像是被注入了一针强心剂，激动得差点跳起来！ 他几乎是颤抖着从随身的帆布包里掏出一个钉得整整齐齐的剧本，双手奉上，仿佛那是什么绝世秘籍。 “方便！太方便了！学长，这是我们的初稿，您……您有什么想法随时可以提！” 蒋明夜接过剧本，随意翻了翻，点了点头。 “好，给我两天时间。” “谢谢学长！太谢谢您了！” 许光又是一个九十度的鞠躬，这才一步三回头，满脸红光地跑远了，那背影里洋溢的快乐，几乎要让整条走廊都明亮几分。 直到许光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吴涛和肖磊才如梦初醒。 “我靠！” 吴涛一巴掌拍在蒋明夜背上，力道大得惊人，“明夜，你现在可以啊！都开始接私活了！还是给电影社写歌！” 肖磊也凑了过来，挤眉弄眼地，“哎哎哎，明夜，跟那小学弟说说，他们那短片还缺不缺演员？你看我这形象，演个霸道校草怎么样？” “滚蛋！” 吴涛一把推开他，“就你这埋头抄作业的怂样还校草？我这体格，演个体育生大哥还差不多！明夜，给安排一下！” 看着眼前两个活宝，蒋明夜不禁失笑，随口打趣道：“行啊，回头我问问，看缺不缺两个被打劫的路人甲和路人乙。” 他敷衍地摆了摆手，将两人推进教室，心中的计划却因为许光的出现而提前了。 电影社的任务，意味着他需要拿出不止一首歌。 趁着课间，蒋明夜拿着几页崭新的五线谱，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姜淑君正在批改作业，抬头看到是他，温婉的脸上露出笑意。 这段时间，蒋明夜几乎成了办公室的常客，总会带着一些关于编曲和乐理的奇思妙想来与她探讨。 这种亦师亦友的交流，让她仿佛回到了大学时与导师一起做项目的时光，纯粹而快乐。 “又有什么新灵感了？”她放下红笔，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嗯，算是之前跟老师探讨的一些想法的成果。”蒋明夜将曲谱递了过去。 姜淑君接过，目光落在谱子最上方的歌名上，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 《穷开心》？ 这是什么古怪的名字？带着一股子玩世不恭的市井气，和他之前那首《静止》的孤高清冷，简直是两个极端。 她带着满腹的疑惑，目光顺着音符往下，口中不自觉地跟着旋律轻轻哼唱起来。 “小小的人儿啊，风生水起啊，天天就爱穷开心啊……” 刚哼了两句，她就愣住了。 这曲调……闻所未闻！ 它不像流行乐，带着点京韵大鼓的腔调；又不像纯粹的戏曲，节奏明快得像是街头巷尾的打油诗。那旋律简单、上口，甚至有些“土”，可偏偏又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让人忍不住想跟着抖腿。 她继续往下哼，越哼表情越是古怪，从不解，到惊奇，再到眼底泛起一抹亮色。 一曲哼完，办公室里一片寂静。 姜淑君久久没有言语，只是低头看着那几页谱纸，仿佛在看什么稀世珍宝。 半晌，她抬起头，那双清澈的眼眸里，是再也掩饰不住的震撼。 “这……这首歌……”她竟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唱完之后，好像心里的烦心事都少了一半。” 那简单直白的歌词，配上这欢快得没心没肺的曲调，有一种奇妙的治愈力量，让人听了就忍不住想笑。 “蒋明夜，你的脑子里到底装了多少东西？” 她惊叹着，看向他的目光里，欣赏之情溢于言表。 “都是跟老师探讨时碰撞出的火花。” 蒋明夜谦虚地笑了笑，目光真诚，“没有您的指点，我理不清这些思路。” 这话半真半假。 姜淑君的专业知识确实为他扫清了许多现代音乐制作上的盲区，但核心的旋律，自然是来自另一个时空的馈赠。 可他这番话，却让姜淑君心头一暖，脸颊微热。 她能感觉到，蒋明夜这段时间频繁找她，与其说是请教，不如说是在引导她，让她看着一首首歌从无到有地诞生。 这是一种极高的尊重与信任，让她有了一种共同创作的参与感。 “这首歌的伴奏……有点复杂，需要用到一些民乐元素，我来想办法联系我表姐的工作室。”姜淑君将曲谱小心收好，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她顿了顿，忽然又想起了什么。 “对了，昨天下午，你们班的孙牧老师特意来找过我。” “孙老师？”蒋明夜有些意外。 那位不苟言笑的数学老师，除了课堂上提问，几乎与他没什么交集。 “嗯。”姜淑君的眼神变得柔和起来。 “孙老师说，你很有音乐天赋，不该被繁重的课业完全束缚住。他建议，可以在其他科目上适当给你减负，让你有更多时间专心在创作上。” 她看着蒋明夜惊讶的表情，继续解释道：“他说，高考并不是通往大学的唯一途径。如果你在作曲上能拿到全国性的大奖，或者作品有足够的影响力，完全有可能被顶尖的音乐学院破格特招。” 一股暖流，猝不及防地涌上蒋明夜的心头。 他本以为，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自己只是一个孤军奋战的过客。 没想到，除了姜淑君，还有人在背后默默地关心着他，为他规划着另一条出路。 那种被人真心关怀的感觉，陌生而又温暖，让他两世为人的坚硬心防，都悄然融化了一角。 转眼到了周末，高三复习班难得地放了半天假。 蒋明夜揣着剩下的稿费，走进了市中心最大的一家琴行。 “九尾之聆”的天赋，必须要有乐器来实践。 一进门，清新的木材清漆与松香混合的气息扑面而来。 一排排光亮的古典吉他，静默而立的钢琴，墙上挂着的黄铜号角，在灯光下闪烁着迷人的光泽。 一个穿着店员制服、扎着马尾的年轻女孩立刻迎了上来，脸上是职业化的甜美微笑。 “您好，先生，请问想看点什么乐器？” 蒋明夜环视了一圈，目光在那些琳琅满目的乐器上扫过。 他一时也没想好。 于是，他提出了一个让女孩笑容僵在脸上的要求。 “我随便看看。有没有那种……价格不要太贵，体积小一点，方便携带，最重要的是……要难学一点的？” 第21章 亏到姥姥家了 女孩脸上的笑容凝固了半秒，显然是第一次听到如此清奇的要求。 难学一点？ 这是什么新型的自虐式购物？ 她眨了眨眼，迅速调动起自己的专业知识，试探着提议：“那……您看看小提琴？” 她指了指玻璃柜里陈列着的几把曲线优美的小提琴。 “小提琴被称为‘乐器之后’，音色华丽，表现力极强。但它也是公认最难学的乐器之一，没有品格，音准全靠肌肉记忆和耳朵。普通人学起来，慢的一年半载都拉不出一首完整的曲子，能入门就非常有成就感了。” 她一边说，一边小心地观察着蒋明夜的表情，生怕这位奇怪的客人下一秒就拂袖而去。 然而，蒋明夜的眼睛，却亮了。 难学？ 对别人而言是门槛，对他而言，却是一把钥匙。 一把能将“九尾之聆”这项天赋，以最震撼、最无可辩驳的方式，展现于人前的钥匙。 绝对音感，肌肉记忆的速成……这些普通人需要耗费数年光阴去打磨的东西，于他而言，或许只是几日之功。 学得越难，才越能体现出天赋的价值。 见他眼底非但没有退缩，反而亮起一抹奇异的光彩，那名叫徐甜的店员女孩愣住了，下意识地提醒。 “先生，您这个年纪才开始学，真的会很辛苦。小提琴的音准……没有一两年的苦功，拉出来的声音跟杀鸡没什么区别，会很打击自信心的。要不，您还是看看吉他或者尤克里里？简单好上手，弹唱也帅气。” 蒋明夜只是微微一笑，那笑容里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就它了。” 这…… 徐甜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当又遇上一个三分钟热度的文艺青年，被“乐器之后”的名头冲昏了头脑。 她脸上重新挂起职业微笑，将他引到一排入门级的小提琴前。 “那您看看这款，初学者专用，是我们店的爆款，枫木背板，云杉面板，手工刷漆，音色在同价位里算是顶尖的了，性价比非常高。” 蒋明夜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琴身流畅的曲线。 琴漆光滑，做工尚可，对于一个用来实践天赋的工具而言，足够了。 他抬眼，目光清澈地看向徐甜：“多少钱？” “这款不贵，打包价，琴、弓、松香、琴盒，一共一千。” 一千？ 蒋明夜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了一下，骤然抽痛。 他全身上下，剩下的稿费，总共也就一千出头。 这一把琴，就要让他直接回到赤贫状态。 前世执掌百亿市值的蒋总，何曾为区区一千块钱皱过眉头？ 可现在，这一千块，就是他未来一段时间的身家性命。 他收回手，状似不经意地蹙了蹙眉，指着琴头一个几乎看不见的接缝处：“这里的木纹处理，似乎不太均匀。” 又敲了敲面板，侧耳倾听，“声音听起来……有点闷，不够通透。” 徐甜眼角微微一抽。 来了，外行人的经典砍价起手式，挑刺。 她立刻拿出专业素养，不卑不亢地解释：“先生您放心，我们这都是大厂出品，每一把琴都经过调音师检验的。” “您感觉声音闷，是因为新琴的木材还没‘开声’，拉上一段时间，音色会越来越亮。至于木纹，手工制作的乐器，每一把的纹路都不可能完全一样，这才是它的独特之处。” 一套标准话术，滴水不漏。 蒋明夜心中暗自点头，知道纯靠技术挑刺是没戏了。 奈何囊中羞涩是硬伤。 下一秒，他整个人的气场陡然一变。 那份属于总裁的沉稳与锐利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属于十八岁少年的、带着些许窘迫与恳切的清澈。 他轻轻叹了口气，原本深邃的眸子，此刻像是被泉水洗过，水汪汪地望着徐甜，眼底甚至泛起一层薄薄的雾气。 那是一种干净得不含任何杂质的眼神，纯粹的、无助的，带着对美好事物的向往，和对自己经济状况的无奈。 “姐姐……” 他开口，声音都放轻了许多，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磁性，又夹杂着撒娇的意味。 “不瞒您说，我是附近一中的复读生，就是……特别喜欢音乐，想考音乐学院。这点钱，是我攒了很久的稿费和生活费，就想买一把属于自己的琴。您看……能不能给个学生价？” “我们这……” 徐甜“已经是最低价了”这句话卡在喉咙里，怎么也吐不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当她对上蒋明夜那双眼睛时，心跳漏了一拍。 那双眼眸……太好看了。 是标准的桃花眼，眼尾微微上翘，睫毛又长又密，在灯光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可最要命的，是那眼中的神采。 那里面仿佛盛着一汪清澈的湖水，湖底又藏着一团小小的火焰，正直勾勾地、满怀期待地望着你。 被这样的眼神注视着，任何拒绝的话都显得那么残忍。 她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如果自己拒绝，那湖水里的火焰就会熄灭，会让她产生一种莫名的罪恶感。 这家伙……长得也太犯规了吧！ 徐甜脸上莫名一热，狼狈地移开视线，狠狠一咬牙。 “九百五！不能再少了！” 蒋明夜眼中的光芒似乎更亮了，他向前凑近了半步，那干净清爽的气息也随之而来。 “姐姐，再少点吧，九百行不行？凑个整，吉利。下次我同学买琴，我一定带他们来你这儿！” “九百？！” 徐甜感觉自己的防线在寸寸崩塌。 九百块，这单她几乎就不赚钱了！纯粹是冲个人业绩！ 可那声声“姐姐”叫得她心都软了，那双眼睛还在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带着哀求。 她猛地闭上眼，像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行！九百就九百！我再送你两节体验课，一对一的！这下总行了吧！” 说完，她觉得自己眼泪都快流下来了。 亏了！亏到姥姥家了！一节小提琴体验课，对外报价三百块！她今天到底是中了什么邪！ “谢谢姐姐！” 蒋明夜见好就收，立刻露出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那笑容如同雨后初晴的阳光，瞬间驱散了琴行里所有的阴霾。 他爽快地付了钱，抱着崭新的琴盒，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直到那道修长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徐甜才如梦初醒般，无力地扶住额头，发出一声哀叹。 她叫徐甜，可今天这桩生意，真是让她心里苦成了黄连。 蒋明夜提着琴，盘算着手里仅剩的几百块钱。 金蝉脱壳的计划，需要一笔启动资金，这点钱远远不够。 看来，那几首准备投稿的歌，得尽快发出去了。 他转身走进路边一家大型书店，直奔艺术区，快准狠地挑了几本《基础乐理》、《和声学入门》和《作曲理论》，又花掉了一百多块。 回学校的路上，蒋明夜心情极好。 他甚至奢侈地在路边摊买了一根烤得滋滋冒油的烤肠，一边走一边吃，享受着这久违的、属于年轻身体的旺盛食欲。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当他慢悠悠地经过学校旁边的街心公园时，一阵断断续续的、压抑的哭声，忽然从公园深处的长椅方向飘了过来。 第22章 玩得可真花！ 那哭声很轻，像是被什么东西捂着，闷闷的。 蒋明夜的脚步顿住了。 烤肠的香气还在嘴里弥漫，可那股属于人间的烟火气，却被这突如其来的悲伤冲淡了几分。 他循声望去，只见夕阳的余晖穿过稀疏的树叶，洒在公园深处的一张长椅上。 一个穿着朴素的中年女人正坐在那里，怀里紧紧抱着一个什么东西，身体微微颤抖。 是一个孩子。 那孩子被一个厚厚的襁褓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紧闭的眼睛，小脸憋得通红。 那断断续续的哭声，正是从这密不透风的包裹里传出来的。 女人似乎察觉到了蒋明夜的注视，猛地抬起头，一双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警惕与慌乱。 她几乎是立刻站起身，抱着孩子，头也不回地就朝着公园的另一头快步走去。 这反应……太奇怪了。 蒋明夜本不想多管闲事，心里嘀咕了一句，大白天的，总不能是人贩子吧？ 可就在女人转身的瞬间，“啪嗒”一声轻响，一个五颜六色的塑料摇铃从襁褓的缝隙里掉了出来，滚落在泥地上。 孩子的哭声似乎更响了。 女人却像是没听见，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这下，蒋明夜心底的疑云彻底升腾起来。 哪有母亲会对自己孩子掉落的玩具和更剧烈的哭声无动于衷？ “阿姨，等一下！” 他扬声喊了一句，快步走了过去，弯腰捡起那个沾满了泥土的摇铃。 女人被迫停下脚步，转过身来，脸上挤出笑容，伸手就要来拿。 “谢谢你啊，小伙子。” 蒋明夜却没有立刻递过去。 他垂眸看着手里的玩具，上面湿漉漉的泥巴混着几根枯草，显得格外扎眼。 “阿姨，这个脏了，小孩子喜欢把东西往嘴里塞，不卫生。那边就有个水龙头，我帮你冲一下吧。” 他的语气温和而真诚，是任何一个好心路人都会有的反应。 然而，女人的脸色却骤然一变，眼神里透出一种近乎惊恐的急切。 “不用！不用麻烦了！我自己回去洗就行！” 她说着，就伸手来抢。 蒋明夜心头一凛，下意识地侧身躲开，更加确定了心中的猜测。 他攥紧了手里的摇铃，坚持地朝着不远处的公共洗手台走去。 “没事，举手之劳。” “你还给我！” 女人彻底撕下了伪装，跟了两步，见他没有停下的意思，竟一个箭步冲上来，猛地从他手里一把抢过那个摇铃，然后头也不回地朝公园大门的方向狂奔而去。 那背影，狼狈得像是在逃命。 蒋明夜站在原地，看着她慌不择路的模样，眼底的温度一点点冷了下去。 有猫腻。 他看了一眼四周，公园里人烟稀少，硬碰硬显然不是明智之举。 他深吸一口气，将小提琴盒往身后甩了甩，快步跟了上去。 这一次，他没有再喊，只是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脸上重新挂上了那种属于学生的、人畜无害的笑容。 “阿姨，你走这么快干嘛？我又不跟你抢。” 他追到女人身侧，一边走一边唠家常般地开口。 “你家宝宝多大了？哭得这么厉害，是不是饿了或者哪里不舒服？我帮你抱一会儿吧，你歇歇手。” 他一边说，一边状似无意地朝那个襁褓伸出手。 女人像触电一样猛地向后一缩，将孩子死死地护在怀里，警惕地瞪着他。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赶紧回家写作业去！少管闲事！” 她的目光落在了蒋明夜身上那套蓝白相间的校服上，语气里满是不耐烦。 蒋明夜心中冷笑，脸上却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挠了挠头，一副憨厚的样子。 “哦哦，阿姨你认识我们学校的校服啊？我初中就是在这附近念的，对这一片熟得很！” 女人此刻心乱如麻，只想赶紧离开这个缠人的小子，根本没过脑子，只是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知道了知道了，你快走吧！” 够了。 蒋明夜的眼底闪过一抹锐利的精光。 住在江城这一片的人，谁不知道江城一中是纯高中部，压根就没有初中？ 这个女人，是外地人。 一个抱着孩子、形迹可疑、对本地情况一无所知的外地女人。 他不再纠缠，识趣地停下脚步，目送着女人匆匆的背影。 女人见他不再跟着，明显松了口气，脚下的步伐更快了。 她穿过公园大门，径直走向马路边停着的一辆半旧的银灰色面包车。 车门“哗啦”一声被从里面拉开，两个精瘦的中年男人正坐在里面，面色不善地朝外张望。 就是现在！ 蒋明夜胸中的血仿佛在这一刻被点燃，所有的冷静与算计都化作了舞台上最癫狂的表演欲。 他将所有的情绪瞬间调动起来，那张俊美绝伦的脸上，顷刻间布满了悲愤与绝望。 他猛地冲出公园，朝着女人的方向，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 “妈——！” 这一声，饱含了一个被抛弃的儿子所有的委屈与不甘，凄厉得让路边的行人都吓了一跳，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中年女人身体一僵，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面包车里的两个男人也愣住了。 蒋明夜却像一头发疯的小兽，跌跌撞撞地冲到女人面前，一把抱住她的胳膊，眼泪说来就来，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妈！你不能走！你不能带弟弟走！” 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声音却大得足以让半条街的人都听见。 “爸不就是找了个年轻的吗？你怎么能想不开，要带着弟弟跟别的男人私奔啊！妈！你不要我了吗？” 信息量巨大的台词，如同一颗炸雷，在所有围观群众的八卦之魂里轰然引爆。 出轨！抛夫弃子！私奔！ 每一个词都精准地戳在了大众最喜闻乐见的G点上。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变得意味深长起来，饶有兴致地锁定在这场家庭伦理大戏的中心。 中年女人彻底懵了，她做梦也想不到，一个萍水相逢的小子，竟然能当街给自己编排出这么一出大戏！ 她明白自己暴露了。 面包车里的两个男人脸色铁青，对视一眼，猛地推开车门跳了下来，快步朝这边走来。 蒋明夜眼角余光瞥见那两人，哭得更凶了，他伸出颤抖的手指，绝望地指着那两个走过来的男人。 “妈！你不要跟着他们走！我不能没有你！你不要弟弟，也不能不要我啊！” 这话一出，群众们的眼神更加鄙夷了。 好家伙，还不止一个“姘头”！ 这女人玩得可真花！ 第23章 你是不是要把弟弟卖了 中年女人急得满头大汗，看着越聚越多的人群和那些指指点点的目光，她知道今天这事绝对无法善了了。 她脑子飞速旋转，情急之下，竟一把反抓住蒋明夜的手，顺着他的戏往下演，声音里带着哭腔。 “好儿子！是妈对不起你！你跟妈一起走！妈不能丢下你！” 只要把这个臭小子一起弄上车，到了没人的地方，还不是任由他们处置！ 蒋明夜心底冷笑，脸上却是一副深受打击、肝肠寸断的模样。 他猛地甩开女人的手，向后退了一步，哭喊声陡然拔高，带着孩童般的任性与怨毒。 “我不走！我喜欢新妈妈！她比你对我好！” 他顿了顿，用尽全力喊出了那句釜底抽薪的台词。 “你走！你把弟弟留下！你自己跟他们走！” 留下“弟弟”！ 这四个字，像一把淬了冰的尖刀，狠狠扎进中年女人的心脏。 她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瞳孔剧烈收缩。 她听懂了。 这个小子，从头到尾都知道！ 他不是在胡搅蛮缠，他是在用所有围观群众的眼睛，逼她做出选择！ 走，还是留下孩子？ 她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蒋明夜眼中的泪水还挂在睫毛上，可那双眸子深处，却是一片冰冷的算计。 他要在这场由他亲手点燃的大火里，再添上一把最猛的干柴。 他往前踏了一步，声音里的悲愤攀至顶峰，像是一把淬了毒的利刃，直插女人的心窝。 “你是不是早就想好了？你是不是要把弟弟卖了换钱，然后跟这两个野男人远走高飞？！” 卖了？！ 这两个字，像一根烧红的钢针，瞬间戳破了所有围观群众心中那层暧昧的八卦泡沫。 出轨私奔虽然不道德，但终究是家务事。 可如果牵扯到贩卖儿童……那性质就彻底变了！ 所有人的眼神，从看热闹的戏谑，瞬间转为审视与怀疑。 那目光，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将中年女人死死地罩在中央。 女人彻底崩溃了。 她知道，再多待一秒，她就走不掉了。 电光石火间，她果断做出决定。 她猛地将怀里的婴儿，像甩一个滚烫的山芋般，一把塞进了蒋明夜的怀里！ “你不是喜欢弟弟吗！给你！！” 她嘶吼一声，转身就朝那辆银灰色的面包车狂奔而去，两个同伙也反应极快，拉开车门，三人瞬间钻了进去。 引擎发出一声轰鸣，轮胎在地面上划出刺耳的尖啸，面包车仓皇逃离了现场。 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 蒋明夜怀里突然多了一个温软的、还在啼哭的婴儿，周围的群众都还没从这神转折中反应过来。 他却异常冷静。 他立刻转向旁边一个看得目瞪口呆、手里还捏着手机的大哥，语气从刚才的哭腔瞬间切换回了清澈而急促的少年音。 “大哥，快！报警！” 那大哥“啊？”了一声，显然还沉浸在刚才的家庭伦理大戏里。 “别啊了！” 蒋明夜抱着孩子，语速快得像连珠炮，“那女的是人贩子！这孩子根本不是她的！我刚才都是演戏拖住她！” 一句话，石破天惊！ 周围的人群“嗡”地一下炸开了锅。 “我的天！人贩子？” “这小伙子可以啊！影帝级别的演技！” 那大哥也猛地回过神来，脸上写满了后怕与庆幸，手忙脚乱地就去拨打报警电话。 电话刚一接通，蒋明夜不等他开口，便立刻凑了过去，对着手机话筒清晰、冷静地报出了一串数字。 “银灰色五菱宏光，车牌号是江A·U74XX！往城西方向的环城高架跑了！车上两男一女，中年，外地口音！” 他清晰的吐字，冷静的判断，与他那张还带着稚气的脸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周围的群众看着他，眼神里已经满是敬佩。 这哪是个普通高中生，这心理素质简直比大人还强！ 挂了电话，蒋明夜将怀里还在哼哼唧唧的婴儿轻轻颠了颠，又对那个报警的大哥露出了一个感激的笑容。 “大哥，麻烦您一件事。您能不能去公园里再找找？这孩子看着不大，父母应该没走远，可能就在附近，急疯了都。” “哎！好！好！我马上去！”那大哥连连点头，转身就往公园里跑。 蒋明夜则抱着孩子，站在原地，静静地等待。 他知道，他能做的已经都做了。 巡捕的出警速度远超想象，不到五分钟，刺耳的警笛声便由远及近。 一辆巡逻车“吱”地一声停在路边。 围观群众立刻七嘴八舌地围了上去。 “巡捕同志，人贩子往那边跑了！” “是那个小伙子！是他把孩子留下来的！” “大家静一静！不要影响我们工作！”一个身材高大、面容沉稳的巡捕制止了众人的喧哗，“是谁报的警？”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那个抱着婴儿、穿着蓝白校服的清瘦身影。 巡捕走了过来，为首的张警官目光如炬，上下打量着蒋明夜。 少年的校服有些旧，洗得微微发白，脸色也带着一丝长期营养不良的蜡黄。 这身形，这气色，一看就是生活条件不怎么好的孩子。 可偏偏，他那双眼睛亮得惊人，像是有星辰藏在里面，沉静，乐观，还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从容。 蒋明夜将刚才发生的一切，有条不紊、详略得当地复述了一遍，逻辑清晰，毫无错漏。 张警官听完，赞许地点了点头，“你做得很好，小同学。指挥中心已经锁定了嫌疑车辆，正在进行追踪，他们跑不掉。” 蒋明夜心头一块大石落地。 就在这时，公园里传来一声凄厉的哭喊。 “我的孩子！我的宝儿啊！” 一个年轻女人疯了一样地从公园里冲了出来，当她看到蒋明夜怀里的婴儿时，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双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 她冲过来，一把接过孩子，紧紧搂在怀里，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放声大哭。 “谢谢你！谢谢你小伙子！呜呜呜……我就是去上了个厕所的功夫，我妈帮我看着，一转眼人就不见了……谢谢你！真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啊！” 第24章 《同桌的你》 周围的群众也纷纷发出感慨，对着蒋明夜又是一通夸赞。 “好了，先别激动。” 张警官开口，“孩子找到了是好事。这位女士，还有这位小同学，麻烦你们跟我们回一趟所里，做个笔录。” 警车上，张警官一边开车，一边从后视镜里看着蒋明夜，好奇地问。 “小同学，我们都佩服你的胆量和机智。不过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在一开始就那么确定，她就是人贩子？” 蒋明夜闻言，微微一笑，那双漂亮的狐狸眼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 “其实很简单，警官叔叔。我穿着江城一中的校服，她却以为我是初中生。” 他顿了顿，补充道。 “全江城的人都知道，江城一中，只有高中部。” 张警官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语气里满是欣赏，“好小子！观察力够敏锐的！就凭这一点，你就比很多大人都强！” 旁边的孩子母亲又是一阵泣不成声的感谢，弄得蒋明夜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刚到巡捕房，口供录到一半，一个年轻巡捕就兴冲冲地跑了进来。 “张队！抓到了！人赃并获！一锅端了！是个流窜作案的团伙！” 蒋明夜心中感慨，这效率，真是神速。 他刚走出审讯室，一个男人就脚步匆匆地迎了上来，正是孩子的父亲。 他一把抓住蒋明夜的手，激动得语无伦次，一个劲地道谢。 男人从钱包里掏出一沓厚厚的现金，硬要往蒋明夜手里塞。 “小兄弟！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这点钱你必须收下！” 蒋明夜连连推辞，正拉扯间，一个肩膀上扛着更高级别警衔的中年人走了过来，他笑着拍了拍蒋明夜的肩膀。 “小同学，见义勇为是好事，心意我们领了，但这钱你不能收。” 男人还想说什么，那所长却话锋一转。 “不过你放心，我们绝不会让英雄流血又流泪。根据规定，市里会给你发放一笔不菲的见义勇为奖金。另外，我们还会制作一面锦旗，亲自送到你们江城一中！这件事，要记入你的个人档案，对你未来的高考，可是有加分的！” 高考加分！ 还有奖金！ 他重生以来，为钱发愁，为前途谋划，没想到今天一个无心之举，竟然换来了这样一份天降大礼！ 他眼底几乎要放出光来，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缺钱的燃眉之急，解了！ 从巡捕房出来，已经是傍晚。 晚风带着初秋的凉意，吹散了空气中最后一丝紧张的气息，也吹散了蒋明夜心头那点因为意外之财而升起的浮躁。 他将那份即将到来的荣誉和奖金，连同今天经历的一切，都暂时压在了心底最深处。 这些，都只是他漫长棋局中的意外落子，有用，但不能乱了全盘的节奏。 踏着暮色回到江城一中，校园里已经褪去了白日的喧嚣，只剩下路灯在寂静的林荫道上投下昏黄而斑驳的光影。 正要拐向宿舍楼，一个熟悉的身影却让他停住了脚步。 昏黄的路灯下，姜淑君提着一个精致的蛋糕盒子，静静地站着，像是在等人。 她身上那件米白色的针织开衫，被晚风轻轻吹拂，勾勒出温柔的轮廓。 “姜老师？” 听到声音，姜淑君回过头，看到是他，脸上露出一抹如释重负的微笑。 她快步走过来，目光不自觉地在他身上上下打量了一圈。 少年的脸色似乎比前几天红润了一些，但那身洗得发白的校服依旧显得空荡，下巴的线条还是那么削瘦，透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羸弱感。 她的眼神里，闪过心疼。 “你……没事吧？怎么这么晚回学校。” “没事，有点事情耽误了。”蒋明夜轻描淡写地带过。 他没打算将见义勇为的事情大肆宣扬，那份荣誉和加分，要等到最关键的时刻，才能发挥出最大的价值。 姜淑君没有追问，只是点了点头，然后举了举手里的蛋糕盒子，柔声开口。 “今天是我生日，一个人也吃不完。要不要……去我宿舍坐坐？一起吃块蛋糕。” 她的邀请有些突兀，话说出口，自己都觉得脸颊微微发烫。 这似乎已经超出了普通师生关系的界限。 但看着少年那双清澈又带着疲惫的眼睛，她拒绝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蒋明夜微微一怔。 他前世今生，都对这种纯粹的善意缺乏抵抗力。 更何况，他确实饿了。 他坦然地点了点头，唇角勾起一抹干净的笑意。 “好啊，恭祝姜老师芳龄永驻。” 教师宿舍是一间小小的单身公寓，收拾得一尘不染。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洗衣液清香和书本的油墨味，让人心安。 姜淑君让他随意坐，自己则去厨房拿盘子和叉子。 灯光下，她切蛋糕的动作专注而优雅，奶油的甜香瞬间溢满了整个房间。 两块大小均匀的蛋糕被轻轻放在桌上，她将其中一块推到蒋明夜面前。 “最近学习……还有生活上，有没有什么困难？” 她状似随意地问，目光却很认真。 困难？ 蒋明夜的脑海里瞬间闪过一个大大的“钱”字，但旋即又被他自己否决。 即将到手的奖金，足够解他燃眉之急。 他现在需要的，是更长远的布局。 一个念头，在他心中一闪而过。 他放下叉子，从随身的旧书包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了几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稿纸，递了过去。 “困难倒是没有。就是……又写了几首歌，想请姜老师看看。” 姜淑君的眼睛瞬间亮了。 《静止》的惊艳还历历在目，她几乎是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期待，接过了那几张还带着少年体温的稿纸。 三首歌。 全是校园题材。 第一首，《被风吹过的夏天》。 第二首，《青春纪念册》。 第三首，《同桌的你》。 她的指尖轻轻拂过纸上的歌名，然后迫不及待地从第一首开始看起。 她没有急着去分析复杂的乐理结构，而是完全凭着音乐制作人的直觉，在心中轻声哼唱。 《青春纪念册》的旋律活泼而明快，像是一阵夹杂着阳光味道的清风，瞬间就能把人拉回那个充满欢声笑语的毕业季。 《被风吹过的夏天》则截然不同，旋律沉静悠扬，带着夏日午后的慵懒和淡淡的离愁别绪，像是一部文艺电影的片尾曲。 而当她的目光落在第三首，《同桌的你》上时，整个人都定住了。 没有华丽的编曲，没有复杂的技巧，只是最简单、最纯粹的民谣。 那旋律，像一条温柔的小溪，无声无息地淌过心田，将记忆深处那些蒙尘的画面，一一冲刷干净。 穿着蓝白校服的女孩，扎着马尾的背影，课桌上画的三八线，写满心事的日记本…… “明天你是否会想起，昨天你写的日记……” “明天你是否还惦记，曾经最爱哭的你……” 姜淑君的鼻尖一酸，眼眶竟不受控制地湿润了。 第25章 不会是犯事了吧？ 她下意识地跟着旋律哼唱，声音颤抖。 那歌声，仿佛一把钥匙，打开了时光的锁，让她瞬间回到了那个蝉鸣不止的夏天。 她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坐在自己身边的，白衬衫洗得发亮的少年。 一曲哼完，房间里一片寂静。 好一会儿，姜淑君才从那股汹涌的情绪中挣脱出来，意识到自己在学生面前失态，脸上飞起一抹红晕。 她有些窘迫地擦了擦眼角，语气里满是震撼与不可思议。 “蒋明夜……你是怎么写出这样的歌的？” 蒋明夜的眼神飘向窗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声音低沉而平淡。 “大概，我也是有过美好的校园回忆的吧。” 一句轻描淡写的话，却让姜淑君的心猛地一揪。 美好的回忆？ 一个在孤儿院长大，被公司当成工具，被全网唾骂的孩子，他的回忆，又能有多美好？ 或许，正因为不曾拥有，所以幻想中的世界，才格外的纯粹动人。 她深吸一口气，将那份怜惜压下，郑重地将稿纸收好。 “我今晚就整理出来，发给我表姐。放心，这三首歌的质量，只会比《静止》更高，稿费少不了你的。” “谢谢姜老师。” 蒋明夜的目的却不止于此，他犹豫了一下，终于开口。 “老师，我……能借用一下您的电脑吗？我最近想学点东西。” “当然可以。”姜淑君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我不用的时候，你随时过来用。” 接下来的几天，蒋明夜的生活变得异常规律。 白天在教室里疯狂吸收课本知识，晚上就泡在姜淑君的宿舍里，学习他新买的那些乐理、和声与作曲教材。 九尾狐的传承，在这一刻展现出了它无比恐怖的一面。 那些在常人看来枯燥而复杂的乐理知识，在他眼中，仿佛变成了一块块清晰明了的拼图。 和弦的构成，旋律的走向，配器的逻辑……一切都变得如同呼吸般简单自然。 他学习的速度，已经不能用“天才”来形容。 那是一种近乎本能的顿悟。 直到这天中午。 数学老师孙牧那刻板而催眠的声音，正在讲台上回荡。 班里的气氛昏昏欲睡。 “叩叩。” 教室的前门被轻轻敲响。 所有人都抬起头，只见班主任姜淑君站在门口，神色严肃。 她的目光，径直越过众人，落在了最后一排的蒋明夜身上。 “蒋明夜，你出来一下。” 在全班同学惊诧的注视下，蒋明夜站起身，跟着姜淑君走了出去。 两人一走，原本寂静的教室，瞬间“嗡”地一声炸开了锅。 吴涛压低声音，对着肖磊挤眉弄眼。 “又被老姜叫出去了？这都第几次了？” 前排的孟琪回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座位，眼神复杂，撇了撇嘴。 “谁知道他又惹什么事了。” 一个靠窗的同学忽然倒吸一口凉气，指着楼下，声音都变了调。 “你……你们看楼下！” 众人纷纷探头望去。 只见学校的行政楼前，赫然停着几辆闪烁着红蓝警灯的巡逻车！ 那醒目的涂装，刺得人眼睛生疼。 巡捕车？！ 来学校的？！ 还是在这个时候，把蒋明夜叫了出去？！ 一瞬间，所有的猜测和议论都有了明确的方向。 流言蜚语，如野火般在每个人的心头蔓延。 “我的天，不会是犯事了吧？” “上次塌房还没完，这次直接惊动巡捕了？” “我就说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数学老师孙牧的脸已经沉得能拧出水来。 他用指关节重重叩击着讲台，发出“笃笃”的闷响，试图用物理噪音压制住教室内已然沸腾的骚动。 “安静！都看黑板！这道解析几何的辅助线……” 然而，他的声音，就像投进滚油里的一滴水，瞬间被更汹涌的声浪吞没。 巡捕车、蒋明夜、班主任严肃的脸……这几个关键词在空气中交织、发酵。 流言从前排飞到后排，从左边传到右边，每一个版本都比上一个更惊悚，更具体。 走廊里，空气冰冷。 姜淑君的脚步又快又急，高跟鞋敲击着水磨石地面，奏出她内心的焦虑。 “蒋明夜，到底怎么回事？你别吓我，是不是……是不是星光传媒那边又找你麻烦了？” 她能想到的最坏的可能，就是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经纪公司，又在用什么阴损的招数逼他就范。 蒋明夜跟在她身侧，步履沉稳，与她的焦急形成了鲜明对比。 他看着姜淑君写满担忧的侧脸，心中划过暖流。 他略微压低了声音，语气平静得像是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老师，您放心，不是坏事。前两天，我不小心……从人贩子手里，救了个孩子。” “什么？！” 姜淑君猛地停住脚步，豁然转身，美丽的杏眼里写满了震惊与不可置信。 人贩子？救孩子？ 这几个字眼，比刚才的巡捕车更具冲击力。 她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少年。 他依旧清瘦，校服空荡，但那双眼睛深邃、沉静，没有半分同龄人的慌张或邀功。 那份从容，根本不像一个十八岁的孩子。 这个念头让姜淑君的心头莫名一跳。 校长办公室的门开着。 一股混杂着茶香和皮革味道的空气扑面而来。 平日里威严的方校长此刻笑得满脸褶子，像一朵盛开的菊花。 他热情地从红木办公桌后绕出来，一手拉着一个穿着巡捕制服的中年男人，另一手指了指刚进门的蒋明夜。 “王所长，您看，这就是我跟您提过的蒋明夜同学！我们江城一中，一向注重学生的品德教育，培养学生在关键时刻敢于挺身而出的社会责任感！” 那位被称为“王所长”的中年男人，目光如炬，上下扫了蒋明夜一眼，眼神里的欣赏毫不掩饰。 “方校长言重了，学校教育得好是基础，但这位同学自身的机警和勇气，才是关键！” 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些的邱巡捕，正抱着一面折叠起来的鲜红锦旗。 王所长松开方校长，大步上前，一把握住了蒋明夜的手。 他的手掌宽厚有力，带着常年握枪的薄茧。 “好小子！真是好样的！那天要不是你，那个家庭就毁了！我代表所里，也代表孩子的父母，正式感谢你！” 第26章 我想重新介绍一下我自己 紧接着，便是合照和赠送锦旗的环节。 闪光灯亮起，将鲜红的锦旗上“见义勇为，智勇双全”八个烫金大字照得熠熠生辉。 方校长的笑容，在闪光灯下显得愈发灿烂。 “小蒋同学，”王所长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变得郑重，“这件事影响很大，人贩团伙被一网打尽，是近年的大案。过几天，市里的媒体可能会来对你进行一个专访，你有个心理准备。这是弘扬正能量的好事，对你也是一个极大的正面宣传。” 媒体采访？ 蒋明夜心头一动。 这可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 他正愁如何扭转自己那臭名昭著的网络风评，这简直就是一场天降的东风。 他点了点头，目光沉静：“我明白，谢谢王所长。” 一旁的方校长，耳朵尖得像雷达，捕捉到了“媒体”、“宣传”这几个字，眼睛瞬间亮得像两只一百瓦的灯泡。 学校的巨大宣传机会啊！ 他当即一拍大腿，趁热打铁。 “哎呀，这太好了！王所长，我看择日不如撞日，等会儿就是全校的课间操时间，不如就让明夜同学上台，给全校师生做个简单的演讲，分享一下当时的心路历程！这可是最生动、最及时的德育课啊！” “啊？” 蒋明夜都愣住了。 这也太突然了，他连腹稿都没打。 姜淑君也急了，连忙上前一步，试图推辞。 “方校长，这不合适吧？他还是个学生，而且事发突然，一点准备都没有……” 方校长大手一挥，不容置喙。 “哎，要什么准备！就随便说说，分享一下感受嘛！就这么定了！” 这语气，让蒋明夜连拒绝的余地都没有。 “叮铃铃——” 下课铃声尖锐地响起，孙牧如蒙大赦，夹着教案第一个冲出了教室。 可蒋明夜还没回来。 吴涛和肖磊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担忧。 “完了完了，这都一节课了，不会真被带走了吧？” 秦杨伟那令人厌烦的声音又在旁边响了起来，他故意提高了音量，确保半个班都能听见。 “我就说他手脚不干净，肯定是偷东西被抓了！你们想啊，一个孤儿，穷得叮当响，不偷不抢哪来的钱？” 吴涛的火气“噌”地一下就顶到了脑门。 他猛地站起来，一把揪住秦杨伟的衣领。 “秦杨伟，你嘴巴是租来的，到期了着急还回去是不是？上次打赌输了让你去尝尝厕所里是什么味儿，你跟个耗子一样溜了，现在又敢在这放屁？” “你……你放开我！” 秦杨伟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恼羞成怒，“我说错了吗？他要不是犯事了，巡捕车来学校干嘛？观光旅游啊？” “我看你小子是皮痒了！” 吴涛作势就要挥拳，秦杨伟吓得一缩脖子，挣脱开他的手，一溜烟跑了。 “懒得理你！” 肖磊拉住冲动的吴涛，把他往操场的方向拽，“走走走，做操去，跟那种人置什么气。” 两人来到操场，却发现气氛有些不对劲。 往日里震耳欲聋的广播操音乐迟迟没有响起，全校几千名学生被各班班主任约束在原地，议论纷纷。 更让吴涛心里犯嘀咕的是，主席台上，除了校领导，竟还站着那两名身穿制服的巡捕。 就在这时，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惊呼。 只见方校长，正满面春风地领着一个人走上了主席台。 那个人，赫然是失踪了一节课的蒋明夜！ “卧槽？什么情况？”吴涛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全场的目光，像无数聚光灯，瞬间聚焦在那个清瘦的身影上。 方校长清了清嗓子，拿起话筒，试了试音。 “喂！喂！” 刺啦的电流声让整个操场安静下来。 他环视全场，脸上是抑制不住的激动与自豪，声音通过广播传遍了校园的每一个角落。 “同学们，老师们！今天，在做课间操之前，我要向大家宣布一件大事！一件值得我们江城一中全体师生骄傲和自豪的大事！” 他顿了顿，将手指向身边的蒋明夜。 “这件大事的主角，就是我们高三复读班的蒋明夜同学！就在两天前，他凭借自己的智慧和远超常人的勇气，做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好事！” 操场上，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校长的下文。 方校长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戏剧性的感染力。 “他，孤身一人，识破了一个穷凶极恶的人贩子团伙，并巧妙周旋，最终成功救下了一名嗷嗷待哺的婴儿！” 死寂之后，是火山喷发般的轰鸣！ 几千人的议论声汇成一股汹涌的声浪，瞬间冲垮了课间操的肃穆。 “什么？人贩子？真的假的？” “我靠，电影里才有的情节吧！” “蒋明夜？就是那个偶像塌房的蒋明夜？他不是学渣吗，还有这脑子？” 无数道目光，穿透空气，利箭般射向主席台上那个清瘦的身影。 很多人只闻其名，未见其人。 今日一见，却大失所望。 破旧的校服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身形单薄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除了那张脸确实俊美得不像话，整个人看上去都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落魄感。 英雄？就这？ 人群中的窃窃私语汇成一股潜流，失望的情绪悄然蔓延。 蒋明夜接过方校长递来的话筒，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瞬间清醒。 他感受到了。 空气中，那些最初因震惊而产生的崇拜情绪，正在被怀疑和失望稀释、冲淡。 不行。 他要的，不是一时的热度，而是能扭转乾坤的、持续的能量！ 他对着话筒，轻轻地“喂”了一声，清朗的嗓音通过广播传出，奇异地压下了所有嘈杂。 “方校长，各位老师，同学们，大家好。” 标准的开场白，礼貌而疏离。 台下的议论声小了下去，都在等他讲述那惊心动魄的救人过程。 然而，蒋明夜话锋一转，目光扫过全场，嘴角勾起意味深长的弧度。 “在说这件事之前，我想，有必要重新介绍一下我自己。” 这一句，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第27章 这是哪位大神的新马甲？ “我叫蒋明夜，就像很多人知道的那样，我曾经是一个偶像，一个被公司包装出来的、拥有‘学霸’人设的偶像。” 他坦然得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没有丝毫的难堪或遮掩。 “后来，团队塌房，人设崩塌，成绩造假被曝光，我成了全网唾弃的对象。这些，都是事实。” 操场上，雅雀无声。 孟琪站在人群中，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曾是LCY的铁粉，也是因为成绩造假，粉转黑最彻底的那个。 此刻，她看着台上的人，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以前，我觉得读书没用，”蒋明夜的声音平静地流淌，“能靠脸吃饭，为什么要靠才华？能站在聚光灯下，为什么要埋首书山题海？” “但那段从云端跌落谷底的日子，让我明白了一件事。” 他的目光变得锐利，仿佛能洞穿人心。 “当你的脸不再值钱，当人设的泡沫被戳破，当所谓的名气烟消云散，你还剩下什么？” 他停顿片刻，给了所有人思考的时间，然后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剩下的是你的头脑，是知识刻在你骨子里的逻辑和判断力。就像这次，如果我没有复读期间学到的那些看似枯燥的知识，没有锻炼出的观察力和分析能力，我可能根本无法从人贩子的细节中，判断出那是一场犯罪。” “所以，塌房不是坏事。它让我有机会重新坐回教室，让我明白，读书，是真的能改变一个人的命运，甚至，能拯救另一个人的命运。” 他微微躬身。 “我的故事讲完了。总结一下就是——人，一定要读书。谢谢大家。” 话音落下。 沉寂，持续了三秒。 下一刻，雷鸣般的掌声，从操场的四面八方，轰然响起！经久不息！ 这一次，那些汇聚而来的崇拜情绪，纯粹、炽热，带着敬佩与认同，如百川归海，源源不断地涌入他的四肢百骸。 校门口。 方校长红光满面，与王所长热情握手，那姿态仿佛送别的是亲家。 “王所长，慢走，常来指导工作啊！” 王所长感慨地看了一眼旁边的蒋明夜：“方校长，你们学校真是培养出了一个好苗子，英雄出少年啊！” “哪里哪里，是学校教导有方！”蒋明夜立刻谦虚地回应，滴水不漏。 方校长听得心里乐开了花，重重拍了拍蒋明夜的肩膀，扭头对一旁的姜淑君吩咐：“小姜老师，回头给明夜同学申请一笔最高的见义勇为奖学金！流程我来批！” 蒋明夜心中一喜，这笔钱来得太及时了。 “谢谢校长！谢谢老师！” 送走巡捕，方校长领着姜淑君往回走。 他边走边问了蒋明夜最近的学习情况，听着姜淑君的汇报，他眼中的光越来越亮。 回到办公室，他往宽大的老板椅上一坐，手指在桌上敲了敲，已然有了决断。 “小姜，蒋明夜同学这次的事迹，是咱们一中德育教育的重大成果！是活生生的榜样！” 他的眼中闪烁着精明的光。 “市三好学生、校园之星、优秀共青团员……能报的荣誉，你整理一下，全部给他报上去！材料要写得详实、生动！等市里的媒体一来，我们就要把这个典型，好好地宣传出去！” 姜淑君又惊又喜，她知道，这意味着蒋明夜在学校的处境将彻底逆转。 “好的校长！我马上去办！” 另一边，蒋明夜刚踏进复读班的教室门，就像一颗石子掉进了麻雀窝。 全班同学，除了少数几个，全都围了上来。 “明夜！快说说，到底怎么回事？你真跟人贩子动手了？”吴涛挤在最前面，满脸兴奋。 “你看见婴儿了吗？长什么样？”一个女生好奇地问。 “他们有没有拿刀？你害怕吗？” 七嘴八舌的问题像潮水一样涌来，饶是前世见惯大场面的蒋总裁，此刻也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还好，上课铃声拯救了他。 与此同时。 金曲音乐工作室，会议室内烟雾缭绕。 总编林爱民坐在主位，面色沉静。 他身旁，是主编大姐陈秋艳，老好人编辑袁林，以及几个核心部门的负责人。 气氛，有些凝重。 林爱民将一份数据报告投影到幕布上。 “洛神娱乐那边，把‘双主打歌对决’第一阶段的网络市场反馈发过来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张饼状图上。 图表清晰得有些残酷。 代表《童话乐园》的蓝色区域，只占了小小的一角。 而代表《静止》的橙色区域，几乎占据了整个圆盘。 林爱民的手指，点在了那串冰冷的数字上。 “根据为期三天的全网公开投票结果，《童话乐园》，得票率32.7%。” 他顿了顿，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而《静止》，得票率——” “67.3%。” 主编大姐陈秋艳的脸色，瞬间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煞是好看。 她精心修饰过的指甲，在光滑的会议桌上划出一道微不可闻的刺响，暴露了主人内心的极度不平。 满座皆知，《童话乐园》出自她麾下最看好的青年作曲家王野之手。 而那首叫《静止》的歌，不过是张晓晓从不知哪个犄角旮旯收来的野路子货色。 现在，野路子把科班出身的天才，按在地上摩擦得体无完肤。 “市场反馈，大家也看看。”林爱民的声音依旧平稳，他轻点鼠标，幕布上跳出密密麻麻的用户评论。 他没让众人自己去看，而是亲自挑了几条念了出来，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 “《童话乐园》：旋律好猜，编曲工整，闭着眼睛都知道下一秒要进什么乐器。洛神是没钱请新人了吗？这种工业糖精流水线，听得耳朵都起茧了。” “又是一首口水歌，王野是不是江郎才尽了？” 陈秋艳的呼吸，明显粗重了几分。 林爱民仿佛没看见，话锋一转，手指点向另一片评论区。 “《静止》：第一遍听，有点丧。第二遍听，卧槽，有点上头！这旋律有毒！” “编曲很简单，甚至有些单薄，但就是这种简单，反而把那种无力和挣扎感凸显得淋漓尽致。感觉不像一首歌，像一个故事，眼前一亮。” “求问这是哪位大神的新马甲？这调调，太特别了！” 念完，林爱民关掉了投影，会议室重回昏暗。 他环视一圈，目光在每个人脸上停留片刻。 “都说说吧，自己的看法。” 第28章 谁说这是偶然？ 老好人袁林清了清嗓子，率先打破了沉默。 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显得温和而诚恳。 “总编，王野的水平大家有目共睹，基本功扎实，作品一直很稳，不会出错。但问题也恰恰出在这个‘稳’上。” 他顿了顿，组织着措辞。 “市场是会变的，听众的耳朵也越来越刁。同类型的歌听多了，就会审美疲劳。王野需要突破，但他好像还没找到方向。” “倒是这位《静止》的作曲人……” 袁林眼中闪过兴奋的光，“非常有意思。从编曲和乐器使用上看，简单直白，几乎没什么复杂的和声装饰，像个刚入行的新手。但偏偏，它的旋律线和节奏感却老辣得可怕，每一个鼓点，每一个音符，都精准地踩在大众的情绪点上。” “这种返璞归真，打破常规的手法，我倒觉得……更像某位老作曲家，在尝试一种全新的风格。” 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角落里一直没说话的张晓晓。 是谁？究竟是圈里哪位金牌制作人，藏头露尾地写了这么一首歌，来新手村炸鱼？ 在众人的注视下，张晓晓终于动了。 她端起面前的咖啡杯，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袁主编，这次你可猜错了。” 她放下杯子，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这位作曲人，他本人……还没成年呢。” “砰！” 一声巨响，陈秋艳猛地拍案而起，胸口剧烈起伏，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张晓晓！你什么意思？！” 她怒视着对方，声音尖利，“编故事也要有个限度！未成年？你找个小屁孩来写歌，还能写出这种水平？你这是为了赢，故意编造这种谎话来羞辱王野，打压我们这些用心培养新人的编辑吗？！” 面对这番疾言厉色的指控，张晓晓连眼皮都没多抬一下。 “我可没说谎。” 她眨了眨漂亮的眼睛，语气无辜又笃定，“把歌发给我的人亲口说的，作曲人是个高中生，正在复读。这还是他写的第一首歌。” 这下，连总编林爱民都坐不住了，他身体微微前倾，脸上露出了惊诧的表情。 他太清楚了，作曲和唱歌，完全是两个维度的东西。 一个好歌手可能是天赋异禀，但一个好作曲人，背后必然是海量的乐理知识、和声学、配器法，以及最重要的，那一点虚无缥缈却决定生死的创作天赋。 一个高中生？ “千真万确。” 张晓晓迎上林爱民的目光，语气肯定，“对方不愿意透露身份，是拜托他的老师把歌发过来的。目的也很单纯，为了赚钱。哦对了，你们听到的那个小样，还是我扒着曲谱做出来的。” 一句话，信息量巨大。 林爱民恍然大悟，这似乎解释了那份编曲中的“单薄感”和“生涩感”。 不是刻意为之，而是确实青涩。 可正因如此，才更显得恐怖。 仅凭旋律本身，就足以打动这么多人。 这是何等的天赋！ “等一下，”始终保持冷静的袁林，立刻提出了一个新的问题，“如果作曲人真的是个未成年的高中生，那洛神那边……恐怕就不好交代了。” 他皱起眉头，脸上的兴奋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职业性的审慎。 “这次的‘双主打歌对决’，洛神那边的意思是，要捆绑一个主推的作曲人，进行长期合作。一个高中生，学业为重，变数太大了。他能保证持续供稿吗？能保证后续作品的质量吗？这风险，洛神会愿意承担吗？” 陈秋艳眼睛一亮，仿佛在绝境中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她立刻抢过话头，语气急切但条理清晰。 “袁林说得对！总编！王野虽然这次失手，但他的成绩一直很稳定，有完整的作品集可以证明！只要公司肯多给他一些资源，让他去进修，去接触更多元的风格，他一定能进步！” “我们不能因为一首偶然的爆款，就去赌一个看不见未来的新人，这不符合公司的利益！” 陈秋艳这番话，既是为王野辩护，也点出了一个冰冷而现实的问题。 风险。 一个前途未卜的高中生，就是最大的风险。 会议室里刚刚因为“天才作曲人”而升腾起的热度，瞬间冷却下来。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脸上的兴奋被理性的审慎所取代。 是啊，他们是商人，不是慈善家。 培养一个新人需要投入巨大的资源和时间成本，谁敢把宝押在一个连未来都看不清的孩子身上？ 林爱民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发出规律的“叩叩”声。 他没有立刻表态，深邃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眼前的黑暗，看到了更遥远的地方。 年龄……真的是问题吗？ 不。 林爱民的脑海里反而浮现出一个大胆的念头。 正因为年轻，才是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 正因为是一张白纸，才有无限可能，可以画出最新最美的图画。 他的风格尚未定型，他的思想没有被市场规则所禁锢，这恰恰是他最宝贵的财富。 或许，这不仅仅是一个天才。 这可能是一个……能够定义下一个时代的声音符号。 这个评价太高了。 高到连张晓晓都心头一震，难以置信地看向林爱民，她没想到总编会对一个素未谋面的孩子有如此石破天惊的构想。 “唉……” 林爱民终究是叹了口气，将思绪从天马行空的畅想中拉回了现实。 他看向张晓晓，眼神复杂。 “晓晓，我承认这个孩子的天赋惊人。但陈主编的顾虑是对的，我们无法保证，他后续的每一首歌，都能保持《静止》这样的水准。一首歌的爆红可能是偶然，但洛神需要的是能持续稳定供稿的合作伙伴。燎原之火和昙花一现，我们赌不起。” “谁说这是偶然？” 张晓晓笑了。 那笑容，在昏暗的会议室里，像一朵悄然绽放的带刺玫瑰，美丽而锋利。 她不慌不忙地从随身的文件夹里，取出了三份纸质文件，轻轻放在会议桌中央，推了过去。 “总编，各位主编，不妨再看看这个。” 不是冰冷的电子文档，而是带着些许温度的纸质曲谱。 上面用铅笔手写的音符和标记，干净利落，透着一股蓬勃的生命力。 “这是那位作曲人昨天刚发给我的三首新歌，还没来得及做小样。” 张晓晓的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我相信，看完之后，大家会对他有一个全新的认识。” 第29章 你这人情，我不想接 会议室里，只剩下纸张翻动的“沙沙”声。 在座的都是浸淫音乐圈多年的老手，一首曲子的好坏，光看谱子就能品出七八分。 然而此刻，所有人都沉默了。 那是一种被巨大惊喜砸中后，近乎失语的震撼。 其中的校园民谣，旋律清新温暖，歌词充满了少年心气与对未来的迷茫，仿佛能看到夏日午后，阳光透过树叶洒在课桌上的斑驳光影。 三种截然不同的风格，却被同一个人驾驭得游刃有余。 谱面上那些跳跃的音符，仿佛不是死物，而是一个个蛰伏的猛兽，随时准备冲破纸张，咆哮着席卷整个乐坛。 “妖孽……这孩子简直是个妖孽！” 老好人袁林第一个打破了沉默，他捧着曲谱的手甚至在微微颤抖，镜片后的双眼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总编！这种天赋，百年一遇！我们必须签下他，不惜一切代价！好好培养，他未来的成就，不可限量！” “我反对！” 陈秋艳的声音尖锐得像要划破空气。她死死盯着那几份曲谱，眼神里满是嫉妒与不甘。 “袁林你疯了？越是这样，风险才越大！他还是个高三学生，马上就要高考了！高考是多大的压力？万一他没考好，心态崩了，影响了创作怎么办？我们金曲工作室的名字，难道要和一个高考失利的学生捆绑在一起吗？我们是商业公司，不是他的心理辅导员！” 这番话像一盆冷水，兜头浇下。 众人再度沉默。 是啊，这是一个绕不开的现实问题。 高考，对于一个华夏学生而言，是一道足以改变人生的天堑。 林爱民闭上眼，靠在椅背上，指尖的叩击声终于停了。 良久，他睁开眼，目光恢复了古井无波的平静。 “这次对接的是洛神娱乐，他们的要求是长期、稳定。王野虽然求新不足，但守成有余。这个项目，先推王野。” 他看向陈秋艳，语气不容置喙。 “陈主编，你主抓。袁林，你从旁辅助，帮王野在编曲上多打磨，寻找一些新的突破口。” 一锤定音。 会议室的门打开，众人鱼贯而出。 张晓晓走在最后，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心里也像是被蒙上了一层阴霾，压抑得喘不过气。 “是金子，总会发光的。” 一个温和的声音在身旁响起。袁林捧着他那万年不变的保温杯，乐呵呵地凑了过来。 “晓晓啊，别灰心。林总的决定是从公司大局考虑，也没错。但那孩子的天赋，咱们都看在眼里。就算这次没推他，凭这几首歌，他以后也一定能出头。” 话音刚落，一阵高跟鞋的“哒哒”声由远及近。 陈秋艳昂着头，像一只得胜的孔雀，从两人身边经过。 她斜睨了袁林一眼，语气里是藏不住的得意。 “袁主编，待会儿来我办公室一趟，咱们得好好合计合计，怎么指导一下王野。可不能再出乱子了。” 张晓晓看着她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心里的火气“噌”地就上来了。 她忽然笑了，笑得明媚又坦然。 “陈主编，我们之前是不是打过一个赌？” 陈秋艳的脚步一顿。 张晓晓不紧不慢地抱着臂，好整以暇地欣赏着对方瞬间僵硬的表情。 “赌谁选的歌，在第一轮投票里更受市场欢迎。现在结果出来了，好像……是我赢了？” 袁林在一旁看得直乐，连忙打圆场：“哎呀，这事儿我可以作证是晓晓赢了。秋艳，你看你，愿赌服输嘛，输了就请晓晓喝杯饮料，多大点事儿。” 陈秋艳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她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哼，我输得起！不就一杯饮料吗？等着，我现在就去买！” 她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体面，转身就朝茶水间的方向走去。 就在这时，一个乐呵呵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哟，各位主编都在呢？开完会了？” 一个戴着黑框眼镜，身材微胖的青年记者，满脸笑容地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采访本和录音笔。 “刘记者？你怎么来了？”袁林认出了来人。 是《江城娱乐天天看》的王牌记者，刘朝阳。 陈秋艳一见来人，立刻收起了脸上的不快，换上了一副热情洋溢的笑脸，主动迎了上去。 “哎呀，是朝阳啊！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快坐快坐！” 刘朝阳心里一阵诧异。 这位陈主编平时眼高于顶，出了名的看不起他们这些跑娱乐新闻的，今天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陈秋艳热情地拉着他，状似无意地提起。 “朝阳，你来得正好。跟你透个内部消息，洛神娱乐那边最新的‘双主打歌对决’知道吧？他们准备长期合作，主推一位作曲人。我们工作室这边已经定下来了，到时候，你可得帮我们家王野，多写几句好话啊！” 刘朝阳瞬间就懂了。 原来是这事儿。 难怪今天这位大姐跟换了个人似的，看来这次被主推的人，是她手下的兵。 这可是个大新闻。 刘朝阳心里跟明镜似的。 这位陈主编的热情，不过是裹着蜜糖的算计。 他跑娱乐线这么多年，这种场面见得多了。 手里的笔杆子，就是对方眼里的宣传工具。 他不动声色地推了推黑框眼镜，嘴角挂着职业化的微笑，语气却疏离而客气。 “陈主编客气了，洛神娱乐的项目我们肯定会关注。不过我们内部也有分工，这事儿还真不一定是我跟，毕竟我最近手头也有好多活儿。” 言下之意，你这人情，我不想接。 一句话，就把陈秋艳的热情给堵了回去。 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像是被低温冻住的黄油，油腻又尴尬。 没想到这个小记者这么不给面子。 一旁的袁林看得分明，连忙端着保温杯上前打圆场，生怕气氛彻底冷掉。 “朝阳啊，最近在忙什么大新闻？看你这行色匆匆的。” 这一问，正好给了刘朝阳台阶下。 他脸上的职业假笑立刻生动了几分，兴趣盎然地压低了声音，像是要分享一个独家秘密。 “袁主编，您还真问着了！江城最近出了件大事，你们肯定也听说了，前几天警方破获了一起特大的人口拐卖案，端掉了一个流窜作案好几年的团伙！” “这个我们知道，”袁林点点头，“社会新闻嘛，不过……这跟我们娱乐版块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了！”刘朝阳一拍大腿，“这案子能破，关键人物，是一个高中生！是他第一个发现了人贩子，还凭一己之力拖住了对方，偷偷报警，这才让警方能布下天罗地网，把人一锅端了！简直是教科书式的智勇双全！” 第30章 他就是神秘作曲人？ 陈秋艳在一旁听着，不屑地嗤笑一声，那声音尖细得像指甲刮过玻璃。 “一个小屁孩，能起多大作用？别是媒体为了博眼球，夸大其词吧。” 她最见不得这种所谓的“少年英雄”叙事，在她看来，不过是运气好，加上官方需要树立典型罢了。 刘朝阳闻言，眉头一皱，瞥了她一眼。 那眼神里的不快，毫不掩饰。 他最反感的，就是这种坐在办公室里，对一线英雄指手画脚的“精英”。 “陈主编此言差矣。那孩子可不是运气好。据我拿到的线报，他当时就跟人贩子正面周旋，心思缜密，胆子也大。要不是他，那个被拐的婴儿现在在哪都不知道。市里为了这事，已经特批了见义勇为奖金，学校那边也要开大会公开表彰，这可做不了假。” 袁林听得连连点头，感慨万千：“英雄出少年，英雄出少年啊！现在的孩子，了不得！” “可不是嘛。”刘朝阳也跟着感叹，似乎想起了什么，补充了一句，“说起来也巧，这孩子我查了下背景，好像以前还是个偶像歌手呢，叫……” 他顿了顿，回忆着采访本上的名字。 “蒋明夜。” “什么？！” 一声压抑不住的惊呼，从张晓晓的口中迸出。 会议室里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她身上。 张晓晓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蒋明夜？ 那个给她《静止》，又拿出三首天才之作的复读生？ 那个被姜淑君拜托，让她多多关照的神秘作曲人？ 竟然……就是那个见义勇为，全城闻名的少年英雄？！ 这两重身份，如同两道惊雷，在她脑海中轰然炸响，将她所有的认知都劈得粉碎。 怪不得……怪不得他的歌里，有那种超乎年龄的沉静与破碎感。 刘朝阳有些意外地看着她：“晓晓姐，你认识？” 他再三确认：“江城一中，高三复读班，没错吧？” 张晓晓的大脑一片空白，只能下意识地点头。 是了。 一切都对上了。 那个被林总编和陈秋艳因为“风险”而放弃的璞玉，正在用另一种，更加璀璨夺目的方式，绽放着他的光芒。 次日午后，江城一中的午休时间，空气里弥漫着饭菜的余香和少年人特有的喧闹。 蒋明夜刚趴在桌上准备小憩片刻，就被姜淑君轻轻拍了拍肩膀。 “明夜，你出来一下，有人找。” 他一头雾水地走出教室，就看到走廊上站着一个戴黑框眼镜，身材微胖的青年，旁边还站着一脸关切的班主任。 来人正是刘朝阳。 刘朝阳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这个刚从教室里走出来的少年身上。 比照片上更瘦削，校服洗得有些发白，但领口袖口却异常干净。 他的眼神很亮，像两颗浸在冷泉里的黑曜石，平静地与自己对视，没有半分同龄人的局促或好奇。 一个典型的、虽然出身贫寒却不向命运低头的坚韧少年形象——刘朝阳在心里迅速给蒋明夜贴上了第一个标签。 “你好，蒋明夜同学。我是《江城娱乐天天看》的记者，刘朝阳。”刘朝阳温和地伸出手，做了自我介绍。 他紧接着补充，“有些关于你见义勇为的事情，想单独和你聊一聊，方便吗？” 姜淑君站在一旁，眉宇间带着不放心。 她知道媒体的厉害，生怕尖锐的问题会刺伤这个刚刚走出阴霾的学生。 蒋明夜却从对方的眼神里读出了善意和纯粹的职业探究，并非那种猎奇的恶意。 他点了点头，同意了。 随即，他转向自己的班主任，用一种超乎年龄的沉稳安抚她。 “姜老师，您放心，我跟刘记者聊聊就回来。” 那份镇定，让姜淑君到了嘴边的叮嘱又咽了回去，她只能点头：“好，那……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正是午后饭点，校园里人来人往。 蒋明夜思忖片刻，便带着刘朝阳走出了校门，拐进了一条小巷。 巷子深处，是一家深受学生喜爱的奶茶店。 店面不大，但胜在物美价廉，此刻正三三两两地坐着些穿着校服的学生。 “就这里吧。” 蒋明夜挑了个最角落的位置，轻车熟路地点了两杯最便宜的柠檬水。 刘朝阳看着他熟练的样子，心里的那个“坚韧少年”形象愈发丰满了。 他在蒋明夜对面坐下，从包里拿出小型的摄影机和录音笔，摆在桌上。 设备开启时，摄像头上亮起一个微小的红点。 刘朝阳注意到蒋明夜的目光在红点上停留了一瞬，但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他清了清嗓子，用尽可能温和的语气开口，试图打破僵局。 “你不用紧张，我们就当随便聊聊天。这次采访主要是关于你见义勇为的事迹，不会提一些让你为难的敏感问题。” 他停顿了一下，看着少年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又补充了一句。 “当然，如果有你不想回答的问题，可以直接跳过。” 刘朝阳的声音温和，像午后的暖风，试图吹散一个十八岁少年可能有的紧张。 蒋明夜却只是微微颔首，端起那杯廉价的柠檬水，轻轻抿了一口。 酸涩的滋味在舌尖化开，一如原主那短暂而苦涩的人生。 “刘记者，你问吧。” 他的声音，有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稳，仿佛不是在接受采访，而是在主持一场董事会。 刘朝阳压下心头那丝怪异的感觉，按照既定流程，先从官方通报的见义勇为事迹问起。 “根据警方通报，你当时一眼就识破了人贩子的伪装，并且冷静地选择了报警和周旋，能和我们详细说说当时的心路历程吗？不害怕吗？” 这些问题，蒋明夜在派出所已经回答过一遍，早已轻车熟路。 他没有添油加醋，只是用最客观的口吻，复述了当时的情景。 没有吹嘘自己的勇敢，也没有渲染人贩子的凶恶，平淡得像在叙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新闻。 可越是这样，刘朝阳握着笔的手指就越是收紧。 他采访过太多夸夸其谈的“英雄”，也见过太多惊魂未定的受害者。 但眼前这个少年，平静得像一潭深水，你看不到底，只能感觉到那份深不可测的冷静背后，蕴藏着巨大的力量。 第一个环节顺利结束，刘朝阳话锋一转，切入了第二个他感兴趣的点。 “我查了些资料，明夜，你之前在学校的成绩……并不算理想。但这次复读，我听说你进步神速，在最近的模拟考中已经冲进了年级前列。这是发生了什么让你有了这么大的转变？” 第31章 苦难，就是苦难 这才是真正的“雷区”。 “学渣”逆袭，背后总有故事。 或是情伤，或是家庭变故，或是幡然醒悟。 无论哪一种，都是极好的新闻素材。 蒋明夜闻言，竟低低地笑了一声。 那笑容，像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他那张俊美如黎明的脸上漾开一圈浅浅的涟漪。 九尾狐仙的体质，让他不经意间的魅力，都足以让对面的刘朝阳心神一荡。 “可能……是以前没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吧。” 他抬起眼，眸光清澈，坦然得没有一丝一毫的遮掩。 “等真正静下心来，才发现，我好像……在读书这方面，还挺有天赋的。” 一句“挺有天赋”，轻描淡写，却比任何痛哭流涕的忏悔都更有力量。 刘朝阳一怔。 他预设的所有剧本，在这一刻都被推翻。 这少年，不按套路出牌。 他深吸一口气，抛出了更尖锐的问题。 “你的过去，我们其实也了解一些。星光传媒，LCY组合的成员。那段经历，对你现在的学习，或者说，对你的人生，有什么影响？” 终于来了。 蒋明夜知道，这才是核心。 他没有回避，反而迎着刘朝阳探究的目光，将那段被全网唾骂的过往，缓缓铺陈开来。 “我是在孤儿院长大的，很小的时候就被星光传媒的星探看中，签了合约。公司把我送进了LCY组合，因此，整个青春期，几乎没有碰过课本。” 他的语气里没有怨怼，只有陈述。 “组合一开始还不错，有点小名气。可惜，我们都太小了，一群十几岁的孩子，一夜之间被鲜花和掌声包围，很容易就飘了，分不清现实和舞台。后来就各自做了一些蠢事，组合自然也就黄了。” 他用“蠢事”两个字，轻飘飘地概括了那场塌房风波。 仿佛那些辱骂、唾弃、背叛，都只是不懂事的孩子犯下的一个错误。 刘朝阳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他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信息：“孤儿院长大？也就是说，你没有父母的资助。组合黄了，合约还在，公司应该也不会再给你资源和收入。你现在的生活……” 他停顿了一下，斟酌着词句。 “是不是很缺钱？” “缺。” 蒋明夜的回答，只有一个字，干脆利落，掷地有声。 他坦然一笑，那笑容里没有窘迫，只有一种成年人才能理解的释然。 “非常缺。但缺钱，就去赚。我现在也在想办法努力赚钱，至少，生活上没有问题。” 刘朝阳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 他见过太多卖惨的艺人，用眼泪博取同情。 可眼前这个少年，把贫穷和困境当成了一道需要解决的数学题，冷静地分析，然后寻找解法。 他心里那个“坚韧少年”的模板，再一次被敲碎、重塑。 他决定，把这次采访拉回到一个充满正能量，也更符合报社要求的结尾。 他换上一种带着些许敬佩和感慨的语气，问出了最后一个，也是最常规的问题。 “经历了这么多……被组合放弃，被舆论抛弃，还要一个人面对生活的压力。是不是正是因为这些苦难，才磨砺了你的心性，造就了现在这个见义勇为、成绩优异的蒋明夜？” 这是一个开卷考试。 标准答案，呼之欲出。 只要顺着杆子爬，感慨一番命运的磨砺，感谢苦难的馈赠，一篇完美的“少年英雄浴火重生”的稿子就成了。 刘朝阳甚至已经想好了文章的标题。 然而，蒋明夜却在听到这个问题后，罕见地愣了一下。 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严肃的审视。 他摇了摇头。 那动作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不。” 刘朝阳愣住了。 “苦难，就是苦难。” “它只会带来伤害、痛苦和眼泪，它本身没有任何值得被歌颂的价值。它不会带来成功，成功是因为你在经历了苦难之后，依然选择站起来，是你自己的选择和努力造就了你，跟苦难没关系。” “我们应该感谢的，是那个在泥潭里挣扎求生的自己，而不是那片又脏又臭的泥潭。” 这番话，如同一道惊雷，在小小的奶茶店角落里炸响。 刘朝阳彻底呆住了。 他握着录音笔，大脑一片空白。 这些年，他听过太多对于苦难的赞美诗，却第一次听到有人如此直白地，撕碎了这层虚伪的糖衣。 苦难就是苦难。 多么简单，又多么振聋发聩的道理。 远处，江城一中的午休结束铃声，尖锐地响彻云霄。 像一个信号。 蒋明夜站起身：“刘记者，我要回去上课了。” 采访，自然而然地结束了。 两人走到收银台，二十块钱。 刘朝阳下意识地掏出钱包，准备付账。 一只干净修长的手，却拦住了他。 是蒋明夜。 他从洗得发白的校服口袋里，掏出一张有些褶皱的一百元，那是他身上仅剩的全部现金。 他将钱递给老板，接过找回的八十块零钱，一张一张地数了数，然后小心翼翼地，整齐地叠好，放回口袋。 整个动作，一丝不苟，带着一种与他年龄不符的郑重。 那一瞬间，刘朝阳只觉得心口一酸。 那是一种无法言喻的滋味。 他知道，这少年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他真的缺钱，也真的在靠自己，骄傲而体面地活着。 两人在奶茶店门口分开。 刘朝阳站在原地，看着蒋明夜的背影。 少年人的身形瘦削，校服显得有些空荡，但他的脊背，却挺得笔直，像一株在石缝中挣扎生长的小白杨，倔强地刺向天空。 他驻足了很久。 直到那个背影消失在校园的拐角。 第二天。 江城市公安局的官方微博，发布了关于“2.17特大拐卖婴儿案”的详细通告，并点名表彰了关键人物——江城一中高三学生，蒋明夜。 同一时间，《江城娱乐天天看》的头版头条，以一个震撼性的标题，刊登了刘朝阳的专访。 《蒋明夜：不要感谢苦难，请感谢你自己》。 第32章 至少现在，他是个英雄 一石投海，未起微澜。 清晨发布的重磅新闻，在信息爆炸的洪流中，迅速被淹没。 白天是属于工作与忙碌的，没有人会特别留意一则地方性的社会新闻，即便主角曾是个名字后面缀着“过气”二字的偶像。 夜幕，如一张巨大的黑天鹅绒，缓缓笼罩了江城。 肖可精疲力尽地瘫在沙发上，空气里还残留着奶粉的甜香和宝宝沐浴露的清新。 好不容易将怀里的小祖宗哄睡着，她才终于拥有了片刻属于自己的时间。 手机屏幕亮起，是她一天中唯一的喘息窗口。 就在她准备点开短视频软件时，屏幕顶端突兀地弹出一个许久未曾亮起的群聊通知。 【LCY-昔日荣光】 一个尘封在记忆角落里的名字。 肖可怔了怔，这已经是她大学时代的遗迹了，一个早已无人说话的粉丝群。 她本以为这群会像那些褪色的海报一样，永远沉寂下去。 鬼使神差地，她点了进去。 几条消息正突兀地刷着屏，打破了长达数年的死寂。 “你们看新闻了吗？蒋明夜……他怎么变成这样了？” “瘦得都脱相了，那校服空荡荡的，看得我心里发酸。” “什么新闻？指个路！” “官方发的，江城巡捕房的官博，还有《江城娱乐天天看》的专访，你们自己去搜！” 肖可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拨动了一下。 蒋明夜。 这个名字，曾是她整个青春期最耀眼的光。 她下意识地打开搜索软件，指尖微微颤抖地敲下那三个字。 置顶的第一条，赫然是蓝底白字的官方通告——【江城市公安局】。 点开，通告内容庄重而严肃，详细叙述了一起特大拐卖婴儿案的侦破过程。 而在通告的末尾，一行字被加粗标注：“在此，江城市公安局对在此次案件中，临危不惧，以过人智慧与勇气协助警方成功解救被拐婴儿、捣毁犯罪团伙的江城一中高三学生蒋明夜，致以最崇高的敬意与感谢。” 高三学生，蒋明夜。 肖可的呼吸一窒。 她猛地坐直了身体，睡意全无。 结合群里的消息，那个曾经在舞台上光芒万丈的少年，与眼前这个被官方点名表彰的“英雄”，两个截然不同的形象，在她脑海中诡异地重叠。 顺着搜索结果往下翻，那个被群友提及的专访视频，静静地躺在那里。 封面上的少年，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校服，眼神沉静地望着镜头。 熟悉，又陌生。 肖可点下了播放键。 视频里的少年，没有记忆中舞台上的精致妆容，没有华丽的服饰。 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瘦削的身形让宽大的校服显得格外空荡。 下颌线锋利得像一把刀，衬得那双本就深邃的眼睛，愈发像两潭望不见底的深水。 那是一种被生活磋磨过后，沉淀下来的冷静，与他十八岁的年纪格格不入。 肖可鼻尖一酸，一种久违的心疼，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 她曾是他的粉丝，是台下万千荧光棒中的一员，见证过他最璀璨的模样。 可她从未想过，褪去偶像光环的他，竟活得如此……单薄。 视频缓缓播放，当记者用斟酌的语气问他是不是很缺钱时，少年坦然得像是在回答一道数学题。 “缺。” 一个字，没有丝毫窘迫与遮掩。 “非常缺。但缺钱，就去赚。我现在也在想办法努力赚钱，至少，生活上没有问题。” 肖可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她不知道自己喜欢过的那个少年，究竟经历了怎样的风霜，才能把“贫穷”这两个字说得如此云淡风轻。 视频的最后，是记者用镜头捕捉到的一个无声的片段。 采访结束，少年起身付账。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有些褶皱的一百元，递给老板。 在接过找零后，他没有直接塞回口袋，而是在柜台边，借着光，一张一张地，将那些零钱捋平、叠好，再小心翼翼地放回去。 那动作，郑重得像是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这一幕，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了肖可的心上。 那小心翼翼的动作，无声地揭示了他如今窘迫到何种地步。 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滑落。 原来，他没有放弃自己。 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他正用自己的方式，笨拙而又骄傲地，努力活着。 手机屏幕上，那个沉寂的粉丝群，此刻已经彻底炸开了锅。 “当初塌房，不就是因为他‘学霸’人设崩了吗？成绩全是假的，简直是诈骗！”一个ID叫“琪琪不吃鱼”的账号冒了出来，语气里满是鄙夷。 是孟琪。 肖可记得她，曾经的铁杆粉丝，塌房后第一个回踩的，也是她。 “可他被星光传媒签的时候才多大？整个青春期都在跑通告、练舞，哪有时间上学？” 立刻有人反驳，“那人设本来就是公司硬安给他的，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他自己能有什么话语权？” “对啊！现在想想，他才是最无辜的那个吧？被公司当成赚钱工具，榨干了就扔掉，连学业都耽误了。现在孤身一人，还要被骂……” “别说了，我光看那个叠钱的动作就破防了。他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 肖可看着屏幕上滚动的消息，擦干眼泪，默默地退出了短视频软件，点开了自己的社交账号。 她转发了那条官方通告和专访视频，然后在编辑栏里，一字一句地敲下： 【他不是什么神坛上的偶像，也不是谁口中的骗子。他只是一个在泥潭里，拼命想站起来的少年。请别再用过去定义他，至少现在，他是个英雄。】 肖可那条动态，像一颗投入死水潭中的火星，瞬间点燃了整个“LCY-昔日荣光”群。 这段文字下方，是死寂之后的井喷式刷屏。 “说得对！我们当年到底在粉什么，不就是粉他那股不服输的劲儿吗？” 一个ID叫“昔日光影”的老粉冒了出来，“现在他没倒下，我们怎么能先散了？” “破防了，真的。看他叠钱那个动作，我一个大男人眼泪都快下来了。那是得穷到什么地步，才会对几张零钱那么珍视？” “他不是还在想着做音乐吗？专访里提了一句。姐妹们，等他发歌，不管好不好听，数据给我做起来！” “对！咱们帮他宣传！他现在没公司没资源，就只有我们了！” 第33章 试试吧，就当是投石问路了 肖可看着屏幕上重新燃起的火焰，心中一动。 视频里，那个少年沉静的眼眸中，藏着一整个未曾熄灭的宇宙。 她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个在舞台上，哪怕汗水湿透发梢，眼神依旧亮得灼人的蒋明夜。 他们，可以为他做的，还有很多。 月考成绩下来的那天，整个高三（7）班的空气都凝固了。 布告栏前，所有人像是被施了定身术，目光死死钉在那张红榜上。 年级排名：47。 姓名：蒋明夜。 这个名字，在人群中炸开。 “我眼花了吗？吊车尾进前五十了？” “作弊了吧！肯定是！”吴涛的声音尖锐得刺耳。 可他旁边的肖磊一把揽住他的脖子，压低声音：“你动动脑子，这是年级大考，座位都是打乱的，他抄谁的？抄空气吗？” 就连讲台上的数学老师孙牧，在拿到成绩单时，都反复推了三次眼镜。 他对着那堪称飞跃的数学分数，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以前那个连基础公式都记不全的学生，这次的卷面，解题步骤清晰得像教科书，甚至有几道大题用了他都觉得精妙的解法。 这已经不是进步，这是蜕变。 只有蒋明夜自己知道，这个名次，是他拼尽全力“控分”的结果。 一个清华硕士的灵魂，如果真要全力以赴，榜首的位置也并非遥不可及。 但他不能，太过惊世骇俗，只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他需要的是一个“天才幡然醒悟，奋起直追”的合理剧本。 这份“天赋”，在语文课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他的作文，总能从最刁钻的角度切入，文字老辣，思想深刻，完全不像一个十八岁少年能写出的东西。 语文老师已经连续三次，将他的作文当成范文在全班朗读，那种毫不掩饰的激赏，让曾经对他粉转黑的孟琪，每次都听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文学上的赞誉，为蒋明夜推开了一扇新的门。 写歌需要制作，需要平台，周期长且投入高。 但文字……只需要一个脑子，一双手。 他那个世界的无数文学瑰宝，在这个时空，付之阙如。 这个念头一旦生根，便疯狂滋长。 他向姜淑君提出了这个想法。 “写小说？” 姜淑君的眼睛亮了一下，没有丝毫质疑，反而充满了鼓励，“我觉得可行！你的文字功底完全没问题，就当是另一种形式的创作。” 从那天起，每晚放学后，班主任办公室里那盏最靠窗的台灯，都会为蒋明夜亮起。 姜淑君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毫无保留地借给了他。 今夜，窗外虫鸣渐息。 键盘的敲击声戛然而止。 蒋明夜舒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体，眼前的文档里，已经静静躺着三篇完整的短篇小说。 一只有些凉的手，端着一杯温热的牛奶，轻轻放在了他手边。 “歇一会儿吧。” 姜淑君的声音很轻，带着温柔。 她没有像往常一样批改作业，而是静静地坐在他对面，陪着他。 夜深人静，办公室里只剩下两人，空气中弥漫着牛奶的醇香和一股淡淡的、属于她身上的馨香，气氛微妙而安宁。 “打算投去哪里？” 她柔声询问，目光落在他专注的侧脸上。 灯光勾勒出他分明的轮廓，那双眼睛在屏幕幽光的映衬下，深邃得像一汪寒潭。 “推理和悬疑类的杂志。”蒋明夜的指尖在温热的杯壁上轻轻摩挲，“这几篇，写的都是这个路子。” 姜淑君的眉梢微微蹙起，流露出担忧。 她没有去看屏幕上的文字，只是轻声提醒：“这类杂志……要求非常高。不但要逻辑严谨，更重要的是，你的点子必须足够有新意，要能一下子抓住编辑的眼球才行。” 蒋明夜迎上她的目光，嘴角勾起一抹淡然的笑意，那笑容里有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沉稳与自信。 “试试吧，就当是投石问路了。” 夜色已深，他收拾好东西，与姜淑君告别。 走廊的声控灯应声而亮，又在他身后一盏盏熄灭，如同退潮的舞台光。 第二天，是去琴行上体验课的日子。 蒋明夜在食堂的早餐窗口前，盘算着口袋里仅剩的几十块现金。 他盯着热气腾腾的茶叶蛋，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还是忍痛将伸出去的手收了回来。 一个鸡蛋，能省下一顿饭钱。 九点整，他准时出现在“甜音琴行”的门口。 玻璃门后的老板娘徐甜，正托着下巴，对着电脑屏幕上的销售报表发愁。 这个月的业绩，惨淡得让她想哭。 “叮铃——” 清脆的风铃声响起。 她烦躁地抬起头，准备挤出一个职业假笑。 然而，当她的目光与门口那个少年的视线交汇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清澈，明亮，像是盛满了初夏最烂漫的阳光。 眼波流转间，带着一种天生的、不自知的魅惑，仿佛能将人心中所有的阴霾一扫而空。 他只是站在那里，嘴角噙着浅淡的笑意，整个琴行压抑的空气仿佛瞬间被净化了。 徐甜感觉自己胸口的郁结，竟被那一个眼神看得烟消云散。 她甚至忘了自己前一秒还在为生计发愁，不由自主地，也跟着笑了起来，那笑意发自肺腑，轻松而愉悦。 “小帅哥，这边请。” 徐甜的声音将他从沉思中拉回。 她的脸颊还带着未褪的红晕，引着蒋明夜穿过挂满各式吉他贝斯的走廊，来到一间明亮的教室前。 她的指尖在推开门时，不经意地擦过他的手肘，带来一触即分的温热。 “林老师，我跟你说过的体验课学生来了。” 门一开，一股混杂着松香、孩童汗味以及家长们毫不掩饰的焦虑与期盼的气息扑面而来。 教室里，七八个看上去不过十岁左右的孩子，人手一把小提琴。 他们身边，无一例外都坐着一位神情紧张的家长。 这些人聚在一起，交谈声压得很低，却又清晰地钻入蒋明夜的耳朵。 “我们家上周刚考过五级，老师说可以准备六级的曲子了，就是这换把太难了……” “练习时间还是不够啊，每天两小时雷打不动，我看还是不行，得加量。” “你家孩子用的什么琴？我听说德国产的琴，音色就是不一样。” 蒋明夜这才恍然，原来学这个，跟上学考试一样，也分三六九等。 他环视一圈，自己这个一米七几的高龄学员，杵在一群小学生中间，显得格格不入，像一只误入鸡群的鹤。 唯一的共同点，大概就是他们眼中的迷茫，和自己此刻兜里的窘迫。 第34章 你真的没学过？ 徐甜将他送到门口，对他投来一个鼓励的微笑，便转身离去，留下他独自面对这个全新的战场。 教室前方，一位身穿白色雪纺衬衫、长发微卷的女老师站起身。 她很年轻，气质温婉，眼神却透着专业人士的锐利。 “你好，我是这里的林老师。”她声音柔和，“找个位置坐吧，我们马上开始。” 蒋明夜点点头，在角落找了个空位。 林老师拍了拍手，吸引了所有孩子的注意：“好了，上课前，我们请周子怡同学，为大家演奏一下上周的练习曲目《沉思》。” 一个扎着高马尾、穿着粉色公主裙的小姑娘自信地站到教室中央。 她向众人鞠了一躬，架起小提琴，琴弓搭上琴弦的瞬间，眼神都变了。 悠扬的旋律响起，小姑娘的指法确实娴熟，远超同龄人。 周围的家长们纷纷露出艳羡的神色。 可这音乐落入蒋明夜的耳中，却成了另一番景象。 狐妖血脉赋予他的“九尾之聆”，让他对声音的感知达到了非人的境界。 空气中每一个音符的振动频率，都像一条条精准的函数曲线，在他脑海中清晰呈现。 他能“看”到，小姑娘拉出的旋律线，在好几个关键的节点上，都出现了细微的、常人难以察索的偏移。 不够准，有的高了，有的低了。 就像一幅精美的画，却有几笔颜色涂出了线外。 他正听得出神，身边一个油腻的声音响起。 “小兄弟，第一次来啊？” 蒋明夜侧过头，一个穿着Polo衫、手腕上戴着一串夸张金链子的中年男人，正朝他挤眉弄眼。 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我是暴发户”的急切。 “看你这年纪，还在上高中吧？” 男人压低了声音，话里却满是炫耀，“好好珍惜这次体验课，不便宜。我们家子怡呢，学这个纯粹就是培养个气质，以后也不指望这个吃饭。不像有些孩子，家里条件不好，把这当成唯一的出路，太辛苦了。” 男人的眼神在他身上那件洗得有些发白的T恤上扫过，其中的怜悯与轻蔑，毫不掩饰。 蒋明夜心里乐了。 这种段位的对手，在他前世的商场上，连上桌的资格都没有。 他不动声色，目光重新投向场中：“你女儿是？” 男人下巴一扬，得意地指向那个拉琴的小姑娘：“喏，就是她，我女儿周子怡。有天赋吧？” 蒋明夜点点头，语气平淡得像在点评一道家常菜。 “嗯，拉得不错，技术很熟练。就是音准差了点火候，有好几个音都偏了，听着有点别扭。” 这话一出，男人脸上的得意瞬间凝固，随即涨成了猪肝色。 “你懂什么！”他声音陡然拔高，“你连琴都没摸过，有什么资格指点我女儿？毛都没长齐就学会吹牛了？” 他的声音引来了周围家长的侧目。 恰在此时，一曲终了。 周子怡放下琴，脸上挂着期待表扬的笑容。 林老师温柔地鼓了鼓掌，开口点评：“子怡，很棒，流畅度又进步了。但是，还是老问题，注意音准。” 她拿起自己的琴，亲自示范了几个片段。 “听，这个升sol，你的手指按得太低了，声音偏了半个音分。还有这段快速的琶音，有几个音含糊不清，都挤在了一起。” 林老师指出的问题，与蒋明夜刚才所言，丝毫不差。 空气仿佛静止了。 那个被称作“暴发户”的男人，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从愤怒到错愕，最后定格在一种尴尬的僵硬。 他张了张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能悻悻地坐了回去，眼神怨毒地剜了蒋明夜一眼。 接下来，是新曲目的练习时间。 林老师走到蒋明夜身边，开始对他进行单独的入门指导。 “来，我先教你怎么持琴和握弓。” 她的指尖温润，轻轻调整着蒋明夜的姿势，一股淡淡的馨香萦绕在他鼻尖。 旁边的周子怡父亲，又阴阳怪气地开了口：“哟，林老师可得好好教，这位同学懂得多着呢，说不定还能指导指导您。” 蒋明夜恍若未闻，全部心神都沉浸在了手中的小提琴上。 他不需要理会这种人的挑衅，用实力碾压，才是最干脆利落的回应。 当林老师示范完标准的持琴姿势后，准备挨个纠正蒋明夜可能出现的错误时，她愣住了。 她教过上百个初学者，无一例外，都是手腕僵硬，肩膀耸起，姿势别扭得像个机器人。 可眼前的少年，只是看了她一眼，身体便自然而然地舒展开来。 肩膀放松，手肘微曲，小提琴被稳稳地架在锁骨上，姿态优雅得仿佛与这乐器融为了一体。 那是一种浸淫多年的老手才会有的松弛与和谐。 “你……真的没学过？”林老师的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蒋明夜只是笑了笑，将弓搭在弦上，轻轻拉动。 “滋——” 没有预想中杀鸡般的噪音。 第一个音符从弦上流淌出来，虽然带着生涩，却异常的稳定、干净。 林老师的瞳孔猛地一缩。 这不可能！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对她而言，仿佛一场梦幻。 她教一个音，他就能立刻在指板上找到最准确的位置。 她示范一段最简单的音阶，他拉出来，音准几乎完美无瑕。 他的身体仿佛有自己的记忆，他的耳朵就是最精准的校音器。 这已经不是“天赋”两个字可以形容的了。 这是妖孽。 当课程即将结束时，教室里练习的嘈杂声渐渐停了。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汇聚到了角落。 在那里，那个第一次摸琴的少年，正闭着眼睛，有些笨拙地，却又无比专注地，拉出了一段断断续续、但所有人都听得懂的旋律。 是那首火遍大江南北的《起风了》。 尽管琴声磕磕绊绊，宛如蹒跚学步的婴儿，但那熟悉的旋律线，却清晰地在空气中流淌。 整个教室，落针可闻。 周子怡的父亲，张大了嘴巴，手里的茶杯歪了，水洒了一地也毫无察觉。 林老师站在蒋明夜面前，彻底呆住了。 她看着少年在灯光下专注的侧脸，看着他修长的手指在指板上探索、跳跃，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教了这么多年琴，见过无数有天赋的孩子。 但她从未见过这样的。 这哪里是学生，这分明就是一个披着新手外衣的怪物。 一个小时，从零到一首曲子。 这是神话。 第35章 你天生就该是站在舞台上的人 一曲终了。 林老师的眼神里，那份属于专业人士的锐利早已被惊涛骇浪般的震撼所取代。 她看着蒋明夜，像是看着一件刚刚出土、颠覆了整个历史认知的绝世瑰宝。 “同学，”她深吸一口气，声音颤抖，那是一种见证奇迹后的亢奋。 “你一定要继续学下去！不要浪费了这份天赋，你天生就该是站在舞台上的人！只要你肯努力，未来的音乐殿堂，必有你的一席之地！” 这番话发自肺腑，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砸在安静的教室里，激起一片回响。 蒋明夜心中却是一片清明。 殿堂？一席之地？ 这些都是用钱和时间堆砌起来的。 他现在最缺的，恰恰就是这两样。 他现在连一把最便宜的练习琴都买不起，谈何未来。 但他脸上却依旧挂着那副谦和有礼的笑容，微微颔首：“谢谢老师的鼓励，我会认真考虑的。” “考虑什么？简直是笑话！” 那个煞风景的声音再度响起。周子怡的父亲从僵硬中缓过神来，脸上写满了嫉妒与不甘，他找不到别的攻击点，只能从鸡蛋里挑骨头。 “拉得磕磕巴巴，跟锯木头似的，这也叫天赋？林老师，您是不是太抬举他了？我们家子怡拉得可比这流畅多了！” 林老师闻言，秀眉微蹙，转过身，目光平静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这位家长，流畅度是靠时间练习的，但乐感和音准是天分。这位同学只是学得太晚了，他就像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 她顿了顿，语气温和却字字清晰：“如果他能和子怡一样，从小学起，现在恐怕已经是一位演奏家了。” 这话比任何直接的反驳都更具杀伤力。 它无形中将周子怡的天赋，与蒋明夜这块“璞玉”放在了天平的两端，而结果不言而喻。 男人被噎得满脸通红，最终只能从鼻孔里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悻悻地别过头去。 蒋明夜没再理会这场小小的风波。 他看了一眼手腕上那块廉价的电子表，时间不早了。 礼貌地向林老师道别，转身离开了这个让他初窥门径，也让他认清现实的地方。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步履匆匆地穿过校园，直奔学校后街。 今天，是电影社短剧正式开拍的日子。 许光昨天就给他发了十几条消息，千叮万嘱，拜托他这位“主题曲创作人”务必到场指导，言语间的恳切几乎要把他当成剧组的定海神针。 当他赶到约定的奶茶店门口时，剧组的大部分人马已经到齐了。 “明夜！你可算来了！” 许光第一个发现他，像看到了救星，一个箭步冲了上来。 人群中，吴涛正上蹿下跳，显得异常兴奋，他身边还蹲着一条威风凛凛的金毛。 而肖磊则安静地站在一旁，手里牵着一个扎着双马尾、眼睛滴溜溜转的小姑娘。 “介绍一下，”肖磊指了指身边的女孩，“我妹，肖小雨，今天来客串一下。” 小姑娘仰着脸，大眼睛忽闪忽闪地打量着蒋明夜，脆生生地喊了一声：“明夜哥哥好！” 吴涛则一把揽住蒋明夜的肩膀，指着自己的金毛，满脸炫耀：“怎么样？我家的‘霸天虎’，够不够威风？今天它可是男二号！” 众人早已和奶茶店老板打好了招呼，在门口清出了一片空地。 摄影机、反光板摆开架势，立刻引来了不少放学的学生和路人驻足围观。 镁光灯外的生活，对这群高中生来说，充满了新奇。 “Action！” 随着许光一声令下，吴涛立刻进入了状态。 他穿着一件铆钉遍布的黑色皮衣，头发用发胶抓得根根竖起，脸上挂着自以为帅裂苍穹的邪魅笑容，对着镜头开始念白。 然而，蒋明夜只看了一眼，便眉头紧锁，毫不犹豫地喊了停。 “停！” 所有人的动作戛然而止，茫然地望向他。 吴涛一脸无辜：“怎么了明夜？我感觉我刚才情绪很饱满啊！” 蒋明夜走上前，哭笑不得地捏了捏眉心。 “饱满？你那是用力过猛。还有你这身衣服，你演的是个颓废青年，不是要去迪厅打碟的杀马特。” 他懒得废话，直接上手。 他先是把吴涛那件浮夸的皮衣拉链拉开，露出了里面简单的白T恤，又伸手抓乱了他那头坚硬如钢针的头发，让它呈现出一种凌乱的颓唐感。 “眼神，放空，不要挤眉弄眼。想象一下你月考数学只考了三十分的样子。” 经过他一番大刀阔斧的整改，吴涛整个人的气质瞬间变了，从一个精神小伙，变成了一个故事感十足的落寞少年。 短短三分钟的短片，因为所有人都是新手，状况百出。 演员频频笑场，摄影机找不到最佳角度，连“男二号”霸天虎都不听使唤，追着肖小雨手里的冰淇淋满场跑。 现场磕磕绊绊，却也充满了欢声笑语。 这一拍，就从中午拍到了华灯初上，直到下午六点，才终于拍完了最后一个镜头。 “收工！” 许光长舒一口气，脸上满是疲惫和兴奋。 他冲过来给了蒋明夜一个大大的拥抱，感激之情溢于言表：“蒋学长，今天真的太感谢你了！没有你，我们估计得拍到明天早上！” 他再三道谢后，便带着电影社的成员，扛着器材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暮色四合，街边的霓虹灯次第亮起。 蒋明夜、吴涛和肖磊，带着一个叽叽喳喳的小姑娘和一条吐着舌头的金毛，找了一家热气腾腾的炒饭店。 “累死我了！” 炒饭刚一上桌，吴涛就迫不及待地扒拉了一大口，含糊不清地抱怨着，“当主角也太不是人干的活了！我感觉我脸上的肌肉都笑僵了！” 蒋明夜轻笑一声，夹了一块锅巴丢进他碗里：“谁让你当初死缠烂打，非要当这个男主角的？” 吴涛一听，立马来了精神，脸上哪还有半分疲惫，眼睛都在放光。 “这你就不懂了吧！这短片可是要在谢师晚会上，当着全校师生的面放的！到时候，全校的学弟学妹，都会看到我这张英俊帅气的脸！这叫提前投资！” “我也要看！我也要看！” 肖小雨举着小勺子，不甘示弱地嚷嚷，“我也在里面演了小朋友！” 肖磊摸了摸妹妹的头，有些无奈：“那天你要上学的，去不了。” 小姑娘的脸立刻垮了下来，嘴巴一瘪，眼看就要哭出来。 “没关系，”蒋明夜见状，温和地开口，声音仿佛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短片拍好了会上传到网上的，到时候让你哥在手机上放给你看，想看多少遍都行。” 肖小雨的眼睛瞬间又亮了起来，用力地点了点头，脸上的愁云一扫而空，开心地继续与碗里的炒饭作斗争。 第36章 我们，来玩点更有意思的 热闹的晚餐之后，新的一周以一种近乎疯狂的节奏拉开序幕。 对蒋明夜而言，时间被压缩成了一块密不透风的海绵，每一秒钟的空隙都被他死死攥住，榨取出最大的价值。 午休时间，成了他与小提琴的战场。 学校空置的音乐教室里，阳光透过玻璃窗，将尘埃照得纤毫毕现。 蒋明夜就站在这片光影之中，肩膀夹着那把便宜的练习琴，左手生涩地按着指板，右手拉动的琴弓发出堪比杀猪般的尖锐噪音。 换做任何人，恐怕早已在这魔音灌耳中崩溃。 但蒋明夜的神情却专注得可怕。 他闭着眼，神乎其神的“九尾之聆”将每一个走偏的音符、每一次错误的运弓，都以最严苛的方式在他脑海中无限放大。 他能清晰地“听”到正确音高与自己拉出的噪音之间，那道令人绝望的鸿沟。 然后，他会睁开眼，调整姿势，再来一次。 周而复始，不知疲倦。 角落里，一台从电影社借来的老式DV录像机正闪着红点，忠实地记录下这一切。 这并非自恋，而是前世身为总裁时养成的习惯——记录、复盘、优化。 他要亲眼见证自己从“锯木头”到“演奏家”的每一步，这本身，就是未来最有力的逆袭素材。 放学后的时间则被劈成了两半，一半留给堆积如山的习题，另一半则泡在电影社简陋的剪辑室里，指导许光他们处理拍摄素材。 从镜头衔接到节奏把控，再到背景音乐的切入时机，他总能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给出最专业的解决方案，让一群门外汉大开眼界。 两天后。 星光传媒，总部。 江城市中心最昂贵的CBD，冰冷的玻璃幕墙反射着都市的浮华与漠然。 顶层会议室。 巨大的椭圆形会议桌旁，坐着公司所有部门的高管，每个人都正襟危坐，气氛肃穆。 主位上，一个女人慵懒地靠着椅背，一身剪裁利落的香奈儿套装，勾勒出保养得宜的玲珑曲线。 她指尖夹着一支细长的女士香烟，猩红的火点在烟雾后若隐隐现，眼神锐利如鹰。 她就是星光传媒的创始人，常秀莲。 一个在短视频风口浪尖上判断失误，又在偶像养成风潮中摔了跟头的女人。 LCY组合的惨败，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的心血和资本。 但她没有倒下，反而痛定思痛，成立了新的部门——市场数据监测部。 舆论、热点、风向……在她眼里，都不过是一串串可以分析、引导甚至制造的数据。 “下个季度的资源倾斜，就按刚才说的方案执行。” 常秀莲弹了弹烟灰，声音清冷，不带一丝情绪，“另外，公司新的男团企划，必须在暑假前上线。” 她扫视全场，语气不容置喙。 “这次的核心依旧是‘养成’，但人设要更接地气，更可控。八个人，从素人海选开始，全程直播。我要的是粉丝亲手将璞玉打磨成器的参与感和成就感。” 众人纷纷点头，没人敢提出异议。 “还有事吗？”她准备结束会议。 一片寂静中，一个不确定的声音响起。 “常总……” 经纪部经理常平，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硬着头皮开了口：“关于LCY组合……最近网上的一些风评，有点变化。” “LCY？” 在座的高管们面面相觑，脸上浮现出统一的古怪神色。 那个坟头草都快三尺高的糊咖组合，还有什么好谈的？ 简直是公司的耻辱柱。 常平连忙摆手，镜片后的眼神有些复杂：“不是组合，是其中一个成员，蒋明夜。” “蒋明夜？”这个名字让常秀莲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他怎么了？” 常平没有多言，只是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推到会议桌中央，点开了一个视频文件。 画面里，是江城市巡捕房的官方通报会现场。 聚光灯下，那个本该颓丧落魄的少年，身姿笔挺地站在那里，接过见义勇为的锦旗和奖金。他没有卑微，没有怯懦，眼神清澈而坚定。 紧接着，是《江城娱乐天天看》的专访片段。 “不要感谢苦难，请感谢你自己。” 当这句掷地有声的话从少年口中说出时，整个会议室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 所有人都被震住了。 这还是那个他们印象里，只会对着镜头傻笑，连话都说不清楚的木头美人吗？ 这气场，这谈吐，这思想深度……完全是两个人！ 常平适时地补充：“视频出来后，网络风评出现了两极反转。他救人的事迹得到了官方背书，当初的学霸人设虽然被证实是假的，但他现在复读，月考冲进了年级前五十，又等于把这个人设亲手捡了回来。” 他顿了顿，抛出了更重磅的炸弹。 “最关键的是，他当初是一个被认为什么都不会的花瓶，现在不仅成绩逆袭，还在尝试自己写歌。再加上他孤儿的出身，现在过得相当清贫……粉丝的同情心、怜爱心，还有对他浪子回头的期待感，几乎被拉满了。” 常秀莲一直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 她缓缓掐灭了指间的香烟，动作优雅而从容。 一个跌落谷底、背负污点，却又凭借自身努力获得官方背书，展现出全新才华的偶像…… 这故事性，这戏剧冲突，简直是上天送到手里的剧本！ 比她那个按部就班、需要耗费巨资去“养成”的新男团，要精彩一万倍！ 会议室里，众人依旧沉浸在震惊中，消化着这巨大的信息量。 常秀莲的嘴角，却无声地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她看向常平，目光灼灼，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的滚滚流量和真金白银。 “LCY的合约，都还有多久？” “不到一年。” “很好。” 常秀莲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叠在桌上，一股属于掌控者的强大气场瞬间笼罩了整个空间。 “通知下去，新男团企划暂时搁置。” “我们，来玩点更有意思的。” “一个被时代抛弃的初代男团，一个在废墟中涅槃重生的核心成员……” 她笑了，笑意却未达眼底。 “这个‘王者归来’的剧本，是不是可以考虑一下了？” 第37章 续约？ 常秀莲的话音刚落，会议室里死一般的寂静被一声不合时宜的轻咳打破。 企划部经理，一个发际线堪忧的中年男人，小心翼翼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反射着众人投来的复杂目光。 他知道此刻开口无异于触碰龙须，但职责所在，他不得不硬着头皮顶上。 “常总，这个……恐怕不现实。”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会议室里显得有些干涩，“我们刚刚为新男团企划投入了大量的前期宣传和海选成本，公司的资金链本就紧张。现在重启LCY，等于是双线作战，而且是两条都极其烧钱的战线。我们……跟不上。” 常秀莲的目光缓缓移到他脸上，那眼神平静无波，却让企划部经理的后背瞬间渗出一层冷汗。 她没有动怒，反而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带着冰冷的嘲讽。 “烧钱？” 她反问，纤长的手指在光滑的会议桌上轻轻敲击，每一下都像是敲在众人的心坎上。 “从零打造一个需要全程直播、剧本引导、人设包装的新团，和把一个已经有国民‘恨’意基础、自带‘浪子回头’剧本的旧人重新扶起来，你告诉我，哪个更烧钱？” 她身体前倾，锐利的目光扫过全场。 “现在的观众看腻了完美无瑕的精致偶像，他们要的是共情，是参与感，是见证奇迹的爽感！一个从泥潭里爬起来、知错能改、沉淀后成长的偶像，他的故事性，比我们花几千万去编造的八个完美人设，要值钱得多！” 一番话掷地有声，企得企划部经理面红耳赤，再也吐不出半个字。 会议室里，风向已然彻底倒转。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经纪部经理常平，再度面露难色，声音里透着一股无法忽视的忧虑。 “常总，还有一个最关键的问题……LCY所有成员的合约，只剩下不到一年了。” 此言一出，刚刚燃起的气氛瞬间凝固。 不到一年，这意味着公司就算现在倾尽所有资源把蒋明夜捧红，等到他真正达到商业价值顶峰的时候，合约也快到期了。 届时，他若选择单飞或者转投别家，星光传媒将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为他人做嫁衣。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常秀莲身上。 只见她靠回椅背，脸上非但没有丝毫慌乱，反而勾起一抹胜券在握的自信笑容。 “续约。” 她吐出两个字，干脆利落，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 “这些孩子，都是我从一张白纸开始带出来的。星光传媒是他们的家，也是他们唯一的避风港。离开了这里，他们什么都不是。给他们一个重生的机会，他们没有理由不抓住。” 她的眼神里闪烁着属于猎食者的光芒，“这件事，就从蒋明夜开始。找到他的监护人，把新合同，摆在他面前。” 与此同时，江城市某个龙蛇混杂的旧式居民楼里。 刺鼻的酒精和馊饭混合的气味弥漫在狭小的出租屋内。 蒋东华头痛欲裂地从油腻的沙发上挣扎着坐起来，宿醉后的眩晕感让他差点又一头栽回去。 他没有正经工作，平日里唯一的营生就是混迹于各个棋牌室和麻将馆。 昨晚手气不错，赢了几百块，一兴奋便拉着牌友玩了个通宵。 结果后半夜风水轮流转，不仅把赢的钱吐了出去，连这个月的生活费都赔了个精光。 懊恼之下，他灌了半瓶劣质白酒，回到这间合租屋，倒头就睡。 “老蒋！电话！你的电话！” 合租的工友正准备出门上班，见他手机在桌上嗡嗡震动个没完，不耐烦地吼了一嗓子。 蒋东华烦躁地摸索着，好不容易抓到手机，屏幕已经暗了下去。 “谁啊，大清早的，催魂呢！” 他嘟囔着，正准备把手机扔到一边继续睡，那催命符似的铃声又响了起来。 蒋东华猛地抓起手机，眯着布满血丝的眼睛，屏幕上“常经纪人”三个字让他浑身一个激灵，酒瞬间醒了大半。 经纪人？星光传媒的？ 他几乎是弹射般地坐直了身体，手指颤抖着划开了接听键。 电话那头的声音礼貌而疏远，蒋东华却听得心花怒放，连连点头哈腰，满口应承。 挂掉电话，他脸上的宿醉和颓丧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贪婪的亢奋。 也顾不上洗脸，胡子拉碴，随便从衣堆里扒拉出一件还算干净的皱巴巴的衬衫套上，就火急火燎地往门外冲。 “哎，你干嘛去？”工友看他这副模样，忍不住摇了摇头。 “有好事！天大的好事！” 看着蒋东华消失在楼道里的背影，工友撇了撇嘴，低声啐了一口。 “五十岁的人了，还是这副德行。自己名义上监护的那个侄子，一年到头也不说去看一眼，给一分钱，现在倒想起人家来了。” 星光传媒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映出蒋东华那双沾着泥点的破旧皮鞋，显得格格不入。 接待他的人，正是常平。 “蒋先生，请坐。” 常平推了推金丝眼镜，将一杯热茶放在蒋东华面前的茶几上，眼底深处，闪过几乎无法掩饰的厌恶。 眼前这个男人，浑身散发着烟酒和霉味混合的气息，眼神浑浊而贪婪，活脱脱一个市井老混混的模样。 当初公司调查蒋明夜的背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孤儿院的旧档案里翻出他还有这么一个远房伯伯。 为了签约流程的合法性，公司不得不三番五次联系，才让这个蒋东华当了名义上的监护人。 蒋东华一屁股陷进柔软的沙发里，却对面前的热茶看都没看一眼，一开口，就是最直接的目的。 “废话少说，常经纪人。今天找我来，是不是那小子的合约里，还有什么钱没给结清？” 常平脸上的职业化假笑僵硬了一瞬。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不屑，重新堆起笑容，将一份早已准备好的文件推了过去。 “蒋先生说笑了。今天请您来，是想谈谈明夜续约的事情。公司非常看好明夜未来的发展，准备倾斜大量资源来培养他，这份是我们拟定的新合同，条件非常优厚，您可以先看看。” 蒋东华懒洋洋地瞥了一眼那厚厚一沓文件，连伸手去拿的兴趣都没有。 他翘起二郎腿，用指甲剔着牙缝，嘴角扯出一个讥讽的弧度。 “续约？” 他慢悠悠地开了口，声音里满是玩味。 “常经纪人，我没记错的话，几个月前，我可是主动找过你们。那时候你们的态度，是巴不得合约赶紧到期，好把那小子一脚踢开，差点连说好的基本工资都想赖掉。怎么，这才几天功夫，风向就变了？” 第38章 他敢不签？ 常平脸上的职业化假笑没有一丝波澜，仿佛根本没听出蒋东华话语里的讥讽。 他只是将那份文件，不轻不重地往前推了推，动作优雅而克制。 “蒋先生，此一时彼一时。商场上的事，瞬息万变。公司经过新一轮的评估，认为明夜具备极高的潜力，值得我们投入最好的资源。以前或许是我们看走眼了。”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给了蒋东华面子，又将公司的立场轻描淡写地带过。 蒋东华是什么人？ 市井里摸爬滚打了半辈子，早就炼成了一双火眼金睛。 常平越是云淡风轻，他心里就越是笃定——这小子，肯定搞出什么名堂了！ 他的腰杆，不自觉地挺直了几分。 常平将一切尽收眼底，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温和。 他知道对付这种人，画再大的饼也没用，最实在的，永远是摆在眼前的利益。 “为了表示公司的诚意，也为了弥补之前对明夜的疏忽，只要签下这份新合约，公司愿意一次性支付八万元的签约费，作为给孩子的安家补贴。” 八万！ 这两个字像一道惊雷，在蒋东华的脑子里轰然炸开。 他浑浊的眼珠瞬间迸发出贪婪的光芒，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他欠下的那些赌债，林林总总加起来，差不多就是这个数！ 这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救命钱！ 但他没有立刻扑上去。 常年的牌桌经验让他明白，越是关键时刻，越要沉得住气。 蒋东华强压下心中的狂喜，身体往后一仰，重新陷进沙发里，摆出一副不为所动的姿态。 他用指节敲了敲茶几，发出沉闷的声响。 “八万？常经纪人，你这是打发叫花子呢？” 他的声音拖得又长又慢，“我家明夜，可是你们求着要续约的宝贝疙瘩。这个价，不合适。” 常平的眉头几不可察地一皱。 “那……蒋先生的意思是？” “十万。” 蒋东华伸出一根手指，在空中晃了晃，眼神死死地盯着常平，“一口价，十万。少一分，这约，咱们就当没谈过。” 空气仿佛凝固了。 常平的指尖在膝盖上轻轻叩击，他在快速权衡。 常总给他的权限，最高就是十二万。 这个蒋东华，虽然贪婪，但还没蠢到漫天要价。 几秒钟后，他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长长地叹了口气，脸上露出无奈的苦笑。 “好吧。十万就十万。希望蒋先生以后，能多多支持明夜的工作。” “好说！好说！” 蒋东华瞬间从沙发上弹了起来，脸上的横肉笑成了一朵菊花。 他一把抓过桌上的合同和笔，唾沫横飞。 “笔给我！我这就签！签了你们赶紧把钱……” 他的笔尖还没碰到纸面，一只修长的手就横亘在了他面前，稳稳地拦住了他。 是常平。 “蒋先生，别急。” 常平的笑容依旧，但眼神里已经带上了冷意。 “您是监护人，只需要在监护人那一栏签字。至于这份合约，明夜已经年满十六周岁，根据法律规定，必须由他本人亲笔签名，才能生效。” 蒋东华的动作僵住了，脸上的笑容也收敛了起来，透出几分不耐烦。 “这么麻烦干什么？我是他大伯，我替他签了不就完了？钱！赶紧把钱转过来，我拿到钱，保证让他乖乖听话！” “恐怕不行。” 常平的态度变得强硬起来，他收回手，将合同往自己这边拉了拉。 “公司的流程很明确，合同必须双方完整签署，法务部审核通过后，财务才能放款。先签字，后打钱。” 蒋东华嗤笑一声，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他敢不签？我辛辛苦苦把他拉扯大，没有我，他连口饭都吃不上！这事我说了算！” 常平只是微笑着，不与他争辩，但那寸步不让的姿态已经说明了一切。 僵持了半晌，蒋东华终于泄了气。 他知道跟这些大公司的人磨嘴皮子没用，只能恶狠狠地抓起那份合同，塞进自己皱巴巴的夹克内袋里。 “行！我去找他签！你们等着！” 他一刻也等不及，火急火燎地冲出了星光传媒的大门。 站在车水马龙的街边，被冷风一吹，蒋东华亢奋的脑袋才冷静下来一丝。 去哪找？ 他这才猛然想起一个要命的问题——蒋明夜，到底在哪所学校复读来着？ 当初给那小子办入学，还是他那个早就离婚跑了的前妻一手操办的。 这几年，除了孤儿院那边强制要求，他象征性地给过几次微不足道的抚养费，别说去看一眼，连电话都懒得打一个。 他掏出手机，翻了半天通讯录，给几个可能知道的远房亲戚打了电话，结果都是一问三不知。 烦躁地抓了抓本就油腻的头发，蒋东华索性放弃了。 “管他呢，先回家睡觉！” 夜色如墨，晚自习的下课铃声撕开了江城一中的宁静。 蒋明夜没有立刻回家，而是拐进了学校附近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自助银行。 冰冷的机器吐出崭新的钞票。 学校发的两千块奖学金到账了，他曲出两张一百的，仔细折好，放进了最贴身的内兜里。 明天，该去买一部手机了。 今天班主任姜淑君课间找到他，神色有些古怪地告诉他，一个自称是他大伯的男人打电话到教务处，询问他的情况。 蒋明夜心中了然。 看来，星光传媒的动作，比他想象的还要快。 那间所谓的家，今晚是必须得回一趟了。 推开那扇摇摇欲坠的铁门，一股混杂着啤酒、烧烤和劣质香烟的浑浊气息扑面而来。 客厅里，电视正大声播放着一场足球赛的重播，而那个本该颓丧邋遢的蒋东华，竟然坐在小马扎上，看得津津有味。 他明显收拾过一番。 胡子刮得干干净净，虽然下巴上还有几道血痕；身上套了件不知道从哪翻出来的旧衬衫，头发也用水抹过，总算有了几分人样。 曾几何时，这个男人也有过体面的生活，一个小康之家，夫妻和睦。 只可惜，自从他沉迷于牌桌，再多殷实的家底，也经不住日夜豪赌的流水席。 最终妻子跟他离婚，家业败光，落得如今这副光景。 听到开门声，蒋东华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只是瞥了蒋明夜一眼，然后长长地叹了口气，用一种饱经沧桑的语气感慨。 “唉，总算是回来了。你知不知道，我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你拉扯这么大，有多不容易？” 蒋明夜心中一片冰冷，嘴角却勾起一抹无声的嘲讽。 拉扯大？原主的记忆里，这位“大伯”出现的次数，一个巴掌都数得过来。 这张脸皮的厚度，真是超乎想象。 第39章 反了你了！ 蒋东华仿佛没看到他脸上的漠然，用油腻腻的手指捻起一串烤得焦黑的鸡翅，往他面前一推。 “饿了吧？吃！大伯特意给你买的！” 那油腻的烤串散发着廉价调料的味道，让人毫无食欲。 蒋明夜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后退一步，避开了那串鸡翅，清冷的目光直直地看向蒋东华。 他的声音没有温度，直接打破了这虚伪的温情。 “你叫我回来，到底什么事？” 蒋明夜那句话像一盆冰水，兜头浇灭了蒋东华脸上刚刚挤出的虚伪温情。 他脸上的肥肉抽搐了一下，那点装出来的慈爱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市井小民的粗鄙和不耐。 “什么事？” 蒋东华将手里的鸡翅骨头往桌上一扔，发出“啪”的一声脆响。他从那件皱巴巴的夹克内袋里，猛地掏出一叠文件，重重拍在油腻的茶几上，发出一声闷响。 “签了它！” 那副颐指气使的模样，仿佛是在赏赐什么天大的恩惠。 蒋明夜的目光落在那份文件上，封面印着“星光传媒”四个烫金大字，刺眼得很。 他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站着，仿佛在看一出与自己无关的滑稽剧。 见他不为所动，蒋东华的火气又上来了几分。 “愣着干什么？公司看你可怜，愿意再给你一次机会！常经纪人亲自跟我谈的，签了这份新合约，以前的事就一笔勾销！” 蒋明夜这才缓缓走过去，修长的手指捏起那份薄薄的合同。 他翻开，一目十行。 前世身为上市公司总裁，审阅过的合同堆起来比他还高。 这种塞满了文字陷阱的东西，在他眼里简直跟小孩子的涂鸦一样可笑。 待遇？几乎没有变化。 资源倾斜？全是模棱两可的空话。 解约金？一个天文数字。 最关键的，是合约年限——整整十年。 从十八岁到二十八岁，一个艺人最黄金的十年，就要被这份合同锁死。 这哪里是合约，分明是一张精心包装过的卖身契。 蒋明夜的唇角，无声地向上扬起一个冰冷的弧度。 他气笑了。 “叫我回来，就是为了这个？”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淬了冰的刀子，直直扎进蒋东华的耳朵里。 这句反问彻底点燃了蒋东华的怒火。 一个被全网唾弃的废物，一个靠他施舍才能活下来的孤儿，竟然敢用这种口气跟他说话？ “你这是什么态度！” 蒋东华猛地站起身，唾沫星子横飞，“我是你大伯！是你的监护人！我让你签，你就得签！不然我让你连书都没得读！” 他试图用监护人的身份施压，这是他最后的、也是唯一的底牌。 然而，蒋明夜只是将合同轻轻放回桌上，动作慢条斯理，带着一种与这个破败小屋格格不入的优雅。 “第一，”他竖起一根手指，目光清澈而锐利，“根据法律，我已经年满十六周岁，属于限制民事行为能力人。签订这种涉及重大财产权益的合同，我有权独立决定，你无权强迫。” “第二，”他又竖起第二根手指，眼神里的嘲讽愈发明显，“你所谓的监护人身份，不过是法律名义上的。这些年，你尽过一分一毫的抚养义务吗？真要闹到有关部门去，你猜他们会听谁的？” 字字句句，清晰冷静，精准地剖开了蒋东华虚张声势的外壳。 蒋东华彻底愣住了，他那被酒精和赌博侵蚀的大脑，一时间竟无法处理如此清晰的逻辑。 羞恼、震怒、还有被看穿的恐慌，瞬间冲上了他的头顶。 “反了你了！” 他一声咆哮，顺手抄起脚边的一个空啤酒瓶，高高举起，青筋暴起的手臂显得格外狰狞。 瓶口对准了蒋明夜。 就在他即将挥下的瞬间，他迎上了一双眼睛。 没有恐惧，没有退缩，甚至没有愤怒。 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冷漠，像是寒冬里结了冰的湖面，平静无波，却能冻彻骨髓。 在那片冷漠的深处，似乎还藏着一丝怜悯。 仿佛在看一个上蹿下跳的小丑。 蒋东华的心脏猛地一颤，高举的手臂竟僵在了半空。 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从来没有真正看清过眼前这个从小看到大的侄子。 这个孩子，什么时候变得如此陌生，如此可怕？ 空气凝固了。 最终，还是蒋东华先泄了气。他手臂一软，将酒瓶“哐当”一声扔回地上，一屁股坐回小马扎上，抓起桌上剩下的半瓶啤酒，狠狠灌了一大口。 酒精给了他新的勇气，也让他换了另一副嘴脸。 “唉……”他长长地叹了口气，语气软了下来。 “大伯也是为你好。你以为我愿意看你这样？常经纪人说了，只要你肯签，公司立马给一笔签约费，有八千块！到时候，钱全都给你，你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总比你在学校里受穷强吧？” 八千？ 蒋明夜心中冷笑。 常平那种老狐狸，会只用八千块来收买这个贪得无厌的赌徒？ 看来，那笔真实的签约费，数目应该不小。 他连多一个眼神都懒得给蒋东华，转身就向门口走去。 “你好好考虑考虑！” 蒋东华在他身后叫嚷着，“我还有事，先出去一趟！” 蒋明夜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他知道，所谓的“有事”，不过是牌瘾又犯了。 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径直走出了那扇摇摇欲坠的铁门，将身后的污浊和吵嚷彻底隔绝。 他知道，主动权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 只要他不签字，谁也拿他没有办法。 等蒋东华急匆匆地摔门而出后，蒋明夜才折返回屋里，简单收拾了几件自己的换洗衣物和课本，塞进书包，也离开了这个所谓的“家”。 他径直回了学校的宿舍。 第二天清晨。 蒋明夜在一阵奇异的酸痛中醒来。 那并非是运动后的肌肉疲劳，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从骨骼缝隙里渗透出来的酸胀感，仿佛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噬着他的四肢百骸。 他猛地坐起身，意识瞬间清醒。 来了。 九尾狐仙的传承，再一次被激活了。 他踉跄着下床，几乎是冲到了宿舍那面小小的穿衣镜前。 镜中的少年，身形依旧单薄，但某些地方，已经发生了肉眼可见的变化。 原本略显青涩的脸部轮廓，线条变得更加流畅而分明，下颌线收紧，宛如刀削。 眉骨似乎更高了一些，让那双原本就漂亮的桃花眼显得愈发深邃，眼尾微微上挑，不经意间便流露出摄人心魄的魅惑。 他试着抬了抬手臂，感觉筋骨都被拉伸开，身体里充满了某种蓬勃生长的力量。 一股信息流无声地汇入他的脑海。 【天赋激活：风姿绰约。】 【效果：重塑身形，优化比例，赋予宿主倾国倾城的容貌与气质。】 第40章 这天赋太可怕了 蒋明夜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前世的他，外形虽然也算出众，但更多是靠着身份和气质加成。 而这具身体的原主，底子不错，却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而显得瘦小干瘪，一米七出头的身高在娱乐圈里更是毫无优势。 现在，这份天赋来得正是时候。 他欣慰地勾了勾唇角，看着镜中那个正在悄然蜕变的自己。 这具皮囊，将是他重返巅峰的第一件武器。 美滋滋地走出宿舍，路过小卖部时，他破天荒地多买了一盒纯牛奶。 得补钙。 午休时间，蒋明夜没有回宿舍，而是走进了学校附近的一家手机营业厅。 奖学金的两千块已经到账，他没有丝毫犹豫，挑了一部售价一千八百块的国产最新款手机。 付钱，开机，插卡。 当熟悉的开机动画亮起，蒋明夜的心里涌起一股久违的踏实感。 他坐在营业厅门口的台阶上，迫不及待地连接上Wi-Fi，将前世那些刻在骨子里的软件一个个下载下来——微信、微博、支付宝、股票软件…… 还好，这个世界的科技树和他原来那个世界几乎一模一样。 指尖在崭新的屏幕上飞速跳动，注册、登录，一个个熟悉的图标重新点亮了他的世界。 握着这部小小的手机，蒋明夜仿佛握住了撬动整个未来的杠杆。 一切，才刚刚开始。 指尖在温润的玻璃屏幕上划过，一种久违的、掌控一切的感觉顺着神经末梢涌遍全身。 蒋明夜低头看着这部小小的机器，它不仅仅是一部手机，更是他撬动这个新世界的支点。 他迅速注册了一个抖音账号，昵称简单直接——“蒋明夜”。 没有前缀，没有后缀，仿佛在宣告一个全新的开始。 做完这一切，他径直走向了学校的活动中心。 他找到了电影社的许光。 “许光，帮个忙。”蒋明夜的声音清朗，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穿透力。 许光抬起头，看到是蒋明夜，先是一愣，随即推了推眼镜。“蒋学长啊。什么事？” “借你的摄像机用一下，传个视频。” 许光一听，二话不说，直接从宝贝器材箱里提出一台半旧的单反，连带三脚架一起塞给了他。 “拿去用，记得还就行。” 蒋明夜没多废话，接过设备，回到空无一人的宿舍，将储存卡插入电脑。 里面是他之前断断续续录下的一些练习小提琴的片段。 他没有加任何时下流行的美颜滤镜，没有配上花里胡哨的BGM，甚至连剪辑都省了。 他挑选了几个最完整的片段，原汁原味地上传。 画面里，只有少年、琴、与窗外透进来的、被切割成块的金色夕阳。 少年低垂着眼，神情专注，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跳跃，拉出的旋律如泣如诉。 那是一种超越技巧的、沉浸在音乐世界里的纯粹。 【第一天。】 他只配上了这样简单的三个字，然后按下了发布键。 做完这一切，他将储存卡格式化，把摄像机还给了许光。 从今往后，他有了自己的“武器”，不再需要借助外力。 高三复读的生活，像一台高速运转的绞肉机，将所有人的时间都碾得粉碎。 月考、周测、模拟考……一张张试卷雪片般飞来，压得人喘不过气。 吴涛和肖磊这两个平日里最活跃的家伙，也一头扎进了题海，连课间打闹的精力都没有了。 这个周末，是蒋明夜最后一节小提琴体验课。 琴行老板徐甜亲自等在门口，看到他来，眼睛一亮。 当最后一个音符落下，体验课的老师，一位在业内小有名气的大美女，久久没有说话。 她摘下眼镜，揉着眉心，眼神里是混杂着震惊、惋惜和狂喜的复杂情绪。 “疯子……你真是个疯子……”她喃喃自语，看向蒋明夜的眼神像在看一块未经雕琢的稀世璞玉。 “我教了十年琴，从没见过你这样的天赋。如果你肯坚持下去，不，只要你愿意把一半的心思放在这上面，未来的国家级首席里，必有你一席之地！这天赋……太可怕了。” 蒋明夜只是礼貌地鞠了一躬，收起了琴。 他知道狐妖血脉的天赋有多好，但这并不是他未来的路。 时间在笔尖的沙沙声中飞速流逝，转眼，距离高考只剩下最后两个月。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决战前的死寂与焦躁。 就在这时，吴涛像一阵风似的冲到了蒋明夜的课桌前，脸上洋溢着一种压抑不住的兴奋，神秘兮兮地对他勾了勾手指。 “明夜，来来来，哥们儿给你看个宝贝！” 蒋明夜挑了挑眉，跟着他走到了教学楼后方的僻静角落。 “你还记得吧？我的梦想是当个歌手！” 吴涛清了清嗓子，脸颊因为激动而微微发红，“这段时间，除了刷题，我可没闲着！我感觉自己进步神速，你帮我听听，给我点专业意见！” 蒋明夜心中失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他抱着欣赏朋友追梦的心态，准备聆听。 吴涛深吸一口气，摆出一个自以为很帅的姿势，然后自信高歌。 “在山巅~我孤独地仰望~月光~洒在我的肩膀~” 第一个音符刚出口，蒋明夜嘴角的笑意就僵住了。 那声音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高音上不去，低音下不来，全挤在一个狭窄的音域里，气息更是乱得像一锅沸水。 最致命的是，他似乎完全没有节奏感，整首歌唱得像是在平地里一脚高一脚低地往前赶路。 蒋明夜的表情管理险些失控。 他开始飞速思考，待会儿该用怎样委婉的措辞，才能在不伤害这个二货脆弱心灵的前提下，表达出自己的真实感受。 就在这时，肖磊抱着一摞书从旁边路过，也凑了过来。 “哟，练歌呢？” “肖磊你来得正好！” 吴涛一看又多了个听众，更来劲了，完全没注意到蒋明夜脸上微妙的神情，“再来一遍，你们都听好了！” 说罢，他又激情澎湃地嘶吼了一遍。 一曲终了，吴涛期待地看着两人。 肖磊抱臂靠在墙上，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毫不掩饰脸上的嫌弃。 “太业余了。” 第41章 打篮球被血虐 四个字，精准地戳破了吴涛膨胀的自信气球。 蒋明夜看着吴涛瞬间垮下去的脸，于心不忍，赶紧出来打圆场。 “咳，其实……至少音准还行，大部分没跑调。” 这句安慰像是一剂强心针，吴涛的眼睛瞬间又亮了。 “我就说嘛！我还是有天赋的！” 他握紧拳头，斗志昂扬，“看来是我练习还不够！我以后每天多练一个小时！” 肖磊简直没眼看，冷冰冰地补了一刀。 “没用的。你这完全是野路子，发声方式、气息控制、节奏感，全都是问题。没有经过系统训练，自己瞎练只会把坏习惯越练越牢固，南辕北辙。” 这一刀，又准又狠。 吴涛彻底蔫了，像只被戳破的气球，蹲在地上画圈圈，嘴里念念有词：“我的梦想……破碎了……” “行了，”蒋明夜拍了拍他的肩膀，“下周不是社团周吗？高三的也放半天假，先去看你打篮球。” 一提到篮球，吴涛果然来了精神。 “对啊！我们篮球社跟三班有场友谊赛！到时候我给你们秀一波我的无敌后仰跳投！” 他兴致勃勃地介绍着赛制，突然“咦”了一声，绕着蒋明夜走了一圈，伸出手在他头顶比划了一下。 “明夜，我怎么觉得你……好像长高了点？” 蒋明夜的唇角勾起不易察觉的得意。 “是吗？可能吧。” 他轻描淡写地应着，心里却乐开了花。 何止是“一点”。 短短一个礼拜，足足两厘米。 九尾狐的“风姿绰约”天赋，不像音乐才能那样可以瞬间展现，而是如同春雨润物，于无声处悄然改变着他的一切。 骨骼在拉伸，身形在重塑，每一天醒来，他都能感觉到这具身体正朝着一个完美的方向，缓慢而坚定地蜕变着。 社团周的热闹气息，像一股看不见的浪潮，冲刷着教学楼里压抑的氛围。 高三的学生们虽然只有半天假期，但那一张张从题海中暂时抬起的脸上，都写满了对自由的渴望。 篮球场上，人声鼎沸。 吴涛所在的篮球社活动场地分为两种模式，一种是常规的5V5对抗赛，另一种则是角落里专门开辟出的、供人切磋单挑的场地。 他此刻正站在那片空地上，像一头占山为王的雄狮，双臂抱在胸前，下巴抬得老高。 “怎么样，两位？” 他的目光在蒋明夜和肖磊之间来回扫视，嘴角咧开一个充满挑衅的弧度。 “单挑模式，敢不敢？规则很简单，你们俩，谁能在我头上进一个球，未来一个月的零食，哥们儿全包了！” 肖磊那双总是波澜不惊的眼睛里，瞬间燃起了一簇名为“胜负欲”的火苗。 一个月的零食，这诱惑可不小。 蒋明夜则是若有所思地活动了一下手腕，感受着体内那股涌动的、截然不同的力量。 他想试试，这具被“风姿绰约”天赋改造过的身体，极限究竟在哪里。 “我先来。” 他脱下校服外套，露出里面贴身的白色T恤，那流畅而充满力量感的肩背线条，在阳光下勾勒出惊人的轮廓。 他接过篮球，指尖触碰到粗糙的球面，一种奇妙的熟悉感涌上心头。 吴涛摆开架势，双腿微屈，眼神专注。 他虽然嘴贱，但在篮球这件事上，是绝对的王者。 蒋明夜动了。 没有多余的试探，他运球的瞬间，整个人仿佛化作一道贴地滑行的影子。 速度，快得惊人！ 吴涛心中一凛，几乎是凭借本能向侧方横移，才勉强跟上他的节奏。 蒋明夜一个急停，绕过吴涛的防守，身体在空中舒展开来，手腕轻轻一抖。 动作行云流水，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美感。 “砰——！” 篮球磕在篮筐前沿，高高弹起，落在了界外。 终究还是差了点手感和力量的控制。 “哈哈哈哈！” 吴涛的笑声震得篮球架都在嗡鸣，“动作挺帅，可惜是个花架子！明夜，你这身板还是去拉小提琴比较合适！” 蒋明夜不以为意，捡起球，目光投向了肖磊。 一个眼神，两人瞬间达成了共识。 他将球传给肖磊。 吴涛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过去，像一堵墙般压向肖磊。 就在这一瞬间，蒋明夜动了。 他无声无息地切入篮下。 肖磊心领神会，一个背后传球，篮球精准地绕过吴涛的腰侧，飞向蒋明夜手中。 时机恰到好处！ 蒋明夜接球，脚下发力，整个人冲天而起。 他的身体轻盈得不像话，滞空的时间仿佛被拉长了半秒，那是一种超越了人体极限的飘逸。 他看到了篮筐，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然而，一道阴影从侧方笼罩而来。 吴涛的身材本就比他健壮一圈，弹跳力更是恐怖。 一只大手如乌云盖顶般从天而降，带着呼啸的风声。 “啪！” 一声清脆的爆响。 即将入网的篮球，被他狠狠地一掌拍飞，砸在远处的铁丝网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接下来的二十分钟，成了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无论蒋明夜的速度有多快，肖磊的跑位有多精妙，他们两人联手，依旧无法在吴涛那堪称铜墙铁壁的防守下得到一分。 “不玩了，不玩了！” 肖磊率先投降，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你这家伙，简直是牲口！” 蒋明夜也停了下来，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胸膛微微起伏。 虽然被血虐，但他眼底却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他对自己这具身体的潜能，又有了新的认知。 他们将场地留给了还要参加社团活动的吴涛，两人并肩走向肖磊所在的羽毛球馆。 陪着肖磊打了几局，蒋明夜那被狐妖血脉强化过的神经反应速度，让他在这种小球运动上占尽了便宜，引得肖磊连连惊呼。 但蒋明夜的心思显然不在这里，他找了个借口，独自一人离开了羽毛球馆。 校园里四处洋溢着青春的气息。 他踱步经过美食社的摊位，一个脸蛋红扑扑的学妹认出了他，热情地跑过来，不由分说地往他手里塞了一包还带着余温的手工小饼干。 “学长，加油！” 蒋明夜有些错愕，但还是礼貌地道了谢。 他找了个树荫下的长椅坐下，捏起一块饼干放进嘴里，甜而不腻的奶香在味蕾上化开。 看来，那段全网黑的经历，在校园里似乎正在被另一种印象所覆盖。 “蒋明夜学长？” 一个清脆又充满活力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蒋明夜抬起头，看到一个扎着高马尾，穿着一身运动短衫短裤的女孩正低头看着他，明亮的眼睛里闪烁着好奇的光。 “学长，要不要去我们乒乓球社玩一局？” 第42章 金屋藏娇？ 蒋明夜有些惊讶。 “你认识我？” 女孩噗嗤一声笑了，眼眸弯成了好看的月牙。 “现在江城一中，还有谁不认识蒋明夜学长啊？” 她大大方方地自我介绍，“我叫罗欣，是乒乓球社的社长。看学长一个人也挺无聊的，不如来活动一下？” 对方的热情不容拒绝，蒋明夜心中一动，便点了点头。 乒乓球而已，能有多难？ 五分钟后，蒋明夜站在球台前，表情有些呆滞。 他的对面，罗欣正一脸无辜地冲他笑。 就在刚才，他连发球都没看清，一道白色的残影就从眼前划过，带着刁钻的角度和呼啸的破空声，精准地落在他这边的台角，然后弹飞了出去。 一记爆裂般的扣杀。 他，被秒了。 罗欣看到他那副怀疑人生的表情，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连忙摆手道歉。 “抱歉抱歉，学长，我忘了收力了。” 她吐了吐舌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补充了一句，“那个……我是市青少年队的，打习惯了……” 蒋明夜彻底无语了。 这是耍他玩呢？ 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罗欣的脸颊微微泛红，声音也小了些。 “其实……其实我就是很喜欢学长的歌，想认识一下你，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她抬起头，眼神里满是真诚，“我平时训练太累了，压力特别大，教练又凶。偶然听到学长的歌，听着那段旋律，感觉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了，特别解压。所以就想当面谢谢你。” 这番话，让蒋明夜心头微微一动。 他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自己的音乐，自己的能力，在这个世界对另一个人产生了实实在在的影响。 那是一种比赚到一个亿还要奇妙的感觉。 他沉吟片刻，重新拿起了球拍。 “继续。” 罗欣愣住了。“啊？” “限时半个小时，你来教我。” 蒋明夜的眼神恢复了总裁式的锐利与专注，“就当是……你听歌的报酬。” 罗欣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被点燃的星辰。 “好啊好啊！” 她欣然答应，态度立刻变得认真起来，像个负责的小教练。 从最基础的横拍握法，到手腕该如何发力，再到发球时身体的重心……她讲得细致又耐心。 她靠得很近，纠正他动作的时候，指尖温热的触感会透过薄薄的衣料传递过来，鼻尖还能闻到少女身上独有的、混合着洗发水和淡淡汗水的清新味道。 两人就这样你来我往地练了二十几分钟。 蒋明夜已经累得气喘吁吁，汗水浸湿了T恤的后背，但罗欣却依旧脸不红心不跳，气息平稳。 职业运动员的体能，果然不是盖的。 “好了，今天就到这吧。” 蒋明夜看了一眼时间，估算着吴涛他们也该出来了，“多谢你的指导，罗教练。” “哎？这就结束了？” 罗欣大呼可惜，意犹未尽，“学长你学得超快的！再练一会儿，你就能接住我的发球了！” 罗欣的声音里满是纯粹的雀跃，像一只轻盈的百灵鸟。 她那双明亮的眼睛里，甚至带着作为教练的自豪。 蒋明夜刚想开口，一道震耳欲聋的起哄声就从门口炸开。 “可以啊明夜，金屋藏娇？” 吴涛那张写满了“贱兮兮”三个字的大脸探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脸无奈的肖磊。 他的目光在蒋明夜和脸颊瞬间飞红的罗欣之间来回扫荡，笑得极其暧昧。 “我们累死累活地在外面抛洒汗水，你倒好，躲在这儿跟我们一中的乒乓球女王二人世界？” 肖磊瞥了一眼蒋明夜被汗水浸透的T恤，又看了看旁边气息平稳的罗欣，嘴角勾起。 事实似乎不言而喻。 蒋明夜扶额，懒得理会吴涛的起哄。 他拿起搭在椅子上的校服外套，对罗欣点了点头。 “电影社的短片快开始了，一起去礼堂？” 这是对全校高三学生的统一安排，罗欣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她大大方方地应下，跟在三人身后。 吴涛还想凑上来挤眉弄眼，被蒋明夜一个冷冷的眼神给瞪了回去，只能悻悻地和肖磊走在一起，嘴里小声嘀咕着什么“重色轻友”。 通往大礼堂的林荫道上，学生三三两两。 社团活动后的放松，让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懒洋洋的快乐。 “蒋明夜学长，”罗欣走在他身边，好奇心彻底被勾了起来，“我听吴涛他们说，电影社这次的短片，是你帮忙指导拍摄的？” “何止是指导！” 吴涛的大嗓门立刻从后面传来，他几步抢上前来，像个炫耀自家宝贝的家长，“编剧、导演、配乐，全是我们家明夜一手包办的！我跟你们讲，这片子绝对是史诗级巨作！” 蒋明夜被他吹得有些无奈，只得谦虚地摆了摆手。 “别听他瞎说，我就是提了点建议，帮了点小忙。” 罗欣那双漂亮的眼睛却更亮了。 她本以为蒋明夜只是个会写歌的音乐才子，没想到他连电影制作都懂。 这个学长身上，到底还藏着多少惊喜？ 礼堂门口人头攒动，一片嘈杂。 就在这时，蒋明夜的脚步微微一顿。 他看见了一个意料之外的身影——一个穿着休闲夹克，脖子上挂着专业单反相机的男人，正举着镜头，记录着这青春洋溢的一幕。 是刘朝阳。 《江城娱乐天天看》的记者。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刘朝阳放下了相机，镜片后的眼睛一亮，笑着朝他走了过来。 “蒋同学，又见面了。”他伸出手，态度温和而真诚。 蒋明夜与他握了握手，心底闪过讶异。 一个校园社团活动，怎么会惊动这种市级娱乐报的记者？ 刘朝阳仿佛看穿了他的疑惑，笑容更深了些。 “本来是报社的一个实习生过来跑个常规新闻。但我看到拍摄地点是你们学校，就主动申请过来了。” 他拍了拍自己的相机，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我很看好你。” “刘哥客气了，就是学生们自娱自乐的小作品。” 两人又简单交谈了几句。 刘朝阳没有多打扰，只说自己会找个角落，不影响他们。 说完，他便悄无声息地汇入人群，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安顿下来，镜头随时准备捕捉精彩的瞬间。 这一幕，完完整整地落在了罗欣眼里。 她的小嘴微微张开，心中的震撼无以复加。 那可是《江城娱乐天天看》的资深记者！ 竟然会为了一个高中生的校园作品，亲自前来蹲点拍摄？ 这个蒋明夜，已经不仅仅是“过气偶像”这么简单了。 第43章 你以为你是电影明星？ 半个小时后，喧闹的礼堂终于坐满，灯光缓缓暗下。 电影社的社长许光作为发言人，在台上激动地讲了几句开场白后，便匆匆下台。 巨大的银幕，亮了。 一行简洁的黑体字浮现。 【导演：蒋明夜】 【片尾曲创作：蒋明夜】 吴涛的胸膛瞬间挺得笔直，罗欣也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 镜头切换，画面出现。 一个穿着破旧T恤，头发乱糟糟，眼神颓废空洞的青年，正蹲在街角，百无聊赖地看着人来人往。 那张脸，赫然是吴涛。 “卧槽！看！是我！” 吴涛激动得浑身发抖，就差没从椅子上跳起来，指着银幕向全世界宣告自己的主演身份。 “砰！” “砰！” 两只手，一只来自蒋明夜，一只来自肖磊，精准地按在了他蠢蠢欲动的肩膀上，将他死死地压回座位。 银幕里，故事在继续。 颓废青年（吴涛饰）看到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奶奶，吃力地推着一辆满载废品、轮子卡在坑里的三轮车。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上前，用尽力气将车推了出来。 镜头一转，青年在一家廉价的小餐馆吃饭。一只瘦骨嶙峋的金毛犬不知从哪跑来，蹲在他脚边，用湿漉漉的、满是期盼的眼睛看着他。 青年看着自己盘子里唯一的一个鸡腿，沉默了片刻，还是夹起来，扔给了它。 又一个场景。青年过马路，路边有一对衣衫褴褛的乞丐爷孙。他摸了摸口袋，里面只有两张皱巴巴的纸币。 他抽出一张，放进了爷孙俩面前的破碗里，自己则攥着剩下的一张，走进了街对面的便利店，只买了一个最便宜的面包。 画外音，是蒋明夜那清朗而富有磁性的声音，缓缓响起。 “日复一日，他像一个虔诚的信徒，将善良布施给这个世界。那么，他得到了什么？” 角落里，刘朝阳微微点了点头，镜片后的目光平静而专业。 很中规中矩的教育片，宣扬真善美，立意是好的。 镜头语言和画面构图都相当不错，远超学生作品的水准，看得出导演的功力。 但……也就这样了。 对于一个见惯了风浪的娱乐记者来说，这种题材，略显平淡。 然而，下一秒。 画外音依旧是那不疾不徐的语调，却吐出了足以颠覆一切的话语。 “他什么也没有得到。” 他猛地抬起头，死死地盯住银幕，仿佛第一次认识这部短片。 先前还觉得有些无聊的学生，此刻全都下意识地挺直了腰背，仿佛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攫住了心神。 角落里，刘朝阳镜片下的双眼，闪烁着难以置信的锐利光芒。 有趣，太有趣了！ 这个蒋明夜，竟然敢在一部宣扬“善”的短片里，抛出如此离经叛道的观点？ 他不是在否定善良，他是在质问善良的回报！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会是一场对现实的无情控诉时，画外音再度响起，依旧是蒋明夜那不含杂质的清澈嗓音。 “……真的，什么都没有得到吗？” 银幕上，画面流转。 颓废青年（吴涛饰）吃完面包，起身准备离开。 那只被他喂过鸡腿的金毛犬，竟摇着尾巴，亦步亦趋地跟了上来。 青年几次试图赶走它，它却只是呜咽着，用头轻轻蹭他的裤腿。 一人一狗，穿过车水马龙的街道。 一辆失控的电瓶车猛地冲向人行道，青年下意识地后退，而那只瘦弱的金毛犬，却在瞬间窜到了他的身前，用自己单薄的身躯，挡在了他与危险之间。 刺耳的刹车声后，万幸只是虚惊一场。 青年愣愣地看着挡在身前的狗，那双空洞的眼睛里，第一次泛起了波澜。 礼堂里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镜头再转。 青年再次路过那个乞讨的街角，习惯性地想去摸口袋，却发现那个衣衫褴褛的老人身边，空无一人。 他的小孙女呢？ 青年怔住了，一种莫名的失落感涌上心头。 就在这时，一声清脆又充满活力的呼喊从不远处传来。 “爷爷！” 青年猛地回头。 只见一个穿着干净整洁的校服，背着崭新书包的小女孩，正笑着朝这边跑来，阳光洒在她脸上，像一朵盛开的向日葵。 她跑到老人身边，献宝似的从书包里掏出一张奖状。 “爷爷，你看！我又是第一名！” 老人浑浊的眼睛里，瞬间溢满了泪水与光芒。 这一刻，蒋明夜的画外音，如同天启，缓缓降临。 “他没有得到金钱，却收获了最纯粹的忠诚与守护。” “他没有得到物质，却见证了用希望浇灌出的幸福。” “他付出的，是口袋里最后几枚硬币；他得到的，却是用多少财富都无法衡量的情感共鸣。” “善良的回报，从来不在别处，就在每一个被善良点亮的，滚烫的心灵里。” 画面，定格在青年嘴角那一抹释然又温暖的微笑上。 银幕，骤然变黑。 长达三秒的死寂之后。 “啪！啪！啪！” 刘朝阳第一个站了起来，用尽全力地鼓掌。 他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激动与震撼。 这掌声仿佛一个信号，瞬间引爆了全场！ 雷鸣般的掌声响彻整个礼堂，经久不息。 舞台的幕布后，社长许光带着几个电影社的成员冲了出来，对着台下深深鞠躬，几个感性的女生眼圈都红了。 灯光亮起，散场的学生们依旧沉浸在方才的余韵中，三三两两地热烈讨论着。 “这立意绝了，我一开始还以为是部致郁片，没想到后面反转这么顶！” “是啊，看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善良的回报是见证幸福，这句话太戳我了！” 肖磊走在蒋明夜身边，脸上是罕见的感慨。 “真没想到，你那些零碎的镜头，剪辑出来是这个效果。牛。” 罗欣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几乎要溢出星光来。 她侧过脸看着蒋明夜，声音里满是发自内心的赞叹。 “蒋明夜学长，拍得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才华了，而是一种能够洞悉人心的深刻。 唯有吴涛，一脸的郁闷，嘴里不停地嘟囔。 “不是，怎么没人夸我演技好啊？我可是主演！为了演出颓废感，我三天没洗头！怎么都没几个人认出我来？” 肖磊凉凉地瞥了他一眼。 “你以为你是电影明星？观众看的是故事，谁管你洗没洗头。” “你——” 几个人正说说笑笑，刘朝阳却快步从后面赶了上来，目标明确。 “蒋同学，能借一步，单独聊几句吗？” 第44章 这就叫格局！ 他的出现，让周围的议论声都小了下去。 吴涛和肖磊交换了一个震惊的眼神。 罗欣也好奇地停下脚步，看着蒋明夜。 蒋明夜点了点头，跟着刘朝阳走到了礼堂外一处安静的角落。 “了不起的作品。” 刘朝阳开门见山，语气里满是欣赏，“我想问问，你在构思这个故事的时候，最初的想法是什么？是想探讨善良的价值，还是想批判社会对善举的冷漠？” 这是一个很专业，也很尖锐的问题。 蒋明夜却只是笑了笑，晚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那双继承自狐妖的眼眸在夜色下，仿佛蕴着一汪深邃的湖。 “刘哥，其实我什么都没想。” 他的声音平静而坦然，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通透。 “我只是把一个故事拍出来。它是什么，一千个观众有一千个哈姆雷特。观众怎么想，那才是最重要的。” 他顿了顿，目光望向远处依旧在讨论的人群，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 “如果，有人能从这个故事里看懂点什么，学会点什么，那它就算没有白拍。” 刘朝阳怔住了。 他采访过无数明星、导演，听过太多或宏大或精巧的创作理念。 却从未有一个人，能像眼前这个十八岁的少年一样，回答得如此云淡风轻，又如此直指核心。 什么都没想，又什么都想到了。 这是一种极致的自信，也是一种极致的通透。 他看着蒋明夜，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翻涌。 这个人，绝非池中之物。 第二天。 江城各大报刊亭最显眼的位置，都摆上了一份崭新的《江城娱乐天天看》。 而它的头版头条，用一行灼热的铅字，宣告了一颗新星的冉冉升起。 【江城一中校园短片惊艳四座，是天才导演的横空出世，还是过气偶像的涅槃前奏？】 报道中，记者刘朝阳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之词。 “……笔者实在不敢相信，这是一部由高中生主导创作的作品。其镜头语言之娴熟，立意之不落俗套，完成度之高，足以让许多专业人士汗颜……” “……当笔者问及创作初衷时，蒋明夜同学的回答更是发人深省。他将作品的最终解释权，完全交还给了观众。这种‘创作者退位’的豁达与通透，恰恰是一个艺术家最宝贵的品质。他没有试图向我们灌输任何思想，而是引领我们自己去思考。或许，这才是这部短片，最成功的地方。” 刘朝阳那篇洋洋洒洒的报道，如同一颗投入湖中的石子，并未在江城这座庞大的城市里激起惊天巨浪。 它在无数娱乐新闻的洪流中，仅仅泛起了一圈微不足道的涟漪，便迅速沉寂。 然而，在江城一中这个小小的池塘里，这颗石子却不啻于引爆了一枚深水炸弹。 学校的内部论坛，几乎被这篇报道的截图刷屏，热度直接被顶到了历史最高。 【卧槽！上报了！《江城娱乐天天看》的头版头条啊！】 【“天才导演的横空出世，还是过气偶像的涅槃前奏？”这标题，燃起来了！】 【刘记者太懂了，蒋明夜最后那个回答简直逼格拉满！什么叫格局？这就叫格局！】 这股热潮，甚至精准地辐射到了短片的主演身上。 “哎，你不是那个……那个短片里颓废的哥们儿吗？” 课间，终于有其他班的学生在走廊里认出了吴涛。 吴涛立刻挺直了腰板，做出一副深沉的模样，四十五度角仰望天花板，幽幽地叹了口气。 “唉，为了揣摩角色的灵魂，我可是付出了巨大的努力。你们看到的，不仅仅是表演，那是我三天没洗头沉淀出的，独一无二的颓废感。” 那份心满意足的嘚瑟劲儿，几乎要从他每一个毛孔里溢出来。 涟漪甚至扩散到了校外。 肖磊的妹妹，一个刚上三年级的小姑娘，周末特地拉着几个要好的同学，在家里用平板电脑一遍又一遍地播放着那部被传到B站的短片。 “哇！肖小雨，你哥居然跟蒋明夜是同桌！他真人是不是也这么帅？” “这个短片拍得也太好了吧，比我们老师放的那些教育片有意思一万倍！” 就连那只在片中本色出演的金毛，伙食都得到了史诗级提升。 电影社的社员们凑钱给它买了上好的狗粮和肉罐头，美其名曰：“功勋演员的专属福利”。 校长办公室里，方校长拿着那份报纸，脸上的褶子都笑成了一朵菊花。 这可是实打实的政绩！ 在他治下，学生不仅学习好，还能搞出这种级别的艺术创作，这简直是素质教育最完美的体现！ 而这一切风暴的中心，蒋明夜，却仿佛置身事外。 他的生活被划分成了精准的模块：复习，练琴，写作，以及新加入的乒乓球。 狐妖血脉的觉醒是缓慢而持续的。 运动，尤其是这种需要高度协调性和爆发力的运动，能极大地促进身体对血脉力量的吸收与融合。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发生着某种奇妙的蜕变。 身高在短短半个月里又窜高了一公分，骨骼在拉伸，肌肉线条愈发流畅匀称，带着一种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力量感。 变化最显著的，是他的脸。 这天练完球，浑身是汗的蒋明夜冲了个澡，雾气氤氲的镜子前，他用手抹开一片清晰。 镜中的少年，面部轮廓比半个月前更加分明，褪去了最后的少年稚气，每一分线条都像是被造物主精心雕琢过。 而那双眼睛，已经不能单单用“好看”来形容。 瞳孔的颜色在灯光下，似乎不再是纯粹的黑，而是晕染开一抹极深邃的、近似于黑丝绒的质感。 眼尾微微上挑，不笑的时候，带着一种清冷的疏离；而当他嘴角牵动，那眼波流转间，便会泄露出若有若无的钩子，一种近乎无意识的魅惑。 蒋明夜心中了然。 这就是九尾狐的天赋之一，开始显现了。 这种魅力，并非刻意为之，而是从骨子里散发出的气息，会随着他吸收的崇拜情绪越多，而变得越发惊心动魄。 他对着镜子微笑。 镜中的少年，嘴角勾起的弧度完美无瑕，那双眼睛瞬间仿佛盛满了整片星河，璀璨得让人不敢直视。 蒋明夜自己都晃了一下神，随即自嘲地摇了摇头。 这玩意儿，劲儿太大了。 第45章 你好像比我还紧张 回到房间，他熟练地架好手机，将今天练习小提琴的片段上传到了抖音。 从他决定重返娱乐圈的那一刻起，他就制定了这个计划。 每天一个视频，记录从零开始的进步。 【Day 16：小提琴练习，《卡门幻想曲》片段】 视频刚发出去，评论区就炸了。 【卧槽！UP主你他娘的是个怪物吧？半个月前你还在拉《小星星》啊！今天就直接上《卡门》了？】 【前面的视频我都看了，这进步速度，帕格尼尼转世都没你这么离谱！我怀疑人生了……】 【假的吧？绝对是找人代拉的，然后录个手部特写骗人。正常人绝不可能！】 【楼上的，UP主每天都发，运弓指法都有迹可循，要造假成本也太高了。我更倾向于……我们正在见证一个天才的诞生。】 蒋明夜随意地翻了翻，对那些质疑不以为意。 时间，会证明一切。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上方弹出来一条银行的短信通知。 【尊敬的客户，您尾号xxxx的账户于x月x日转入人民币10,000.00元，交易摘要：稿费。】 一万！ 是张晓晓工作室那边，买断他那三首歌的费用。 一笔巨款，砸得蒋明夜心头那块关于生计的大石，轰然落地。 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穿越以来最轻松的一个笑容。 很好，很长一段时间都不用为吃饭发愁了，甚至还能给自己和原主添置几件像样的新衣服。 不过，钱到账了，他也猛地想起另一件事。 那篇他投给悬疑杂志的短篇推理小说，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算了，不能急。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谢师晚会。 姜淑君的效率高得惊人，大概是把她表姐张晓晓压榨得不轻。 就在两天前，一个名为《穷开心》的音频文件，已经发送到了蒋明夜的邮箱里。 编曲华丽，伴奏层次分明，质量远超他的预期。 高三的学业压力山大，这场谢师晚会，是学校给这群即将奔赴战场的学生们，难得的一次喘息之机。 时间，就定在周六的晚上。 晚自习下课的铃声一响，整个教室都沸腾了起来。 吴涛一把揽住蒋明夜的脖子，另一只手拽着正收拾书包的肖磊，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兴奋。 “哎哎哎，听说了吗？今晚谢师晚会，节目单出来了！你们说，会有什么劲爆的节目？” 肖磊嫌弃地挣开他的手，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能有什么？翻来覆去不就那几样。几个女生上去合唱一首《听我说谢谢你》，再来个男生朗诵《我爱我师》，顶天了，加个尬得人能用脚趾抠出三室一厅的小品，主题是‘千万别抄作业’。” 他模仿着小品演员的夸张语气，惟妙惟肖，引得周围几个同学一阵哄笑。 吴涛却不以为然，他挤眉弄眼地凑到蒋明夜身边，压低了声音。 “老蒋，我可听说，音乐课代表孟琪也报名了，好像要弹钢琴。她以前不是你的铁粉吗？后来又粉转黑，你说她会不会在台上整点什么活儿？” 蒋明夜的动作顿了顿，脑海里浮现出那个总爱瞪自己的女孩。 他还没来得及回应，肖磊已经凉凉地开了口。 “整活儿？她还能在台上表演个当场撕毁蒋明夜海报不成？” “你——”吴涛气结。 蒋明夜拍了拍吴涛的肩膀，眼神里带着一丝笑意，望向窗外礼堂的方向，那里已经灯火通明。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定感。 “别急，也许……今年的晚会，会有点不一样呢。” 吴涛的好奇心被彻底勾了起来，他像只猴子似的抓着蒋明夜的胳膊不放，一张脸几乎要贴到他脸上。 “不一样？怎么个不一样法？老蒋，你别卖关子啊！你到底报了什么节目？” 蒋明夜只是笑了笑，不着痕迹地抽回自己的胳膊，理了理被吴涛抓皱的校服袖口。 他侧过脸，礼堂方向的光影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镀上一层柔和而神秘的光晕。 那双深邃的眼眸里，仿佛藏着一整个夜晚的星辰。 “等着看，就知道了。” 说完，他便拿起书包，率先走出了喧闹的教室。 周六晚，江城一中大礼堂座无虚席。 红色的丝绒幕布高高悬挂，舞台灯光调试时扫过的光束，在亢奋的学生们脸上留下一道道转瞬即逝的光痕。 空气里弥漫着青春期特有的、混合着汗水与廉价香水味的躁动气息。 尽管年级主任和几位老师在过道里来回踱步，试图维持秩序，但那压抑不住的窃窃私语，还是如同潮水般，一波接着一波，汇成一片嗡嗡作响的背景音。 后台，简陋的化妆间里，气氛则截然不同。 蒋明夜穿着一身简单的白衬衫和牛仔裤，正靠在墙边，手里拿着一张打印出来的歌词，指尖在上面轻轻敲击着节奏，做着最后的校对。 他神情专注，仿佛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嘈杂，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叩叩。” 门被轻轻敲响了。 “请进。” 门开了一道缝，姜淑君探了半个身子进来。 她今天没穿平日里那身略显刻板的教师套装，而是一件米白色的针织开衫，配着一条长裙，头发也松松地挽起，多了几分平日难见的温婉柔和。 “蒋明夜？准备得怎么样了？” 她走进来，顺手关上了门，隔绝了走廊里的喧嚣。 作为班主任，班里有学生上台，她理应过来看看。 “还好。”蒋明夜放下手里的纸，冲她点了点头。 “别紧张，”姜淑君走到他面前，目光里带着关切，“就当成……就当成你以前在舞台上那样，拿出你最好的状态就行。你是有经验的。” 她的话语温柔，但攥着衣角的手指，却暴露了她自己的紧张。 蒋明夜看着她，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这位年轻的班主任，似乎比他这个正主还要忐忑。 他前世在数千人面前做上市路演，都能谈笑风生，这种校园晚会，对他而言实在算不上什么挑战。 他嘴角微微上扬，那双狐狸眼在灯光下弯起一个惑人的弧度，带着几分揶揄。 “姜老师，你好像比我还紧张。” 姜淑君一愣，脸颊瞬间飞上一抹薄红。 第46章 能不能有点新意？ 她下意识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试图掩饰自己的失态，却对上了少年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 那眼神清亮又深邃，带着一种不属于十八岁的从容和了然，让她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空气里，似乎有某种微妙的情愫在悄然滋生。 就在这时，门又被“叩叩”地敲响了，这次的力道大了许多，透着一股风风火火的劲儿。 “蒋明夜，在里面吗？” 罗欣那颗标志性的、扎着高马尾的脑袋探了进来。 她看见姜淑君也在，有些意外地眨了眨眼，但很快就恢复了那副热情大方的模样，手里还拎着一瓶矿泉水。 “姜老师好！我路过，给他送瓶水。” 说着，她大大方方地走进来，将水塞到蒋明夜手里，然后好奇地在小小的化妆间里环视了一圈，眉头微微蹙起。 “咦？蒋明夜，你怎么没准备花啊？” 蒋明夜被问得一怔。 罗欣理所当然地解释起来：“我刚才在外面看到，好多表演节目的同学手里都捧着花了。等会儿表演一结束，就上台送给自己的班主任或者喜欢的老师。这都快成咱们学校谢师晚会的固定流程了。” 姜淑君闻言，连忙摆了摆手，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替他解围。 “没关系的，心意到了就好，那些形式不重要。” 蒋明夜却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水，眼神清亮地看着罗欣，又若有若无地扫过姜淑君。 他轻笑了一声，那声音在小小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送花，不如送开心。” “我打算，送给所有老师一份能真正开心的礼物。” 他顿了顿，补充道，“那比一束会凋谢的花，有意义多了。” 罗欣听得似懂非懂，眨巴着大眼睛，一脸茫然。 送开心？开心怎么送？ 而姜淑君的心，却猛地一跳。 她瞬间明白了蒋明夜的意思，也明白了那首叫做《穷开心》的歌，真正想要传达的是什么。 他要送的，是一份快乐，一份能让所有在压力下疲惫不堪的师生，都暂时忘却烦恼的快乐。 舞台上的追光灯骤然亮起，将整个礼堂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主持人的声音通过音响传遍了每一个角落。 “尊敬的各位老师，亲爱的同学们，大家晚上好！江城一中第xx届谢师恩，迎未来文艺晚会，现在开始！” 台下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首先，请欣赏由高三一班同学带来的诗朗诵——《园丁颂》！” 果然，不出肖磊所料。 四名穿着白衬衫黑裤子的男生女生走上舞台，表情庄重，手持讲稿，背景音乐是那首万年不变的《感恩的心》。 “是谁，在黑夜里为我们点燃知识的明灯？是您，我敬爱的老师……” 那抑扬顿挫的腔调，那慷慨激昂的陈词，几乎和往年一模一样。 台下的学生们，脸上的兴奋肉眼可见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习以为常的敷衍。 不少人已经开始低头玩起了手机。 后台，罗欣也忍不住吐了吐舌头，小声嘀咕。 “果然又是这个……” 蒋明夜却只是安静地听着，目光穿过幕布的缝隙，望向舞台下那一张张年轻或疲惫的脸。 他的嘴角，勾起自信而笃定的微笑。 旧的序幕，总要有人来拉下。 而新的篇章，就由他来开启。 台下，吴涛的眼皮已经开始打架。 那四位同学慷慨激昂的声线，在他听来简直是世界上最顶级的催眠曲。 他脑袋一点一点，活像一只啄米的鸡，要不是身旁的肖磊时不时用胳膊肘顶他一下，他恐怕已经跟周公下棋去了。 放眼望去，学生席位上倒下了一大片。 有的用书本挡着脸，手机屏幕的幽光在下方明明灭灭；有的干脆趴在桌上，肩膀随着呼吸轻微起伏；还有的在窃窃私语，聊着最新的游戏和动漫，时不时被巡视的老师用眼神警告，才悻悻地收声。 整个礼堂的气氛，沉闷得像一块吸饱了水的海绵。 好不容易，那首荡气回肠的《园丁颂》终于迎来尾声。 掌声稀稀拉拉地响起，有气无力，像是为了完成任务。 朗诵的四位同学中，领头的男生抱着一捧不知从哪变出来的康乃馨，快步走到一班班主任面前，九十度鞠躬，用依旧饱含深情地语调大喊：“老师，您辛苦了！” 那位女老师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致敬感动了，眼圈一红，当场就抹起了眼泪，场面一度十分煽情。 吴涛撇了撇嘴，小声嘟囔：“又来这套，每年都一样，能不能有点新意？” 紧接着，主持人报出了第二个节目：“下面，请欣赏由高三二班带来的大合唱——《飞得更高》！” 吴涛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时，他眼角余光瞥见一个细节。 观众席最前排，校长、年级主任等一众校领导，正人手一个小本子，低头奋笔疾书。 “哎，磊子，”吴涛捅了捅同桌，“你看那帮领导在写啥呢？不会是在给刚才那个朗诵写表扬信吧？” 肖磊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嗤笑，眼神里满是“你果然没救了”的鄙夷。 “你上课是真没听讲啊。今天晚会所有节目都要评奖，选‘最受师生欢迎节目’一二三名，奖励是给班级挂锦旗的。” 吴涛猛地坐直了身子，睡意全无。 “评奖？那不是就他们几个领导说了算？那还有什么看头？” “谁说的？” 肖磊从自己的口袋里摸出一张卡片，又从吴涛校服外套的口袋里摸出另一张，嫌弃地拍了拍上面的灰，一并塞回他手里。 “喏，你的选票。每个人可以投三个节目。刚才发的时候你随手就扔给我了，看都没看一眼。” 吴涛低头一看，那是一张印刷精美的卡片，上面印着所有节目的序号和名称，后面还有三个空白的方框，显然是用来打勾的。 几乎是同一时间，后台化妆间里，姜淑君也在向蒋明夜介绍着这个规则。 “……所以，评选结果分两部分，一部分是校领导的评分，占百分之四十；另一部分是全校师生的投票，占百分之六十。” 她的语气里带着担忧。 “咱们班这次有你和孟琪两个节目，班里同学的票肯定会投给我们。但其他班级人多，他们也都会优先投自己班的节目，竞争还是挺激烈的。” 第47章 你别给我们七班丢人 蒋明夜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修长的手指在膝盖上无意识地敲着，似乎对这所谓的竞争毫不在意。 他摆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了，那份从容不迫，反倒让姜淑君心里更没底了。 舞台上，一个接一个的节目轮番上演。 有抱着吉他唱歌的，有男女对唱经典老歌的，甚至还有一个穿着民族服饰跳孔雀舞的。 吴涛捏着那支圆珠笔，笔尖在投票卡上空悬了半天，愣是下不去手。 “我的天，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半斤八两，这票投给谁不是浪费？” 就在他纠结万分之际，主持人清亮的声音再次响起。 “接下来，将为我们带来精彩表演的，是来自高三七班的孟琪同学！她将为我们献上一曲钢琴独奏——《园丁》！” “孟琪？”吴涛精神一振，“她还会弹钢琴？” 话音刚落，舞台一侧，孟琪款款走出。 台下瞬间响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和惊叹。 今天的孟琪，与平日里那个扎着马尾、戴着黑框眼镜的音乐课代表判若两人。 她穿着一身洁白的无袖长裙，裙摆随着步伐轻轻摇曳，如同月光下绽放的昙花。 头发精心打理过，化了淡雅的妆容，整个人仿佛都在发光。 这几年的一中晚会，唱歌跳舞朗诵都成了保留曲目，钢琴独奏还是头一回。 新颖的形式，加上表演者惊艳的亮相，瞬间就抓住了所有人的眼球。 连那些昏昏欲睡的学生，都纷纷抬起了头。 孟琪在钢琴前优雅地坐下，向台下行了一个标准的屈膝礼。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无数道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那种被瞩目、被欣赏的感觉，让她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得意。 这才叫才艺，这才叫真正的艺术。 她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舞台侧方的候场区，心中冷笑。 不像某些人，除了那张脸，一无是处，如今沦落到要靠这种校园晚会来博眼球，真是可悲。 纤长的手指轻轻落在黑白琴键上。 叮—— 一串清脆悦耳的音符流淌而出。 孟琪演奏的这首《园丁》，是这个世界广为流传的钢琴名曲。 旋律温馨，节奏鲜明，很适合在这种场合表达对老师的敬意。 虽然技术难度不高，几乎是每个琴童的练习曲目，但由她此刻演绎出来，却也别有一番动人的味道。 她沉浸在自己的演奏中，嘴角噙着自信而甜美的微笑，仿佛已经看到了那面“最受欢迎节目”的锦旗，正向着七班，不，是向着她——孟琪，缓缓飘来。 孟琪的指尖在琴键上落下最后一个音符，余音袅袅，在偌大的礼堂中回旋，仿佛一片轻柔的羽毛，搔刮着每个人的耳膜。 有那么一瞬间的死寂。 紧接着，山呼海啸般的掌声轰然炸响！ 这掌声，与之前那些敷衍了事的拍击截然不同，充满了真切的惊艳与赞叹。 孟琪缓缓起身，提着裙摆，再次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屈膝礼。 聚光灯下，她脸颊上因激动而泛起的红晕，让她整个人都显得光彩夺目。 她成功了。 她能感觉到，自己用琴声唤醒了这潭死水。 “天呐，孟琪也太厉害了吧！” “人美歌甜还会弹钢琴，这才是真学霸啊！” “我决定了，我三票都投给她！” 台下的议论声虽小，却清晰地传入她耳中，让她胸口那股名为“得意”的情绪，膨胀到了极点。 七班的学生更是疯了一样，扯着嗓子为她叫好。 她捧着一束不知何时递到手上的香水百合，莲步轻移，径直走向教师席的第一排，在无数目光的注视下，将花递到了班主任姜淑君的面前。 “姜老师，谢谢您一直以来的教导和鼓励，这束花送给您，祝您永远美丽。” 她的声音经过话筒的放大，甜美而真诚，情感到位，姿态满分。 姜淑君有些受宠若惊地接过花，百合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 前排的校领导们纷纷露出满意的微笑，带头鼓起了掌。 孟琪眼角的余光瞥见这一幕，心中最后一点不确定也烟消云散。 前三名，不，或许是第一名，已经是她的囊中之物。 带着胜利者的微笑，她款款走下舞台。 在通往后台的侧幕，她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蒋明夜正靠在墙边，手里拿着一把小提琴，神情淡漠地看着舞台的方向，仿佛刚才那场由她掀起的风暴，与他毫无关系。 孟琪的脚步顿住了，嘴角勾起。 “蒋明夜。” 他没有回头。 孟琪也不在意，自顾自地往下说，声音压得只有两人能听见：“待会儿随便表演一下就行了，别太当真。我们班的票，肯定都是投给我的。你别演砸了，给我们七班丢人。” 她的语气，像是在提点一个不懂事的后辈。 终于，蒋明夜缓缓侧过头，那双深邃的桃花眼淡淡地扫了她一眼。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收回目光，拿着琴，径直走向了上场口。 这种彻底的无视，比任何激烈的反驳都更让孟琪感到屈辱。 她的脸瞬间涨红，攥紧了拳头，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里。 “下面，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欢迎今晚最后一个节目，由高三七班蒋明夜同学带来的——歌唱表演！” 主持人的声音落下，蒋明夜的身影出现在了聚光灯下。 台下观众的兴趣又被提了起来。 “咦？小提琴？今年怎么回事，乐器表演扎堆了？” “高三的学生都这么卷了吗？什么时候藏了这么多才艺？” “明夜！！！” 吴涛像是打了鸡血，猛地从座位上弹起来，双手在嘴边做成喇叭状，用尽全身力气嘶吼，“明夜！加油！你是最胖的……呸，最棒的！” 一旁的肖磊一脸生无可恋，伸出胳膊，精准地勒住他的脖子，把他硬生生拽回了座位上。 “你给我消停点！” 舞台上，蒋明夜将小提琴夹在肩窝，姿态优雅从容，宛如一位即将登台维也纳金色大厅的演奏家。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那悠扬或高雅的旋律响起。 然而—— 滋啦——！ 一声尖锐而短促的拉弦声，像是划破夜空的闪电，瞬间撕裂了现场的宁静！ 紧接着，一段极快、极富跳跃感的旋律，从琴弓下疯狂地流淌而出！ 那旋律激昂、跳脱，带着一股子玩世不恭的调皮和狡黠，完全颠覆了所有人对小提琴的刻板印象！ 只是短短十几秒的前奏，整个礼堂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这股邪气的旋律死死钩住！ 前奏戛然而止。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蒋明夜毫不犹豫地放下小提琴，随手搁在谱架上，一把抄起了立式麦克风。 背景音乐的鼓点和三弦儿声猛地切入—— “嘛钱不钱的，乐呵乐呵得了~” 他一开口，那带着点京味儿的、懒洋洋却又节奏感十足的唱腔，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炸雷，瞬间引爆了全场！ 第48章 《新概念》作文大赛一等奖 《穷开心》！ 整个礼堂，所有昏昏欲睡的学生，像是被电流击中一般，猛地清醒过来！ 他们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舞台上那个一边唱着，一边随着节奏轻轻摇摆身体的蒋明夜。 这是什么操作？！ 谢师晚会，唱《穷开心》？！ “我没听错吧？” 吴涛整个人陷入了极致的亢奋，跟着那欢快的节奏，扯着破锣嗓子就哼唱起来，“小的们~该吃吃~该喝喝~遇事别往心里搁~” 气氛，在一瞬间被彻底点燃！ 那种沉闷、那种刻意、那种为了煽情而煽情的虚伪，被这首歌里满不在乎的“乐呵”精神，冲击得支离破碎！ 学生们开始跟着打拍子，有人吹起了口哨，前排那些正襟危坐的老师们，脸上的刻板表情也绷不住了，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甚至有几个年轻老师，已经跟着节奏挥起了手。 蒋明夜彻底放开了。 前世作为总裁，在公司年会上也不是没疯过。 此刻，狐妖体质带来的魅惑与舞台掌控力，与他灵魂深处的洒脱不羁完美融合。 他时而挑眉一笑，眼神扫过之处，引来一片低低的尖叫；时而一个漂亮的转身，舞步轻松写意，却带着致命的吸引力。 他不是在表演，他是在玩，在享受这个舞台。 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自信与松弛，光芒万丈，耀眼得让人无法直视！ 台下，姜淑君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 她紧紧攥着那束香水百合，眼眶不知不觉地湿润了。 眼前的蒋明夜，与记忆中那个在聚光灯下被设定好一切、笑容都带着公式的偶像，渐渐重叠，又被彻底撕碎。 这一刻的他，比任何时候都更加鲜活，更加耀眼。 那不是被包装出来的星光，而是从灰烬中涅槃重生后，燃起的熊熊烈火！ 后排的角落里，孟琪死死地咬着嘴唇，脸色铁青，身体因嫉妒而微微颤抖。 她精心准备的、自以为高雅脱俗的钢琴曲，在这首不正经的《穷开心》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做作。 “祝你呀~福寿与天齐~” 当蒋明夜唱完最后一句，潇洒地将麦克风从支架上取下，微微鞠躬。 他举起话筒，清朗的声音盖过了尚未停歇的音乐。 “这首歌，送给所有为我们操碎了心的老师们。” 他顿了顿，露出了一个灿烂至极的笑容，那笑容里带着狡黠，和满满的真诚。 “别的不会说，就祝大家——今晚，穷开心！” 话音落下。 全场静默一秒。 轰——！！！ 雷鸣般的掌声与欢呼声，几乎要将礼堂的屋顶掀翻！ 无数老师站了起来，用力地鼓着掌，脸上是发自内心的、卸下所有包袱的灿烂笑容。 掌声与欢呼如同实质的巨浪，拍打着蒋明夜的耳膜。 他走下舞台，聚光灯的光晕从背后抽离，将他重新抛入后台的昏暗中。 然而，整个礼堂的光，似乎都追随着他而来。 “卧槽！蒋明夜！你是我唯一的哥！” “写我的名字！快！三票都写蒋明夜！” “妈的，老子从来不追星，今天我破例了！” 学生们彻底疯了。 之前被孟琪的钢琴曲催眠出的那点文艺细胞，此刻被《穷开心》这剂猛药炸得荡然无存。 他们挥舞着手里的投票卡，整个礼堂化作一片欢乐的海洋，喧闹，沸腾，充满了最原始、最真切的生命力。 就连主持人上台致闭幕词时，都一改先前字正腔圆的官方腔调，脸上挂着收不住的笑意，语速都轻快了几分。 蒋明夜没有回头去看孟琪那张想必已经失了血色的脸。 他只是在人潮涌动的间隙，目光越过无数攒动的头颅，精准地找到了教师席位上那个站立的身影。 姜淑君也正看着他。 她的眼眶依旧泛红，手里还紧紧攥着那束被孟琪寄予厚望的香水百合。 四目相对，没有言语，她却冲他用力地点了点头，嘴角绽开一个比灯光更璀璨的微笑。 那笑容里，是震撼，是欣慰，更是一种“果然如此”的笃定。 一缕微弱却精纯的崇拜情绪，悄然汇入蒋明夜的四肢百骸，滋养着他因表演而略有亏空的身体。 第二天，课间。 走廊上，所有看向蒋明夜的目光都变了。 吴涛挺着胸膛跟在蒋明夜身边，逢人就吹嘘：“我哥们儿，牛吧？深藏不露！” 蒋明夜对此置若罔闻，直到一个身影匆匆拦在了他面前。 “蒋明夜，你跟我来一下。” 是姜淑君。 她似乎是一路小跑过来的，一向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有几缕贴在额角，白皙的脸颊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连呼吸都有些急促。 那双总是温柔沉静的眼睛，此刻正以前所未有的亮度，死死地锁定着他。 她把他带到了办公室无人的角落。 “这个，”她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封牛皮纸信封，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你看看，是不是你写的？” 蒋明夜接过信，信封上印着“《新概念》作文大赛组委会”的字样。 他拆开，抽出里面的信纸。 白纸黑字，清晰地写着—— “蒋明夜同学：恭喜您，您的参赛作品《地球上最后一个人类》经评委会审定，荣获本届大赛S省赛区一等奖……” 蒋明夜也愣住了。 记忆的碎片翻涌上来。 是了，一个月前，他给一家推理杂志投了几篇稿子，投稿网站上恰好有个“新概念”的链接，他便抱着玩票的心态，顺手将一篇早就构思好的科幻短篇投了过去。 然后，就彻底忘了。 “真的是你？”姜淑君见他神色有异，追问了一句，声音里满是压抑不住的惊喜。 “嗯，是我投的。”蒋明夜点头承认。 “《地球上最后一个人类》……这名字……” 姜淑君喃喃自语，眼中充满了好奇，“讲的是什么？” “一个科幻设定而已。” 蒋明夜言简意赅，“人类因为某种原因全部消失，世界上只剩下一个男人。在水电断绝，文明崩塌的世界里，他一个人孤独地生活。” “结局呢？” “故事的结尾，那个男人坐在黑暗的屋子里，正准备用最后一颗子弹结束自己的生命。突然，他家的门，被敲响了。” 故事到此为止。 姜淑君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背窜上头顶，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敲门的……是谁？ 是另一个幸存者？还是某种未知的恐怖生物？亦或是，男人在临死前产生的幻觉？ 无限的悬念，无限的遐想空间！ 她看向蒋明夜的眼神彻底变了。 第49章 抓住它，明夜 如果说昨晚的歌，展现的是他惊世骇俗的舞台才华和不羁的灵魂。 那么这篇小说，则暴露了他思想深处那令人战栗的、天马行空的创造力！ “好……太好了……” 姜淑君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又从文件夹里拿出了第二封信。 “这封，你自己拆。” 她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几分郑重和肃穆。 蒋明夜的目光落在第二封信上，瞳孔微微一缩。 这封信的质感完全不同。 信封是厚实的米白色特种纸，手感温润，边角烫着暗金色的纹路。 最让他心头一跳的，是左上角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寄件地址和徽章—— 国内最高学府，清大！ 他前世的母校。 指尖微颤，他撕开了封口。 里面是一张设计典雅的邀请函。 摊开，几行隽秀的宋体字映入眼帘—— “蒋明夜同学：鉴于您在文学创作领域展现出的卓越天赋，清大‘文学杯’组委会，诚挚邀请您参加……” 邀请函的下方，清晰地标注着比赛时间。 下个月，高考之前。 “清大文学杯？”蒋明夜眉头微蹙，这个名字，他闻所未闻。 “你没听过是正常的。” 姜淑笑了，她压低声音，像是在分享一个秘密。 “这个比赛，从不对外公开。它不接受任何形式的报名，只采取特邀制。每年，清大中文系的教授们会从全国范围内，挑选出不超过三十名在文字上最有灵气、最有天赋的高中生，发出邀请。” 她的目光灼灼地看着蒋明夜，一字一顿。 “三十个人，全国。它的要求严苛到近乎变态，所以圈外几乎无人知晓。” 蒋明夜的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 他已经预感到了什么。 “这个比赛的意义……” “只要拿到名次，”姜淑君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欣慰与期盼，替他补完了后半句，“你就可以获得清大中文系的特招资格。” 一扇全新的，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大门，在蒋明夜的面前，轰然洞开！ 这不再是娱乐圈的泥潭挣扎，不是与星光传媒的合约纠纷，也不是面对全网黑的步步为营。 这是一条金光闪闪的，无比纯粹的，通往学术巅峰的康庄大道！ 是他前世最熟悉，也最自豪的领域！ 狂喜，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淹没了他的心脏。 “抓住它，明夜。” 姜淑君的手，轻轻地按在他的肩膀上，掌心温热，带着颤抖。 “这是属于你的机会，一个真正能让你改变命运的机会。” 那扇通往清大的门，金光闪闪，沉重得仿佛承载着一个世界的重量。 蒋明夜的心跳在胸腔中擂鼓，狂喜的洪流几乎要冲垮他引以为傲的理智堤坝。 但他表面上，却只是深吸一口气，将那两封信纸仔细地折好，重新装入信封，整个过程沉稳得不像一个十八岁的少年。 他对着姜淑君，郑重地点了点头。 “谢谢您，姜老师。我明白。” 回到宿舍，喧闹的环境被隔绝在门外。 蒋明夜坐在吱呀作响的木板床上，掏出手机。 网络信号时好时坏，页面加载了足足半分钟。 当“清大文学杯”的词条终于跳出来时，屏幕的光映亮了他专注的脸。 没有官方网站，没有公开报道，只有在一些极其隐秘的学术论坛和顶级名校的内部交流区，才能找到零星的、加密的讨论帖。 每一个从这个比赛里走出来的名字，都如雷贯耳。 “文坛泰斗”李知行，第一届文学杯获奖者，其作品被誉为当代文学的丰碑。 “畅销女王”苏慕晚，第四届获奖者，凭一部都市幻想小说开创了全新的流派，至今无人超越。 还有好几位，如今已是各大高校中文系的博导、国家级文学期刊的主编，甚至……是参与制定高中语文教材的大文豪。 这已经不是“含金量高”可以形容的了。 这是普通学生通往文学圣殿的唯一，也是最陡峭的一条天梯。 蒋明夜的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划过，一种久违的、属于前世叱咤商场的战栗感，从脊椎一路攀上天灵盖。 他笑了。 娱乐圈的厮杀固然有趣，但这种站在智慧顶峰，与全国最顶尖的大脑进行纯粹较量的感觉……才让他真正感到血脉偾张。 与此同时，随着“新概念”作文大赛获奖名单公布，作为主办方的《萌芽》杂志社，也开始在各大媒体渠道进行预热宣传。 这是业界的惯例，利用获奖作品的影响力，为即将上市的新一期杂志造势。 一时间，几乎所有与文字打交道的出版社、杂志社，都将目光投向了这份新鲜出炉的名单。 金曲音乐工作室，编辑部。 空气里弥漫着咖啡和旧书页混合的独特香气。 袁林正慢条斯理地给窗台上的那盆文竹浇水。 他年过四十，身形微胖，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神态安逸得像个提前退休的老干部。 以他的资历和能力，坐上总编的位置绰绰有余，但他却似乎毫无野心，在这个主编的位置上一待就是十年。 “老袁，新概念的名单出了，不瞅瞅？”隔壁工位的同事扬了扬下巴。 “急什么，跑不了。” 袁林不紧不慢地放下水壶，端起自己的保温杯，拧开盖子吹了吹热气，这才点开了官方网站的链接。 页面设计得一板一眼，官方的宋体字罗列着一行行信息。 为了保持悬念，官网只公布了获奖者的姓名、作品名以及一句画龙点睛的评委评语，全文则要等到杂志发售。 袁林的目光顺着名单向下滑动，在S省赛区一等奖的位置，停住了。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鼠标上顿了一下。 【作者：蒋明夜】 【作品：《地球上最后一个人类》】 【评语：以极简的笔触，构建了人类文明终结后的宏大孤寂，结尾一笔，堪称神来之笔，令人不寒而栗。】 蒋明夜？ 这个名字…… 袁林的脑海中，瞬间闪过前几天张晓晓在电话里那兴奋又苦恼的声音。 她说她从一个高中生手里收到了一首天才般的作品，那个让她惊为天人的作曲人，好像……就叫蒋明夜。 是重名吗？ 一个音乐上有着惊人天赋的少年，同时又能在“新概念”这种死亡赛道上，斩获省一等奖？ 袁林那颗沉寂了多年的心脏，罕见地加速跳动了一下。 他沉吟片刻，拿起手机，在通讯录里找到张晓晓，发了条信息过去。 【晓晓，上次你提的那个高中生作曲人，全名叫什么？】 另一头，正在自己工作室里听歌的张晓晓，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她有些奇怪袁林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但还是随手回了过去。 【蒋明夜啊，怎么了袁哥？你看上他了？我可告诉你，这块宝我先预定了！】 第50章 爱丽丝梦游仙境 消息刚发出去，一张截图就传了过来。 正是“新概念”的获奖名单页面，那个属于蒋明夜的名字和作品，被红框清晰地圈了出来。 张晓晓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她死死地盯着屏幕，仿佛要将那几个字看出洞来。 下一秒，她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姣好的面容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她想起自己死缠烂打，从表妹姜淑君那里套来的情报——那个叫蒋明夜的学生，是个因为人设崩塌、成绩造假而被全网唾弃的过气偶像！ 一个过气偶像…… 一个天才作曲人…… 一个……新概念一等奖得主？！ 这几个风马牛不相及的身份，此刻魔幻般地叠加在了同一个人身上，形成了一种让她头皮发麻的巨大冲击！ 办公室里，姜淑君也在为蒋明夜的未来出谋划策。 “文学杯固然重要，但那是更高层面的博弈。眼下，你复读的生活费也是个问题。” 她的声音温柔而理性，“我表姐的工作室旗下也有一本青春读物杂志，虽然名气不大，但稿费不低。你有没有想过，把你那个短篇故事扩展一下，或者……尝试写一部中长篇？” 她期待地看着蒋明夜，希望能为他找到一条更现实的、能解决燃眉之急的路。 然而，蒋明夜却笑了。 “老师，你和我想一块儿去了。” 他没有过多解释，只是从自己的书包里，拿出了一个崭新的笔记本。 封面上，是他用黑色签字笔写下的，一行飘逸而又充满童趣的艺术字。 《爱丽丝梦游仙境》。 她接过那个崭新的笔记本，指尖能感受到封面上那略带凹陷的笔痕，仿佛书写者的力量与巧思都渗透进了纸张里。 翻开了第一页。 娟秀中带着不羁的字迹，立刻攫住了她的全部心神。 那不是打印体的冰冷，而是一种充满了生命力的跃动。 故事的开篇平平无奇，一个叫爱丽丝的小姑娘，在姐姐身边无聊地打着瞌睡。 可当那只穿着马甲、拿着怀表的兔子匆匆跑过时，整个世界仿佛被撕开了一道光怪陆离的口子。 姜淑君的呼吸不自觉地放轻了。 她的目光随着文字，跟着爱丽丝一起掉进了那个深不见底的兔子洞。 四周是书架，是地图，是各种稀奇古怪的物件，时间在失重中被无限拉长。 她仿佛亲眼看到了爱丽丝喝下那瓶写着“喝我”的药水，身体瞬间缩小，又尝了那块写着“吃我”的蛋糕，变成顶天立地的巨人。 她推开小门，闯入了一个由逻辑碎片和疯狂想象力构筑的奇幻世界。 疯帽子先生的永恒茶话会，三月兔的荒唐谜语，还有那只随时出现又随时消失、只留下一抹神秘微笑的柴郡猫…… 姜淑君彻底沉浸了进去，办公室窗外的蝉鸣，桌上电脑的嗡嗡声，全都被隔绝在外。 她甚至忘了自己身在何处，忘了自己是个老师。 此刻，她就是那个迷路在仙境里的爱丽丝，对周遭的一切充满了好奇与战栗。 当爱丽丝误入红皇后的玫瑰花园，看到那些战战兢兢的纸牌仆人正把白玫瑰涂成红色时，姜淑君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知道，高潮即将来临。 那个暴戾乖张的红皇后，马上就要出场了！ 她紧张地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迫不及待地翻向下一页—— 空白。 后面，是整整齐齐的空白页。 故事，戛然而止。 “啊——” 姜淑君发出一声懊恼的低呼，那种感觉，就像百米冲刺到了终点，却发现前面是万丈悬崖，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来，痒得钻心。 她猛地抬头，对上蒋明夜那双含笑的眼眸。 那眼神里带着洞悉一切的促狭，仿佛早就预料到了她的反应。 “后面呢？红皇后抓住她了吗？那些纸牌仆人怎么样了？”她一连串地发问，语气急切。 蒋明夜的嘴角噙着懒洋洋的笑意，慢悠悠地吐出三个字：“后面啊……” 他故意拉长了声音，欣赏着班主任脸上那罕见的急切与期待。 “放心吧，老师。后面的故事，我会尽快写完的。” 姜淑君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脸颊微微一热，她清了清嗓子，恢复了老师的端庄。 但她眼底的火热却丝毫未减。 她将笔记本小心翼翼地合上。 “这是一部完整的、拥有惊人世界观的童话！” 她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质量太高了！我甚至觉得直接拿去出版都绰绰有余！我立刻拿去给我表姐看，不，我直接发给她，她一定会疯的！” 新的一周开始。 周一清晨，金曲音乐工作室的会议室内，气压低得能拧出水来。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明媚的阳光，室内却像是笼罩着一片散不去的乌云。 市场部的小艾站在投影幕布前。 “根据上周最新的市场数据反馈，洛神传媒的王牌，洛天王的新专辑，销量断崖式下跌。主打的三首歌，市场评分持续走低。” 投影上，是三条断崖式下跌的曲线图，触目惊心。 “市场反馈的主要负面评价，集中在没有新意，旋律同质化严重，典型的口水歌，以及曲风混乱，不伦不类。” 小艾每念出一个词，主编陈秋艳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小艾硬着头皮切换了下一页PPT，“他们公司的新人枚琳，上周发布的线上单曲，三首歌《被风吹过的夏天》、《同桌的你》、《青春纪念册》，全部冲上了新歌榜前十。” “听众反馈非常积极，甚至有大量评论认为，应该让枚琳直接取代洛天王……” “够了！” 坐在主位上的总编林爱民终于沉声打断了汇报。 他看了一眼身旁脸色铁青，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里的陈秋艳。 会议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副主编田恬是个会察言观色的，她看了一眼林爱民，立刻将炮火对准了陈秋艳。 “秋艳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王野可是你一手带出来的王牌作曲人，他的歌怎么会差到这种地步？” 林爱民端起茶杯，吹了吹热气，没有作声。 他心里跟明镜似的，王野交上来的歌，要经过层层审核。 可在座的这些编辑，哪个愿意得罪她陈秋艳？ 她说是好歌，下面的人谁敢说个不字？ 这件事，在座的有一个算一个，谁都别想把责任撇干净！ 第51章 不出意外，他就是保送生 陈秋艳被田恬当众质问，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猛地将矛头转向了角落里一直沉默不语的袁林。 “当初不是林总编你让袁林辅助我带王野的吗？现在出了问题，他难道没有责任？袁林，你说说，你是怎么辅助的？！” 锅就这么硬生生地甩了过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与世无争的老好人身上。 袁林缓缓放下手中的保温杯，发出“砰”的一声轻响。 他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神不再是往日的温吞，而是带着冷意。 他叹了口气，像是对这办公室政治的无奈。 “我早就提过，不要让王野盲目去改曲风。他原本的流水线风格虽然缺少惊喜，但功底扎实，市场接受度稳定，起码不会出错。” 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 “是陈主编你，非说那种风格过时了，逼着王野去创新，去写一些他根本不擅长的东西。” “你胡说！”陈秋艳瞬间炸毛，“那是他自己没能力！写不出来就是写不出来！废物一个！” “废物？” 会议室里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其他编辑纷纷皱眉，不敢置信地看着陈秋艳。 有这么骂自己手下王牌的吗？这简直是把人往死里踩！ 袁林那张平日里总是挂着和善笑容的脸，此刻彻底冷了下来。 他发出了一声极轻、却又极具分量的冷哼。 “王野原本的抒情慢歌风格，在国内至少是第一梯队。是你，非要他去模仿海外那些电子快歌，硬生生把他最擅长的旋律感给改没了，才弄出这种不伦不类的东西！” 袁林的声音陡然拔高，目光如剑，直刺陈秋艳。 “他不是没能力，他是被你毁了名声！” 会议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所有人的呼吸都下意识地停滞了。 陈秋艳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她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手指着袁林，嘴唇哆嗦着，尖锐的声音几乎要刺破众人的耳膜。 “你血口喷人！袁林，你算个什么东西，敢这么跟我说话？！” 她气得浑身发抖，平日里维持的体面与优雅荡然无存，只剩下歇斯底里的狼狈。 “够了。” 一直沉默不语的总编林爱民，终于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却像重锤一样砸在每个人的心头。 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现在不是追究谁对谁错的时候。当务之急，是怎么跟洛神传媒交代，怎么挽回这次的损失。” 林爱民的目光扫过全场，最终定格在陈秋艳身上。 陈秋艳像是被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顺着台阶下，强压着怒火，整理了一下仪容，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林总说的是。我觉得，可以让王野立刻调整，恢复他以前最擅长的抒情曲风，再为洛天王量身打造一首主打歌，一定能……” “不必了。” 林爱民冷冷地打断了她。 他靠在椅背上，十指交叉。 “王野的上限就在那儿，他的流水线作品，市场已经审美疲劳了。再拿同样的东西去糊弄洛神，你觉得他们会买账吗？” 这番话，直接判了王野的死刑，也彻底堵死了陈秋艳最后的退路。 她的脸色由红转白，难看到了极点。 就在这时，一直冷眼旁观的袁林，忽然微微一笑。 他扶了扶眼镜，慢悠悠地伸出手指，指向投影幕布上那几条逆势上扬的红色曲线——那是新人枚琳的单曲数据。 “林总，田副主编，各位，”他的语气恢复了往日的温和，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从容，“现成的答案，不就在屏幕上吗？”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过去。 袁林不疾不徐地继续。 “这三首歌的作曲人，是张晓晓那边推过来的。之前陈主编一直担心对方年纪太小，作品不稳定，所以压着没用。” 他看了一眼面色铁青的陈秋艳，笑意更深。 “但现在看来，《被风吹过的夏天》的清新，《同桌的你》的怀旧，《青春纪念册》的流行感，风格成熟多变，旋律抓耳，充满了灵性。这不正是我们现在最需要的，也是洛神传媒最需要的创新吗？” 这番话，说得在情在理，又暗中将了陈秋艳一军。 你不是要创新吗？真正的好作品在你面前，你却视而不见。 副主编田恬秀眉微蹙，提出了一个现实的问题。 “可我听说，这个作曲人，他不是还有一个多月就要高考了吗？这个节骨眼上，他有精力接这种大项目吗？别到时候影响了学业，也耽误了我们的合作。” 这的确是个问题。 会议室里再次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陈秋艳眼中闪过希冀，刚想开口附和。 “这个各位不用担心。” 一个清脆悦耳的女声从会议室门口传来。 众人回头，只见张晓晓抱着一台笔记本电脑，笑意盈盈地走了进来。 显然是接到了袁林的通知，特意赶来的。 她将电脑放在桌上，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林爱民脸上。 “就在上周，他已经拿到了清大‘文学杯’的特邀赛邀请函。” 她顿了顿，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 “我们刚咨询过，以他新概念一等奖的资历和这次特邀的含金量，不出任何意外的话……” 她微微一笑，红唇轻启，吐出几个让全场倒吸一口凉气的字。 “他就是保送生。” “哗——” 会议室里一片哗然。 保送清大？！ 这个信息，比他写出三首爆款金曲还要让人震惊！ 陈秋艳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脸上最后一点血色也褪得干干净净。 她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林爱民眼中精光一闪，猛地一拍桌子。 “好！太好了！” 他站起身，不容置疑地宣布。 “就这么定了！袁林，你和田恬立刻成立专项小组，全力跟进。晓晓，你负责沟通。我们金曲工作室，这次要主推这个作曲人，把他打造成我们新的王牌！” 第二天一早，江城一中高三（七）班的教室里，气氛异常热烈。 蒋明夜刚踏进教室门，就被吴涛一把拽了过去。 吴涛手里举着一本最新版的《萌芽》杂志，激动得满脸通红，声音都变了调。 “我的天！明夜，你快来看！你上热搜了，虽然是小范围的，但真的火了！” 他指着杂志上那篇用加粗黑体字标注着“‘新概念作文大赛’一等奖获奖作品”的标题——《地球上最后一个人类》。 作者：蒋明夜。 第52章 你是去韩国做了换头术吗？ “不止是杂志！你看论坛，还有微博，好多人都在讨论你这篇文章！” 吴涛划拉着手机屏幕给蒋明夜看，“有人说你是天才，这脑洞简直绝了！也有人抬杠，说你的文笔故弄玄虚，悬疑感根本不够，吵得可凶了！” 周围几个同学也围了过来，七嘴八舌。 “蒋明夜，你这作文写得真牛！我看了三遍才看懂！” “我觉得结尾有点仓促，要是再多写点就好了。” “管他呢，反正能拿一等奖就是大佬！” 面对这些嘈杂的议论，蒋明夜只是淡淡一笑。 他并不在意这些褒贬不一的评论。 有争议，才代表有热度。 更重要的是，在这些或崇拜、或嫉妒、或好奇的目光与讨论中，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股微弱但绵长的情绪力量，正通过无形的网络和现实的议论汇聚而来。 它们悄无声息地融入他的四肢百骸，滋养着他体内那属于九尾狐的传承血脉。 那种感觉，就像久旱的土地得到了甘霖的浸润，舒泰而隐秘。 力量，正在一丝一缕地增长。 “嘿。” 就在这时，身旁的同桌肖磊用手肘轻轻戳了戳他的胳膊。 蒋明夜转过头，看到肖磊正朝前排的方向努了努嘴，脸上带着看好戏的笑意。 蒋明夜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只见前排，以及斜前方的几个女生，正聚在一起，看似在低头看书，实则眼角的余光频频向他这边瞟来。 她们压低了声音，交头接耳，不时发出一两声极力压抑的轻笑，当察觉到蒋明夜的目光时，又猛地转回头去，脸颊上却飞起两抹动人的红晕。 在蒋明夜身上凝聚的，是一场无声的风暴。 而风暴的中心，往往是诡异的平静。 只有风暴边缘的人，才会被吹得东倒西歪。 孟琪就是其中一个。 她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目光却像被磁石吸住，死死地钉在那个被人群簇拥的身影上。 什么都没说，可心里早已翻江倒海。 她身边的几个女生早已按捺不住，压低了声音，用气声交换着彼此的震惊。 “天，他是不是又长高了？怎么感觉最近跟抽条似的？” “你看他的脸……皮肤是不是变好了？以前没这么白吧？” “是眼睛！你们看他的眼睛，真的特别好看。就是头发太长了，乱糟糟的，有点邋遢，要是剪一下肯定……” 议论声像蚊蚋，嗡嗡地钻进孟琪的耳朵。 她猛地低下头，假装整理书本，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刚才蒋明夜那双淡然扫过来的眸子。 清澈，深邃。 那不是一个十八岁少年该有的眼神。 该死的，为什么自己会觉得……有点心跳加速？ 晚自习后，教学楼的人流渐渐散去，空气里弥漫着夏夜独有的燥热。 姜淑君提着两份打包好的外卖，在学校后花园的石凳上找到了蒋明夜。 “喏，犒劳我们的大才子。” 她将其中一份冒着热气的黄焖鸡米饭推过去，自己则打开了那份蔬菜沙拉，眼眸弯弯。 “张晓晓那边来消息了，”她一边小口吃着，一边轻快地开口。 “你那本《爱丽丝梦游仙境》，金曲杂志的读物部门决定收了，而且打算直接开新栏目给你做长期连载。” 蒋明夜扒饭的动作顿了顿，抬起眼。 “不止如此，”姜淑君的兴致显然很高，她放下叉子，身体微微前倾，“为了配合第一期连载，他们想给你做一个深度的作家访谈，配上照片，作为主打推荐。所以我有个提议。” 她的目光落在了蒋明夜额前那长得有些遮眼的刘海上。 “为了访谈上镜效果，我觉得你应该去打理一下个人形象。最起码，先把头发剪了。” 蒋明夜闻言，摸了摸自己确实有些杂乱的头发，无所谓地点点头。 “好。” 一个字，干脆利落。 他这种乐得清闲的态度，反而点燃了姜淑君的热情。 她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养成游戏，眼睛都在发亮。 “就这么定了！我帮你参考一下，买几身合身的衣服，搭配一下风格！你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穿搭很重要！” 周六下午，半天假刚开始，姜淑君便雷厉风行地拉着蒋明夜出现在市中心最高档的商业广场。 第一站，就是一家装潢极具艺术感的私人造型工作室。 接待他们的首席造型师，一个留着小胡子、气质略带不羁的男人，自称托尼。 他围着蒋明夜转了两圈，啧啧两声，眼神毒辣。 “底子是顶级的，就是被一块破布给蒙住了。” 在姜淑君期待的目光下，托尼没有多言，直接将蒋明夜按在了座位上。 剪刀在灯光下翻飞，发出清脆的声响，碎发如黑色的雪，簌簌落下。 清洗、吹干、塑形……一套流程行云流水。 当托尼拿开最后一条毛巾，让蒋明夜面向镜子时，连他自己都愣了一下。 但反应最剧烈的，是站在一旁的姜淑君。 她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镜子里的人，还是蒋明夜，又仿佛完全不是。 过长的刘海被剪裁成利落的碎发，露出了光洁饱满的额头和挺直的眉骨。 那张脸的轮廓彻底清晰起来，每一分线条都像是被造物主精心雕琢过，精致得毫无瑕疵。 最惊人的是那双眼睛。 原本被刘海遮掩的狐狸眼，此刻完全暴露在空气中。 眼尾微微上挑，眼瞳漆黑如墨，当他静静地看过来时，便带着一种天生的疏离与清冷，可眼波流转间，又仿佛藏着能勾魂摄魄的微光。 这几个月的滋养，不仅让他的身高猛地窜了一截，身形也变得挺拔结实，褪去了原主残留的瘦弱与苍白，脸色红润，整个人透着一股蓬勃的生命力。 清冷与魅惑，少年感与超越年龄的沉稳，在他身上达成了一种矛盾而致命的和谐。 姜淑君感觉自己的脸颊在一瞬间烧了起来，心跳毫无征兆地漏掉一拍。 她狼狈地移开视线，故作镇定地干咳一声。 “咳……挺，挺好的。” “何止是好？”托尼显然对自己的作品极为满意，正准备开始滔滔不绝地推销护发套餐。 “我们该去买衣服了！” 姜淑君不等他说完，立刻抓住蒋明夜的手腕，几乎是把他从店里“拖”了出去。 掌心传来的，是少年独有的、温热而坚实的触感。 周一。 高三（七）班的早读课，在蒋明夜踏入教室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喧闹的读书声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数十道目光齐刷刷地投射过来，凝聚成实质，充满了毫不掩饰的震惊。 “我……靠！” 吴涛第一个怪叫着冲了上去，一双爪子就要往蒋明夜的头发上摸。 “你小子是去韩国做了换头术吗？！” 第53章 你这是老天爷追着喂饭吃 他身后的肖磊，嘴里叼着的肉包子“啪嗒”一声掉在桌上，眼睛瞪得像铜铃，半天没合上嘴。 蒋明夜面无表情，抬腿就是一脚，精准地踹在吴涛的屁股上，把他踹得一个趔趄。 “滚。” 吴涛也不生气，揉着屁股嘿嘿直笑，几个人顿时又笑闹成一团。 而教室的另一边，女生们的反应则激烈得多。 压抑的惊呼声和倒抽冷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他……他居然这么帅的吗？” “我的妈呀，这还是我们认识的那个蒋明夜吗？这颜值直接可以C位出道了吧！” “孟琪你快看啊！我就说他眼睛好看，现在剪了头发……啊啊啊我不行了！” 几个女生激动地拽着孟琪的胳膊，后者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她看着那个在晨光中身形挺拔、眉眼清俊的少年，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最终，她在同伴们灼热的目光中猛地站起身。 “我……我去趟厕所。” 她几乎是落荒而逃。 几个女生面面相觑，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哦，对了，孟琪现在是蒋明夜的头号黑粉来着。 接下来的几天，蒋明夜彻底成了江城一中的焦点人物。 无论他走到哪里，都能收获无数探究、惊艳、崇拜的视线。 这些情绪，正源源不断地化为最精纯的养分，让他体内的力量日益充盈。 他用了几天时间，才渐渐适应了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 这场无声的风暴，在席卷了江城一中整整三天后，终于显露出疲态。 学生们的好奇心终有尽头，再惊艳的容颜，看久了也总会习惯。 生活似乎重归正轨，除了课间走廊上依旧挥之不去的、那些灼热的视线。 直到周四的最后一节自习课下课铃响。 姜淑君的身影，准时出现在了七班的后门口。 她没有进来，只是倚着门框，冲蒋明夜招了招手，眼角的笑意温柔而明亮。 “走吧，我们的大作家，今天可是你重要的日子。” 一辆黑色的商务车早已等在校门外的僻静角落，车身上印着一个奇幻风格的logo——《奇幻冒险》。 这是金曲杂志社旗下，专门负责作家访谈与IP推广的王牌节目组。 车门拉开，一股混杂着皮革与高级香氛的气息扑面而来。 姜淑君率先坐了进去，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别紧张，”车子平稳地驶入车流，她看着身旁沉默的少年，声音里带着她自己都未察觉的紧绷。 “就是简单的聊聊天，拍几张照片，我已经跟张晓晓姐确认过了，问题都很常规，不会为难你。” 她絮絮叨叨，像个送孩子第一次上考场的母亲。 蒋明夜却始终没有回应，只是靠着窗，脸色在划过的路灯光影下，显得有些过分的苍白。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姜淑君终于察觉到不对劲，伸手探向他的额头。 没有发烧。 “没事，”蒋明夜的声音有些发虚，他转过头，扯了扯嘴角，“早上起晚了，没来得及吃早饭。” 低血糖。 姜淑君的心猛地一揪，几乎是手忙脚乱地翻遍了自己随身的小背包，在各种教学资料和一支红笔之间，终于摸出一个小小的、圆滚滚的东西。 一颗小白兔奶糖。 “快，先吃个糖垫一下。” 她飞快地剥开那层薄薄的糯米纸，将那颗散发着浓郁奶香的糖果递到他嘴边。 动作一气呵成，带着不容置喙的关切。 温热的指尖不经意间擦过他的唇角。 蒋明夜的身体瞬间僵住，那双深邃的狐狸眼，第一次浮现出些许愕然。 姜淑君的脸颊腾地一下热了，飞快地收回手，视线飘向窗外，心跳如擂鼓。 车厢内的空气，在这一刻变得粘稠而暧昧。 他默默地含住那颗糖，甜腻的奶味在舌尖化开，一股暖流顺着食道滑下，驱散了胃部的空虚与眩晕。 也驱散了那一瞬间，心底泛起的、陌生的涟漪。 拍摄地点位于市中心的金曲传媒大厦，安保森严。 车子直接驶入地下车库，一名干练的女性工作人员早已等候在此，恭敬地递上两张临时工作牌。 “姜老师，蒋同学，这边请。” 休息室是独立的，宽敞明亮。 一名妆容精致的女化妆师早已准备就绪，她看到蒋明夜的瞬间，眼睛就亮了。 “来，坐。” 她引着蒋明夜在镜前坐下，一边打开化妆箱，一边啧啧称奇。 “小弟弟，你这底子……简直是老天爷追着喂饭吃啊。” 她的手指轻轻拂过蒋明夜的眉骨，又捏了捏他的下颌线，眼神像是在欣赏一件稀世珍品。 “就是……肤色有点暗沉，不像这个年纪该有的气色，不过没关系，姐给你调亮一点，保证上镜完美无瑕。” 半小时后。 当化妆师放下最后一支刷子，满意地拍了拍手。 蒋明夜抬眼望向镜中。 镜中的人，五官轮廓深邃分明，皮肤白皙细腻得看不到一丝毛孔。 那双狐狸眼在精心勾勒的内眼线下，更显得魅惑逼人，眼波流转间，仿佛能将人的魂魄都吸进去。 完美得不似真人。 蒋明夜心中并无波澜。 他清楚，这不是化妆的功劳。 这是那传承自九尾血脉的，对凡俗生灵最原始、最致命的吸引力，正在通过这些崇拜与惊艳的目光，重塑着这具凡胎。 “蒋同学，准备好了吗？” 休息室的门被推开，一个笑容可掬的年轻男人走了进来，他是这次访谈的主持人，小陆。 他手里拿着一份台本，快速地和蒋明夜对了下流程和问题范围，言语间满是安抚。 “别担心，我们都知道你还是学生，主要聊聊你的创作灵感和那篇《爱丽丝梦游仙境》就行，放轻松。” 确认无误后，小陆便让他独自休息，准备下一个环节。 蒋明夜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有些无聊。 他起身，打算去趟卫生间。 水流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响，带着几分冷清。 他正对着镜子整理衣领，身后，一个油滑而又透着几分急切的声音钻入耳中。 “蒋明夜？” 他动作一顿，缓缓回头。 一个头发梳得油亮，穿着一身不太合身的名牌西装，眼神精明中透着焦虑的中年男人，正站在不远处，一脸震惊地看着他。 常平。 原身那个唯利是图、把他当成摇钱树的经纪人。 第54章 你想要什么，都可以谈 常平的眼珠子几乎要瞪出来，他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蒋明夜，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眼前这个少年，身形挺拔，气质清冷，那张脸俊美得让他这个见惯了娱乐圈帅哥的人都感到一阵心悸。 这哪里还是那个阴郁瘦弱，除了脸能看之外一无是处的小偶像？ 蒋明夜的眼神冷了下去。 对于这个人和他背后的星光传媒，他没有一丝一毫的好感。 “有事？” 他的声音没有温度。 常平从震惊中回过神，立刻堆起一脸谄媚的笑。 “哎呀，明夜啊，好久不见，你这是……越来越帅了啊！我刚才差点都没敢认！” 他想上前套近乎，却被蒋明夜一个冰冷的眼神钉在原地。 “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聊聊？”常平搓着手，语气热切。 蒋明夜扯了下嘴角，弧度讥诮。 “没空。” 说完，他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 常平急了，一步跨上前拦住他。 “明夜，公司的事，你监护人……你那个大伯，没跟你提吗？” 常平是真的急。 上次他跟蒋东华那个老家伙谈续约，那边狮子大开口要十万签字费，好不容易谈妥了。 后来再打电话，对方就不耐烦，最后直接破口大骂。 他手上又没有蒋明夜的联系方式，几乎以为这棵好不容易有点翻红苗头的苗子就要黄了，没想到今天居然在这里撞见！ 蒋明夜眼皮都没抬一下，面不改色地开始编织谎言。 “提了。” “他说，让我安心高考，别再想那些有的没的。” “什么？！”常平的音调瞬间拔高，他根本不信，“他不可能这么说！他……” 他差点把蒋东华等着拿十万块钱续命的事给秃噜出来，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那老家伙是什么货色，他一清二楚！ 常平的脑子飞速运转，立刻换上了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花言巧语张口就来。 “明夜啊，你别听你大伯的，他懂什么！你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你看看你现在的人气，只要你点头，公司立刻给你最好的资源倾斜！S级的合约！洛天王那个级别的！你想要什么，我们都可以谈！” S级的合约？ 蒋明夜冷冷一笑。 “常经纪人，我没记错的话，一个月前，公司还在讨论怎么跟我解约最省事吧？” 他精准地刺破了常平虚伪的吹捧。 “现在突然变得这么热情，是因为什么？哦，”他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点了点自己光洁的下颌，那双狐狸眼中的讥诮几乎要溢出来，“是因为这张脸，又变得值钱了？” 常平的笑容僵在脸上，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不不不，明夜，你误会了，公司一直都很看好你……” “是吗？” 蒋明夜打断了他，步步紧逼，“那LCY组合被人全网黑的时候，公司的公关在哪里？连几个营销号的脏水都处理不干净，你现在跟我谈S级资源？” 他每问一句，常平的脸色就白一分。 这些话，字字诛心，每一句都戳在他从业生涯的痛点上。 星光传媒就是个草台班子，外强中干，他比谁都清楚。 “我……”常平语塞，喉咙里像是被棉花堵住。 “我马上就要高考了。” 蒋明夜最后看了他一眼，眼神平静，“就算考得再差，也比在你们那艘快沉的破船上，有前途得多。” 他收回视线，再不看那个呆若木鸡的男人，转身，迈步。 “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常经纪人。” 留下的最后一句话，彻底砸碎了常平所有的幻想和侥幸。 回到休息室，一股温暖的食物香气瞬间驱散了萦绕在他周身的寒意。 姜淑君正有些焦急地坐在沙发上，看到他进来，立刻站起身，将一个纸袋递了过来。 “快趁热吃，我下去给你买了豆浆和三明治。胃不好还空着，像什么话。” 她的语气里带着嗔怪，眼神里却是藏不住的关切和……怜爱。 蒋明夜接过那杯温热的豆浆，暖意从指尖瞬间蔓延到四肢百骸。 他低头喝了一口，浓郁的豆香混合着一丝丝甜，熨帖着他空空如也的胃。 他知道，在姜淑君眼里，自己大概就是一个身世可怜、倔强又让人心疼的弟弟。 这种纯粹的、不掺杂任何利益的关心，对他两世的灵魂而言，都是陌生的奢侈品。 他心中无奈，却也贪恋这份暖意。 或许，当个“可怜的弟弟”，也不错。 就在这片刻的温情中，门被轻轻敲响。 “蒋同学，准备好了，该您了。” 工作人员探进头来，恭敬地提醒。 摄影棚内灯火通明，数台摄像机对准了中央的白色沙发。 主持人小陆已经就位，看到蒋明夜，他立刻露出一个职业化的、令人安心的笑容。 “来，这边坐。” 两人简单地对了下流程，小陆的声音温和又专业，有效地缓解了初次上镜的紧张感。 随着导演一声令下，访谈正式开始。 “欢迎大家收看本期的《奇幻冒险》，今天我们请到了一位非常特别的嘉宾，他就是我们最新一期杂志的封面人物，也是《爱丽丝梦游仙境》的作者——蒋明夜同学！” 开场白之后，小陆抛出的问题都十分常规，围绕着校园生活和学习压力。 蒋明夜对答如流，他的回答谦逊而得体，既展现了一个优等生的从容，又不时地传递出积极向上的价值观，完全符合节目组想要的“正能量学霸”人设。 小陆眼神赞许，这个少年比他预想的还要上镜，还要会说话。 “那么，能和我们聊聊，是什么样的契机，让你创作出《爱丽丝梦游仙境》这样一篇充满奇幻色彩的童话故事呢？” 这是一个引导性的问题，小陆期待着一个充满文艺气息的回答。 然而，蒋明夜却只是坦然地迎着镜头，平静地吐出两个字。 “稿费。” 演播厅内有那么一瞬间的死寂。 小陆脸上的笑容出现了一刹那的龟裂，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因为……生活比较拮据，我需要收入来源。” 蒋明夜补充道，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很好。 这完全不在台本的预料之内！ 小陆的大脑飞速运转，他查过蒋明夜的资料，过气偶像，家境普通，但没想到会是拮据到需要靠稿费生活的地步。 “抱歉，我可能……” “没什么不能说的。” 蒋明夜仿佛看穿了他的窘迫，主动解释，“我父母很早就去世了，我是在孤儿院长大的。” 第55章 来来来，开黑开黑！ 一石激起千层浪。 小陆彻底愣住了，他再也不敢往下深挖，生怕触碰到对方的伤疤。 他连忙将话题拉回作品本身。 “原来是这样……那看来，你的成长经历，一定赋予了你与众不同的观察视角。是不是因为经历过一些……不那么好的事情，所以才更向往一个美好的幻想世界呢？” 他试图用一种悲情又励志的口吻来包装这个故事。 蒋明夜却微微一笑，那笑容干净剔透，驱散了故事背景带来的阴霾。 “很多人都这么觉得。我确实经历过一段很长很长的、孤立无援的时光，那时候，幻想是我唯一的避难所。我会在脑子里构筑各种各样的世界，来让自己好过一些。《爱丽丝》就是其中一个梦。” 他的坦诚让小陆都为之动容。 “真是非常有想象力的排解方式。”小陆顺着他的话，带着几分同情继续。 “但我不觉得这很悲惨。” 蒋明夜话锋一转，目光清亮而坚定，“相反，我觉得很幸运。因为那些经历，让我体验到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人生，看到了不一样的风景。” 没有卖惨，没有自怨自艾。 那份超乎年龄的通透与强大，透过镜头，瞬间攫住了所有人的心。 小陆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点，他知道，这才是今晚访谈最大的爆点。 他迅速调整思路，抛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我们都知道，你前不久刚刚获得了‘新概念’作文大赛的省赛一等奖，据说，那是一篇科幻小说？” “是的。”蒋明夜点头承认。 “看来你很喜欢尝试不同风格的写作？” “嗯，”蒋明夜的眼中闪烁着一种名为野心的光芒，“我给悬疑杂志《推理未来》也投了几篇稿子。” 他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露出了一个属于十八岁少年的、带着些许青涩的笑容。 “不过，他们还没给我回信。” 摄影棚内短暂的静默，被主持人小陆的笑声打破。 他眼中闪烁着挖掘到宝藏的光芒，将话题巧妙地引向了更深处。 “从天马行空的童话，到硬核的科幻悬疑，看来你的想象力没有边界。是什么让你在《爱丽丝梦游仙境》之后，又创作了《地球上最后一个人类》这样截然不同的故事？” 蒋明夜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沙发扶手的皮革纹理，那双狐狸眼在聚光灯下，仿佛蕴藏着比星空更深邃的秘密。 “或许……都是一种逃离吧。” 他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麦，“《爱丽丝》是逃向一个缤纷绚烂的乌托邦，而《最后一个人类》，是逃向极致的孤独，去审视当人性剥离掉所有社会属性后，还剩下什么。” 这番话，远超一个十八岁少年该有的深度。 小陆心头一凛，他意识到，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学霸，而是一个拥有沧桑灵魂的思考者。 “那你今年……是下个月就满十八岁了吧？真正意义上的零零后。” 小陆切换了一个更轻松的话题，试图拉近与观众的距离。 “是的。” “现在很多人都在讨论‘零零后的困境’，作为身在其中的一员，你怎么看？” 蒋明夜闻言，竟低低地笑了一声。 那笑声清朗，带着洞穿世事的戏谑。 “困境？我想，每一代人都有自己的困境。六零后要面对饥饿，八零后要冲破思想的桎梏，九零后在理想与现实的夹缝中挣扎。” 他的目光直视镜头，仿佛在与屏幕前的每一个人对话。 “我们这一代，或许最大的困境就是信息爆炸和无处不在的比较。但换个角度看，这也是前所未有的机遇。” 他摊开手，姿态从容，“既然无法对抗一个时代，那就拥抱它，利用它。发达的互联网，可以是吞噬你的巨兽，也可以是你扶摇直上的翅膀。” 掷地有声。 演播厅里，连导播都忘了切镜，所有人都被这番超越年龄的通透见解所震撼。 小陆深吸一口气，眼中的赞许几乎要溢出来。 “说得太好了！”他由衷地鼓掌，“扶摇直上的翅膀！希望你的未来，也能像你所说的那样，乘风而起！” 他站起身，面向镜头，用激昂的声调为这次访谈画上句点。 “感谢蒋明夜同学带给我们的精彩分享！也请各位读者期待，从下一期开始，我们《奇幻冒险》杂志将独家连载《爱丽丝梦游仙境》的后续篇章！我们下期再见！” “CUT！” 导演一声令下，棚内的灯光柔和下来。 录制，结束了。 周末，江城，某个中档小区的居民楼里。 “来了来了！”吴涛像只猴子似的从沙发上蹿起来，一把抢过遥控器，将电视频道调到了江城卫视。 他早就和蒋明夜肖磊约好，今天来吴涛家，一起见证他“电视首秀”的历史性时刻。 门铃声响起。 “妈！我同学来了！”吴涛光着脚丫子就冲去开门。 门一开，一股饭菜的香气混合着家的味道扑面而来。 吴母系着碎花围裙，脸上带着热情的笑容。 “哎哟，是明夜和肖磊啊，快进来快进来！” “阿姨好。”蒋明夜和肖磊异口同声，乖巧得像两只小绵羊。 蒋明夜的目光落在吴母身上，嘴角微微上扬，那双狐狸眼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阿姨，您今天真漂亮，这条围裙跟您真配。” 一句简单不过的夸赞，从他嘴里说出来，却带着一种令人无法抗拒的真诚和暖意。 吴母顿时笑得合不拢嘴，脸颊都泛起了红晕：“哎哟，这孩子，嘴真甜！” 她端来早就准备好的水果和饮料，热情地招呼着，“快坐快坐，别客气，就跟在自己家一样！” 节目是晚上七点档，还有一个多小时。 “来来来，开黑开黑！”吴涛兴奋地搓着手，打开了客厅那台巨大的曲面屏电视，熟练地连上游戏主机。 “我跟你们说，我爸妈平时都不让我玩这个，今天托了明夜的福，总算能名正言顺地爽一把了！” “得了吧你，就你那水平，别把我们带沟里去。”肖磊毫不留情地吐槽。 “嘿！你个死面瘫，说谁菜呢！” “谁应说谁。” “靠！明夜，上！今天必须让这小子知道，谁才是野区霸主！” “你们俩先争，我负责带飞。”蒋明夜懒洋洋地拿起手柄，唇角带着笑意。 客厅里，瞬间充满了少年们中气十足的叫嚷和互相嘲讽的笑骂声。 第56章 明夜，你上电视比真人还好看 “嗡嗡嗡——” 游戏手柄在吴涛手里剧烈震动，屏幕上是他操控的角色被一套连招带走的黑白画面。 “靠！肖磊你个老六！说好的一起冲，你卖我！” 吴涛把手柄往沙发上一扔，气得直跳脚。 肖磊推了推眼镜，一脸无辜，“战术性撤退，懂？” 蒋明夜在一旁笑得不行，顺手递了瓶可乐过去，“行了，别菜鸡互啄了，你妈快做好饭了。” 吴涛的家，是标准的三室一厅，不算奢华，却处处透着烟火气的温馨。 墙上贴着吴涛从小到大的奖状，虽然大部分都是“运动会参与奖”之类。 吴母端着一盘切好的西瓜从厨房走出来，脸上的笑容像花儿一样绽开。 “快来快来，阿姨刚切的，冰镇的！” 蒋明夜立刻站起身，嘴比蜜甜，“谢谢阿姨！阿姨你这手艺不去开私房菜馆真是屈才了，我在房间就闻到香味了！” 吴母被哄得心花怒放，嗔怪地拍了他一下，“就你嘴甜！快吃快吃，看你这孩子瘦的。” 她又转向自己儿子，瞬间变脸，“你看看人家明夜，再看看你，整天就知道打游戏！还不快去帮我端菜！” 肖磊在旁边闷笑，眼神里却滑过羡慕。 他的父母常年在外地做生意，家里总是冷冷清清，这种夹杂着唠叨的温暖，对他而言，是遥不可及的奢侈。 蒋明夜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里那块属于前世总裁的坚冰，似乎又融化了一角。 五点半，门锁“咔哒”一响，吴涛的父亲回来了。 一个身材微胖，面相憨厚的男人，看到客厅里三个脑袋凑在一起打游戏，非但没生气，反而大手一挥。 “玩！今天好好玩！我儿子难得有正当理由把同学请回家！” 没多久，一桌丰盛的晚宴就摆好了。 红烧肉油光锃亮，清蒸鲈鱼鲜气扑鼻，番茄炒蛋金红诱人，还有一大锅热气腾腾的排骨汤。 蒋明夜看着这一桌子菜，心里清楚，这绝不是临时起意，吴阿姨恐怕从中午就开始准备了。一股暖流无声地淌过心田，两世为人，他第一次体会到这种名为“家”的温度。 饭桌上，吴父开了瓶啤酒，吴母立刻瞪眼，“就一杯啊！你那血压！” 吴父嘿嘿一笑，给自己满上，又给三个少年倒了饮料。 “明夜啊，”吴父喝了口酒，满脸红光，“我听我们家这臭小子说了，你上杂志了，还拿了什么作文大奖？好样的！有出息！” 他话锋一转，筷子一指吴涛，“你给老子学着点！一天到晚除了吃就是睡，哪样行？” 吴涛嘴里塞满了红烧肉，含糊不清地抗议，“我……我体育行……” 一桌人顿时哄笑起来。 这顿饭，吃得格外热闹，也格外舒心。 饭后，吴父吴母很识趣地回了房间看自己的电视，把客厅这个主战场留给了少年们。 吴涛一个饿虎扑食，抢到遥控器，将频道调到了江城卫视。 “七点！七点！马上就到了！” 他双眼放光，比自己要上电视还兴奋。 沙发上，三个少年挤作一团，目光灼灼地盯着屏幕，等待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千万人的视野之中。 七点整，江城卫视的台标动画结束，熟悉的《奇幻冒险》片头曲响起。 屏幕上，首先出现的是主持人小陆那张充满亲和力的笑脸，紧接着，镜头切到了坐在他对面的少年。 “卧槽！” 吴涛一个鲤鱼打挺，从沙发上弹了起来，整个人几乎贴到了电视屏幕上，指着画面里的人影，激动得语无伦次。 “帅！太帅了！明夜，你小子怎么上电视比真人还他娘的好看！” 肖磊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电视的光，他难得没有吐槽，只是眼中同样闪烁着难以言喻的光彩。 电视里的蒋明夜，穿着节目组准备的白色休闲衬衫，领口微敞，露出一小片精致的锁骨。 柔和的棚拍灯光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那双狭长的狐狸眼在高清镜头下，仿佛盛满了潋滟的波光，每一次眨动，都带着若有似无的魅惑。 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就自成一幅画卷，将周围的一切都变成了陪衬。 与此同时，江城另一端的高档住宅区。 防盗门“咔哒”一声被钥匙拧开，赵国伟带着一身酒气，脚步虚浮地晃了进来。 “又喝这么多！”妻子连忙上前扶住他，秀气的眉毛拧成一团，“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身体要紧，那些应酬能推就推。” “推？说得轻巧。” 赵国伟不耐烦地摆摆手，将身体的重量都压在妻子身上，含糊地嘟囔，“这年头，纸媒本来就不好干，我不出去跑，难道等着杂志社关门大吉吗？” 他今年四十出头，身为悬疑圈大名鼎鼎的《推理未来》主编，外表风光，内里却全是苦楚。 换好拖鞋，他一抬头，就看到自己上初中的儿子正目不转睛地守在电视机前，一副痴迷的模样。 一股无名火“蹭”地就上来了。 “赵小阳！作业写完了吗！就知道看电视！看的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小白脸！” 他声音洪亮，带着酒后的嘶哑，吓得儿子一哆嗦。 “爸，我作业写完了……”男孩小声地辩解。 “行了行了，”妻子给赵国伟递上一杯温水，嗔怪地瞪了他一眼，“你小声点，别吓着孩子。现在的小孩儿，你不让他看点明星，回头在学校跟同学都聊不到一块去。今天这个好像还挺特殊的，听说是学霸。” 赵国伟哼了一声，终究没再多言，任由妻子把他按在儿子旁边的沙发上。 他烦躁地瞥了一眼屏幕，一个长相过分俊美的少年正侃侃而谈。 好看，确实是太好看了，皮肤白得像瓷，五官精致得找不出任何瑕疵，比他见过的绝大多数明星都要扎眼。 但也仅此而已了。 在赵国伟这种和文字、逻辑打了半辈子交道的人看来，这种漂亮更像是一种没有灵魂的商品。 他看得百无聊赖，正准备起身去洗澡，屏幕里主持人小陆的一句话，却将他死死地钉在了沙发上。 “……听说你这次还获得了新概念作文大赛的一等奖，那篇《地球上最后一个人类》在网上引起了巨大的讨论，真是年少有为啊！” 第57章 他们还没给我回信 《地球上最后一个人类》？ 赵国伟的酒意，瞬间醒了大半。 他猛地坐直了身体，死死盯住电视屏幕。 这篇文章他当然知道！ 最近在他们整个编辑圈子里都传疯了！ 那老辣的文笔，那对人性孤独的极致描摹，那层层反转的悬疑设计，所有人都断言，作者至少是个有几十年阅历的老手。 可现在，电视里告诉他，写出那篇惊艳之作的，就是眼前这个……漂亮得不像话的十八岁少年？ 赵国伟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冲击。 他又坐了回去，这一次，眼神里再无轻视，只剩下审视和探究。 他听到少年用一种清朗又带着戏谑的声线，谈论着“零零后的困境”，谈论着“扶摇直上的翅膀”。 每一句话，都通透得不像一个少年人该有的见识。 访谈的最后，小陆笑着提问：“看来你很喜欢尝试不同风格的写作？” 电视里的蒋明夜闻言，那双狐狸眼微微弯起，对着镜头露出一抹略带无奈的浅笑。 “我给悬疑杂志《推理未来》也投了几篇稿子。不过，他们还没给我回信。” 赵国伟愣住了。 他甚至没听清妻子和儿子在旁边说了什么，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让他脸颊发烫。 《推理未来》！他投了稿！我们还没看到？！ 一个能写出《最后一个人类》的天才作者，向自己的杂志社投了稿，结果却石沉大海！ 这要是被对家杂志社挖走，他赵国伟的名字以后在圈里就是个笑话！ 他“霍”地一下站起身，把妻儿都吓了一跳，也顾不上解释，径直走到阳台，掏出手机，拨通了助理的电话。 电话几乎是秒接。 “喂，主编？” “别废话。” 赵国伟压低声音，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冰冷和锐利，“有个叫‘蒋明夜’的作者投稿，把他所有的稿子尽快审出来！” 他没必要解释太多，可电话那头的助理却瞬间听出了主编语气里前所未有的急迫。 能让主编在周末晚上亲自打电话来要稿，这作者是何方神圣？ 助理不敢有丝毫怠慢，挂了电话，立刻在工作群里发了紧急通知，随即又挨个给负责初审的几个编辑拨了过去。 “查一个叫蒋明夜的投稿！主编亲自要的！谁收到了立刻审出来，明天一早我要看到审稿意见！” 嘈杂的KTV包厢里，炫目的灯球旋转着，震耳欲聋的音乐几乎要掀翻天花板。 编辑方大明正端着酒杯，和几个同行划拳。 “五魁首啊！六六六啊！喝！” 他满脸通红，正要将一杯啤酒灌下肚，口袋里的手机却不合时宜地疯狂震动起来。 “谁啊，这时候打电话，真扫兴！” 他骂骂咧咧地掏出手机，看到来电显示是“主编助理”，手一抖，酒差点洒了。 “喂？小李？这么晚了什么事？”他跑到稍微安静的走廊，扯着嗓子喊。 电话那头传来助理焦急的声音：“方哥！快！你快查查你的投稿邮箱，有没有一个叫‘蒋明夜’的作者！主编刚刚亲自打电话来要，十万火急！” 方大明的心咯噔一下。 主编……亲自要？ 他瞬间酒醒了一半，拒绝了同伴再来一轮的邀请，匆匆找了个角落，用手机打开了自己的工作邮箱。 搜索栏，输入“蒋明夜”三个字。 回车。 一封邮件静静地躺在那里，发送时间是三周前。 发件人：蒋明夜。 附件是三个文档。 《窥伺蓝色的蓝》。 《一朵桔梗花》。 《人间椅子》。 方大明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知道，这么晚能惊动主编助理亲自来夺命连环CALL，这稿子绝对不一般。 他点开了第一个文档，《窥伺蓝色的蓝》。 故事的开篇，有些平淡。 是凶手的第一视角，讲述着他如何迷恋上一个穿着蓝色裙子的女人，如何偏执地窥伺她，最终在扭曲的爱意中犯下罪行。 “又是这种变态独白式的写法，有点老套了……”方大明快速地向下滑动着屏幕，心里略有些失望。 他耐着性子继续看下去，直到警方介入，开始调查，而故事的叙述视角，切换到了一个看似是旁观者的“我”身上。 “我”是一个住在凶手隔壁的颓废小说家，冷眼旁观着这一切的发生。 方大明快速翻阅着，只想尽快看完给个结论。 然而，当他看到故事的最后一行，当那个颓废的小说家“我”，在日记里写下最后一段独白，揭示出自己真实身份的时候—— 方大明猛然一惊，手机差点从他掌心滑落！ 他想到了无数种可能，唯独没有想到这个方向！ 怎么会是他？！ 方大明呼吸一滞，感觉自己像被扼住了喉咙。 他连忙把文档拖回最开头，一个字一个字地，重新看了一遍。 那些他之前认为平淡无奇的凶手独白，那些他觉得啰嗦多余的环境描写，此刻再看，竟全是伏笔！ 他被骗了。 从第一个字开始，就被作者玩弄于股掌之上。 直到看到结尾，他才惊觉，自己错过了多少致命的线索，又是多么愚蠢地踏入了作者精心构建的叙事陷阱。 包厢里震耳的音乐和朋友的欢笑声，在这一刻仿佛离他远去。 方大明的世界里，只剩下手机屏幕上那冰冷的、带着血腥味的文字，和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他强压下心头的震撼，深吸一口气，指尖微颤地点开了第二个文档——《一朵桔梗花》。 开篇的风格骤然一变。不再是第一人称的阴暗独白，而是冷静克制的第三人称，笔触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剖开了城市底层一个肮脏角落的现实。 故事的主角，是一个名叫铃绘的妓女，麻木、美丽，像一朵开在淤泥里的花。 方大明的心情也随之沉了下来。 这篇稿子没有《窥伺蓝色的蓝》那种精巧的叙事诡计，却多了一份直击人心的现实重量。 他仿佛能闻到那廉价出租屋里潮湿的霉味，能看到铃绘在昏黄灯光下，为自己画上精致妆容时空洞的眼神。 第58章 天赋觉醒：青丝如瀑 故事的走向似乎很清晰，无非是红颜薄命，悲剧收场。 然而，当警察发现一具男尸，所有证据都指向一个常客时，铃绘却用一种令人匪夷所思的方式，证明了另一个真相。 那个真相，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方大明的心口。 他不是被骗了，而是被打动了。 为那个看似麻木的女人心底深处，所守护的、那份扭曲却又纯粹的执念。 “好……真是好文笔！”方大明忍不住低声赞叹，眼眶竟有些发热。 “大明！走了走了，下一场！”一个喝得醉醺醺的友人过来拍他的肩膀。 方大明如梦初醒，这才发现包厢里的人已经走得七七八八。 他连忙站起身，脸上带着歉意，“不好意思啊哥几个，我这儿有点急事，先撤了，账我来结！” 他几乎是落荒而逃，婉拒了所有人续摊的邀请，一头扎进夜色里，拦了辆出租车就往家赶。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第三篇稿子。 那个叫蒋明夜的作者，究竟还能给他带来什么样的惊喜？ 回到空无一人的公寓，方大明连灯都懒得全开，径直冲到电脑前，将手机里的第三个文档传了过去——《人间椅子》。 光是这个名字，就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他点开文档，屏幕的白光照亮了他专注而又紧张的脸。 这一次，文风又变了。 是一种极度平淡的口吻，像是在讲述一件稀松平常的日常琐事。 一个相貌丑陋的椅子工匠，因为爱慕一位美丽的女作家，将自己藏进了一张他亲手制作的豪华沙发里，并成功地将这张“人间椅子”送进了女作家的家中。 从那以后，他每天都能感受到女作家的体温，听到她的心跳，闻到她身上的芬芳。 他成了她最亲密的“家具”。 文字不带丝毫感情色彩，只是冷静地陈述着工匠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感。 可正是这种极致的冷静，才让那字里行间渗透出的变态和疯狂，显得愈发毛骨悚然。 方大明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头皮一阵阵发麻。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坐着的电竞椅，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三篇稿子，三种截然不同的风格。 《窥伺蓝色的蓝》是精巧到极致的叙事陷阱，《一朵桔梗花》是饱含悲悯的社会派推理，《人间椅子》则是能钻进人骨髓里的日式怪谈。 每一篇，都展现出了作者对悬念和人心鬼蜮般精准的把控。 这他妈的是个新人？骗鬼呢！ 方大明靠在椅背上，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 次日清晨，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房间里投下一道金色的光柱。 周末的蒋明夜本想睡个懒觉，却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异动惊醒。 那是一种温热的、细微的、仿佛无数条暖流在头皮下涌动的奇异感觉。 九尾狐的传承！ 他猛地从床上坐起，连拖鞋都来不及穿，赤着脚就冲进了卫生间。 镜子里的少年，眉眼依旧俊美，但某些地方，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的头发！ 原主那头因为长期营养不良而显得枯黄干涩的头发，此刻在发根的位置，新长出来的头发竟像是被最上等的墨汁浸染过一般，乌黑、柔顺，在晨光下流淌着丝绸般的光泽。 他伸手抓了抓，发根处新长出来的黑发已经覆盖了整个头皮，触感清凉而富有弹性，与之前那枯草般的发质判若云泥。 【天赋觉醒：青丝如瀑】 一行虚幻的文字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 蒋明夜的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 这传承带来的好处，简直比中彩票还爽！ 他顺势靠在墙边，比了比之前自己刻下的身高标记。 一米七五！ 短短一段时间，他竟然长高了整整五公分！ 身体里那股亏空的感觉，正在被迅速填满。 “啦啦啦……” 蒋明夜哼着不成调的曲子，心情好得快要飞起。 他一边刷牙，一边盘算着未来的计划，洗漱台上的手机却在此刻“嗡嗡”震动起来。 他拿起一看，是一封新邮件。 发件人：《推理未来》编辑部。 将近一个月了，终于有回信了！ 蒋明夜的心跳漏了一拍，连忙点开邮件。 【蒋明夜先生您好，您的三篇投稿作品《窥伺蓝色的蓝》、《一朵桔梗花》、《人间椅子》已通过本社三审，稿件质量极高，编辑部一致决定，给予您千字五百元的稿费标准……】 千字五百！ 蒋明夜的瞳孔微微一缩。 对于新人而言，这绝对是天价！ 市面上绝大多数推理杂志，给新人的价格普遍在千字二百左右，能给到三百的都算是大方。 《推理未来》不愧是行业龙头，魄力果然非同凡响。 狂喜过后，前世身为总裁的冷静迅速让他平复下来。 他靠在洗漱台边，开始盘算自己手里的资金。 协助警方破案的奖金一万，给张晓晓那三首歌的预付款一万，扣掉最近的开销，还剩下一万五左右。 刚刚完稿的《爱丽丝梦游仙境》，按照之前的约定，稿费大概能有一万多。 现在，这三篇推理小说的总字数接近四万字，稿费就能拿到近两万。 这么一算，他手里的可动用资金已经超过了五万。 对于一个复读的高三学生来说，这笔钱已经相当可观。 蒋明夜的眼中闪烁着名为野心的光芒。 钱，就是他复仇计划的第一块基石。 他还有点子，很多很多的点子。 等会儿去找姜老师借一下电脑，那两篇早就构思好的短篇科幻，也该投出去了。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只有一个。 他打开手机日历，看着上面圈出的日期，目光变得无比坚定。 清大文学杯。 这才是他重返大众视野，打响第一枪的真正战场。 蒋明夜关掉邮件，胸中那股名为野心的火焰，与九尾狐传承带来的温热暖流交织在一起，让他浑身都充满了用不完的精力。 光有计划还不够，实力才是硬通货。 洗漱过后，他从床边小心翼翼抱出小提琴盒，顺手在楼下水果店买了些新鲜的草莓和几罐零食饮料，准备找个清静的地方好好练习一番。 第59章 真是学了两个月的结果？ 周末的阳光正好，不燥不烈，温柔地洒在身上。 “蒋明夜？” 一个清澈温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蒋明夜回头，只见姜淑君正提着一个帆布袋，有些意外地看着他。 她今天没穿平日里在学校的职业套装，而是一身浅米色的休闲连衣裙，长发随意地披在肩上，少了些老师的威严，多了几分邻家姐姐的亲近感。 “姜老师，这么巧。” 蒋明夜扬起嘴角，阳光落在他俊美的侧脸上，仿佛镀上了一层淡金色的光晕。 姜淑君的目光落在他手中的琴盒上，好奇心被勾了起来。 “这是要去练琴？” “嗯，随便找个地方拉一拉。” “正好我今天休息，也没什么事，”姜淑君眼波流转，带着笑意，“不介意我当个听众吧？” 蒋明夜心念一动，这正是个展示自己成果的好机会。 他爽朗地晃了晃手里的零食袋，“当然不介意，不过我的演奏可不免费，得用这些招待您才行。” 两人并肩朝着附近的滨江公园走去，气氛轻松而惬意。 “说起来，你学小提琴多久了？”姜淑君随口问道。 “如果从我开始认真算起，大概……两个月吧。” 两个月？ 姜淑君的脚步顿了顿，眼底闪过惊讶。 她自己也学过乐器，深知小提琴这种乐器入门有多难。 两个月，对大多数人来说，恐怕连拉出不刺耳的音符都费劲。 这孩子，还真是够努力的。 她心中暗自打定主意，不管他等下拉得有多么惨不忍闻，自己都一定要用最真诚的表情给予鼓励。 新手的热情，是需要小心呵护的。 “是吗？那我可要好好鉴赏一下了。”她打趣着，语气里满是温柔的纵容。 蒋明夜看出了她眼神里的善意，却没点破。 他当然不是普通的新手。 九尾狐的传承赋予了他一种近乎本能的艺术感知力。 乐谱在他眼中不再是死板的符号，而是一种可以被轻易捕捉和复现的情绪语言。 这两个月，他的进步早已超越了琴行老师的认知，达到了专业演奏者的水准。 公园的草坪上，春意正浓。 不少家庭铺着野餐垫，孩子们在风中追逐着风筝，欢声笑语此起彼伏。 蒋明夜挑了一片靠近湖边的空地，这里视野开阔，景色宜人。 他熟练地从包里摸出一个小小的手机支架，将手机固定好，打开了录像模式。 这是他一直以来的习惯，记录下自己每一次的练习，上传到那个几乎没什么粉丝的抖音账号上。 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一旁铺开野餐布、摆上零食的姜淑君忍不住莞尔一笑，调侃道：“准备好了？架势这么足，是要给我拉一首《小星星》吗？” 蒋明夜无奈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姜老师，您对我的误会是不是有点深”。 他没再多言，将小提琴夹在肩窝，修长的手指搭上琴弦，整个人的气质瞬间一变。 刚才那个阳光开朗的大男孩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沉静、专注，仿佛与世界隔绝开来的艺术家。 他闭上眼，再睁开时，一缕悠扬而华丽的旋律便从弓弦之下流淌而出。 不是《小星星》。 是维瓦尔第的《四季·春》。 第一个音符响起的瞬间，姜淑君脸上的笑容就凝固了。 那音色，饱满、清亮，充满了生命破土而出的喜悦和活力。 阳光，微风，鸟鸣，溪流……仿佛都被揉碎了，编织进这跳跃的旋律里，构成了一幅生机勃勃的春日画卷。 阳光下，少年身姿挺拔如松，眉目如画。 乌黑的发丝随着他身体的律动微微拂动，专注的神情带着一种致命的吸引力。 背后是波光粼粼的湖水和茵茵绿草，整个画面美好得像一幅精心绘制的油画。 姜淑君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慨。 她想起第一次在宿舍见到他时的样子，颓废、阴郁，像一株被严霜打过的枯草。 而现在，他站在阳光里，整个人都在发光。 这种脱胎换骨的变化，大到让她觉得有些不真实。 周围的喧嚣似乎在悄然退去。 原本在嬉笑打闹的孩子停下了脚步，牵着风筝线，好奇地望过来。 正在聊天的情侣也安静下来，相依着，视线被那道拉琴的身影牢牢吸引。 姜淑君更是感觉到了某种奇特的力量。 那音符仿佛不再是单纯的声音，而是一种能够直接触及灵魂的介质。 喜悦、希望、赞美……种种情绪随着旋律的起伏，在她心底掀起一阵阵涟漪，让她完全沉浸在了这个由音乐构建的世界里，忘却了周遭的一切。 当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悠长的余音消散在空气中时，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一秒。 紧接着，不知是谁第一个带头，“啪、啪、啪……”清脆的掌声响了起来，瞬间连成一片。 所有人都从那音乐的梦境中回过神来，用最本能的方式，表达着自己的震撼与赞叹。 蒋明夜缓缓放下琴弓，朝着周围的人群，优雅地鞠了一躬。 大家报以善意的微笑，并没有人特地上前打扰，又各自散去，只是那份惊艳还久久留在人们的心头。 “蒋明夜……”姜淑君站起身，走到他面前，眼中的震惊满溢而出，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你告诉我，这真是你学了两个月的结果？” 这怎么可能！ 别说两个月，就算是两年，能将《四季》拉出这种水准的，都已经是天赋异禀了。 更何况，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的演奏中不仅仅有技巧，更有一种能感染、甚至操纵人心的力量！ 蒋明夜看着她失神的模样，淡然一笑。 他收起小提琴，解锁了手机，点开抖音，将屏幕递到她面前。 “姜老师，口说无凭，您自己看。” 姜淑君接过手机，屏幕上是一个视频列表。 第一个视频的发布日期，恰好在两个月前。 画面里，少年拿着琴，动作生疏，拉出的声音艰涩刺耳，是每个初学者都会经历的“锯木头”阶段。 她向上滑动手指。 第二个，第三个，第十个…… 视频记录了他每一天的进步。 从生疏到熟练，从模仿到融入自己的理解，那进步的速度快得令人心惊肉跳。 当她滑到最近几个视频时，那演奏的水平，已经与刚才现场听到的别无二致。 姜淑君彻底呆住了。 她捏着手机，指尖微微泛白，脑子里一片空白。 这已经不是“天赋”两个字可以解释的了。这简直就是神迹！ 她的目光再次落回蒋明夜身上，那个在阳光下微笑的少年，此刻在她眼中，多了一层深不可测的神秘光环。 他的音乐里……有一种蛊惑人心的魔力。 第60章 你欠了多少？ 姜淑君抬起头，目光复杂地重新审视着眼前的蒋明夜。 阳光下，他微笑的样子干净而纯粹，可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却仿佛藏着一片她永远无法触及的星空。 “在你手里，”她深吸一口气，试图用玩笑的语气来掩饰内心的惊涛骇浪，“好像连世界上最难的乐器，都变得简单了。” 这句打趣，却恰好点中了蒋明夜此刻的感受。 就在刚才演奏的高潮，当他感受到周围人群投来的惊叹、欣赏与赞美时，一股股细微而温热的能量，如同百川归海，悄无声息地汇入他四肢百骸。 九尾狐的传承之力，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对“崇拜”这种情绪做出了回应。 体内的天赋仿佛被这股能量激活、催化，乐谱的结构在他脑海中变得前所未有的立体，每一个音符的情感都被无限放大。 他不再是单纯地在“演奏”，而是在“创造”一个世界，并用这力量牵引着所有听众的情绪。 原来，这才是九尾狐传承真正的用法。 它不仅仅是赋予魅力，更是将他人的情感，转化为自身成长的养料。 姜淑君并不知道他内心的风起云涌，她只是下意识地滑动着手机屏幕，点开了蒋明夜那个名为“蒋明夜”的抖音账号。 粉丝数，七千八。 对于一个素人账号来说，已经是个不错的成绩。 她注意到，最开始的视频点赞寥寥，可自从半个月前，他剪短了头发，整个人的气质焕然一新后，点赞和评论数便开始爆炸式增长。 她随手点开一个评论区。 “卧槽！这是什么神仙颜值，每天来看一遍，感觉灵魂都被净化了！” “养成系的快乐谁懂啊！我从他拉得像锯木头开始关注，眼睁睁看着一个瘦弱自闭的小可怜，变成了现在这个会发光的王子殿下！” “救命，他垂眼拉琴的样子，我能看一百遍！” “小哥哥是哪个音乐学院的吗？求告知！” 看着这些热情洋溢的评论，姜淑君的心情有些微妙。 她能理解这些粉丝的心情，因为连她自己，都亲眼见证了这场堪称奇迹的蜕变。 蒋明夜将刚刚录制的《四季·春》上传，标题只简单地写了“滨江公园，天气晴”，便收起了手机，没再多看一眼。 数据只是过程，不是目的。 他靠在草地上，双手枕在脑后，望着湛蓝的天空，脑子里已经开始盘算更长远的事情。 星光传媒的合约，还有几个月。 他必须在那之前，拥有足够的话语权和独立行走的能力。 小说可以为他积累第一桶金和最初的声望，但音乐，才是能让他重回舞台中央，收割海量“崇拜”情绪的最终武器。 他需要一首，不，是很多首能引爆市场的原创曲目。 “你以后……”姜淑君放下手机，忍不住轻声询问，“打算怎么发展？我看你写故事也很厉害，现在又能写歌，还会拉小提琴……” “比起当作家，”蒋明夜的声音懒洋洋的，“做音乐……来钱快，也来得更直接。” 姜淑君一怔，随即了然。 确实，一个顶流音乐人带来的商业价值，远非畅销书作家可比。 “也对，”她表示赞同，眼波流转间带着欣赏，“而且你现在的小提琴水准，已经可以开独奏会了。以后说不定，我们都要称呼你一声‘小提琴家’了。” “姜老师呢？”蒋明夜忽然转头看她，目光清亮，“您以后有什么打算？总不能一辈子都当个高中班主任吧？” 这个问题，仿佛触动了姜淑君心中最柔软也最无奈的一根弦。 她脸上的笑容淡了些许，幽幽叹了口气，视线飘向远方的湖面。 “我的工作，是我爸妈安排的。他们觉得女孩子当老师，稳定，体面。”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自嘲。 “其实我一点也不想当老师，我想去冰岛看极光，想去非洲看动物大迁徙，想背着吉他，去一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开一间小小的音乐工作室……” 她描绘着那个遥远的梦，眼中闪烁着向往的光，但很快，那光又黯淡下去，化作一片平静的湖水。 “以后会有机会的。”蒋明夜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姜淑君回过神，对他笑了笑，将那份失落藏好。 她重新振作精神，提醒道：“先别说我了，还是想想你自己吧。清大的那个文学杯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那个比赛要求很苛刻，听说已经连续好几届，一等奖都从缺了。” “那个啊，”蒋明夜浑不在意地笑了笑，坐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草屑，“没什么好准备的。那种比赛，三分靠实力，七分靠临场发挥，还得看评审的眼缘，运气成分太大。” 他那份云淡风轻的自信，让姜淑君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两人又随意聊了些学校的趣事，分享了彼此喜欢的音乐，气氛轻松而融洽。 直到日头偏西，才在附近找了家小餐馆，吃了顿简单的午饭，然后各自分开。 蒋明夜本打算直接回学校宿舍，刚走两步，却猛地想起一件事。 原身的一些证件和旧物，似乎还遗落在他那个名义上的监护人，远房大伯蒋东华租住的出租屋里。 他转身上了一辆开往老城区的公交车。 那是一栋破旧的筒子楼，楼道里堆满了杂物，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 他站在那扇掉漆的铁门，敲了敲。 无人应答。 他试探着转动门把，“咔哒”一声，门竟然没锁。 推门而入。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杂着泡面、烟草、汗水和不知名馊味的浓烈气息，瞬间扑面而来，呛得他险些当场吐出来。 屋里一片狼藉。 吃剩的外卖盒、揉成一团的脏衣服、啤酒罐和各种杂物堆得遍地都是，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 一个不修边幅的中年男人，正蹲在屋子中央，将一些破烂费力地塞进一个巨大的编织袋里。 男人头发油腻得打绺，身上的T恤看不出本来的颜色，整个人散发着一股好几天没洗澡的酸腐气。 听到开门声，男人猛地回头，看到门口的蒋明夜，浑浊的眼睛里闪过惊讶，随即又变得有些局促和躲闪。 正是蒋东华。 “明夜？你怎么来了？” 蒋明夜强忍着不适，面无表情地扫视着这间如同垃圾场般的屋子。 “我来拿点东西。” 蒋东华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他有些尴尬地搓了搓手，在满是污渍的裤子上擦了擦，站起身。 “哦，哦，好，你自己找找。”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从裤兜里摸索了半天，掏出几张皱巴巴的零钱，迟疑地递过来，小心翼翼地问。 “那个……你钱……还够用吗？” 蒋明夜的目光在那几张皱巴巴的零钱上停留了一秒，随即移开，仿佛那不是钱，而是一团令人不快的污渍。 他没有伸手去接，平静问道。 “你欠了多少？” 第61章 你是不是偷偷拜了文曲星？ 这句没头没尾的问话，像一记闷锤，砸在了蒋东华的心口。 他浑身一僵，脸上那点伪装出来的局促瞬间变成了灰败的难堪。 他眼神躲闪，不敢与蒋明夜对视，嘴唇翕动了半天，才挤出含糊不清的几个字。 “大人的事……你别管。” 他将手里的钱硬塞进一个破旧的行李箱夹层，拉上拉链，发出刺耳的声响。 “我要出去一段时间，这房子……合租的也搬走了，暂时没人住。” 跑路。 蒋明夜心底浮现出这两个字，面上却波澜不惊，只淡淡应了一声。 “哦。” 一个字，堵死了所有对话的可能。 蒋东华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又像是被这一个字抽走了所有精气神。 他不再多言，拖着那只老旧的行李箱，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门，消失在昏暗的楼道里。 沉重的铁门“砰”地一声自动合上，扬起一片灰尘。 蒋明夜站在原地，轻轻叹了口气。 不是同情，而是对麻烦即将上门的预判。 能让蒋东华这种滚刀肉连夜跑路，欠下的绝不是一笔小数目。 而那些放债的人，从来都不是什么善男信女，顺藤摸瓜找到他这个唯一的“亲人”身上，几乎是必然的结果。 他迅速在狼藉的房间里找到了一个积满灰尘的纸箱，里面装着原身的一些证件和几本旧相册。确认无误后，他一秒也不想多待，转身离开了这栋令人窒息的筒子楼。 站在阳光下，他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电话那头很快传来一个热情又充满感激的声音。 “明夜！怎么想起来给高叔叔打电话了？最近学习怎么样？身体还好吗？” 正是他之前从人贩子手中救下的小孩的父亲，高福明律师。 那件事后，高福明夫妇将他视作恩人，时常联系，嘘寒问暖。 “高叔叔，我挺好的，”蒋明夜的语气礼貌而疏离，直奔主题，“想咨询您一个法律问题。” “你说，叔叔听着。” “如果一个人的名义监护人，在外面欠下了巨额赌债，作为被监护人，有义务替他还清吗？” 电话那头的高福明立刻察觉到了不对劲，语气严肃起来。 “当然没有！首先，你是限制民事行为能力人，不承担这种连带责任。其次，赌债属于非法债务，根本不受法律保护。” 话锋一转，高福明的担忧浮现出来。 “但是，明夜，问题在于，催收这些债务的人，他们不讲法律。他们只会用自己的那套规矩，骚扰、威胁……这点非常麻烦。” 这正是蒋明夜所担心的。 他现在正处于积累声望的关键时期，绝不能让这些污点找上门，尤其不能闹到学校，毁掉他好不容易扭转的形象。 “我担心他们会来学校。”他的声音沉静。 高福明沉吟片刻，一个绝妙的主意在他脑中成型。 “有了！明夜，你还记不记得上次你见义勇为，派出所给你送的锦旗？你不是还跟所长他们拍了合照吗？” 蒋明夜眼前一亮。 “那张照片，就是最好的护身符！” 高福明的声音带着兴奋，“你把它打印出来，越大越好！那些人就算再横，也不敢公然跟官方对着干。这叫不战而屈人之兵！” “我明白了。谢谢您，高叔叔。” 挂断电话，蒋明夜心中已然有了定计。 他迅速翻出手机相册，找到了那张合影。 照片上，他穿着干净的校服，身姿挺拔地站在几位身穿警服、气势威严的民警中间，身后的墙上挂着一面鲜红的锦旗，上面“见义勇为，当代雷锋”八个大字金光闪闪。 他唇角微勾，走进一家打印店，将照片印成了最大尺寸。 接下来的几天，出乎意料的平静。 那些想象中的麻烦并未出现，蒋明夜也乐得清静，将全部精力投入到了复习之中。 教室里，他仿佛化作一尊雕塑，除了翻动书页和笔尖的沙沙声，外界的一切喧嚣都与他无关。 那些对于旁人来说如同天书的模拟卷，在他眼中，不过是一场场逻辑清晰的解谜游戏。 月考成绩下来的那天，班级里一片哀鸿遍野。 “啊啊啊！没天理啊！” 吴涛抓着自己的头发，表情痛苦得像是刚被雷劈过，“蒋明夜！你这家伙还是人吗？以前咱俩是卧龙凤雏，现在你门门甩我几条街！你是不是偷偷拜了文曲星？” 他身旁的肖磊推了推眼镜，冷酷地补刀。 “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人家那叫天赋觉醒，以前是没空搭理学习。你呢？你是真不行。” 肖磊的成绩一如既往地稳定，上个不错的本科毫无悬念。 而吴涛的成绩单，则惨烈到只能在专科院校的门口徘徊。 吴涛嚎了几嗓子，似乎把悲愤化作了尿意，一手一个，勾住蒋明夜和肖磊的脖子。 “走走走，陪我去趟洗手间，让兄弟我冷静一下。” 三人勾肩搭背地刚走出教室后门，差点迎面撞上一个人。 定睛一看，竟是孟琪。 她低着头，眼眶红红的，像是刚哭过。 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蒋明夜……”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细若蚊呐，“姜老师让你去趟办公室。” 说完，她甚至不敢抬头看蒋明夜一眼，就那么低着头，匆匆绕过三人，闪身进了教室。 吴涛探头探脑地望着孟琪的背影，压低了声音，凑到蒋明夜耳边，一股子幸灾乐祸的味儿。 “瞧她那小样，哭得梨花带雨的。这次月考题那么变态，她八成是没考好，被老姜叫去办公室喝茶了。” 肖磊镜片后的目光冷淡地扫了他一眼，没搭腔，显然对这种八卦毫无兴趣。 蒋明夜不置可否，只轻轻挣开吴涛的手臂，迈步走向教师办公室。 午后的办公室很安静，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面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条纹。 大多数老师都在午休，只有姜淑君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手里捏着一张成绩单，神情专注。 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看到是蒋明夜，那双温柔的眼眸里瞬间迸射出一种难以置信的惊喜，仿佛看到了什么奇迹。 “明夜，你来了。” 她的声音比平时高了半度，带着藏不住的激动。 她将那张成绩单在桌上摊平，指尖点着上面的一个名字，语气里满是赞叹。 “我早就觉得你潜力无限，可我没想到……你的进步能有这么大！这个分数，这个排名……照这个势头，我们不止是冲个一本，我们甚至可以去冲击那些顶尖的985、211！” 第62章 这小子什么来头？ 她的脸颊因为兴奋而泛起一抹健康的红晕，那份发自内心的喜悦，比窗外的阳光还要灼热。 蒋明夜的目光落在她亮晶晶的眼眸上，心中掠过暖流。 他微微欠身，语气诚恳而郑重。 “这段时间，多谢姜老师的照顾。” 这一句感谢，不止是为学业，更是为她在他最狼狈时给予的信任与维护。 姜淑君被他看得心头一跳，那句寻常的感谢，从他口中说出，似乎蕴含了千言万语。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别开视线，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掩饰着瞬间的失措。 “咳……这是我该做的。” 办公室里一时间静了下来，空气中浮动着若有若无的微妙气息。 姜淑君清了清嗓子，强行将话题拉回正轨。 “现在你有两条路了。一条是稳扎稳打，拼正常高考。另一条，就是清大文学杯，如果能拿到名次，那将是最好的敲门砖。” 她顿了顿，仿佛想起了什么，眼神明亮。 “对了，喊你过来还有一件事。” 她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转向蒋明夜，屏幕上是一封打开的邮件。 “看看这个，《萌芽》杂志的约稿函。” 蒋明夜眉头微挑，有些意外。 姜淑君的指尖在触摸板上轻轻滑动，解释道：“你之前投稿，用的都是我的邮箱。我猜，是你收到清大文学杯邀请函的消息在圈子里传开了。” “《萌芽》这是想提前押宝，在你身上下一个注。不管你最后能不能在文学杯上获奖，他们用‘清大文学杯特邀选手新作’当噱头，这波宣传都稳赚不赔。” 她分析得头头是道，眼神里闪烁着属于前音乐制作人的精明与洞察力。 蒋明夜看着她，微微一笑。 “我先考虑一下。” 午休时间，他没有回宿舍，而是走进了学校附近的一家书店。 在期刊区最显眼的位置，他找到了最新一期的《推理未来》。 深蓝色的封面上，巨大的哥特字体下，一行小字清晰地印着——本期主打：《窥伺蓝色的蓝》，作者：蒋明夜。 他买下一本，指腹摩挲着封面上自己的名字，一种奇妙的成就感在心底悄然滋生。 傍晚，江城市郊。 一辆破旧的小货车在昏黄的路灯下颠簸前行。 “我靠！” 副驾驶座上，一个染着黄毛，被称作二虎的青年猛地一拍大腿，满脸震惊地盯着手里的杂志。 “原来凶手是他？！之前的凶手把真正的凶手杀了！藏得也太深了！” “嗷！”驾驶座上，一个身形精悍，面容冷峻的青年被他吓得一激灵，车子都跟着晃了一下。他没好气地低吼，“你能不能安分点！开车呢！” 这青年，正是阿豹。 二虎满不在乎地把那本《推理未来》扔到一边，还停留在《窥伺蓝色的蓝》那一页，咂咂嘴。 “豹哥，说真的，你以前成绩不是挺好的吗？考个大学不成问题，怎么跟着老大干起这行了？” 阿豹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猛地收紧，骨节泛白。 他烦躁地瞥了二虎一眼，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我爹作妖，欠了一屁股债。三天两头有人上门，砸东西，泼油漆，我哪还有心思读书？不想连累学校，也不想连累别人，不如早点出来混口饭吃。” “唉，那咱们就收一辈子烂账啊？”二虎长长叹了口气，脸上难得出现迷茫。 阿豹的嘴角却忽然扯出一个冷硬的笑。 “放心，我已经有别的出路了。” 他望着前方无尽的黑暗，眼中闪过狠厉的光，“等把钱攒够了，我就去首都。” 货车七拐八绕，最终停在了一栋散发着霉味的筒子楼下。 两人下了车，对照着手机上的地址，找到了三单元402。 他们对视一眼，习惯性地活动了一下筋骨，准备开始例行的“友好问候”。 可当他们站定在房门口时，两人都傻眼了。 那扇斑驳的铁门上，赫然挂着一面鲜红的锦旗，上面“见义勇为，当代雷锋”八个大字在昏暗的楼道里金光闪闪。 落款，江城市城西派出所。 锦旗旁边，还贴着一张“优秀市民”的奖状，颁发单位，依然是城西派出所。 两人的目光呆滞地往下移。 在锦旗和奖状下方，是一张被放大到A3纸尺寸的彩色照片。 照片里，几个身穿警服、气势威严的民警簇拥着一个身穿校服的少年，少年身姿挺拔，面容俊美，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 那张脸，他们今天才在资料里见过。 照片旁，还用透明胶带贴着一张白纸，上面是一行打印出来的、字号硕大的黑体字。 「本人蒋明夜，系未成年人。监护人蒋东华已卷款跑路，若有知其下落者，请务必联系我，必有重谢！」 “我去！” 二虎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下意识地后退半步，仿佛那门上挂的不是锦旗，而是什么辟邪的法器。 “这小子什么来头？跟派出所还有这关系？” 阿豹没作声，只是死死盯着门上的照片。 照片里的少年，笑意清浅，眼神却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沉静，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一个被追债的孤儿，还能见义勇为，还能跟民警笑得这么亲近？ 这事儿处处透着诡异。 二虎凑过来，压低了声音：“豹哥，这玩意儿不会是假的吧？随便找个打印店就能做，唬咱们呢！” 阿豹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叼在嘴里，却没有点燃，只是用牙齿轻轻咬着烟嘴，目光转向了旁边的401室。 他朝二虎偏了偏头，一个眼神，言简意赅。 “问问。” 二虎心领神会，清了清嗓子，收起那一脸的横肉，换上副尽可能和善的表情，走过去敲了敲401的门。 “咚、咚咚。” 过了好半天，门内才传来一阵拖鞋摩擦地面的声音。门“咔哒”一声，开了一道仅容一人侧身的缝。 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警惕地探出头，当他的目光扫过二虎和阿豹那明显不像善类的打扮时，瞳孔骤然一缩，手腕一转就要把门甩上。 “哎！哥们儿别急！” 二虎眼疾手快，一把用脚尖卡住了门缝，脸上堆满了笑，“我们不是坏人，就是来打听个事儿！” 年轻人脸色发白，手死死攥着门把手，声音都在发颤：“你们要干嘛？再不走我报警了！” 第63章 毛头小子罢了，也配跟我比？ “别别别，”二虎赶紧摆手，语气放得更软，“我们真是找人。就隔壁，402，我们是他家亲戚，好久没联系上了，过来看看。他家大人在吗？” 听到“亲戚”二字，年轻人的警惕稍稍松懈了一点，但依旧满是怀疑。 他上下打量着两人，冷哼一声。 “亲戚？我怎么没见过你们。隔壁就一个中年大叔，十天半个月才回来一趟，跟个鬼影子似的。至于什么小孩……就见过一两次，瘦瘦高高的，根本不住这儿，我看也没人管他。” 二虎心里咯噔一下，跟那张纸条上的信息对上了。 他眼珠一转，继续套话：“那您知道这墙上挂的锦旗是怎么回事吗？我们这侄子，是不是犯什么事了？” 这句话仿佛触动了年轻人的某根神经，他脸上的防备瞬间变成了鄙夷和愤怒。 “犯事？你们还好意思问！人家是见义勇为的好市民！你们这些当亲戚的倒好，一个个找上门来，看着就不像好东西！我警告你们，别想打那孩子的主意，他还是个未成年人！你们要是敢乱来，我立马报警把你们抓起来！” “砰！” 年轻人说完，用尽全身力气把门重重摔上，震得楼道里都回荡着声响。 二虎摸了摸鼻子，悻悻地退了回来。 楼道里，只剩下阿豹嘴里那根未点燃的香烟上下轻微地晃动。 他听完了全程，沉默了片刻，终于将烟取下，掏出手机，拨通了老大的电话。 “喂，老大……对，蒋东华的那个单子。情况有点复杂……嗯，那小子不在，看样子是让人给坑了……行，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阿豹把手机揣回兜里，对二虎只吐出两个字。 “走吧。” 两人一言不发地走下楼，回到那辆破旧的小货车里。 二-虎终于忍不住，也点上了一根烟，猛吸一口，吐出的烟雾混杂着一股子憋闷。 “妈的，这叫什么事儿。”他一拳砸在仪表台上，“那小子也真是够倒霉的，摊上这么个监护人。” 车厢里弥漫着廉价烟草的味道，阿豹启动了车子，昏黄的车灯照亮了前方一小片破败的空地。 二虎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色，忽然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豹哥，要不……咱俩别干这行了？整天跟这些破事打交道，真不是个头。” 阿豹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他没有看二虎，目光依旧冷硬地盯着前方无尽的黑暗。 “再等等。”他的声音粗糙而坚定，“等攒够了钱，我带你去首都。” 二虎愣了一下，随即咧嘴一笑，将烟头弹出窗外，溅起一星火花。 “成，就听豹哥的。” 货车引擎的轰鸣声逐渐远去，融入了江城的夜色之中。 与此同时，《推理未来》的官方公共论坛，却正掀起一场滔天巨浪。 新一期的杂志发行不过两天，一个标题被顶到了首页最显眼的位置——【《窥伺蓝色的蓝》万字长评！封神之作！年度最佳反转！】 帖子下面，盖起了上千层高楼。 “卧槽！谁能想到！我们追了半天的凶手A，竟然是为了给真正的死者复仇，才杀了幕后黑手B！我看到最后结局的时候，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前面的铺垫太平淡了，我一度以为又是篇平庸之作，差点弃了。幸好我坚持下来了！当所有线索重新串联，指向那个我们从未怀疑过的人时，我整个人都麻了！” “作者‘蒋明夜’，新名字啊？这笔力也太老辣了！绝对是哪个大神开的马甲！” 讨论的热度空前高涨，读者们像一群侦探，兴奋地分析着文中的每一个伏笔和细节。 就在这时，一条不和谐的评论出现了。 “吹得有点过了吧？也就那样。比起‘金吉一心’老师早期的作品，还是差了点火候。不过也对，‘金吉一心’老师这几年的作品是越来越水了，天天喊着要做华夏第一悬疑推理作家，结果写出来的东西一篇比一篇烂，毫无新意，被新人超越也正常。” 这条评论，像是往滚油里泼了一勺冷水，瞬间炸开了锅。 还没等其他读者反驳，一个ID闪烁着金色光芒的认证账号突然亲自下场，炮火猛烈地回复了那条评论。 【金吉一心V】：“呵呵，哪里来的野鸡评论家？你看得懂什么叫布局，什么叫多线叙事吗？我的作品是需要带脑子看的，不像某些快餐小说，迎合你们这种没品位的读者。新人？一个靠噱头博眼球的毛头小子罢了，也配跟我比？” 本人亲自下场撕逼！ 论坛彻底沸腾了！围观群众迅速集结。 “金吉一心”的粉丝立刻涌入，维护自己的偶像。 但更多的，是积怨已久的老读者。 “哟，金吉老师还有空刷论坛啊？有这时间不如去好好打磨一下你的剧情吧！上一篇的逻辑漏洞大得能开卡车了！” “笑死，自己写得烂还不让说了？要不是看在你头两年那几篇还行的份上，就你现在这水平，根本不配在《推理未来》上继续连载！” “别碰瓷新人了，蒋明夜这篇《窥伺蓝色的蓝》，从立意到反转，哪一点不吊打你今年的所有作品？要点脸吧！” 阴暗的公寓里，只有电脑屏幕散发着幽冷的蓝光，照亮了金吉扭曲的面孔。 烟灰缸里早已堆满了烟头，像一座小小的坟冢。 他死死盯着论坛页面上那些刺眼的ID和恶毒的评论，握着鼠标的手背上，青筋一根根暴起。 “垃圾！一群不懂艺术的蠢货！” 他低声咒骂，胸膛剧烈起伏。 什么叫“逻辑漏洞大得能开卡车”？ 什么叫“别碰瓷新人了”？ 什么叫“不配在《推理未来》上连载”？ 他，金吉，少年成名，曾经的百万册销量作家，华夏悬疑推理界公认的天才！ 现在，竟然被一群连笔都握不稳的读者，拿来和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野小子相提并论？ 怒火攻心，理智正在被嫉妒的火焰一寸寸烧成灰烬。 骂不过，根本骂不过。 金吉眼中的血丝越来越重，他猛地一拍桌子，一个疯狂的念头窜上脑海。 他不再回复，而是飞快地移动鼠标，将那些辱骂他的评论，连同那些吹捧《窥伺蓝色的蓝》的言论，一张张截图。 然后，他打开了那个拥有十几万粉丝的微博认证账号——【金吉一心V】。 手指在键盘上敲得噼啪作响，仿佛在宣泄着无尽的怨毒。 他将截图九宫格般排列好，配上了一段阴阳怪气的文字： “现在的读者品味真是越来越好了（笑）。也难怪，毕竟连一个没有任何实绩、靠着噱头博眼球的新人，都能被捧上神坛了。看来是我落伍了，不懂得这个时代的玩法。各位继续，我学习一下。” 发送。 第64章 他们没有变，变的是我 他靠在椅背上，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脸上浮现出病态的快意。 他要让所有人都看看，不是他不行了，是这个世界疯了。 要将那个叫“蒋明夜”的家伙，钉在耻辱柱上，让他还没起飞，就先摔个粉身碎骨。 评论区瞬间炸开了锅。 午后的阳光透过江城一中复读班的玻璃窗，洒下一地温暖的光斑。 自习课上，周围是沙沙的翻书声和笔尖划过纸张的轻响。 姜淑君踩着轻巧的步子，走到蒋明夜的座位旁，指节轻轻叩了叩他的桌面。 蒋明夜从一道复杂的数学题中抬起头，迎上她带着几分玩味的目光。 “看样，你惹上麻烦了。” 姜淑君没有多言，只是将自己的手机递了过去，屏幕上显示的正是金吉那条新鲜出炉的微博。 蒋明夜的视线落在那个【金吉一心V】的ID上，眉毛微微一挑，透出几分疑惑。 “这是？” “金吉，笔名‘金吉一心’。” 姜淑君压低了声音，气息像羽毛般扫过他的耳畔，带着淡淡的馨香。 “一个相当有名的推理作家，风格偏向阴暗诡异，作品荒诞离奇。跟你一样，也是少年成名，前几年有几部作品卖出了百万册，风头无两。” 她顿了顿，语气里多了些许复杂。 “不过，他这个人有点恃才傲物，经常在公开场合对其他作家的作品评头论足。可惜，这几年江郎才尽，作品质量断崖式下滑，销量惨淡，读者口碑也崩了。越是这样，他似乎就越敏感，容不得别人说他半句不好，也见不得新人出头。” 蒋明夜听明白了。 他唇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那双深邃的桃花眼里，漾开了清亮的笑意。 原来如此。 “被迫害妄想症晚期。” 他给出了一个精准的总裁式诊断，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在评价一个无关紧要的商业案例。 姜淑君被他这个新奇的词逗得一愣，随即也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这个学生，总是能用最平静的语气，说出最一针见血的话。 蒋明夜的手指在屏幕上向下滑动，点开了那条微博的评论区。 预想中粉丝围攻新人的场面并未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场对博主本人的公开处刑。 “金大作家又破防了？有这时间不如去医院看看脑子，或者干脆封笔吧，别再折磨我们老粉了。” “笑死，自己写的什么东西心里没点数吗？碰瓷新人来转移视线？这操作可真够LOW的。” “蒋明夜有没有实绩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窥伺蓝色的蓝》看得我头皮发麻，而您的大作看得我昏昏欲睡。” “一个靠噱头博眼球的新人？您是指那个在《奇幻冒险》里把童话讲出科幻深度，拿到新概念作文一等奖，还见义勇为上了报纸的蒋明夜吗？那这噱头可真够足的，您学得会吗？” 蒋明夜脸上的笑意更深了，最后几乎是低低地笑出了声。 这届网友，战斗力可以啊。 他看着屏幕上那个熟悉的微博界面，心里蓦地一动。 一个念头，如同电流般窜过脑海。 他退出了金吉一心的账号主页，输入了蒋明夜三个字。 页面跳转。 一个同样带着蓝色小“V”认证的账号出现在眼前——【LCY-蒋明夜】。 粉丝数，一百七十多万，对于一个已经“死”了快一年的过气偶像来说，这个数字堪称奇迹。 最新的一条微博，发布于一年多以前。 内容是千篇一律的公关稿：一张手写的道歉信，配文是“对不起，辜负了大家的期望。我会暂停所有演艺活动，回归校园，好好学习，重新做人。” 那条微博底下，洋洋洒洒的大几万条评论，几乎全是密密麻麻的咒骂和唾弃。 是偶像塌房后，最真实的废墟。 然而，当蒋明夜的指尖划过，将评论区拉到最新时，他怔住了。 最新的几百条评论，竟然都是今天，甚至就在刚刚几分钟前留下的。 画风与之前截然不同。 “明夜加油！别理那个姓金的疯子！我们都看到了你的努力！” “从《江城娱乐天天看》的采访追过来的，原来你一直在默默变好，对不起，以前骂过你，现在我道歉！” “刚看完《奇幻冒险》的访谈，为你骄傲！你不是那个虚假的学霸，你现在是真正的思想者！” “弟弟，安心备考，我们是你最坚实的后盾！等着你王者归来！” 这些温暖的、鼓励的文字，像一道道细微的光，穿透了那片由昔日咒骂组成的厚重阴云。 蒋明夜的指尖停住了。 他盯着那几个熟悉的ID，忽然觉得有些眼熟。 他切换回金吉的微博，在那片讨伐大军里一扫…… 果然！ 那几个为他加油鼓劲的ID，此刻正战斗在第一线，把金吉喷得体无完肤。 “噗嗤。” 蒋明夜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 这戏剧性的一幕，实在是太有趣了。 “笑什么？”姜淑君凑过来看了一眼，也愣住了，“这些人……变得也太快了吧？之前还在骂你，恨不得把你踩进泥里，现在又跑回来给你加油打气了。” 她的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解，甚至是替他抱不平。 “这不正常吗？” 蒋明夜将手机还给她，神色却变得前所未有的平静和通透。 他靠回椅背，迎着窗外温暖的夕阳，眼眸里仿佛有星河流转。 “姜老师，追星的本质，其实是在追逐一个‘美好’的投射。粉丝喜欢的，从来不是一个具体的人，而是那个人身上所承载的、他们所向往的品质。”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洞察人心的力量。 “以前的‘蒋明夜’，他贩卖的是什么？是脸，是公司精心包装出来的‘清冷学霸’人设。当粉丝发现，这张漂亮的皮囊之下，成绩是假的，学霸是演的，那个‘美好’的投射瞬间就碎了。塌房，就是信仰的崩塌，被欺骗的愤怒，自然会化作最锋利的刀子。” 他看着姜淑君那双写满惊讶的漂亮眼眸，微微一笑。 “所以，他们骂我，理所应当。现在，他们从新闻和访谈里，看到了一个虽然落魄但没有放弃、努力向上、言之有物的‘蒋明夜’，这又构成了一种新的‘美好’品质——逆境中的坚韧。他们被这种品质打动，所以回来为我加油，同样理所应当。” “他们没有变，变的是我。” 办公室里一片静谧。 姜淑君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少年。 夕阳的余晖勾勒出他俊朗的侧脸轮廓，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没有怨恨，没有迷茫，只有一种超乎年龄的成熟与清醒。 这一刻，她忽然觉得，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十八岁的复读生，而是一个曾经站在云端，俯瞰过众生百态的灵魂。 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轻轻地触动了一下。 “你说的对。” 良久，姜淑君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由衷地赞同。 第65章 你这次真是挖到宝了！ 对于微博上那场愈演愈烈的闹剧，蒋明夜没有再投去半分关注。 他如同一位棋手，落子之后，便不再看棋盘，因为胜负早已注定。 正如他所料，金吉的评论区很快被愤怒的读者和路人冲刷成一片喧嚣的废墟。 那些曾经拥护他的铁杆粉丝，在铁一般的事实和新人惊才绝艳的作品面前，也纷纷倒戈。 最终，在一片声讨中，【金吉一心V】的账号主页只留下一行冰冷的系统提示： “博主已开启评论精选。” 一场单方面的霸凌，以施暴者狼狈地关闭城门而告终。 几天后，最新一期的《奇幻冒险》如期上市。 金曲音乐工作室这次下了血本。 杂志封面，铜版纸泛着油墨的清香，最醒目的位置被一幅充满诡谲美感的插画占据——身穿蓝色洋裙的少女，坠入一个由钟表、扑克牌和疯长的玫瑰构成的漩涡深处。 《爱丽丝梦游仙境》的标题，用哥特花体艺术字烙印其上。 旁边，是数行小字，每一个名字都足以在文坛掀起一阵波澜。 “著名科幻作家李海澜鼎力推荐！” “悬疑大师马相庸惊艳点评！” “儿童文学泰斗郑小洁联袂推荐！” 这阵仗，不像是在推一个新人，倒像是在为一位封神已久的巨匠加冕。 连载开篇，便是一口气放出的五章。 故事从一场维多利亚时代、沉闷压抑的贵族相亲宴开始。 名为爱丽丝的少女，为了逃避一场早已注定的人生，追逐着一只揣着怀表的兔子，义无反顾地跃入了兔子洞。 天旋地转，光怪陆离。 她掉进了一个逻辑崩坏的房间，喝下药水，身体便膨胀如巨人，撑满整个空间；吃下蛋糕，又缩小似蝼蚁，险些淹死在自己流下的泪海里。 蒋明夜的笔触冷静而克制，却将那种荒诞、迷离又带着恐怖的氛围渲染到了极致。 读者仿佛也化身爱丽丝，在那个充满未知与危险的地下世界里，感受着每一次心惊肉跳。 故事的结尾，缩小后的爱丽丝终于游过泪海，来到了一扇紧锁的小门前。 门后，隐约传来花园的喧嚣与模糊的音乐声。 她手中，恰好握着那把能打开门锁的、小巧的金色钥匙。 然而，她太小了，根本够不到桌上那能让她恢复正常的药水。 故事，在此处戛然而止。 一个无解的死局，一个悬到极致的钩子，狠狠地挠在每一个读者的心尖上。 一周后，金曲音乐工作室，晨会。 宽大的会议桌旁，气氛有些微妙。 市场部的小艾清了清嗓子，略带激动地翻开手里的数据报告，声音清脆。 “林总，各位主编，最新数据出来了。《奇幻冒险》新刊发售一周，我们的线上订阅……增加了整整两个百分点！纸质刊的销量，也逆势上扬了百分之一！这在如今的市场环境下，几乎是个奇迹！” 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投下一个更重的炸弹。 “同时，我们网站发起的‘新刊最期待后续作品’民意调查，在超过十万名读者的投票中……投给《爱丽丝梦游仙境》的，占比超过了百分之五十！官网留言板和各大社交平台，关于蒋明夜和这篇小说的讨论，已经成了热门话题！” 会议室里一片安静，只能听到空调的微风声。 主编林爱民的脸上，笑容像是盛开的向日葵。 他手里那支昂贵的派克钢笔在指尖轻快地转动着，发出“哒哒”的声响，那是他心情极佳时的标志性动作。 “好！好啊！” 他目光灼灼地望向杂志部主编张晓晓，毫不掩饰自己的欣赏。 “晓晓，你这次真是挖到宝了！一个能上社会新闻，能拿作文大奖，还能写出这种天才作品的年轻人……简直就是为我们《奇幻冒险》量身定做的！” 张晓晓连忙欠了欠身，脸上挂着得体的谦卑笑容。 “林总过奖了，主要还是蒋明夜自己有实力，我只是恰逢其会。” 坐在她对面的副主编陈秋艳，脸色却难看得像便秘一样。 她涂着蔻丹红的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的软肉里。 又是张晓晓，风头又全被她抢走了！ 凭什么一个高中生作家，就能搅动这么大的风浪？ 林爱民没注意到下属间的暗流涌动，他一拍大腿，兴奋溢于言表。 “就要趁热打铁！小艾，马上联系蒋明夜，给他安排一个深度专访！就以‘天才的陨落与重生’为主题，把他身上的所有爆点都给我挖出来！我们要让这把火，烧得再旺一点！” 张晓晓的表情却忽然变得有些为难，她轻轻咳嗽了一声。 “林主编，恐怕不行。” 林爱民的笑容僵在脸上。 “什么不行？” “他现在……应该已经在去首都的路上了。” 张晓晓的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又藏着骄傲，“过几天，是清大文学杯大赛的日子。” 首都国际机场，候机大厅。 这个年代，飞机远未普及到后世那种寻常通勤工具的程度，宽敞的候机厅里显得有些空旷。 蒋明夜能坐在这里，还是托了清大文学杯组委会的福，他们负责所有入围复赛选手的往返路费和食宿。 他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没有助理，没有保镖，只有一个半旧的黑色双肩包，里面装着几件换洗衣物和洗漱用品，一切从简。 广播里传来登机提示。 蒋明夜睁开眼，那双桃花眼里一片清明。 他随着人流缓缓走向登机口，在经济舱找到了自己的座位。 过道旁，一位中年阿姨正吃力地想把一个塞得满满当当的行李箱举上行李架，试了几次，涨红了脸，箱子却还是纹丝不动。 蒋明夜走上前，没有多言，只是伸出一只手，轻松地托住箱底，另一只手扶住侧面，手臂肌肉微微一紧，那个沉重的箱子便被他稳稳地送进了行李架。 动作流畅，毫不费力。 这是九尾狐传承带来的体质改善，力量和协调性都远超常人。 “哎哟！谢谢你啊，小伙子！太谢谢了！”阿姨连声道谢，脸上满是感激。 “不客气。” 蒋明夜淡淡一笑，转身准备坐下。 就在这时，他敏锐地察觉到不远处的两道视线。 斜前方两个座位，一对看起来像是闺蜜的年轻女孩，正交头接耳。 其中一个飞快地瞥了他一眼，立刻转回头去，脸颊瞬间泛起一抹绯红，用手肘轻轻碰了碰同伴，嘴里念念有词。 另一个女孩也忍不住，偷偷地、快速地瞄了过来，目光与蒋明夜在空中短暂交汇，随即也红着脸低下了头。 她们的窃窃私语，即便隔着几个座位，也清晰地传入蒋明夜的耳中。 “天啊，好帅……” “你快看，比电视上还好看，皮肤怎么那么好？” “他刚刚帮那个阿姨，好有风度啊……” 蒋明夜坐回自己的位置，微微一笑。 第66章 妈，我想去 他心中了然。 这张神似黎明的俊美面容，经过狐妖传承的优化，多了超越性别的魅惑，对异性的吸引力几乎是致命的。 航程接近三个小时，对于一个习惯了争分夺秒的前总裁而言，无疑是漫长的。 蒋明夜睡不着，索性从背包里取出一本略显陈旧的《百年孤独》。 书页泛黄，带着一股旧时光的味道。 前世的他，人生被排得满满当当，从清华的图书馆到华尔街的会议室，时间被切割成以分钟计算的模块，哪有闲情逸致去品读这些被奉为圭臬的传世名著。 如今，指尖拂过马尔克斯笔下那个光怪陆离、循环往复的魔幻家族，他反而品出了别样的趣味。 或许，每一个穿越者，都是活在现实里的“奥雷里亚诺·布恩迪亚”，被困在一段无法摆脱的孤独宿命里。 下午两点整，飞机轻微一震，平稳地降落在首都国际机场的跑道上。 蒋明夜打开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他熟练地给姜淑君发了条报平安的短信。 【姜老师，我到了，一切顺利。】 几乎是秒回。 【好，注意安全，比赛平常心对待，你已经很棒了。】 看着那行温暖的文字，蒋明夜不自觉微笑。 他收起手机，拿出那份印刷精美的邀请函，按照上面的联系方式拨通了电话。 “喂，您好，清大文学杯组委会吗？” “对，你好！是参赛选手吧？你在哪个出口？我过来接你。” 电话那头，是一个年轻而富有活力的声音，背景里还隐约传来机场的广播声。 两人互报了位置，蒋明夜背着双肩包，身姿挺拔地站在T3航站楼的国际到达出口。 不过几分钟，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穿着印有“清大”字样文化衫的男生便一路小跑过来。 “蒋明夜同学？”学长推了推眼镜，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的瞬间，明显地顿了一下，眼神里闪过惊艳。 “是我，学长好。”蒋明夜伸出手。 “你好你好，我叫陈超，负责接待你们。” 陈超连忙握住，入手的感觉微凉而有力，“信息核对一下……没错。咱们加个好友吧，方便联系。” 两人扫码加上好友，陈超歉意地笑了笑，“还得再等一下，今天下午还有两位同学到，咱们人齐了一起走。” “没关系。” 等待的时间里，两人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 “学弟是第一次来首都？” “不是，以前来过。” 陈超显然是个健谈的人，他聊起清大的逸闻趣事，从食堂哪个窗口的菜最好吃，到图书馆那只人见人爱的猫馆长，再到校园里那些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学术大神。 蒋明夜含笑听着，目光却越过熙攘的人群，望向远方。 他对这里太熟悉了，熟悉到闭着眼都能画出那片园子的地图。 一种恍如隔世的熟悉感，夹杂着一丝物是人非的微涩，涌上心头。 约莫半小时后，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由远及近。 “陈超同学！是陈超同学吧！我们是来参赛的！” 只见一个身材微胖的中年男人，拉着一个和他差不多高的少年，满面红光地快步走来。 那少年约莫十七八岁，理着干净利落的板寸，一双眼睛好奇地四处打量，当他的视线定格在蒋明夜身上时，脚步猛地一顿。 “我靠，兄弟，你这长得也太犯规了吧？直接出道算了，还比什么赛啊！” 少年脱口而出，声音响亮，带着少年人特有的不加掩饰。 他身旁的父亲尴尬地拍了他后脑勺一下，“瞎说什么呢！没礼貌！” 蒋明夜倒是被他逗笑了，主动伸出手，“你好，蒋明夜。” “你好你好！我叫赵钦！”少年立刻回过神，热情地握了上来，“幸会幸会！” 又等了十分钟，第三位参赛者才姗姗来迟。 一个看起来有些文弱的男生，被他的母亲紧紧跟在身边。 那母亲一看就是精明干练的类型，一见到众人，便立刻堆起满脸的歉意。 “真是不好意思，飞机晚点了，让大家久等了，实在抱歉，抱歉！” 陈超笑着摆摆手，示意没关系，等人到齐了，便领着这一行五人，上了一辆早已等候在外的商务车。 车子平稳地驶向预定的酒店。 陈超在前面交代着事宜：“酒店我们已经安排好了，一人一间。这两天大家可以自由活动，熟悉熟悉环境，或者在房间休息都行，后天上午九点，在大堂集合，我们统一去赛场。” 抵达酒店，各自领了房卡，蒋明夜便直接回了房间。 他对清大附近熟门熟路，根本不怕迷路，当务之急是养精蓄锐。 刚把背包放下，准备冲个澡，房门就被人敲响了。 笃，笃笃。 打开门，门外站着的正是那个自来熟的板寸头少年，赵钦。 “明夜同学！” 赵钦探进一个脑袋，笑得一脸灿烂，“没打扰你吧？我跟我爸商量了一下，明天咱们一起出去转转呗？憋在酒店多没意思！” 蒋明夜还没开口，赵钦就兴奋地公布了计划，“我们想去看升旗！那得多壮观啊！” 蒋明夜挑了挑眉，“你们预约了吗？” “啊？”赵钦脸上的兴奋瞬间凝固了，整个人都懵了，“看升旗……还要预约？” “当然，”蒋明夜靠在门框上，看他那副样子，不禁觉得好笑，“现在安保很严，不预约连广场都进不去。得在官方小程序上提前申请，而且名额很抢手。” 他猜得没错，这些外地来的孩子，多半都不知道这个不成文的规矩。 赵钦的脸瞬间垮了下来，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那……那算了吧。” 他挠了挠头，立刻重振旗鼓，“那咱们去别的地方玩！故宫！长城！怎么样？” “可以。” “太好了！”赵钦一拍手，“走，咱们去叫上另一个哥们，陈子豪！” 两人来到陈子豪的房门前，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陈子豪那位看起来十分精明的母亲。 她一看到两人，脸上便挂起了公式化的微笑，身体却巧妙地堵住了大半个门，没有让他们进来的意思。 “阿姨好，我们想找陈子豪，问他明天要不要一起出去逛逛。”赵钦热情地发出了邀请。 陈母的笑容不变，眼神却在两人身上不着痕迹地扫了一圈，最后落在蒋明夜那张过分出众的脸上，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真是不好意思啊两位同学，”她的语气温和却疏离，“子豪他坐飞机累了，身体有点不舒服，明天需要好好休息，准备比赛。你们的好意我们心领了。” 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一个滴水不漏的回绝。 赵钦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有些不知所措。 就在这时，一个略显单薄的声音从门后传来。 “妈，我没不舒服。” 陈子豪从他母亲身后挤了出来，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却异常坚定。 他看着蒋明夜和赵钦，清清楚楚地重复了一遍。 “我想去。” 第67章 那篇是你写的？ 话音落地的瞬间，空气仿佛凝固。 陈母脸上那副公式化的温婉笑容寸寸龟裂，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冒犯的薄怒。 她的眉心拧成一个疙瘩，目光如刀，刮过自己儿子的脸。 “胡闹！你是来做什么的？比赛！不是来玩的！” 声音压得很低，却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严厉。 陈子豪的肩膀微微一缩，苍白的脸上血色褪尽，嘴唇翕动，却终究没敢再顶撞一句。 赵钦站在一旁，脸上的热情被这盆冷水浇得干干净净，尴尬地抓了抓自己的板寸头。 气氛僵持之际，蒋明夜不紧不慢地开了口，声音清润，像一股缓流，巧妙地注入这片凝滞的空气。 “阿姨，您误会了。我们不是单纯去玩。” 他目光坦然地迎上陈母审视的视线，嘴角噙着恰到好处的微笑，既不谄媚，也不疏离。 “首都毕竟是文化中心，有许多博物馆和文人故居。去走走看看，感受一下历史的沉淀，对开拓视野、寻找灵感，其实大有裨益。这对文学比赛来说，或许比闷在房间里更有效。” 他这一番话说得条理清晰，合情合理，瞬间将“出去玩”这个概念，拔高到了“为比赛采风”的层面。 陈母眼中的锐利稍稍褪去，浮上一丝犹豫。 赵钦立刻心领神会，连忙帮腔：“对对对！阿姨，明夜说得对！我们这是学习！文化考察！” 陈子豪也鼓起勇气，用蚊子般的声音补充了一句：“妈……我想去看看鲁迅故居。” 儿子搬出了文学巨擘，这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陈母紧绷的嘴角终于松动了些许，沉默半晌，终是叹了口气，勉强点了点头。 “那……明天早点回来，别影响休息。” “好嘞！谢谢阿姨！”赵钦喜出望外。 事情敲定，两人告辞离开。 一走出陈子豪的房间，赵钦就凑到蒋明夜身边，压低了声音，一脸的不可思议。 “我的天，他妈妈这控制欲也太强了吧？跟看犯人似的。” 蒋明夜脑海中闪过自己前世那密不透风的行程表，心中竟生出诡异的共鸣。 他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有些笼子是别人给的，有些，是自己造的。 第二天一早，酒店的自助餐厅里，三组人马齐聚。 蒋明夜已经吃完了，正拿着手机，不疾不徐地向另外两人展示着什么。 “我已经把路线规划好了。” 他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一张清晰的电子地图上标注着几个红点。 “咱们先去南锣鼓巷，那边胡同和四合院的格局保留得最好，能感受老首都的风貌。然后可以去国子监，再去天坛。沿途有几个名人故居，比如茅盾、齐白石的，时间充裕的话可以顺路看看。对了，说到四合院，就绕不开和珅，他那座恭王府……” 他信手拈来，将那些尘封在历史里的逸闻趣事娓娓道来，仿佛一个专业的导游。 赵钦的父亲，一个爽朗的中年男人，听得连连点头，一拍自家儿子的肩膀，打趣道：“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就知道个吃！” 赵钦不服气地哼唧了一声。 另一边，陈母则细声细气地叮嘱着：“小蒋，小赵，我们家子豪身体弱，你们路上多照顾着点，阿姨先谢谢你们了。” 蒋明夜心中暗暗感慨，这家庭氛围，简直是天差地别。 吃过早饭，一行五人搭乘地铁，涌入南锣鼓巷熙攘的人潮。 古老的灰墙黛瓦与新潮的网红店铺交织在一起，构成一幅独特的画卷。 他们一路走走拍拍，中午在天坛公园附近找了家馆子吃饭。 七月的首都，暑气蒸人。 蒋明夜和赵钦一人点了一杯冰镇酸梅汤，仰头灌下，舒爽地长出一口气。 邻座，陈母却拧开一个沉甸甸的保温杯，倒出一杯温热的白水，递到陈子豪面前。 “喝点水，别喝那些乱七八糟的饮料。” 所有人都看得出，陈子豪的眼神，正黏在赵钦那杯挂着冰霜的酸梅汤上，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却还是默默接过了母亲递来的水杯。 赵父是个实在人，看不过去，大大咧咧地开口：“哎呀，弟妹，你也太紧张了。大热天的，让孩子喝口凉的解解暑，没事儿！” 陈母只是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不容置喙的坚持：“子豪肠胃不好，喝不了凉的。” 赵父碰了个软钉子，便不再多言，转而望向蒋明夜，眼中满是欣赏。 “小蒋，你这孩子真是厉害，一个人就敢跑这么远来比赛，叔叔佩服你！” “这有什么！”赵钦立刻不满地嚷嚷起来，“爸，我也能一个人来！” “你？”赵父笑骂起来，“我为了你，跟单位请了好几天假，你个不知好歹的小子！” 一家人的笑闹，让略显沉闷的气氛又活泛起来。 聊着聊着，话题自然而然地转到了比赛上。 赵钦一挺胸膛，颇为自得：“我是拿了‘冰心杯’全国一等奖，才拿到这次比赛资格的。” 这话里带着显而易见的骄傲，毕竟“冰心杯”在青少年文学赛事里分量极重。 众人的目光转向陈子豪。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母亲的脸色，见她微微颔首，才小声开口：“我……是在‘全国青少年创新文学大赛’里拿了一等奖。” 这个奖项同样是国字头，含金量十足。 最后，所有视线都聚焦在了蒋明夜身上。 蒋明夜感觉自己的履历在他们面前，似乎有些拿不出手。 他沉吟片刻，还是如实相告。 “我是新概念作文大赛一等奖。” 话音落下，赵钦和陈子豪对视一眼，神情都有些微妙的古怪。 新概念一等奖，当然也很有分量，但它的赛制更偏向单篇作品的爆发力，与前两者那种综合性的全国大赛相比，似乎……稍逊一筹？ 赵钦挠了挠头，正想说句场面话，脑中却像是有道闪电划过，猛地瞪大了眼睛。 “等等！新概念……一等奖？”他死死盯着蒋明夜，“今年获奖的那篇……是不是叫……叫《地球上最后一个人类》？！” 蒋明夜平静地点了点头。 “我靠！” 赵钦直接从座位上弹了起来，椅子腿和地面摩擦，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 他一脸见了鬼的表情，指着蒋明夜，舌头都有些打结。 “那篇……那篇是你写的？！” 第68章 我就偏不如她的意 不光是他，连一向沉静的陈子豪也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震惊与不可置信的光芒。 那篇文章，早已在他们这些文学爱好者的圈子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餐厅里邻座的几桌食客都好奇地望了过来。 赵父连忙一把将儿子拽回座位，尴尬地对周围笑笑。 但赵钦已经顾不上这些了，他双眼放光，死死地盯着蒋明夜，仿佛在看一个从书里走出来的活生生的传奇人物。 “真的是你？那篇《地球上最后一个人类》！天哪，那个结尾，那个反转……我看完之后，一晚上没睡着觉，脑子里全是那个最后的场景！太震撼了！” 他的语气里满是毫不掩饰的狂热与崇拜，像个终于见到偶像的小粉丝。 这股强烈的情绪，瞬间化作一股温热的细流，涌入蒋明夜的四肢百骸。 【崇拜值+15】 【九尾狐传承·灵识微幅增长】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精神力似乎又凝实了一分，看世界的感官都变得更加清晰敏锐。 就连一直沉默的陈子豪，此刻也抬起了头，镜片后的眼睛里迸发出一种奇异的星火。 他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又被长久以来的拘谨束缚着，最终只是用力地点了点头，表示着自己的认同。 那篇文章，他同样看过，而且不止一遍。 陈母和赵父一开始还有些发懵，但听着赵钦的描述，再看到两个孩子那副激动的模样，立刻明白了过来。 能让这些心高气傲的文学尖子生如此推崇，这篇《地球上最后一个人类》的分量，远比一个“新概念一等奖”的头衔要重得多。 陈母脸上的笑容瞬间变得真切了许多，她看向蒋明夜的目光，从审视变成了不加掩饰的欣赏。 “哎呀，真是了不起！你们几个都是好孩子，有才华，又肯努力。” 她顺势举起自己的水杯，以水代酒，对着三个少年。 “阿姨祝你们这次都取得好成绩，将来一起考上清大，继续做同学，互相帮助！” “好！一起上清大！”赵钦豪气干云地响应。 蒋明夜微笑着点头致意。 唯有陈子豪，在听到“清大”两个字时，眼中刚刚燃起的火苗，又悄无声息地黯淡了下去。他缓缓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水杯，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那所母亲口中念叨了无数遍的最高学府，于他而言，究竟是圣殿，还是另一座更华美的牢笼？ 下午，一行人又顺着故宫的红墙走了走，感受着皇城根下的厚重与沧桑，直到夕阳西下，才带着一身疲惫返回酒店。 约定好各自休息，蒋明夜冲了个澡，换上清爽的T恤短裤。 前世高强度的工作让他习惯了晚睡，眼下才八点多，实在毫无睡意。 腹中传来一阵空虚感，他决定下楼去酒店的便利店买点吃的。 酒店的大堂空旷而安静，水晶吊灯洒下柔和的光。 蒋明夜正要走向便利店，眼角的余光却瞥见大堂休息区角落的沙发里，窝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陈子豪。 他背对着大堂入口，身体缩在宽大的沙发里，像一只企图隐藏自己的寄居蟹。 他手里拿着一罐可乐，正偷偷摸摸地拉开拉环。 “噗呲——” 一声轻微的气体嘶鸣在安静的大堂里格外清晰。 蒋明夜脚步一顿，眼中闪过了然的笑意。 他没有出声，而是悄无声息地绕了过去，站定在陈子豪的沙发旁。 “肠胃不好，还能喝这个？” 清润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在头顶响起。 “咳！咳咳咳！” 陈子豪吓得魂飞魄散，一口可乐呛进气管，咳得惊天动地，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他手忙脚乱地想把可乐藏到身后，却因为动作太大，冰凉的液体洒了一些在裤子上。 他抬起头，看到蒋明夜那张似笑非笑的俊脸，窘迫得恨不得当场找条地缝钻进去。 “别紧张，我不会告密的。”蒋明夜在他对面的沙发坐下，双臂舒展地搭在沙发靠背上，姿态放松。 “我……”陈子豪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半晌，才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整个人都蔫了下去，“我肠胃好得很，从小到大连拉肚子都很少。” “那为什么……” “是我妈！” 陈子豪猛地抬起头，委屈和不甘几乎要从他眼中溢出，“她怕我喝凉的吃坏肚子，怕我吃辣的上火，怕我出门吹风感冒……怕我任何一点小意外，会影响到比赛，影响到高考！” 话匣子一旦打开，积压了十八年的苦水便如洪水般倾泻而出。 “她给我制定了精确到分钟的时间表，早上几点起，晚上几点睡，甚至连我穿什么颜色的衣服，都要经过她的同意。我不准有任何她认为‘浪费时间’的爱好，交朋友也必须让她过目，只要她觉得对方不求上进，就绝对不许我来往。” 他越说越激动，抓着可乐罐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 “我已经是高三毕业生了！我不是三岁小孩！可我只要一反抗，她就开始哭，说她一个人把我拉扯大多么不容易，说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好……” 蒋明夜静静地听着，心中轻叹一声。 他几乎可以断定，陈子豪的父母多半是离异了，这位母亲，是把全部的人生希望和精神寄托，都压在了唯一的儿子身上。 这种爱，沉重得令人窒息。 陈子豪的情绪渐渐平复，却转为一种更深的绝望，他自嘲地笑了笑，声音低得像是在喃喃自语。 “她不是想让我上清大吗？那我就偏不如她的意。这次比赛，我就随便写写，高考……我也考砸了算，看她以后还怎么控制我。” 这是一种典型的、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报复方式。 蒋明夜看着他那张混合着决绝与迷茫的脸，忽然笑了。 他没有像个长者一样去说教，去讲什么“你不能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的大道理。 只是身体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认真地看着陈子豪的眼睛。 “如果换成是我，被这么管着十八年，我可能也受不了。” 陈子豪猛地一愣，似乎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 他以为自己会听到一通冠冕堂皇的劝诫，却不料，迎来的竟是感同身受的理解。 一瞬间，他感觉自己找到了知己，眼中的防备与尖刺瞬间融化了。 “你……你也这么觉得？” 第69章 希望能在清大的校园看到你 “当然。”蒋明夜的笑容里带着过来人的洞察，“所以，你现在偷偷跑出来喝可乐，我很理解。”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锐利起来。 “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这只是一时的。你考砸了，的确能报复她，能让她痛苦，让她失望。然后呢？你得到了什么？一个糟糕的成绩，一个受限的未来，和一个更加窒息、充满争吵与泪水的家庭环境。她会变本加厉地看管你，因为在她看来，你已经走上了歪路。” “你所谓的报复，最终惩罚的，其实是你自己。” 陈子豪的脸色变得煞白。 蒋明夜没有停下，他继续为他描绘另一条路。 “最好的报复，不是毁灭，而是脱离。是让她再也无法掌控你。你想想，如果你能考上清大，四年时间，天高海阔，你在首都，她在家里，她怎么管你？”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 “你可以参加各种你感兴趣的社团，电影社、音乐社、文学社……你可以自由地交朋友，可以自己决定晚上几点睡，周末去哪里玩。甚至，如果你足够优秀，大二大三还有出国交流的名额，去看看哈佛，看看剑桥，看看这个世界到底有多大。” “到那时，你拥有了独立的人格，独立的思想，甚至独立的经济能力。那才是真正的自由。用她最期望的方式，走到她再也够不着的地方去，这才是对她这种控制欲，最彻底、最漂亮的还击。” 一番话，像是一道光，劈开了陈子豪心中厚重的阴霾。 他呆呆地坐在那里，脑海中反复回响着“脱离”、“自由”、“够不着的地方”这些词。 是啊，他想要的不是和母亲一起沉沦在痛苦的泥潭里，而是挣脱这潭泥水，去呼吸真正新鲜的空气。 许久，他紧握的可乐罐缓缓松开，发出一声轻响。 他抬起头，通红的眼眶里，重新凝聚起光芒。 “……谢谢你。” 声音沙哑，却无比郑重。 蒋明夜笑了笑，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 “别客气。我很希望，今年九月，能在清大的校园里看到你。” 少年的话语真诚而温暖，像一粒种子，落入陈子豪荒芜的心田。 他看着蒋明夜转身离去的背影，眼眶一热，有什么东西，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这一次，不是因为委屈，而是因为希望。 第二天清晨的阳光，透过酒店厚重的窗帘缝隙，投下一道金色的光尘。 大堂里已经人声鼎沸。 清大文学杯复赛的参赛学生，今日全部到齐。 放眼望去，大多是父母陪同，嘘寒问暖，忙着整理衣领、递上温水，紧张的气氛中弥漫着家庭的温情。 蒋明夜孑然一身地站在人群中，显得格外突出，却也自成一道风景，那份与年龄不符的沉静从容，吸引了不少目光。 两辆大巴车早已等候在门外，众人分批上车，浩浩荡荡地驶向那座无数学子心中的学术圣殿——清大。 车辆驶入校园，喧嚣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墙隔绝在外。 百年名校的底蕴扑面而来，朱红的院墙，古朴的教学楼，每一砖一瓦都沉淀着时光的故事。 学长陈超作为向导，热情地为大家介绍着沿途的风景。 “大家看那边，”他指着一片草坪上几只正懒洋洋晒着太阳的猫，“这些可都是我们的‘猫学长’，享受着最高级别的待遇，不愁吃穿，每天的工作就是接受学弟学妹们的投喂和瞻仰。” 一阵善意的笑声在车厢里响起，冲淡了些许紧张。 猫咪们惬意地翻了个身，油亮的皮毛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仿佛也在用自己的方式欢迎着这些未来的挑战者。 最终，大巴停在了一栋庄重的建筑前。 这里就是明天的赛场。 一位戴着金丝眼镜、气质儒雅的中文系教授接待了他们，简明扼要地介绍了规则。 “各位同学，欢迎来到清大。明天的考试，将是一次临场发挥的创作。题目当场公布，不允许使用任何已经发表过的作品。” 教授的目光温和而锐利，扫过每一张年轻的面孔，“我们看重的，是你们最真实、最鲜活的思考与文采。希望大家放下包袱，发挥出自己最好的水平。” 一番话说完，人群中响起一阵压抑的吸气声。 蒋明夜站在人群后方，听着教授的话，心脏竟久违地加速跳动起来。 不是前世面对千亿项目时的那种紧绷，而是一种纯粹的、属于创作者的激动与战栗。 这片赛场，比任何商业谈判桌都更让他热血沸腾。 当晚，依旧是和赵钦、陈子豪两家人共进晚餐。 餐桌上的气氛明显与昨日不同。 赵钦几乎不怎么说话，手指紧张地在桌布上划来划去。 陈子豪也紧抿着嘴唇，虽然眼中不再有昨日的迷茫，取而代之的却是一种紧绷的决意。 “哎，你们两个，放轻松点！” 赵父看出孩子们的紧张，举起手中的饮料杯，声音洪亮地试图活跃气氛，“考前嘛，都这样！想当年我高考前，腿都哆嗦！不管结果怎么样，你们能站到这个赛场上，就已经是顶尖的了！来，叔叔以茶代酒，提前预祝我们三位才子，明天旗开得胜！” 赵钦和陈子豪勉强挤出笑容，举杯相碰。 蒋明夜则微笑着，目光在陈子豪的脸上一扫而过，他能感受到，这个少年心中的火焰，已经从自毁的灰烬中，重新燃向了希望的远方。 次日，天还未亮透，蒋明夜便已醒来。 他走进浴室，习惯性地看向镜子，却猛地顿住了。 镜中的少年，身形似乎又被拉长了几分，原本一米七五左右的身高，此刻目测已经逼近一米八的门槛，整个人的身姿愈发挺拔修长。 更明显的变化，是他的头发。 新长出的发根是纯粹的墨黑，带着健康的光泽，而发梢那截依旧是原主留下的、营养不良的干枯蜡黄。 黑与黄之间，形成了一道泾渭分明的界线，像是一场无声的新生与告别。 他知道，这是九尾狐传承在潜移默化地改造着这具身体。 崇拜的情绪，正在化为他成长的养分。 来到餐厅时，赵钦和陈子豪他们已经在了，几人面前的早餐几乎都没怎么动。 “早。”蒋明夜打了声招呼，拉开椅子坐下。 “早……”赵钦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顶着两个淡淡的黑眼圈，“你们说，今天会出什么题目？我昨晚想了一夜，从古典诗词到社会热点，越想越慌。” “别猜了，猜不中的。” 陈子豪推了推眼镜，语气故作镇定，但微微颤抖的指尖却出卖了他，“平常心对待就好。” 第70章 心安之处，方是吾乡 几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空气中全是考前焦虑的味道。 八点整，大巴准时出发。 车厢里一片寂静，几乎所有人都闭上了眼睛，在做最后的养精蓄锐。 蒋明夜也靠在窗边，任由校园的晨光掠过脸庞，脑中一片空明。 九点，铃声响起。 监考老师分发下印着清大抬头的雪白试卷。 整个考场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蒋明夜的目光落在题目上，瞳孔微微一缩。 二选一。 一、过去与未来。 二、家乡。 宏大与微观，哲思与情怀。 几乎没有丝毫犹豫，蒋明夜的笔尖，指向了第二个题目。 家乡。 对他这个拥有两世记忆的灵魂而言，这个词的分量，无人能及。 他深吸一口气，前世无数文豪大家对故土的描绘在脑中流淌而过。 最终，他想到了余光中先生那首传世的《乡愁》。 他要写的，不只是一个地理上的故乡，更是一种灵魂深处的牵挂与回望。 一位五十岁上下的监考老师，迈着沉稳的步子在过道间巡视。 他的任务是维持纪律，防止舞弊。 他走到蒋明夜身后，习惯性地停下脚步，目光随意地扫向那张试卷。 只一眼，他的脚步便像是被钉在了原地。 【我的家乡没有海。所以，那片窥伺着我的蓝色，是我抬头就能看见的天空。】 开篇第一句，就带着一种独特的、忧郁而开阔的诗意。 监考老师的眉头不自觉地挑了一下。 他继续看了下去。 少年的字迹清隽有力，笔锋流转间带着一股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沉稳与老练。 文字干净、清新，却又在字里行间蕴含着一种跨越了时光的沧桑感。 他没有直白地去描绘亭台楼阁，或是风土人情，而是用一种近乎呢喃的笔触，将“乡愁”这种抽象的情感，化作一枚小小的邮票，一张窄窄的船票，一方矮矮的坟墓，和一湾浅浅的海峡。 这不是模仿，而是化用！ 是将那首诗的灵魂，彻底揉碎了，融入了自己的血肉与骨骼之中，再用全新的文字重塑出来。 监可老师的心头泛起一阵惊涛骇浪。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试卷上方的名字——蒋明夜。 难怪……难怪能以一篇新概念作文一等奖的资历，被特邀进入这场复赛。 这种笔力，这种境界，哪里是一个十八岁少年能拥有的？ 这分明是一个在岁月里沉淀了许久的老练作家的手笔！ 那名五十岁上下的监考老师，呼吸几乎停滞。 他不是没见过文笔好的学生，但眼前这份卷子上的文字，透着一种堪称恐怖的生命力。 他的异常，终于引起了另一位年轻监考老师的注意。 那年轻老师皱了皱眉，迈着轻巧的步子走过来，顺着同伴的视线望去。 只消两三行，他脸上的疑惑便化为了同样的震惊。 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瞳孔中看到了难以置信的骇然。 这篇文，已经远远超出了“比赛”的范畴，它更像是一份尘封已久、重见天日的文学手稿。 他们没有出声打扰，只是悄然退开，心中却已然掀起了万丈波澜。 蒋明夜对此浑然不觉。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笔尖与纸张摩擦的沙沙声。 前世，他是驰骋商海的孤狼，故乡是地图上一个模糊的坐标，是逢年过节时需要应付的责任。 今生，他是福利院里长大的孤儿，家乡是一个从未拥有过的奢侈品。 两世的孤寂与漂泊，此刻尽数化为墨水，在这张雪白的试卷上奔涌、咆哮。 他写的不是江城，也不是前世的故里，他写的，是每一个离人心头那片回不去的精神原乡。 当最后一字落下，终考的铃声如一道赦令，响彻整座庄严的考场。 蒋明夜轻轻放下笔，长长地吁出一口气。 他看着自己写下的文字，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在胸中激荡。 这不是签下百亿合同的成就感，而是一种创造的喜悦，一种灵魂得以安放的宁静。 他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后，将这份承载着两世乡愁的答卷，郑重地交到了讲台上。 考场的大门一开，压抑的气氛瞬间被冲破。 紧绷的弦骤然松弛，考生们像一群刚出笼的鸟，叽叽喳喳地涌了出来，脸上洋溢着解脱后的轻松。 “天呐，我差点以为我写不完了！” “你选的哪个题？我选的‘过去与未来’，感觉脑细胞都死光了。” “我也是！这题目也太宏大了，根本无从下笔啊！” 赵钦和陈子豪也走了过来，两人的表情如出一辙的疲惫，却又带着兴奋。 “明夜，你怎么样？” 赵钦一拍他的肩膀，声音都有些抖，“我跟子豪都选的第一题，感觉把这辈子知道的哲学道理都用上了。” 陈子豪推了推眼镜，镜片下的目光比昨日清亮许多：“我尽力了，剩下的就交给命运吧。” 三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大家各自回房，飞快地收拾好行李。 “走走走！最后一顿，我请客！” 赵钦显得格外兴奋，大手一挥，“为了庆祝我们都活着走出了考场，必须好好搓一顿！吃完饭我们再去机场！” 陈母也笑着附和，眼中的忧虑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由衷的欣慰与轻松。 “对对对，一起吃个饭再走。” 三人熟练地加上了手机号码和聊天软件好友，在清大附近找了家生意火爆的湘菜馆子。 热辣的香气扑面而来，瞬间点燃了所有人的食欲。 陈母彻底放下了心防，笑呵呵地张罗着点菜，特意为身为北方人的赵钦和赵父点了几个不辣的招牌菜。 “我们湖南人啊，就是无辣不欢！” 陈母热情地介绍着，“这道剁椒鱼头，你们一定要尝尝，保证过瘾！” 赵钦也来了兴致，兴高采烈地聊起了北方的酱骨架和锅包肉，两种截然不同的饮食文化在小小的餐桌上碰撞出热闹的火花。 蒋明夜安静地听着。 他们聊起家乡时，眼中都有光。 而他脑中闪过的，却是江城那千篇一律的街景和乏善可陈的特色小吃。 对他而言，似乎哪里都不是家。 或许，心安之处，方是吾乡。 一顿饭吃得酣畅淋漓。 饭后，众人一道前往机场，在安检口前依依惜别。 “以后常联系啊！” “到了给我发消息！” 说完，便各自奔赴不同的登机口，像几条短暂交汇的溪流，再度流向各自的远方。 晚上八点，飞机平稳降落在江城机场。 湿润而温热的空气涌入鼻腔，蒋明夜走出到达大厅，一眼就看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姜淑君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T恤和牛仔裤，长发随意地扎成一个马尾，在人来人往的接机口，显得格外出挑。 第71章 蒋明夜的十八岁生日 她也看见了他，脸上漾开一抹温柔的笑意，朝他挥了挥手。 车子平稳地驶入夜色，路灯的光一盏盏掠过。 “怎么样？考得还顺利吗？”姜淑君一边开车，一边随口问道。 她偏过头，借着路灯的光打量着身边的少年。 他似乎又高了一些，眉眼间的轮廓愈发深邃，那种沉静的气质在夜色中显得格外迷人。 “看你这气定神闲的样子，状元郎非你莫属了？”她语气里带着打趣。 蒋明夜没有谦虚，反而坦然地迎上她的目光，嘴角微微上扬：“借姜老师吉言。” 这副毫不怯场的自信模样，让姜淑君心头泛起奇异的涟漪。 他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包装精致的纸盒，递了过去。 “首都带回来的点心，那家店很有名，姜老师应该会喜欢。” 姜淑君愣了一下，才伸手接过。 盒子带着一丝凉意，上面印着古朴的烫金字样。 她认得这个牌子，是京城最有名的老字号之一，价格不菲。 “你……太客气了。”她的声音不自觉地放柔了许多。 车内的气氛，在这一刻变得有些微妙的温馨。 回到学校，两人在宿舍楼下道别。 蒋明夜回到空无一人的宿舍，冲了个热水澡，将一身的舟车劳顿洗去。 他躺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望着天花板，开始盘算自己的未来。 首先，是住处。 高考近在眼前，考完试，他就快满十八岁了。 这个高三复读宿舍，他不可能一直住下去。 大学开学前，有将近三个月的空档期，找个短租房并不容易。 实在不行，只能去远房大伯蒋东华那儿的空房子过渡一下。 想到那个名义上的监护人，蒋明夜的眼神冷了几分。 其次，是收入。 金曲工作室那边，歌还能继续写。 《爱丽丝梦游仙境》会继续连载，稿费也是一笔稳定的进项。 小提琴的练习不能落下，那是他为自己准备的另一张底牌。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是自由。 与星光传媒的合约只剩下几个月。 等合约到期，他就可以彻底摆脱“LCY-蒋明夜”这个身份，用自己的名字去作曲，去站在真正的舞台上。 未来的蓝图在脑海中一笔一划地清晰起来，清晰到仿佛触手可及。 不知不觉间，倦意上涌，少年沉沉睡去。 清晨的阳光透过宿舍窗户，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蒋明夜是被窗外那股闷热的、独属于江城夏日的粘稠空气唤醒的。 他睁开眼，前一晚的疲惫一扫而空。 踏入高三复习班的教室，那股临考前特有的、混杂着紧张与压抑的气氛扑面而来。 几乎在他进门的瞬间，两道身影就从座位上弹射而出，一左一右将他围堵在过道。 “明夜！你可算回来了！” 吴涛夸张地抓着他的胳膊，一双眼睛瞪得溜圆，“清大文学杯？你小子玩真的啊？一声不吭就跑去京城干大事了？” 旁边的肖磊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里满是探究：“我们都听说了，怎么样，有把握吗？” 他的回归像一块石头砸进平静的池塘，瞬间激起千层浪。 “蒋明夜，听说你不参加高考，要当作家了？” “真的假的？那比赛能直接保送吗？” “哇，我们班要出个清大大佬了？” 周围的同学好奇地围拢过来，七嘴八舌的议论声嗡嗡作响。 这些天他不在，流言早已在班级里发酵出了好几个版本。 蒋明夜脸上挂着从容的淡笑，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只是去参加一个比赛，结果还没出来。高考，当然还是要考的。” 他这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反倒让众人觉得高深莫测，议论声渐渐平息，各自散去。 吴涛却不依不饶，压低声音，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好啊你，我就知道！等你拿了奖，考上清大，就要抛弃我们，一飞冲天了是不是？以后见面是不是得叫你蒋老师？” 蒋明夜被他逗乐了，从背包里拿出两个精致的纸盒，塞进吴涛怀里。 “京城带回来的点心，给你和肖磊的。” 吴涛的控诉戛然而止，他低头看了一眼那熟悉的糕点铺标志，瞬间眉开眼笑。 一把搂住蒋明夜的脖子：“我就知道！明夜你心里还是有我们这帮兄弟的！够意思！” 中午，食堂。 三人端着餐盘，找了个角落坐下。 “唉，”吴涛扒拉着饭，一张脸皱成了苦瓜，“这次模考成绩出来了，我这分数，顶了天就是个大专。我爸说了，毕业就回家里那个小饭店学炒菜，以后当个厨子。” 他的语气里带着几分自嘲，但眼底深处那点对唱歌梦想的渴望，却像一簇即将熄灭的火苗，黯淡无光。 肖磊则比较平静：“我打算考去南方，离家远点，看看不一样的世界。” 吴涛用胳膊肘捅了捅蒋明夜：“你呢？要是比赛真过了，那就是首都，清大园的未来之星了。” 三人正聊着，一道清亮的女声插了进来。 “蒋明夜，你的比赛真的有希望吗？” 罗欣端着餐盘站在他们桌旁，她穿着一身清爽的运动服，马尾高高束起，眼神明亮而直接。 作为校乒乓球队的社长，她身上有股寻常女生没有的英气。 吴涛嘴比脑子快，立刻打趣起来：“哟，我们罗大社长也关心起文学来了？怎么，你也想考清大啊？” 罗欣白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傻子。 她将目光重新投向蒋明夜，语气里带着不服输的劲头：“我正在冲击省级运动员资格，如果能拿到，就有机会通过特招进入那两所顶尖学府。我现在高二，还有时间。” “……” 吴涛目瞪口呆。 省级运动员？顶尖学府特招？ 他看看罗欣，又看看身旁深藏不露的蒋明夜，最后低头瞅了瞅自己餐盘里的红烧肉。 感情，小丑竟是他自己？ 蒋明夜看着吴涛那副备受打击的样子，心中一动，开口安慰：“厨子有什么不好？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再说，你的唱歌天赋很好，以后未必没有机会圆梦。” 这句话让吴涛的眼睛亮了一下，而一旁的罗欣则投来诧异的目光。 她印象里的蒋明夜，还是那个舞台上光芒四射却又带着几分疏离感的偶像，后来塌房被全网黑，她也曾是粉转黑的一员。 可眼前的少年，沉静、通透，甚至会去认真安慰一个看似没心没肺的朋友，这与她认知里的形象，判若两人。 高考前一周，江城进入了最酷热的盛夏。 空气粘稠得像化不开的糖浆，知了在窗外声嘶力竭地嘶鸣，仿佛要榨干空气里最后一丝水分。 这一天，是蒋明夜的十八岁生日。 从明天起，他就是法律意义上的成年人。 许多事情，他终于可以自己做主。 心情，前所未有的好。 第72章 《同桌的你》 清晨，宿舍的门被轻轻敲响。 笃，笃，笃。 蒋明夜有些意外，这么早，会是谁？ 他拉开门，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空气中似乎都带上了一缕淡淡的馨香。 姜淑君站在门口，穿着一条素雅的连衣裙，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手里还捧着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 “生日快乐，蒋明夜。” 蒋明夜彻底愣住了，一股混杂着惊讶与暖流的情绪，从心底深处涌了上来。他从未告诉过任何人自己的生日。 似乎看穿了他的疑惑，姜淑君的笑容更深了些，眼角弯成好看的月牙：“我是你的班主任，有你的学生档案信息，这不算什么秘密。” 她将礼盒递到他面前，催促道：“快，拆开看看，喜不喜欢。” 蒋明夜接过礼盒，入手微沉。 他依言拆开包装，里面是一个丝绒内衬的盒子。 盒中静静地躺着一支钢笔。 笔身是深邃如黑曜石的树脂，闪烁着低调的光泽，笔夹与笔环是铂金镀层，笔尖在晨光下泛着冷冽的金属光芒。 而在笔帽上，用极其精细的工艺刻着两个字——明夜。 这是一支限定版的名牌钢笔，价格不菲，更难得的是这份专属的刻字。 前世今生，这或许是他收到的，第一份真正用心准备的生日礼物。 一股热意直冲眼眶，他抬起头，看向姜淑君的目光里，盛满了难以言喻的感动。 “老师，这太……” “一支笔而已，”姜淑君打断了他，语气轻快，“祝我们的未来之星，以后能用它签下自己的名字，写出更好的作品。” 她看着少年眼中的动容，心头莫名一软，又补充了一句。 “去准备一下，晚上，我带你去吃饭。” 他将钢笔郑重地别在衬衫口袋，走进教室。 “明夜！” 吴涛又一次窜了过来，脸上却不再是八卦，而是一种近乎狂热的兴奋。 “我决定了！” 他一巴掌拍在蒋明夜的肩上，声音洪亮，“我也要去首都！我刚跟我爸妈摊牌了，我要考去首都的学校！以后咱们还能当哥们儿！” 蒋明夜有些错愕：“你爸妈同意了？” “同意了啊！” 吴涛咧着嘴，笑得像个两百斤的孩子，“他们说，只要我能正儿八经考上个大学！到时候，你当你的大作家，我继续追我的音乐梦，咱们兄弟俩，在首都互相照应！” 他眼中那簇曾黯淡下去的火苗，此刻重新燃起，熊熊燃烧，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决绝。 蒋明夜看着他，心中微动。 他从未想过，自己无心的一句话，竟能为一个迷茫的少年点亮前路。 这种感觉，比前世签下任何一份价值上亿的合同，都更让他感到满足。 午休时分，喧闹的校园渐渐安静。 蒋明夜坐在宿舍的书桌前，打开手机，点开一个尘封已久的对话框。 《萌芽》杂志，编辑，方雨。 这是姜淑君之前给他的联系方式，对方在新概念作文大赛后就向他发出了约稿邀请，只是当时他忙于备考，暂且搁置。 现在，时机正好。 指尖在屏幕上轻点，一条简短的消息发送过去。 【方编辑，你好，我是蒋明夜。关于上次的约稿，我写了一个开头，不知你是否有兴趣。】 几乎是秒回。 【蒋明夜同学！当然有兴趣！快发过来我看看！】 蒋明夜没有犹豫，将早已准备好的文档传送过去。 文档的标题，只有四个字——《同桌的你》。 这是他前世记忆里，一部将青春校园的酸涩与遗憾描摹到极致的现象级作品。 在这个世界，它将成为他敲开另一扇大门的钥匙。 方雨正被一堆枯燥的稿件折磨得昏昏欲睡，手机的提示音让她精神一振。 蒋明夜？那个新概念一等奖得主？ 她点开文档，目光扫过标题，嘴角不自觉地撇了撇，《同桌的你》？ 有点俗气。 可当她读下第一行字，整个人就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拽进了另一个时空。 闷热的教室，吱呀作响的吊扇，窗外聒噪的蝉鸣，还有那个趴在桌上午睡，留给自己一个毛茸茸后脑勺的女孩…… 文字像一帧帧泛黄的电影胶片，在她眼前飞速闪过。 那些被遗忘在记忆角落里的，属于青春期的悸动与暧昧，被作者用一种近乎白描却又无比精准的笔触，活生生地勾勒了出来。 男生笨拙的搭讪，女生羞涩的躲闪，一张被传得皱巴巴的纸条，一次不经意间的指尖触碰…… 方雨感觉自己的脸颊有些发烫。 她仿佛又变回了那个穿着校服，会因为邻桌男生一个眼神而心跳半天的少女。 这哪里是一个十八岁少年能写出的东西？ 字里行间那股浓得化不开的怀旧与怅然，分明是一个历经沧桑的人，在回望自己再也回不去的青春。 她一口气读完几万字的开头，意犹未尽，迫不及待地点开了后面的大纲。 当看到大纲结局那一行“毕业后，天各一方”时，一股强烈的酸楚与遗憾，狠狠地攫住了她的心脏。 这才是青春！ 不是所有爱恋都有结果，不是所有故事都有圆满。 正是这份求而不得的遗憾，才让那段岁月显得如此珍贵，如此令人辗转反侧。 方雨深吸一口气，指尖颤抖地敲击键盘，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加掩饰的激动。 【太棒了！蒋明夜同学，你是个天才！这篇稿子，我们要了！】 她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开出了自己的价码。 【千字四百五，长篇连载，你觉得怎么样？】 消息发送出去，她才意识到自己可能有些冲动了。 这个价格，对于一个新人作者，尤其是长篇连载来说，几乎是破格的优待。 但她不后悔。 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个叫蒋明夜的少年，和他的《同桌的你》，将会在文坛掀起一场风暴。 蒋明夜看着屏幕上的报价，千字四百五？ 他预想过《萌芽》会看重这篇稿子，却没想到他们会如此大手笔。 这几乎是业内一线作家的稿费标准了。 看来，自己还是低估了“新概念一等奖”这个头衔，以及这部作品本身跨越时空的魅力。 他没有矫情，干脆利落地回复。 【可以，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我马上拟合同！】 对话结束。 蒋明夜放下手机，看着窗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稿费，生活费，练习小提琴的费用，乃至今后独立发展的启动资金，都有了着落。 他，终于在这个世界，真正拥有了安身立命的资本。 第73章 原来，他不是一个人 傍晚，夕阳的余晖将整座校园染成一片温暖的橘色。 蒋明夜按照约定，来到教师办公室。 办公室里空荡荡的，只有姜淑君一个人在。 她换下了白天的连衣裙，穿上了一身更显干练的休闲装，正站在墙角，看着一个半人高的大纸箱。 “来了？”她回头，冲他温柔一笑，“看看，这是你的东西。” 蒋明夜走过去，看到了那个纸箱。 箱子上没有快递单，只用马克笔写着一行字：金曲工作室，转交蒋明夜。 “前几天寄到我表姐工作室的，她猜应该是你以前的粉丝寄的，就让我拿过来了。” 姜淑君的语气里带着几分好奇，“不打开看看吗？” 蒋明夜蹲下身，划开封箱的胶带。 一股混合着纸张与礼品包装的香气，扑面而来。 箱子被打开的一瞬间，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手绘的卡片。 卡片上，是一个Q版的蒋明夜，穿着打歌服，在舞台上闪闪发光，笑容灿烂。 旁边用可爱的字体写着一行字：【明夜，十八岁生日快乐！无论发生什么，我们永远都在。】 蒋明夜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撞了一下。 他伸出手，指尖微微颤抖地拿起卡片，目光凝固在那张笑脸上。 他继续往下翻。 里面是一个用红丝绸包裹的平安符，针脚细密，看得出是亲手缝制，里面塞着一张小纸条：【祝你高考顺利，金榜题名。】 再往下，是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打开后，是一台最新款的笔记本电脑，轻薄，昂贵，是创作最需要的利器。 而当他拿出最底层的那个长条形丝绒盒子时，他的呼吸，彻底停滞了。 打开盒盖。 一支专业级的录音室话筒，静静地躺在黑色的天鹅绒里。 话筒通体是磨砂黑的金属材质，散发着冰冷而专业的光泽。 而在话筒的底座上，用激光镌刻着两个银色的字母—— M.Y. 明夜。 前世，他是手握亿万资本的总裁，收到的礼物不计其数，却从未有过任何一件，能像眼前这些东西一样，让他浑身战栗。 这不是礼物。 这是信任，是期盼，是宣言。 在他被全网唾弃，被公司雪藏，被世界遗忘在角落里的时候，还有人，坚信他会重返舞台，为他准备好了归来的战袍与利剑。 那份被深埋在孤儿记忆深处的孤独，被原主绝望吞噬的苦楚，被总裁灵魂强行压下的不甘，在这一刻，尽数翻涌上来，汇成一股滚烫的洪流，直冲眼眶。 他的手指，死死地攥着那支冰冷的话筒，骨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原来，他不是一个人。 姜淑君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少年紧绷的背影和微微颤抖的肩膀，她没有出声打扰。 她只是看到，一滴滚烫的液体，砸在了那冰冷的金属话筒上，瞬间碎裂，洇成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寂静的办公室里，这声音被无限放大，敲在两个人的心上。 蒋明夜死死攥着话筒，指节泛白，仿佛要将这冰冷的金属捏进骨血里。 他猛地闭上眼，想将那股汹涌的酸涩压回去，可更多的热流却不受控制地冲上眼眶。 他以为自己早已心如铁石。 商海沉浮，众叛亲离，他都未曾有过片刻软弱。 可此刻，这些来自陌生人的，最纯粹、最炽热的善意，却轻而易举地击溃了他所有的防线。 “别……别这样。” 姜淑君的声音有些发颤，她走上前，轻轻从他手里抽出那只话筒，生怕他用力过度伤到自己。 她拿起最上面的那台笔记本电脑，在纸箱里翻找了一下，又抽出一张小小的卡片。 卡片上只有一行娟秀的字迹，却仿佛带着千钧之力。 【明夜，我们为你准备好了新的舞台。现在，只等你回来。】 没有署名，只有落款处画着一个简陋却坚定的麦克风符号。 姜淑君看着卡片上的字，再看看少年紧绷的侧脸和通红的眼角，只觉得自己的鼻尖也跟着一酸。 她见过太多粉丝对偶像的追捧，大多是浮于表面的狂热。可眼前这份礼物，这份留言，沉甸甸的，是真正的信任与期盼。 “他们是真心喜欢你的音乐，真心希望你回来的。”她的声音里带着哽咽。 蒋明夜深吸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再睁眼时，眼底的湿润已被他强行压下，只余一片深不见底的赤红。 他坦然地点了点头，接过了那台笔记本。 很轻，但分量很重。 “这电脑太贵重了。”姜淑君忍不住低语，“得想办法还回去。” “不用。” 蒋明夜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沉静，却带着沙哑，“寄件人信息是随便填的，根本找不到人。这份心意我领了，以后有机会，我会用别的方式回报。” 他的语气很平淡。 仿佛回报这些昂贵的礼物，对他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 这股源自前世总裁生涯的从容与气度，让姜淑君微微一怔，随即释然一笑。 是啊，眼前这个少年，早已不是那个需要她处处操心的迷茫孩子了。 两人将礼物重新装箱，蒋明夜把那个沉重的纸箱抱回宿舍安放好，再下楼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华灯初上，两人并肩走出校门。 路过一家精致的蛋糕店时，姜淑君很自然地走了进去，几分钟后，提着一个漂亮的蛋糕盒子走了出来。 “走吧，寿星。”她冲他眨了眨眼，笑容在夜色里像一朵温柔绽放的白兰。 他们来到的是一家装潢雅致的高档粤菜馆。 包厢里，灯光柔和，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的清香。 “今天你十八岁了，成年了。” 姜淑君将菜单递给他，眉眼弯弯，“法律上讲，可以喝酒了。要不要试试？” 蒋明夜心中微动。 他有多久没碰过酒了？ 前世的应酬里，他喝过最顶级的拉菲，也品过几十万一瓶的白酒，酒对他而言，只是社交的工具。 可今天，似乎有些不一样。 “好。”他点了下头。 两杯冰镇的啤酒很快被送了上来，金黄的液体在杯壁上凝结出细密的水珠。 姜淑君举起杯子，玻璃杯在灯光下折射出璀璨的光。 “蒋明夜同学，祝你十八岁生日快乐！前程似锦，万事胜意！” “谢谢姜老师。” 蒋明夜举杯与她轻轻一碰，发出清脆的响声。 冰凉的液体滑入喉咙，带着麦芽的微苦和清爽的刺激，冲刷着味蕾。 这感觉，陌生又熟悉。 “真不敢相信。” 姜淑君放下酒杯，看着对面的少年，眼神里满是感慨，“几个月前我第一次见你，又瘦又小，头发乱糟糟的，脸色蜡黄，一看就是营养不良。现在……” 第74章 这才是成功最快的捷径！ 她上下打量着他。 眼前的少年，身形挺拔，肩膀宽阔，简单的白衬衫穿在他身上，勾勒出流畅而有力的线条。他的皮肤是健康的白皙，五官在柔和的灯光下更显深邃立体，尤其是那双眼睛，沉静时像幽深的寒潭，偶尔流转的目光，却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魅惑。 判若两人。 正聊着，姜淑君的目光忽然一凝，望向了包厢外通往二楼的楼梯。 一群人正说说笑笑地从上面走下来。 为首的，正是她的表姐，张晓晓。 而张晓晓身边，簇拥着好几位气质各异的男男女女。 “表姐？”姜淑君有些意外地站起身。 张晓晓也看到了她，同样一脸惊讶：“淑君？你怎么在这儿？” 她的目光随即落在了姜淑君对面的蒋明夜身上，了然。 “我带我学生过生日。”姜淑君笑着解释。 “哟，这么巧！” 张晓晓连忙热情地为双方介绍，“来，淑君，给你介绍下，这位是我们金曲音乐工作室的总编，林爱民林总。这位是我们的副主编，田恬。还有这位，是我们工作室的袁林编辑。” 她又指了指姜淑君：“这位是我表妹，姜淑君，旁边这位想必不用我多说了吧？” 众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了蒋明夜身上。 即便在场的都是见惯了俊男美女的业内人士，此刻也不由得眼前一亮。 眼前的少年，比照片上、视频里，更要夺目。 那是一种无需任何灯光和滤镜，就能穿透人群的惊艳。 身高腿长，骨相优越，五官如同精心雕琢的艺术品，偏偏组合在一起，又透着一股浑然天成的少年气与若有若无的、超越年龄的成熟魅力。 “哎呀！这就是蒋明夜同学吧！” 总编林爱民是个看起来乐呵呵的中年男人，他几步上前，热情地伸出手，“我可听晓晓念叨你好久了！之前你写的那篇《爱丽丝梦游仙境》，真是技惊四座啊！” 蒋明夜礼貌地起身与他握手：“林总编过奖了。” 张晓晓在一旁补充道：“林总，不止那篇稿子，我之前给您听的那几首歌，都是明夜写的。” “什么？！” 林爱民的眼睛瞬间瞪圆了，握着蒋明夜的手又加重了几分力道，激动得脸上的肥肉都在颤抖。 “那几首风格迥异，完成度极高的歌……都是你写的？真是英雄出少年！英雄出少年啊！” 一旁的袁林也笑着附和：“长江后浪推前浪，我们这些老家伙，是真的要被拍在沙滩上了。” 人群中，只有那位打扮干练，妆容精致的陈秋艳，脸色有些不太好看，嘴角撇了撇，没作声。 面对众人的惊叹和赞美，蒋明夜只是保持着谦逊的微笑，不卑不亢，从容淡定。 林爱民人老成精，看出这是人家的私人聚会，知道不便过多打扰，又热情地夸赞了几句，便主动告辞：“那我们就不打扰你们年轻人过生日了，明夜同学，等高考结束，一定要来我们工作室坐坐！” “一定。”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离去。 出了饭馆，夜风微凉。 金曲工作室的众人都喝了些酒，各自叫了车或者代驾。 林爱民刚把自己的车钥匙递给代驾司机，拉开车门坐进后座，一个人影就毫不客气地跟着挤了进来。 是袁林。 “林总，”袁林关上车门，隔绝了外面的喧嚣，笑呵呵地开口，“捎我一程呗？” 车门“砰”地一声关上，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与夜风。 代驾司机熟练地启动了汽车，平稳地汇入车流。 林爱民靠在后座，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酒意混合着方才的兴奋，让他有些疲惫。 “林总，”袁林那不紧不慢的声音在旁边响起，“不顺路也得顺路啊，这么晚了，江城的代驾可不好叫。” 林爱民眼皮都懒得抬一下，没好气地摆摆手：“我给你报销车费，自己打车。” “哟，林总大气。” 袁林嘿嘿一笑，身子往柔软的真皮座椅里陷得更深了，“怎么，嫂子这个月给的零花钱还有富余？” 这话里的揶揄味道，让林爱民的眼角抽了抽。 圈子里谁不知道，他林爱民在外是说一不二的总编，在家却是被老婆管得死死的“妻管严”，零花钱按周发放，还得报备用途。 他刚想跟司机报袁林的地址，这尊瘟神爱去哪去哪。 “林总，我不回去。” 袁林却抢先一步，悠悠地开了口，“好久没喝林总泡的陈年普洱了，怪想念的。” 这话一出，林爱民紧绷的神经反而松弛了下来，报了自家的地址。 他缓缓睁开眼，侧头看向身边这个整天没个正形，心思却比谁都深沉的家伙。 “说吧，什么事？” 袁林收起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镜片后的眼睛里闪着精光。 “看到蒋明夜了吧。” “嗯，”林爱民点点头，脑海里浮现出少年那张无可挑剔的脸，“长得是真不错，那股子气质，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料。” “长得不错？”袁林发出一声轻微的冷哼，仿佛在嘲笑林爱民的评价太过肤浅。 他身体微微前倾，语气变得严肃起来：“林总，你看最近那档很火的综艺，《去旅行吧》吗？” 林爱民一怔，随即陷入思索。 那档节目他有所耳闻，请了两位文坛泰斗和一位新锐青年作家，常驻嘉宾。 节目形式很简单，就是去不同的城市旅行，在山水之间聊文学，聊创作，聊人生。 没想到，这种看似阳春白雪的节目，收视率却异常火爆。 两位老先生的学识底蕴和青年作家的锐气才情，碰撞出了奇妙的火花，吸引了大量平时根本不看书的年轻人。 “你是想……”林爱民的眼睛亮了起来，他瞬间明白了袁林的意思。 “没错。” 袁林的声音里带着兴奋，“现在是什么时代？信息爆炸，酒香也怕巷子深！只要上了节目，有了曝光，就等于有了流量！有了流量，就等于有了名气！” 他越说越激动，手指在空中虚点着，仿佛在勾勒一幅宏伟的蓝图。 “你想想，多少不看书的人，因为这档节目，认识了那位青年作家，然后跑去买他的书？这就是破圈！而且这节目的立意太好了，旅行，人文，创作……这不就是为蒋明夜量身定做的舞台吗？” “他的外形，他的谈吐，往那一坐，就是一道风景线！这年头，作家也好，作曲人也罢，都可以是明星！先把自己打造成一个品牌，有了知名度，你的作品才会有更多人愿意去了解，去欣赏！这才是成功最快的捷径！” 第75章 你是不是被盗号了？ 车厢内一片寂静，只有引擎平稳的嗡鸣。 林爱民看着身旁的袁林，眼神复杂。 这个计划，不可谓不大胆，不可谓不精准。 它完美地切中了当下市场的脉搏，将一个创作者的商业价值挖掘到了极致。 他一直知道袁林有才华，有想法，但没想到他看得这么深，这么透。 一股恨铁不成钢的无名火，毫无征兆地从林爱民心底窜了上来。 “袁林，”他的声音沉了下来，“你脑子里装着这么多东西，眼光这么毒辣，为什么就甘心在我手底下当个混日子的小编辑？前两次提拔你当副主编，你都给我推了，为什么？” 袁林脸上的兴奋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贯的讥诮与散漫。 他重新靠回椅背，冷哼一声，看向窗外飞速倒退的流光。 “没为什么，我就烦透了那套迎来送往、阿谀奉承的人情世故。有那功夫，我还不如多看两本书，多睡会儿觉。” 这轻描淡写的回答，却狠狠刺中了林爱民。 “停车！” 他猛地一声怒吼，吓了代驾司机一跳。 “怎么了？” “停车！”林爱民指着车门，对旁边一脸错愕的袁林咆哮，“你给我滚下去！” “不是，林……” “滚！老子懒得送你这种不求上进的废物！” 林爱民气得满脸通红，仿佛被戳中了什么痛处，“你的宏图伟业，自己走着去实现吧！” 代驾司机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将车靠边停下。 车门锁“咔哒”一声解开。 袁林愣愣地看着暴怒的林爱民，几秒后，他无声地叹了口气，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车子没有片刻停留，发出一声轰鸣，绝尘而去，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只留下一串红色的尾灯。 袁林独自站在微凉的马路牙子上，晚风吹乱了他的头发。 他抬手推了推眼镜，看着汽车消失的方向，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老家伙，发的什么疯？ 车子绝尘而去，将袁林和他的宏图伟业一同抛在了深夜的马路边。 袁林推了推眼镜，自嘲地笑了笑，这老林，脾气还是这么一点就着。 粤菜馆的包厢内，暖黄的灯光氤氲，与车内的剑拔弩张恍若两个世界。 姜淑君将一个精致的提拉米苏蛋糕放在桌子中央，插上数字“18”的蜡烛。 她没有开灯，只让那两簇小小的火苗，在黑暗中静静跳跃，映照着两人轮廓分明的脸。 烛光在她清澈的眼眸里漾开，碎成一片温柔的星河。 “祝你生日快乐……” 她轻声哼唱起那首熟悉的旋律。 没有华丽的伴奏，只有她纯粹干净的嗓音，和窗外偶尔传来的车流声。 蒋明夜静静地看着她。 眼前的姜淑君，褪去了教师的身份，更像一个邻家的姐姐。 她的长发披在肩上，烛光为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连平日里那一丝不苟的严谨，也化作了此刻的恬静与安然。 前世三十年，他参加过无数觥筹交错的宴会，收到过数不清的昂贵礼物，却从未有人，在这样静谧的夜里，只为他一个人，点亮蜡烛，唱一首最简单的生日歌。 心脏的位置，被一股温热的情绪填满，缓缓发酵。 “好了，许个愿吧。”姜淑君唱完，双手托着下巴，笑盈盈地催促。 蒋明夜依言闭上双眼。 愿望？ 他想到了原主留在心底最深的执念，想到了那家吃人不吐骨头的星光传媒，想到了镜中这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 最终，所有纷乱的念头汇成一个最纯粹的祈愿。 他希望，这一世，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 睁开眼，他一口气吹灭了蜡烛。 包厢内陷入短暂的黑暗，只有姜淑君的眼眸，依旧亮得惊人。 “许了什么愿？” “说出来就不灵了。”蒋明夜的唇角勾起一抹浅笑，在黑暗中，那双狐狸眼仿佛能摄人心魄。 灯光重新亮起。 等吃完蛋糕，夜已经深了。 姜淑君起身去前台结账，却被服务生微笑着拦住。 “姜老师，您这桌的单，刚才林总已经结过了。” 姜淑君一愣，随即了然。 她回头看了一眼正收拾东西的蒋明夜，心中不禁感叹，林爱民他们，是真的很看好这个少年啊。 第二天，阳光正好。 《岁月推理》杂志社的官方论坛，像往常一样热闹非凡。 编辑方大明端着一杯枸杞茶，正百无聊赖地刷新着页面。 今天，是蒋明夜第二篇短篇《一朵桔梗花》正式在网络平台刊登的日子。 他心里多少有些打鼓。 第一篇的成功有运气的成分，第二篇才是真正考验作者实力的时候。 突然，一个帖子标题吸引了他的注意。 【理性分析，不吹不黑，聊聊蒋明夜新作《一朵桔梗花》的优劣】 ID是“灰灰”。 方大明一口茶差点喷在屏幕上。 灰灰？ 论坛里谁不知道，这个“灰灰”是当红推理作家金吉的头号铁粉，战斗力爆表。 金吉每次发新作，他吹捧的帖子能盖起几百层高楼；金吉每次被人质疑，他都是冲在对线第一线的“护主大将军”。 现在，他居然发帖分析蒋明夜的作品？ 这标题……怎么看都像是来砸场子的。 方大明眉头紧锁，怀着一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情点了进去。 可帖子内容，却让他大跌眼镜。 没有阴阳怪气，没有拉踩引战，通篇都是冷静到近乎刻薄的客观分析。 “……作者蒋明夜最大的特点，并非诡计的精妙，而在于他赋予了‘死亡’这件事惊人的生命力。在这篇《一朵桔梗花》中，谋杀不再是单纯的恶行，而被扭曲成了一种病态的、绝望的救赎。读者关注的重点，不知不觉间已从‘谁是凶手’，转移到了角色为何走向毁灭。这种用诡异凄美笔触来探讨生命意义的手法，在当下的推理市场，实属罕见……” 帖子的最后，“灰灰”总结道：“总而言之，文笔老练，叙事节奏堪称完美。虽然我不喜欢这个笔名，但这篇小说，确实写得不错。” 帖子下方，评论已经炸开了锅。 “我没看错吧？灰灰大佬居然在夸金吉的‘敌人’？” “活久见！金吉的铁粉也能品得动这么细的糠？” “笑死，灰灰你是不是被盗号了？” 很快，ID为“灰灰”的楼主亲自下场回复，言简意赅。 “我喜欢金吉，不代表我没品味。好就是好，烂就是烂，一码归一码。” 第76章 高考，如期而至 方大明靠在椅背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由衷的笑容。 看来，真正优秀的作品，真的可以打破一切偏见与壁垒。 高考的前两天，硝烟味已经弥漫在江城一中的每个角落。 学校已经停课，教学楼拉起了警戒线，工人们正忙着布置考场。 蒋明夜站在宿舍的穿衣镜前，打量着镜中的自己。 视线落在了自己的头发上。 那头曾经为了偶像造型而漂染成亚麻色的头发，如今已经长出了一大截黑色的发根，形成了难看的“布丁头”。 发尾的部分因为原主营养不良，干枯得像一蓬稻草，毫无光泽。 这副模样，实在配不上他即将开始的新生。 他决定去处理一下。 理发店里，洗发小哥看着他这头青黄不接的头发，还在推荐着各种昂贵的烫染套餐。 “不用了，”蒋明夜淡淡地开口，“把下面干枯的发色全部剪掉，剪短一点就行。” “啊？全剪了？那多可惜……” “剪吧。” 随着清脆的“咔嚓”声，一缕缕干枯的黄发飘然落地，像是在告别一段不堪的过去。 半小时后，理发师吹干了最后一缕发丝。 蒋明夜抬起头，看向镜子。 镜中的少年，让他自己都微微一怔。 新生的黑发，在理发店明亮的灯光下，泛着绸缎般健康乌亮的光泽。 九尾狐传承中“青丝如瀑”的天赋，此刻才真正显现出威力。 发丝柔顺笔直，每一根都充满了生命力，衬得他本就白皙的皮肤愈发剔透。 略长的刘海垂下来，恰到好处地遮住了些许眉眼的锋利，为他那张俊美得极具攻击性的脸，平添了几分属于少年的清爽与干净。 他对自己现在的发型和长度很满意。 回宿舍的路上，他顺道拐进一家药店，站上了门口的身高体重秤。 电子屏幕上跳出的数字是：183cm。 比刚穿越过来时，足足高了十公分。 蒋明夜能清晰地感觉到，九尾狐天赋带给这具身体的改造，正在趋于平缓。 外貌上的影响越来越细微，身高估计也就再长个一两公分，便会达到这具身体的极限。 现在的身材比例已经趋近完美，唯一的缺点，就是有点太瘦了。 他捏了捏自己的胳膊，感受着薄薄的肌肉线条，看来高考结束，增肌计划也该提上日程了。 站在宿舍楼下的阳光里，蒋明夜深吸一口气，感受着体内那股蓬勃涌动的力量。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东风，说来就来。 裤兜里的手机突兀地嗡鸣起来，震得他大腿微微发麻。 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蒋明夜按下接听键，一道略显熟悉又带着几分紧张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喂？是蒋明夜同学吗？我是《岁月推理》的编辑，方大明。” “方编辑，你好。”蒋明夜的声音平静无波，仿佛早已料到。 “哎，你好你好！” 方大明似乎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接了，语气里透着一股压抑不住的兴奋，“冒昧打扰了，主要是想跟你聊聊你投过来的那几篇稿子的事。” “请讲。” “是这样的，”方大明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专业沉稳一些，“你的稿子我们编辑部都看过了，非常惊艳！我们内部讨论了一下，觉得你的写作风格，有一种很特别的……嗯，日式物哀和本格推理结合的质感。” 蒋明夜没有插话，静静听着。 他知道，铺垫了这么多，重点还在后面。 果然，方大明话锋一转：“我们杂志社和扶桑那边的《怪志物语》月刊有长期的合作关系，每年都会联合举办一个‘东方之谜’推理悬疑小说征文大赛。下个月就要开始全球征稿了，我觉得你的风格简直是为这个比赛量身定做的，所以想问问你，有没有兴趣试一试？” 扶桑，《怪志物语》。 蒋明夜的眼眸骤然一亮。 前世作为总裁，他的商业版图也曾试图拓展到海外，深知在另一个国度建立声望有多么不易。 如果能通过这个比赛，让自己的作品在扶桑出版，无疑是一条绝佳的蹊向。 这不仅能绕开国内娱乐圈的污浊泥潭，更能从一个全新的、干净的维度，为自己积累最纯粹的崇拜与声望。 这股“东风”，比他预想的还要强劲。 然而，他嘴上却未流露分毫急切，声线依旧淡然：“听起来不错，不过我对那边的文化和作品风格还不太了解，需要先做些功课。” “应该的，应该的！” 方大明连忙应和，生怕这棵好苗子跑了，“我稍后把去年获奖作品的集锦和《怪志物语》近半年的电子刊发到你邮箱，你可以先感受一下。有任何问题，随时可以找我！” 挂断电话，蒋明夜的指尖在手机屏幕上飞速划动。 几分钟后，关于“东方之谜”征文大赛和《怪志物语》的资料便呈现在他眼前。 这个比赛的含金量，比方大明描述的还要高。 作为扶桑最顶尖的推理悬疑类主流杂志之一，《怪志物语》在整个东亚都颇负盛名。 国内任何一部作品，只要能在比赛中获奖，就会被立刻翻译成扶桑语，在那边获得单行本出版的机会。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出海”，而是直接空降到了对方的核心市场。 蒋明夜微微一笑。 高考，终究还是如期而至。 前一天还喧闹的校园彻底沉寂，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凝固的焦灼。 空气仿佛被抽干了水分，只剩下紧张的尘埃，吸进肺里都带着一股铁锈味。 考场周围拉起了长长的警戒线，交警在路口指挥着交通，无数家长汇聚在校门口，翘首以盼的目光织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甚至还有几个二三线的明星，带着摄制团队在附近“偶遇”考生，假惺惺地送上几句祝福，明目张胆地蹭着一年一度的全民热度。 蒋明夜那个早已被他遗忘的微博账号下，不知何时也涌入了一批新的留言。 “明夜，高考加油！不管结果如何，我们都等你回来！” “虽然你骗了我们，但还是希望你能考个好成绩，证明自己。” “黑子滚开，明夜加油，用实力打他们的脸！” 第77章 高考最帅考生 这些夹杂着期盼、失望与鼓励的复杂情绪，蒋明夜一概不知。 考试当天的清晨，天光微亮。 蒋明夜和吴涛、肖磊靠在校外的早餐店门口，一人手里拿着一个肉包。 “考完咱们去哪儿玩？” 吴涛咬了一大口包子，含糊不清地提议，“去海边怎么样？听说南方的沙滩美女多。” 肖磊推了推眼镜：“我更想去爬山，找个安静的地方待几天。” “爬山有什么意思，累得跟狗一样。”吴涛一脸嫌弃。 蒋明夜看着他们，前世那些商场上的虚与委蛇、利益交换的画面一闪而过，心中竟升起久违的暖意。 这种属于少年人的，纯粹而无用的争论，竟是如此珍贵。 他笑了笑：“等考完成绩出来再说吧，我请客。” “哟，蒋老板大气！”吴涛立刻拍了记马屁。 远处，接送考生的大巴车缓缓驶来。 蒋明夜的考点不在本校，需要统一乘车过去。 他跟两人挥手作别，登上了大巴。 车厢里，几乎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肃穆与忐忑。 蒋明夜靠在窗边，感受着这暌违已久的氛围，清大硕士的灵魂深处，那属于学霸的本能正在苏醒。 高考，对如今的他而言，不过是一场迟来的，对知识的简单检阅。 第一场语文，第二场数学…… 考场内，空气中弥漫着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考生们沉重压抑的呼吸声。 蒋明夜下笔如飞。 那些曾经需要反复推敲的函数，那些需要绞尽脑汁构思的作文，在他眼中，都变成了最基础的逻辑排列和文字游戏。 他几乎不需要思考，答案便已在脑海中成型。 不到一个小时，整张试卷便已写满。 他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任何疏漏。 剩下的时间，便成了漫长的煎熬。 他不好意思在众目睽睽之下第一个交卷，那太过招摇。 只能百无聊赖地转着笔，目光放空，假装在深思。 终于，在终场铃声响起前十五分钟，他将答题卡和试卷交了上去，在一众考生惊讶的目光中，第一个走出了考场。 校门外，早已等候多时的记者们扛着长枪短炮蜂拥而上，将几个同样提前交卷的学生团团围住。 “同学，请问你觉得今年的数学题难吗？” “这位同学，考完了有什么想做的吗？” “感觉自己能考多少分？” 一个扛着“江城娱乐天天看”台标的记者眼尖，似乎认出了蒋明夜，眼睛一亮，正要将话筒递过来。 蒋明夜心头一凛。 他可不想在这种地方，以这种方式重回公众视野。 几乎在记者转身的瞬间，他脚尖一点，身形一矮，瞬间没入了前来接孩子的人潮深海，消失得无影无踪。 半小时后，各大门户网站的采访视频争分夺秒地被放了出来。 镜头里，大多数学生都说着中规中矩的祝福与感想，但总有几个“显眼包”能贡献出惊人言论。 “考得怎么样？就那样吧，重在参与。” 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男生对着镜头，一脸生无可恋，“我没什么远大理想，就希望肯德基能取消九块钱的配送费，谢谢。” 视频在网络上飞速传播，成了一年一度高考季里，最轻松诙谐的注脚。 无人知道，那个真正掀起过滔天巨浪的少年，此刻已经悄然离场。 高考的热度，在互联网上发酵成一场全民的电子狂欢。 那些被采访学生或丧气或搞笑的“金句”，被剪辑成各种短视频，在各大平台病毒式传播，为紧绷的社会情绪注入了诙谐的调剂。 然而，在这片数据的洪流中，一股意料之外的暗流，正以惊人的速度汇聚成漩涡。 起因，是一段仅仅四秒钟的视频。 画面里，记者正将话筒递给一个垂头丧气的考生，背景音嘈杂。 就在这时，一道修长的身影从镜头后方一闪而过，像是无意间闯入的过客。 没有正脸。 只有一道被盛夏光影勾勒出的、堪称完美的侧颜轮廓。 高挺优越的鼻梁仿佛是神明精心雕琢的艺术品，下颌线条利落流畅，从耳后一直延伸到下巴，形成一个冷峻而性感的弧度。 他身形挺拔，一米八几的身高在一众学生中鹤立鸡群，简单的蓝白校服穿在他身上，竟有一种T台走秀般的清冽质感。 似乎是察觉到了镜头的存在，他微微偏过头。 那一瞬间，惊鸿一瞥。 尽管画面模糊，一闪即逝，但那双眼眸里仿佛沉淀着星辰，淡漠疏离，却又带着一种致命的吸引力。 然后，他便身形一晃，迅速隐入人潮，再无踪迹。 就是这短短的四秒。 有人将它单独截取出来，配上了一段空灵的纯音乐。 一夜之间，引爆全网。 【卧槽！这是哪个学校的考生？这颜值是真实存在的吗？】 【妈呀，这下颌线，这鼻梁，简直是建模脸吧！球一个正脸！】 【气质绝了，那种清冷又干净的感觉，感觉下一秒就要羽化而登仙了。】 【我宣布，从今天起，他就是我的新墙头！求求了，万能的网友，把他找出来！】 很快，有眼尖的网友截出了一帧一闪而过的正脸图，尽管依然模糊，但那份惊心动魄的俊美已经无法掩盖。 图片在各大论坛和社交平台疯狂刷屏。 “高考最帅考生”的词条，以火箭般的速度攀升至热搜榜前列。 就在这时，一些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评论区。 是蒋明夜那些仅存的、不离不弃的死忠粉。 她们像是发现了失落在人间的宝藏，激动地开始“科普”。 【是他！绝对是蒋明夜！这身形我化成灰都认得！】 【路人指路[《奇幻冒险》专访链接]，看看我们家明夜的神颜和才华吧！】 【还有这个！[江城娱乐天天看采访视频]，颜值是真的能打！】 大量的路人怀着好奇心点了进去，然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他们看到了那个在采访中侃侃而谈，用童话故事构建出一个奇幻世界的少年；也看到了那个被全网唾骂时，依旧眼神清澈，不卑不亢的偶像。 偏见被颜值击碎，才华则成了新的滤镜。 “原来他这么好看……” “这个《爱丽舍梦游仙境》的故事好有意思，居然是他原创的？” “我之前还骂过他，现在感觉……有点香。这算黑转路，路转粉吗？” 第78章 解放了！ 江城一中附近的出租屋里。 蒋明夜盘腿坐在床上，双目微阖。 一股股暖流，正从四肢百骸间悄然涌起，汇入他的丹田气海。 这不是幻觉，而是真实不虚的力量反馈。 九尾狐的传承，其力量根源，便是世人的情绪。 崇拜、爱慕这些正向的情绪，都会化作最精纯的灵力，滋养他的身体与灵魂。 这就是公众人物的优势。 一个无心插柳的镜头，其传播效率和影响力，远超任何一场小范围的线下演出。 他缓缓睁开眼，眸中一抹淡淡的流光闪过，整个人的气质似乎又清透了几分。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是姜淑君的微信消息。 【姜老师：恭喜，你好像又上热搜了。】 后面跟了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包。 蒋明夜还没来得及回复，她的电话就直接打了过来。 “看来你已经知道了。” 姜淑君的声音里带着掩不住的笑意，“我表姐都打电话来问我，那个‘高考最帅考生’是不是你。” “一个意外。”蒋明夜的语气依旧平淡，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小事。 “可不是小事。” 姜淑君的语气变得认真起来，“你这次的热度，正好给《奇幻冒险》那边添了一把火。我正要跟你说这个事。” 她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 “你连载的《爱丽丝梦游仙境》，反响远超预期。编辑部那边说，每一期杂志出来，读者反馈表里，你的故事期待度都是最高的。他们做过市场调研，很多新读者就是冲着你的故事才买的杂志。” “所以？”蒋明夜猜到了后续。 “所以他们想趁热打铁。” 姜淑君的声音里透着兴奋，“表姐和杂志社商量过了，他们计划在连载到第十章的时候，直接宣布出版单行本，但会留下最后的大结局不在杂志上连载，以此来冲击实体书的销量。” 这操作，很熟悉。 前世的商业玩法，在这里同样适用。 “我没意见。”蒋明夜干脆利落地应下。 “好。”姜淑君显然没料到他答应得这么爽快，继续道，“另外，杂志社那边已经开始联系一些文创品牌，商谈联名合作了。比如印着故事插画的笔记本、书签，甚至是一些小摆件。这些都需要你的授权。” 她发过来一份草拟的文件。 蒋明夜大致扫了一眼，眉峰微挑。 授权、分成、期限……这些条款犬牙交错，在他脑中自动拆解成了一张清晰的利益网。 每样东西的分成方式不同，合作期限也各异，里面的门道，寻常新人根本看不明白。 但他不是新人。 “这些细节，我会让我的律师……”他话到嘴边，才想起自己现在只是个十八岁的孤儿，便改口道，“我会仔细看的，晚点给你答复。” “不急。”姜淑君也知道这很复杂，“最后，也是最重要的，版税。” 她的声音压低了几分，透着一股郑重。 “这是你收入的大头，直接跟销量挂钩。《奇幻冒险》那边，愿意给你百分之八的版税。” 说完，她屏住了呼吸，等待着蒋明夜的反应。 一个纯新人作者，第一本书就拿到百分之八，这在业内几乎是顶配待遇了。 足见杂志社对他的看好。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 “可以。” 蒋明夜的声音传来，平静，且带着理所当然的满意。 高考的最后一场考试结束铃声响起时，整座江城一中仿佛一座压抑许久的火山，瞬间喷发。 无数考生从考场里冲了出来，脸上挂着劫后余生的狂喜。 教学楼上，一扇扇窗户被推开。 下一秒，教科书、复习资料、模拟试卷，如同雪花般从天而降，在空中纷飞狂舞，化作一场盛大的、属于青春的告别仪式。 “啊——解放了！” 吴涛扯着嗓子，将手里的数学五三狠狠地抛向天空，脸上是一种近乎癫狂的快乐。 肖磊站在一旁，虽然没那么夸张，但也摘下眼镜，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紧绷了三年的神经，终于在这一刻彻底松弛下来。 蒋明夜站在他们身边，看着这漫天飞舞的纸页，心中竟也涌起一股轻松。 清大硕士的灵魂，也需要一场形式主义的解脱。 这一关，无论如何，都稳了。 “说好了啊，等成绩出来，你请客！” 吴涛一把搂住蒋明夜的脖子，大着舌头嚷嚷，“咱们去南方，看沙滩，看美女！” “等通知吧。”蒋明夜笑着挣开他，“有空再商量去哪儿。” 少年们在喧闹中互相道别，约定好了未来的狂欢，然后各自踏上了回家的路。 高考后的第二天。 弥漫在城市上空的紧张感终于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报复性的松弛。 下午四点，阳光依旧毒辣，蝉鸣聒噪。 江城一中附小门口，两个扎着马尾辫的小女孩背着书包，手拉手走在回家的路上。 “佳涵，我们去祥云公园吧！新开的那个儿童乐园，听说有三层楼那么高的彩虹滑梯！” 王紫怡晃着李佳涵的手臂，眼睛里闪烁着渴望的光。 李佳涵却摇了摇头，脸上是与年龄不符的郑重。 “今天不行，我妈妈说新一期的《奇幻冒险》到了。” 王紫怡的眼睛瞬间瞪得更大了，惊喜几乎要从声音里溢出来。 “你也订了？是为了看《爱丽丝梦游仙境》吗？” “当然啦！”李佳涵用力点头，压低了声音，像是在分享一个天大的秘密，“我好想知道爱丽丝有没有救出疯帽子！” “我也是！那个红皇后太坏了！” 彩虹滑梯的吸引力在疯帽子和红皇后的面前，瞬间黯然失色。 两个小女孩的联盟迅速瓦解，甚至来不及好好道别，就各自朝着家的方向飞奔而去，仿佛晚一秒，那个奇幻世界的大门就会关闭。 王紫怡冲进家门，书包被随手甩在沙发上，她甚至顾不上喝一口水，便熟练地抓起茶几上的平板电脑。 她订的是线上版。 指尖在屏幕上飞速划过，点开《奇幻冒险》的APP，熟悉的封面映入眼帘。 她没有丝毫停留，直接在目录里找到了那个让她魂牵梦萦的名字—— 《爱丽丝梦游仙境》。 最新章节的标题旁，配着一张色彩浓郁的插画。 一个穿着蓝裙子的金发女孩，正置身于一个荒诞的庭院中，她的球槌是一只活生生的火烈鸟，而她的球，则是一只蜷缩起来、瑟瑟发抖的刺猬。 第79章 这是什么神仙小哥哥 王紫怡的心跳漏了一拍，迅速点了进去。 文字的魔力在瞬间将她拽离了闷热的客厅。 故事紧接着上一章，爱丽丝为了潜入红皇后的宫殿，不小心吃多了变大蛋糕，巨大的身体暴露了她的行踪。 暴躁的红皇后并没有立刻砍掉她的脑袋，反而强迫她参加自己最钟爱的槌球比赛。 一场混乱至极的比赛。 王公贵族们笨拙地挥舞着根本不听使唤的火烈鸟球槌，刺猬球们则趁人不备就伸开四肢，飞快地逃向别处。 拱门的士兵们也因为无聊而随意走动，整个场面乱成一团。 就在这时，一抹诡异的笑容，凭空浮现在爱丽丝的头顶。 是柴郡猫。 它嘲弄着红皇后，又在卫兵冲过来之前隐去身形，只留下一段笑声在空气中回荡。 红皇后气得跳脚，却拿这只来无影去无踪的猫毫无办法。 爱丽丝看着这场闹剧，心中愈发焦急。 疯帽子，还被关在某个阴暗的角落里。 然后…… 故事戛然而止。 屏幕的尽头，只剩下一行小字——【欲知后事如何，敬请期待下期精彩】。 “啊……” 王紫怡发出一声不甘的叹息，把平板电脑扣在胸口，整个人向后倒在柔软的沙发上。 她满脑子都是那个混乱的球场，那个嚣张的红皇后，还有那个神秘莫测的柴郡猫。 爱丽丝到底要怎么才能赢得比赛？她能成功救出疯帽子吗？那个讨厌的红皇后什么时候才能得到惩罚？ 无数个问题像小钩子一样，挠着她的心。 她默默关掉平板，已经想好了，明天一定要和李佳涵好好讨论一下，柴郡猫到底算不算一个可靠的盟友。 江城市中心，肯德基。 强劲的冷气隔绝了室外的热浪，空气中弥漫着炸鸡和可乐的甜香。 蒋明夜、吴涛、肖磊三人占据了一个靠窗的卡座，面前各放着一杯浮着冰块的大杯可乐。 “成都！必须是成都！” 吴涛猛地将杯子往桌上一顿，冰块撞击杯壁，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脸上是高考解放后的狂热，“火锅！串串！冰粉！想想都流口水！” 肖磊推了推眼镜，嘴角也噙着笑意。 “我想去看熊猫。”他的理由总是这么简单纯粹。 两人的目光齐齐投向蒋明夜。 他正咬着吸管，视线落在窗外穿梭的人流上，神情淡然，仿佛刚才那个搅动了无数少女心的故事与他无关。 “我没意见。” 他收回目光，轻松地耸了耸肩。 “那就这么定了！”吴涛一拍大腿，自告奋勇，“七月中旬，等成绩出来就出发！攻略我来做，保证你们吃好玩好！” 少年们的夏日约定，就在这杯冰可乐的滋滋声中，草率而又热烈地敲定了。 又闲逛了一阵，三人各自散去。 吴涛和肖磊结伴去了电玩城，而蒋明夜却独自一人，拐进了街角那家最大的新华书店。 与肯德基的喧嚣不同，这里是另一个世界。 安静，沉稳，只有书页翻动的沙沙声和纸墨混合的独特气息。 他没有在畅销书区域停留，而是径直走向了最深处的角落。 【推理·悬疑】 他伸手，从书架上取下一本封面暗沉的书。 书名是日文，旁边有译注：《占星术杀人魔法》。 他没有立刻翻开，而是又抽出了几本。 全都是扶桑国最负盛名的本格推理与社会派悬疑小说。 方大明在电话里提到的“物哀质感”与“本格内核”，他记在了心里。 九尾狐的传承赐予了他魅惑人心的天赋，但想要在“东方之谜”那种级别的国际赛场上取胜，单靠天赋是远远不够的。 他必须像前世做项目分析一样，彻底解构这个领域的规则与玩法。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蒋明夜抱着一摞厚重的书走向收银台，他清隽的侧脸在书店柔和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沉静。 新华书店的墨香还未从指尖散尽，蒋明夜已经推开了那扇位于老旧居民楼里的出租屋房门。 这间被他戏称为“鸽子笼”的一室一厅，是他这两天特意在学校附近租下的临时居所。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最重要的是，这里藏着一个只属于他自己的世界。 热水澡冲刷掉一身的疲惫，也洗去了从书店带回的、属于另一个国度的推理世界的厚重感。 他换上宽松的家居服，整个人陷进柔软的沙发里，随手捞起手机。 指尖轻点，那个熟悉的音符图标亮起。 抖音。 为了备战高考，他的小提琴视频已经停更多日。 然而，那个名为“蒋明夜”的账号，粉丝数却在他无暇顾及的时候，悄然突破了两万大关。 【2.3w粉丝】 他点开最新一条视频，那还是两周前前他练习《魔鬼的颤音》片段时随手录下的。 屏幕上，少年身姿挺拔，下颌线利落分明，闭着眼，完全沉浸在音乐之中。 碎发随着琴弓的激烈跳动而微微晃动，光影勾勒出他高挺的鼻梁和专注的眉眼。 评论区早已被催更的浪潮淹没。 【失踪人口回归了没有？博主你再不更新，小提琴都要长蘑菇了！】 【楼上的新来的吧？博主是高三生，这会儿刚考完，让他歇两天吧！】 【呜呜呜，原来是高考生！又帅又有才华，还这么努力，这是什么神仙小哥哥！】 【只有我这个练了十年琴的在默默流泪吗？博主第一次上传视频是三个月前吧？那时候还磕磕巴巴的，现在直接拉帕格尼尼了？哥，你管这叫‘练习’？我家老师要把我逐出师门了！】 【天赋型选手，鉴定完毕。我等凡人羡慕不来。】 蒋明夜的指尖划过这些评论，不自觉微笑。 这不仅仅是虚荣，更是一种对自身力量增长的确认。 前世作为总裁，他习惯了掌控一切。 而现在，这种能将他人情绪化为己用的能力，给了他一种全新的、更为奇妙的掌控感。 就在这时，一阵轻柔却规律的敲门声响起。 “咚、咚咚。” 这个时间点…… 蒋明夜略感意外，起身走向门口。 他在这里没什么朋友，而知道这个地址的人，屈指可数。 门被拉开，一道温柔的身影俏生生地立在门外。 是姜淑君。 她脱下了在学校时略显严肃的教师套装，换上了一件淡黄色的棉质连衣裙，长发松松地挽在脑后，露出光洁的脖颈。 手里还提着一袋刚从楼下便利店买来的酸奶。 昏黄的楼道灯光下，她少了几分班主任的威严，多了几分邻家姐姐的亲切柔和。 第80章 这个机会，我一定会抓住 “姜老师？”蒋明夜惊讶。 “没打扰到你吧？” 姜淑君的脸颊似乎有些微热，她将手里的酸奶递过去，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他因刚洗完澡而微湿的发梢，以及那宽大T恤下若隐若现的锁骨。 “看你灯亮着，就上来看看。顺便，有点事想跟你说。” “快请进。”蒋明夜侧身让开。 出租屋的空间本就狭小，姜淑君一走进来，空气中仿佛瞬间被一股淡淡的栀子花香填满，与他身上沐浴露的清爽气息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微妙的暧昧。 姜淑君的目光快速地环视了一圈这个整洁得不像男生宿舍的房间，最后落在他搁在茶几上的手机屏幕上，那上面还停留在抖音的界面。 她莞尔一笑：“看来我们的‘天才小提琴家’，也很关心自己的粉丝嘛。” 蒋明夜坦然地拿起一瓶酸奶递给她，自己也插上吸管喝了一口，冰凉的液体滑入喉咙，让他兴奋的思绪冷静了些许。 “一点小爱好而已，”他轻描淡写地揭过，转而看向她，“姜老师这么晚过来，是有什么急事吗？” 姜淑君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神情变得郑重起来。 “是《金曲音乐工作室》的林总编，”她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他想推荐你……参加一档综艺节目。” 蒋明夜的眉梢微微一挑。 综艺？ “节目的名字叫《去旅行吧》，”姜淑君继续解释。 “不是那种吵吵闹闹的娱乐节目。它的常驻嘉宾是文坛的两位泰斗，高良和马文博老师，还有一个青年作家薛爱清。节目的形式是他们几位带着飞行嘉宾，一起去国内一些有意思的地方旅游，探寻风土人情，聊聊文学和创作，格调很高。” 她眼里闪烁着真诚的光。 “林总编觉得，你的形象、你的才华，都非常契合这个节目的气质。如果能上去露个脸，对你未来的发展，绝对是百利而无一害。” 这确实是个天大的好机会。 高良、马文博，这两个人在这个世界，也是如雷贯耳的存在。 能和这种级别的人物同台，所带来的人脉和正面曝光，是任何炒作都换不来的。 蒋明夜的心脏猛地一跳，但他的头脑却瞬间冷静下来，精准地捕捉到了最关键的问题。 “我的合约，”他看向姜淑君，“我和星光传媒的合约，还有一个月才到期。在此之前，任何有报酬的商业活动都属于违约行为，他们有权索要天价赔偿金。” 这正是他一直蛰伏，选择从校园、从征文比赛这种非商业渠道切入的原因。 看到他如此清醒，姜淑君的眼中掠过一抹赞许，旋即笑意漾开，如春水破冰。 “这我就要笑你了，蒋同学，”她俏皮地眨了眨眼，“你以为这种级别的节目，飞行嘉宾是说塞就能塞进去的吗？最近几期的名额早就定好了。” “林总编的意思是，先帮你把名报上去，等节目组审核、排期，真正轮到你录制，最快也要在一个半月以后。那时候，你的合约早就到期了。” 原来如此。 所有的障碍，都被人提前铺平了道路。 一股热流从心底涌起，蒋明夜看着眼前为他奔波筹谋的姜淑君，灯光下她温柔的侧脸和真诚的眼眸，让他那颗被商场浮沉磨砺得坚硬的心，也泛起了一丝暖意。 “我明白了，”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兴奋，“姜老师，林总编那边，麻烦你替我回复，这个机会，我一定会抓住。” 次日，夜幕降临。 城市的另一张面孔在霓虹的照耀下苏醒。 蒋明夜独自一人站在市中心的商业广场上，感受着扑面而来的喧嚣与活力。 巨大的LED屏幕上播放着光鲜亮丽的广告，食物的香气与行人的香水味在晚风中交织，这里是年轻人的世界。 他的目光很快被不远处的一小撮人群吸引了。 那里架着专业的环形补光灯，惨白的光线将一小片区域照得亮如白昼。 一个画着精致妆容的年轻男孩正对着手机支架，声嘶力竭地唱着一首网络热歌。 他的旁边，还有几个同伴，一个负责操作设备，一个负责和直播间的观众互动，甚至还有一个专门负责运镜，不时地将镜头从主唱身上拉远，扫过周围驻足围观的路人，营造出现场火热的氛围。 是户外直播。 蒋明夜微微眯起了眼。 他前世猝死在智能手机尚未完全统治一切的年代，而如今，不过短短十几年，娱乐的形式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点开抖音，果然在同城直播里找到了这个男孩的直播间。 人气不算顶流，但也有几千人在线观看，礼物特效不时地在屏幕上炸开。 平心而论，这男孩的唱功相当平庸，气息不稳，高音全靠吼，甚至还有几个音跑偏了。 但他的团队很专业。 运镜、打光、收音，每一样都精准地服务于“氛围感”这三个字。 他们甚至设计了互动环节，随机邀请一位看起来有些害羞的围观路人，一起合唱歌曲的副歌部分。 路人的紧张和男孩的熟练形成了有趣的对比，直播间的弹幕瞬间刷得飞快。 蒋明夜就这么静静地站着，他看明白了。 这个时代的舞台，早已不止局限于录音棚和体育馆。 它可以是任何地方。 而所谓的偶像，也不再仅仅是依靠唱功和舞技。 包装、人设、互动、话题……这一切的一切，共同构成了一个能让普通人一夜爆红的精密体系。 蒋明夜的目光，牢牢地钉在了那个直播圈的中心——那个名叫朱子尧的男孩身上。 朱子尧的额角渗出细密的、被补光灯照得油腻的汗珠。 他刚刚用尽全力嘶吼完一首撕心裂肺的情歌，换来的却是直播间后台数据那条无情向下的绿色曲线。 【人气-231】 耳机里，传来运营冷冰冰的指令：“数据在掉，换内容。老规矩，跟路人互动。” 朱子尧的心沉了下去，眼底的火苗黯淡了一瞬。 他也曾是音乐学院里抱着吉他，梦想着能站在万人体育馆中央放声歌唱的少年。 可现实是一盆又一盆的冷水。 选秀，最好的成绩不过是某档三流节目里的三十二强，还是沾了点颜值的光。 他亲眼见过那些所谓“黑幕”，见过资本如何轻易地将一个五音不全的练习生捧上冠军宝座。 梦碎了。 第81章 我会拉小提琴，可以吗 他转行做了直播，凭着那点音乐功底和还算不错的长相，也曾有过单干就能月入几万的高光时刻。但他拒绝了MCN的橄榄枝，天真地以为才华能战胜一切。 结果，热度如同潮水般退去，他被拍死在了沙滩上。 最终，他还是低下了高傲的头颅，签进了这家名叫“天佑传媒”的MCN公司，成了一个被数据和KPI裹挟的腰部网红。 “家人们！家人们！感谢大家的支持！” 朱子尧深吸一口气，对着镜头挤出一个熟练的营业微笑，仿佛刚才的颓丧从未存在。 “尧尧唱累了，接下来，我们玩个大的！有没有想一展歌喉的朋友？今天我的直播间，就是你的舞台！” 这是他的保留节目，也是他最不情愿的环节。 因为这往往意味着，他要用别人的平庸甚至出糗，来换取直播间廉价的笑声和可怜的礼物。 一个穿着格子衬衫的程序员小哥被朋友推了上来，紧张地唱了一首《七里香》，从头到尾没一个音在调上，引得弹幕满屏的“哈哈哈”。 接着，一个化着浓妆的女孩自信满满地挑战高难度歌曲，结果破音得惊天动地。 直播间的数据回暖了一些，但气氛却越发怪异。 朱子尧的笑容已经僵在了脸上。 “看来今天没有隐藏的麦霸啊，”他拿起麦克风，准备结束这场闹剧，“那我们……” 他的话音未落，一个清瘦挺拔的身影从人群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那人戴着一只纯黑色的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 那是一双……怎么形容呢？ 狭长、眼尾微微上挑，在惨白的补光灯下，瞳孔竟泛着一层浅浅的琥珀色，像是藏着一只狡黠又慵懒的狐狸。 仅仅是一眼，就带着一股让人心头微痒的钩子。 “你好。” 低沉而悦耳的声音响起，带着清冷，又似乎藏着点玩味。 “我不唱歌。” 朱子尧一愣，心想这又是来捣乱的。 然而，下一句话，却让他全身的血液瞬间冲上了头顶。 “但我会拉小提琴，可以吗。” 小提琴？ 在这样一个喧闹的、满是土味情歌的户外直播间里，拉小提琴？ 这是何等强烈的反差！ 这是天赐的节目效果！ 他的职业本能瞬间被激活，刚才的萎靡一扫而空，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连声音都高了八度。 “我的天！家人们你们听到了吗！” 他激动地转向镜头，用上了夸张的播音腔，“这位小哥哥！这位戴着口罩的神秘小哥哥！他说他会拉小提琴！让我们看看，他是不是隐藏在民间的大神！” 他一边疯狂预热，一边给旁边的助理使眼色，调大音量。 而此时，围观的人群中，一个穿着波西米亚长裙，气质慵懒的女人，正微微眯起了眼。 她叫徐甜，是附近那家“甜甜乐器行”的老板。 她的目光，也被那双漂亮的狐狸眼吸引了。 太熟悉了。 那眼神里熟悉的狡黠和漫不经心，瞬间勾起了她一段不算愉快的记忆。 那还是三个月前的一个下午。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身形清瘦的男生走进了她的店里。 他同样有一双这样的狐狸眼。 用一种近乎“忽悠”的方式，软磨硬泡，最终以一个低到离谱的价格，从她手里买走了一把入门级的小提琴。 临走前，他还理直气壮地“骗”走了自己整整两节免费的体验课。 然后，那个狡猾的小子就人间蒸发了，再也没出现过。 徐甜每次想起来，都气得牙痒痒，又觉得有点好笑。 是那个小子吗？ 她仔细打量着台上那个戴着口罩的身影。 不对。 身高好像高了一些，肩膀也更宽了，整个人散发出的那种从容不迫的气场，更是那个略显青涩的穷学生完全不具备的。 虽然眼睛很像，但气质却判若两人。 大概……只是巧合吧。 徐甜摇了摇头，在心里否定了自己的猜测。 毕竟，长着那么一双勾人狐狸眼的人，或许，这世上不止一个呢。 台上，朱子尧紧握着麦克风，手心已然湿滑。 他强压下心中的狂喜，将镜头对准了那个神秘的男人，声音里是职业主播恰到好处的激动与好奇。 “这位小哥哥，听您这意思，小提琴玩得很溜啊？练了多久了？” 人群的目光，直播间几万双眼睛，瞬间都聚焦在了蒋明夜身上。 蒋明夜的指尖轻轻搭在琴颈上，声音清冷得像山巅的雪。 “没正经练过，自己瞎琢磨的。” 朱子尧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他脑子里已经预演了一出大神降临的戏码，结果对方上来就给他一句“我是菜鸟”？ 这不存心砸场子吗！ 直播间的弹幕更是瞬间炸开了锅。 【？？？我裤子都脱了你就给我看这个？】 【搞半天是来装的啊，散了散了。】 【自学？小提琴是能自学的东西吗？别把我的耳朵当垃圾桶啊喂！】 【主播快让他下去吧，别浪费大家时间了。】 人群中，徐甜身旁的闺蜜用胳膊肘捅了捅她，撇了撇嘴：“甜甜，我就说吧，又是个想红想疯了的。走吧走吧，还不如回去看剧呢，我可不想听锯木头。” 徐甜也皱起了眉。 那双狐狸眼再漂亮，说出的话也实在太外行了。 小提琴，那是乐器中的皇后，没有数年如一日的苦功，连音阶都拉不准，更别提“瞎琢磨”。 她心底最后一丝期待，也彻底熄灭了。 看来，真的只是长得像而已。 就在这时，蒋明夜似乎是为了试试音，将琴弓随意地在琴弦上一搭。 “滋啦——” 一声尖锐刺耳、如同指甲划过黑板的噪音，毫无预兆地透过音响炸开！ 那声音难听得让人头皮发麻，前排的几个观众甚至下意识地捂住了耳朵。 完了。 这是朱子尧和现场绝大多数人心中唯一的念头。 这下彻底坐实了，这就是个来捣乱的骗子。 “走吧，真没意思。”闺蜜拉着徐甜的手转身就要挤出人群。 徐甜也叹了口气，失望地转过身。 是啊，走吧，再待下去，恐怕真的要被折磨了。 然而，就在她迈出第一步的瞬间—— 一串干净、利落、带着火焰般灼热气息的音符，如同最锋利的刀刃，瞬间撕裂了广场上空嘈杂的空气！ 那旋律……是《卡门幻想曲》！而且是最华丽、最狂野的引子部分！ 徐甜的脚步像是被钉在了原地，猛地回过头！ 第82章 真的会是他吗？ 她的闺蜜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拽得一个踉跄，还没来得及抱怨，也被那奔放如火的琴声震慑住了。 怎么可能？！ 徐甜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她死死地盯着台上那个身影。 他的左手手指在指板上舞动，快得几乎出现了残影，每一个音符都精准无比，揉弦的幅度和力度更是恰到好处，充满了西班牙式的奔放与不羁。 他的右手，握弓的姿势标准得如同教科书，运弓稳定而充满爆发力，那些复杂的跳弓、连顿弓技巧，在他手里如同呼吸一般自然流畅！ 这不是演奏。 这是在用琴弓和琴弦，复活一个吉普赛女郎的灵魂！ 周围的喧嚣仿佛都消失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道身影和那把廉价的小提琴牢牢吸住。 琴声时而如情人的低语，充满了致命的诱惑；时而又如斗牛士手中翻飞的红布，激昂、狂野，燃烧着生命的热情！ “天啊……”徐甜无意识地喃喃自语。 她经营乐器行多年，接触过的专业乐手、音乐学院高材生不计其数。 但没有一个人，能将《卡门幻想曲》演绎到这种地步！ 这已经不是“技艺高超”可以形容的了，这简直就是一件活生生的艺术品！ 这个人对乐曲的理解，对情感的把控，绝对是浸淫此道数十年的宗师级水准！ 忽然，蒋明夜的弓法一变，琴声流淌到一个极为精妙的过渡处。 他的左手，在保持着高难度按弦的同时，无名指竟如同精灵般在琴弦上轻轻一勾！ “叮——” 一声清脆如银铃般的拨弦声，完美地融入了旋律之中！ 这个人……究竟是谁？！ 徐甜的脑海中疯狂地闪过国内一个个小提琴名家的名字。 那些声名鹊起的新生代天才？她也都见过照片或现场，没有一个是他！ 国内什么时候冒出来这么一号年轻到可怕的顶级名家？！ 与此同时，直播间的弹幕，已经从嘲讽变成了山崩海啸般的震撼。 【卧槽卧槽卧槽！我聋了？还是我疯了？！】 【这是刚才那个锯木头的？？？】 【妈妈问我为什么跪着看直播……这哪里是拉琴，这简直是神仙在施法！!】 【我是音乐学院小提琴专业的，我作证，这水平去维也纳金色大厅开独奏会都绰绰有余了！】 【他说他自学的？？？骗鬼呢！这没个二十年的童子功，能拉成这样我把头拧下来！】 【我懂了，这是哪家的富二代少爷，从小用钱堆出来的天才，出来体验生活了！】 一曲终了，余音绕梁。 蒋明夜缓缓放下琴弓，广场上是死一般的寂静，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喝彩声！ “牛逼——！” “大神！再来一个！” 朱子尧已经彻底呆滞了，他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要跳出嗓子眼。 耳机里，运营的嘶吼声如同天籁：“热度！热度破五十万了！疯了！朱子尧！给我留住他！无论如何都要留住他！” 朱子尧一个激灵，猛地回过神，他一步冲上前，几乎是抢过了话筒，用尽全身力气喊道：“大神！您简直就是帕格尼尼转世啊！” 他紧紧抓住这个万众瞩目的机会，问出了此刻所有人心中的那个终极疑问。 “您刚才说您是自学的，这我们真的不敢信。您能告诉我们，您到底是哪位名师的高徒吗？” 这个问题，像一把钥匙，对准了所有人好奇心的锁孔。 然而，蒋明夜却没有立刻回答。 他正微微分神，感受着体内那股若有似无的暖流。 很微弱。 掌声、喝彩声、直播间飞涨的人气，确实给他带来了一些能量，但那股暖流的强度，远不如他预想中那般汹涌。 为什么？ 九尾狐仙的传承，吸收的是“崇拜”情绪。 难道……惊叹、震撼，甚至敬畏，都不能完全等同于“崇拜”吗？ 他的“魅惑”天赋，似乎也并未被真正触发。 是因为口罩遮挡了面容，还是说，这种纯粹的技术展示，还不足以点燃那种发自内心的、带着一丝狂热的迷恋？ “小哥哥？”朱子尧见他没反应，又小心翼翼地追问了一句。 蒋明夜回过神，琥珀色的眸子眨了眨，目光扫过台下那一张张写满狂热与探究的脸。 他略一沉吟，给出了一个无比诚实的回答。 “哦，跟老师学过一段时间。”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 “后来，就一直自己练了。” 这个回答，瞬间让所有人脑补出了一部天才养成的传奇史诗。 ——原来如此！ 一时间，直播间的弹幕再次被“天才”、“神人”的字眼彻底淹没。 然而，在人群的后方，徐甜的心跳却漏了一拍。 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她身边的闺蜜还沉浸在震撼中，激动地摇晃着她的手臂：“甜甜！你听到了吗？隐世高人！这人也太神了！” 徐甜却没有回应。 她的目光死死地锁在台上那个戴着口罩的身影上，脑海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那双眼睛……那双狭长、眼尾微微上挑的琥珀色狐狸眼，她绝不会认错！ 就是那个两次光顾她琴行，然后就人间蒸发了的少年——蒋明夜！ 可理智在疯狂地嘶吼着，告诉她这不可能。 蒋明夜才多大？一个高三复读生！ 就算他从娘胎里开始练琴，也不可能达到眼前这个男人所展现出的，那种浸透了岁月与阅历的宗师级境界！ 这已经不是天赋能解释的了，这根本就是个怪物！ 一个将技巧与情感完美熔于一炉，足以让世界上任何一位小提琴大师都为之侧目的怪物！ 这样的人物，怎么可能籍籍无名？ “是他吗……真的会是他吗？”徐甜喃喃自语，心乱如麻。 台上，朱子尧已经快要被直播间刷屏的弹幕淹没了。 【主播！让他摘口罩啊！我想看清神仙的脸！】 【对对对！都拉成这样了还戴什么口罩！是长得见不得人吗？】 【我出一艘星际飞船，求大神摘下口罩和帽子！】 【好奇心已经把我杀死了！朱子尧，完不成任务你就等着掉粉吧！】 第83章 抱歉，还是听琴吧 “热度！热度破八十万了！”耳机里运营的咆哮声再次传来，“让他摘口罩！这是今晚最大的爆点！” 朱子尧一个激灵，立刻将观众的请求化为自己的语言，他举着话筒，用一种近乎恳求的语气，对着蒋明夜深深鞠了一躬。 “大神！您看，大家实在是太崇拜您了！能不能……满足一下我们所有人的好奇心，让我们一睹您的庐山真面目？” 这个问题，像一根无形的引线，瞬间点燃了全场的期待。 “摘口罩！” “摘口罩！” 不知是谁先起的头，呼喊声汇成了一片整齐的声浪。 徐甜的呼吸也屏住了。 她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死死地盯着那张黑色的口罩，仿佛想要用目光将其洞穿。 摘下来！ 快摘下来，让她看个清楚！ 万众瞩目之下，蒋明夜却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他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依旧清冷，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抱歉，还是听琴吧。” 简单的六个字，像一盆冷水，浇熄了现场沸腾的火焰。 却又像一把钩子，将所有人的胃口，吊得更高了。 越是拒绝，越是神秘！ 越是神秘，越是让人疯狂！ 蒋明夜的余光扫过直播间飞速滚动的弹幕，嘴角在口罩下微不可察地勾起。 【好拽！我好爱！】 【有个性！真正的大神都是只用作品说话的！】 【呜呜呜更想看了怎么办啊！】 很好，目的达到了。 他要的不是一时的惊艳，而是持续发酵的神秘感和话题度。 他能感觉到，体内那股由“崇拜”情绪转化而成的暖流，虽然依旧细微，却比刚才演奏《卡门幻想曲》时要凝练、纯粹了许多。 看来，惊叹和震撼只是第一步，当人们开始对他这个人产生强烈的好奇与探究，甚至发展出个人崇拜时，才是“崇拜”情绪真正开始发酵的时刻。 一曲炫技，一曲攻心。 他的计划，才刚刚完成了一半。 蒋明夜重新将小提琴夹在肩上，这一次，他没有立刻开始。 他闭上了眼，整个人的气场在瞬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如果说刚才的他，是一团燃烧着西班牙阳光的烈火，狂野而奔放；那么此刻的他，就是一潭笼罩着江南烟雨的深水，沉静、忧郁，带着化不开的哀愁。 他缓缓抬起弓，当第一个音符流淌出来的瞬间—— 整个喧闹的商业广场，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那不是任何华丽的炫技，而是一段所有华人都刻在骨子里的旋律。 《梁祝》。 凄美，哀怨，如泣如诉。 琴声仿佛拥有了生命，化作一只无形的手，温柔而残忍地扼住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脏。 蒋明夜体内的九尾狐传承之力，随着他的心意悄然催动，“魅惑”天赋第一次真正意义上与音乐融为一体。 他不再是单纯地演奏一个旋律，而是在讲述一个故事。 他将祝英台的抗争、梁山伯的悲愤、十八相送的留恋、楼台会的决绝、哭坟时的肝肠寸断…… 所有的情感，全部碾碎了，揉进了每一个音符里，再通过琴声，精准地传递到每一个听众的灵魂深处。 琴声的感染力，已经超越了听觉的范畴。 它变成了一种氛围，一种气场，迅速从这个小小的舞台蔓延开来。 广场上原本行色匆匆的路人，脚步慢了下来。 远处奶茶店门口排队说笑的年轻人，声音低了下去。 就连大屏幕上播放的动感广告，似乎都变得格格不入。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停下动作，循着那哀婉入骨的琴声望来，脸上写满了茫然与伤感。 徐甜身边的闺蜜，那个前一秒还咋咋呼呼的女孩，此刻已经捂住了嘴，眼泪无声地顺着脸颊滑落。 她想起了自己那段无疾而终的初恋，想起了那个雨夜里的分手，所有的委屈和不甘，都被这琴声轻而易举地勾了出来。 徐甜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感觉自己的胸口像是被一块巨石压住，闷得喘不过气。 这个人的音乐感染力，实在是太恐怖了！ 他不是在模仿悲伤，他是在制造悲伤！ 他将《梁祝》这个故事的精髓，那种向死而生的极致悲剧美学，演绎到了一个前无古人的高度！ 一曲终了，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晚风中，带着无尽的怅惘。 蒋明夜缓缓放下琴弓。 全场，死一般的寂静。 足足过了十几秒，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啪……” “啪啪……” 朱子尧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第一个如梦初醒，他颤抖着手，用力地鼓起了掌。 他的掌声像一个信号，瞬间唤醒了所有人。 下一秒，雷鸣般的掌声和喝彩声，混杂着压抑不住的抽泣声，轰然炸响！ “天啊……我这辈子没听过这么好听的《梁祝》！” “呜呜呜，我的妆都哭花了！” 徐甜的闺蜜一边擦着眼泪，一边用力鼓掌，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甜甜，这人……这人简直不是人！他是神仙下凡吧！” 然而，当她们和所有观众抬起头，想要再次瞻仰那位“神仙”时，却发现—— 台上，空空如也。 那个戴着口罩和帽子的神秘身影，已经趁着所有人失神的瞬间，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夜色如墨，喧嚣落幕。 那个在无数人心中投下巨石的神秘身影，仿佛从未出现过。 人群带着满心的震撼与意犹未尽的怅惘渐渐散去，只有空气中还残留着《梁祝》那令人心碎的余韵。 与此同时，距离市中心广场五公里外的“天佑MCN”总部大楼，顶层办公室依旧灯火通明。 这里是江城排名第一的网红孵化机构，一座用流量和数据堆砌而成的商业帝国。 “薛总！薛总！出事了！不，是出爆款了！” 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推开，直播部门主管黄岐山像一阵风般冲了进来，脸上混杂着激动和缺氧的潮红。 被称作薛总的男人——薛鑫杰，天佑MCN直播部门的经理，一个年近三十，戴着金丝眼镜，气质斯文却眼神锐利的男人。 他正审阅着一份数据报表，闻言只是不悦地皱了皱眉。 “毛毛躁躁，像什么样子？” “不是啊薛总！您快看这个！”黄岐山顾不上喘匀气，直接将手机怼到了薛鑫杰面前。 屏幕上播放的，是一段由路人拍摄的现场视频。 画面抖动得厉害，收音效果更是嘈杂不堪，画质堪比十年前的座机前置摄像头。 然而，就在这片混沌的音画之中，那穿透一切的小提琴声，依旧像一把淬了火的利刃，精准地刺入人心。 第84章 这倒是个意外之喜 仅仅是几个音符，薛鑫杰的眉头就舒展开来，镜片后的眼睛惊异。 他虽然不懂音乐，但他懂情感。 这琴声里，有东西。 “这是……朱子尧的直播现场？”薛鑫杰立刻辨认出了背景。 “对！这是路人拍的，网上已经传疯了！”黄岐山划动手机，给他看下面爆炸的评论区，“您再看这个！” 他手忙脚乱地掏出自己的平板电脑，点开了一个经过剪辑的视频切片。 那是从朱子尧直播间官方录屏里截取出的高清版本，标题被运营部门用醒目的大字标出——【街头惊现神级小提琴手，一曲《卡门》燃炸全场！】 薛鑫杰的目光瞬间被屏幕左下角的数据攫住。 点赞：12.3万。 评论：11.8万。 分享：9.7万。 “这是多久的数据？”他的声音有些干涩。 “从直播结束到现在，不到一个小时！” 黄岐山的声音都在发颤，“薛总，这只是《卡门》的切片！那首《梁祝》的感染力更恐怖，后期还在加急剪辑，我估计数据会直接翻倍！” 薛鑫杰没再说话，他拿过平板，将进度条拉到开头，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 办公室里安静得可怕，只有小提琴声在激昂与凄美之间流转。 一曲终了，薛鑫杰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他摘下眼镜，用力地揉了揉眉心。 “人呢？” “这个拉琴的人，你们找到了吗？” 黄岐山兴奋的表情瞬间垮了下来，他苦着脸摇了摇头：“没……薛总，您是不知道，这人简直跟个幽灵一样。戴着帽子口罩，谁也看不清脸。一拉完琴，趁着大家没反应过来，人就没了。朱子尧说，连他是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监控呢？天网监控！” “查了，他好像对那一带的监控盲区了如指掌，七拐八拐就进了个老旧小区，然后就彻底消失了。” 薛鑫杰的指节在红木办公桌上轻轻叩击着，发出“笃、笃”的声响，像是在计算着什么。 “这个人的价值，比一百个朱子尧都大。” 他的语气平静，却掷地有声，“找到他，不惜一切代价，把他签下来。” “我明白！我已经让所有运营去各大平台发布寻人启事了！” 黄岐山立刻应声，随即又有些迟疑，“可薛总，万一找不到呢？” 大海捞针，谈何容易。 “找不到？”薛鑫杰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找不到，那就把这场火烧得更旺。” 他看向黄岐山，眼中闪烁着商人的精明。 “既然爆点发生在他的直播间，那朱子尧就是最大的受益者。他找不到，我们就把他塑造成‘最强伯乐’。懂吗？” 黄岐山瞬间茅塞顿开，眼睛一亮！ “我懂了！薛总您的意思是……” “第一，”薛鑫杰伸出一根手指，“把‘神秘小提琴手’这个概念做成一个IP，全网炒作，保持话题热度。重点突出他的神秘感和神级技巧，把他捧上神坛。” “第二，”他又伸出第二根手指，“将朱子尧‘慧眼识珠’、‘尊重艺术’的形象立起来。同时，把他那个‘邀请路人上台’的环节，包装成一个固定的王牌栏目——《街头好声音》。让所有人都知道，看朱子尧的直播，随时可能遇到神仙。” “第三，”薛鑫杰的第三根手指重重敲在桌面上，“砸钱，买热搜，让营销部门下场带节奏！把水搅浑，把火烧旺！我要让全网都知道，今晚，江城的夜空下，诞生了一位神。” 黄岐山听得热血沸腾，用力点头：“明白！我马上去办！” “去吧。”薛鑫杰挥了挥手，重新戴上眼镜，目光再次落到平板上那双狭长的琥珀色眼眸上，喃喃自语，“究竟，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另一边，蒋明夜刚洗完澡，正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 今晚的小试牛刀，让他对“九尾狐传承”的能力有了更深的理解。 那种将自身魅力与音乐融合，直接撼动他人情绪的感觉，让他也为之着迷。 吸收到的“崇拜”之力虽然还很微弱，但精纯无比，如同涓涓细流，滋养着他干涸的身体。 他本以为，这件事顶多在朱子尧的直播间里掀起一些波澜，过几天也就平息了。 然而，当他习惯性地打开微博时，却猛地顿住了。 【微博热搜榜】 #闹市街头惊现神秘小提琴之神#【爆】 #听完这首梁祝我失恋了#【新】 ... #主播朱子尧偶遇民间大神#【热】 蒋明夜的瞳孔骤然一缩。 他点进了那个标着【爆】字的热搜。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被精心剪辑过的视频合集。 先是用《卡门幻想曲》的华丽炫技点燃气氛，再配上现场观众和直播弹幕的疯狂反应，最后，画面一转，切入《梁祝》最催人泪下的华彩片段。 视频的最后，定格在他悄然离去的背影上，配上了一行艺术字——“神来，神去，红尘一曲。” 视频的出品方水印，赫然是【天佑MCN】。 评论区已经彻底沦陷。 【卧槽！这是什么神仙下凡！这真的是人类能拉出来的水平吗？】 【前面的《卡门》让我跪了，后面的《梁祝》直接让我哭死！我一个母胎单身，听得肝肠寸断！】 【求求了！快告诉我他是谁！我要给他生猴子！】 蒋明夜的指尖在屏幕上轻轻一点，他知道这是朱子尧背后的公司，下场了。 他们想借自己的东风，捧红他们的主播。 “借力打力，顺水推舟……”蒋明夜轻声自语，“这倒是个意外之喜。” 他正愁如何扩大影响力，对方就主动把舞台搭好，把聚光灯打了过来。 他要做的，只是享受这一切。 就在这时，一条新的评论被无数点赞顶上了热评第一。 发布者ID叫“小提琴重度痴迷者”。 “本人专业学琴十二年，目前就读于央音附中。我用我未来职业生涯发誓，视频里这位大神，绝不是什么普通的民间高手！开头的帕格尼尼式炫技和双音技巧，已经稳稳站在国内职业演奏家的顶峰。” “但他最恐怖的，是对《梁祝》的演绎！那种揉弦的细微控制，那种对乐句呼吸感的处理，已经臻于化境！我冒昧说一句，这种对情感的极致表达，我只在一位大师身上感受过——郑佳杰老师！可这位大神看起来……似乎很年轻？我疯了，我真的要疯了！这到底是哪路神仙？” 这条半专业半情绪化的评论，在已经沸腾的舆论场中轰然引爆！ 郑佳杰！ 那可是华夏国宝级的小提琴演奏大师，享誉世界的音乐泰斗！ 一个街头神秘人，居然被专业学生拿来和郑佳杰相提并论？ 第85章 新的天赋！肤如凝脂 如果说微博的热搜是天佑MCN用金钱和算法堆砌出的虚火，那么在B站，这团火遇上了真正的干柴，瞬间燃烧成了燎原之势。这里的用户，对内容更挑剔。 #神秘小提琴之神#的话题，在短短几小时内，不仅登上了B站热门，更在音乐区掀起了一场海啸。 无数音乐爱好者、专业学生、甚至是一些学院派的教师都被炸了出来，他们反复拉着进度条，逐帧分析那段画质感人的路人视频，试图从每一个指法、每一次运弓中，窥探出这位神秘人的真实水平。 直到一个ID的出现，为这场混乱的争辩，暂时划下了一个休止符。 【野生兔子】。 B站音乐区粉丝近五十万的知名UP主，以其相对专业的乐理分析和风趣的吐槽风格，在用户中拥有极高的公信力。 视频的标题简单粗暴——【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逐帧分析“神秘小提琴之神”到底神在哪！】 封面上，是蒋明夜那个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琥珀色眼眸的特写，旁边用醒目的艺术字打出了一行问句：“营销炒作还是谪仙降临？” 视频开头，野生兔子标志性的兔子头套出现在画面中，语气却不复往日的戏谑，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 “兄弟们，兔子今天不搞笑。在聊今天这位爷之前，我先把我自己的琴砸了。” 他话音刚落，画面一转，他真的从背后拿出一把小提琴，作势要往地上摔，又猛地收了回来，抱在怀里。 “开个玩笑，舍不得。但这足以表达我此刻的心情——我练了十五年的琴，感觉都练到了狗身上。” 一句自嘲，瞬间拉近了与观众的距离。 “废话不多说，我们直接上干货。” 画面切换到《卡门幻想曲》的演奏片段，野生兔子按下了暂停。 “各位请看他的左手。” 他将画面放大，尽管模糊，但依旧能看清蒋明夜在指板上快如幻影的动作。 “这里的快速指序、左手拨弦、人工泛音……朋友们，这种技巧！我敢说，国内能把这一段拉得如此轻松写意、同时兼具力量感和华丽感的，不超过十个人！这还只是热身！”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激动。 “说句可能要被喷的话，单论左手技巧的干净利落和对手指的绝对控制力，我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帕尔曼！对，就是那个被称为‘神之左手’的帕尔曼！” 帕尔曼！ 这个名字一出，整个弹幕瞬间炸裂！ 【卧槽！兔子疯了？直接碰瓷帕尔曼？】 【前面的你懂个锤子！你仔细看那段拨弦，简直不是人类能做到的速度和准度！】 【我就是学小提琴的，兔子没夸张，这左手技术已经不是凡人领域了。】 野生兔子没有理会弹幕的争论，他深吸一口气，将视频切换到了《梁祝》的片段。 这一次，他没有进行任何技术分析，而是将镜头对准了现场的观众。 那个被琴声感染，捂着嘴默默流泪的女孩。 那个仰着头，闭着眼，仿佛灵魂出窍的中年男人。 那一片在乐曲终了时，死一般的寂静，和随之而来的，山呼海啸般的掌声。 “音乐的尽头，是情感。” 兔子的声音变得低沉而感性，“技巧可以练习，但共情力是天赋。他没有炫技，他只是在用琴弓，讲述一个让人心碎的故事。我们所有人，都听懂了。” 视频的最后，野生兔子的头套重新出现。 “很多人在猜，他为什么要戴口罩？是不是长得特别……抱歉？我看不像。” 他将画面定格在蒋明夜那双狭长的眼眸上。 “你们看这双眼睛，琥珀色的，根据骨相学，这绝对是个帅哥。而且，听他的琴声，那种少年意气和沧桑故事感的矛盾结合，我猜他的年纪绝对不大。”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惋惜。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一场为了出道的作秀。如果是，我希望他快点出道，华语乐坛需要这样的人。如果不是……” 他顿了顿，声音里满是怅然。 “我只希望，这样的绝世之才，不要被埋没在尘埃里。” 视频结束，评论区已经变成了新的战场。 “绝对是作秀！天佑传媒的老套路了，先造神，再出道，收割一波就跑！” “楼上的酸鸡，你有本事也去作秀一个帕尔曼级别的左手啊？” “理智分析，这波热度99%是天佑在推，但这个小提琴手的实力也是100%的真材实料。两件事不冲突。” “我不管！我只想知道他是谁！我愿意用我十年单身换他摘下口罩！” 蒋明夜靠在床头，平静地刷着这些评论，微微一笑。 作秀？炒作？ 他丝毫不担心这些标签。 在这个流量为王的时代，争议本身就是热度。 当你的实力足以碾压一切质疑时，所有的误解，最终都会变成你加冕时最响亮的礼炮。 他的目标，从来不是短暂的网红热度。 他要的，是将这全网的惊叹、好奇、崇拜……悉数转化为自己的力量。 就在这时，他忽然感到一阵轻微的虚弱感袭来。 那是之前为了在人群中最大化自身魅力，而催动到极致的“风姿绰约”天赋，正在缓缓失效。 这种天赋经过漫长的几个月，终于到达了极限。 他站起身，走到穿衣镜前。 镜中的少年身形挺拔，经过这段时间的调养和狐妖之力的初步改造，身高已经定格在了一米八五的黄金高度。 但依旧太瘦了，宽大的T恤穿在身上，显得有些空荡，透着一股病态的单薄。 他正准备去冰箱找点东西填补身体的空虚感，突然感觉到提为九尾狐的天赋又有异动。 一股温润的热流，毫无征兆地从他的心脏位置弥漫开来，瞬间流遍四肢百骸。 那感觉……难以言喻。 仿佛整个人被浸泡在最顶级的温玉髓浆之中，每一个毛孔都在舒张、呼吸。 皮肤下传来一阵微弱而细密的酥麻感，像是有无数只温柔的小手，在抚平他过去十八年因营养不良和生活不规律而留下的所有瑕疵。 这是新天赋，肤如凝脂。 蒋明夜下意识地抬手，抚上自己的脸颊。 原主正值青春期，加上孤儿院清苦的生活和出道后巨大的压力，皮肤状况相当糟糕，不仅有些粗糙，T区还残留着一些没消退的痘印。 可此刻，在他的指尖下，那触感却在以一种缓慢的速度发生着改变。 粗大的毛孔在收缩，浅淡的痘印在消褪，皮肤的质感从粗粝变得细腻，从暗沉变得通透。 蒋明夜知道，肤如凝脂的改变和风姿绰约一样，是一个缓慢的过程。 蒋明夜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幸好…… 幸好他足够谨慎，没有在第一次亮相时就摘下口罩。 否则，以原主当时那张布满瑕疵的脸，即便配上神级的琴技，魅力也要大打折扣。 第86章 清大文学杯第一名！ 一夜的喧嚣与热议，并未在他心湖中留下太多涟漪。 第二天清晨，天色刚蒙蒙亮，城市还在沉睡。 蒋明夜已经换上运动服，戴上鸭舌帽和口罩，沿着江边开始了晨跑。 汗水浸透背心，黏腻感却比以往减轻了许多。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肤如凝脂”的天赋正在发挥作用，皮肤的锁水能力和新陈代谢速度都得到了非人的提升。 这是他为自己定下的铁律——无论外界如何风起云涌，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一副强健的体魄，是支撑他走上复仇与荣耀之路的基石。 结束锻炼，在楼下常去的那家早餐店，点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 刚坐下，手机便“嗡嗡”震动了两下。 是微信的好友申请。 【赵钦】 【陈子豪】 两个熟悉的ID，让他微微一怔。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今天，是清大文学杯放榜的日子。 他迅速通过了申请，指尖一动，便被拉进了一个名为“清大等通知三人组”的群聊里。 赵钦的头像是个动漫酷哥，一上来就发了个焦急等待的表情包：“兄弟们，我好紧张，手心全是汗！今天十二点，是生是死就看这一遭了！” 陈子豪的头像则是一只憨态可掬的柯基，他发了个拍肩的表情：“淡定淡定，咱们尽力了，剩下的交给天意。” 蒋明夜看着屏幕，前世作为总裁运筹帷幄的沉稳心态让他此刻心如止水。他在群里发了个“OK”的手势表情，附言：“安心等。我去练会儿琴。” 他确实没闲着。 等待的几个小时，被他安排得满满当当。 先是拉了一个小时的小提琴。 从最基础的音阶练习，到昨晚那两首曲子的复盘。 狐妖传承带来的不仅仅是天赋，更有对音乐超凡的领悟力。 每一次运弓，每一个揉弦，他都能发现更细腻的情感表达方式。 琴声在小小的出租屋里流淌，时而激昂，时而哀婉，仿佛在诉说着两个截然不同的人生。 练完琴，他又拨通了《推理未来》编辑方大明的电话。 “大明哥，关于这次‘东方之谜’的稿子，我有点新想法。” 电话那头，方大明显然还没从蒋明夜上一部作品的震撼中回过神来，语气里满是期待：“你说！我听着！” “这次我想尝试一下新本格派的路子，诡计的铺陈会更复杂，逻辑链要求更高。”蒋明夜的声音平静而清晰，仿佛在阐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新本格？”方大明愣了一下，“那可是硬骨头，对作者的知识储备和逻辑能力要求极高。你有把握？” “有点思路。”蒋明夜轻描淡写地回答。 他的脑海中，早已锁定了一部来自前世文学库的巅峰之作。 那部作品，在另一个时空，被誉为“将本格推理的魅力发挥到极致的炫技之作”。 但他不能直接照搬。 他需要为这本凭空出现的杰作，编织一个天衣无缝的“创作背景”。 和编辑的每一次讨论，记下的每一笔笔记，都是在为这颗即将投下的重磅炸弹，铺设最稳妥的引线。 挂了电话，他翻开一本厚厚的社会心理学著作，一边阅读，一边在笔记本上写下零碎的、关于人性与犯罪逻辑的构思。 他要让所有人都相信，这部天才之作，源于他天才的思考，而非神迹。 “滴答，滴答。” 墙上的挂钟，时针终于指向了十二点整。 “出成绩了！”群里，赵钦发出一声惊呼。 蒋明夜深吸一口气，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滑动，熟练地登陆了清大招生官网。 页面跳转，公示名单的红色标题醒目刺眼。 他没有去看那长长的名单，而是直接在搜索框里，输入了自己的名字。 ——蒋明夜。 回车。 下一秒，页面刷新。 那一行黑色的宋体字，像一枚烧得滚烫的烙印，狠狠地烫在了他的视网膜上。 【第一名：蒋明夜参赛作品：《乡愁》】 成了。 前世那个戴着厚厚镜片，在清大园里行色匆匆的自己，与此刻镜中这个眉眼俊朗的少年，在这一瞬间，达成了灵魂深处的和解。 他截图，发到三人小群。 陈子豪立刻发来一连串“666”的表情：“卧槽！明夜你牛逼！状元啊！” 紧接着，他也发来一张截图，他的名字在名单中段，同样是“合格”。 “我也过了！哈哈哈！以后咱们就是校友了！” 群里一片欢腾。 唯独赵钦，沉默了许久。 正当蒋明夜想打字安慰他时，赵钦发来一个摊手的表情。 “唉，89，就差一分，气死。算了，不走这条路了。” 蒋明夜正斟酌着词句，赵钦的下一条信息弹了出来。 “反正我本来就是年级前二，凭高考成绩裸考进清大也稳得一批，这个就当玩玩了。恭喜你们啊，首都见！” “……” 蒋明夜看着那行字，一时竟有些无言以对。 这家伙……还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凡尔赛大师。 手机铃声就在这时突兀地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 是班主任姜淑君。 他划开接听，电话那头立刻传来姜淑君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的声音。 “明夜！你考上了！清大！文学杯第一名！”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狂喜。 “咱们学校……咱们江城一中，快十年了！整整十年没有出过一个清大生了！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是天大的喜事！” 蒋明夜能想象到电话那头，那位温柔的班主任此刻一定是满面红光，激动得手舞足蹈。 “我已经把消息上报给校长了，学校这边准备给你开个表彰会……对了，江城娱乐的刘记者你知道吧？就是上次采访你的那位，他想再给你做个专访，你看方便吗？” 半小时后，还是那家熟悉的咖啡馆。 记者刘朝阳推门而入，当他看到坐在窗边的蒋明夜时，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手里的本子差点没拿稳。 他使劲眨了眨眼，又看了看手机里存着的上次采访的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顶着一头枯黄乱发，瘦得像根豆芽菜，眼神里带着几分阴郁和怯懦的少年。 可眼前的这个人…… 身高腿长，肩宽腰窄，一身简单的白T恤黑裤子，却穿出了一种T台模特的气质。 皮肤白皙通透，在阳光下甚至泛着一层莹润的光。 眉眼舒展，特别是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沉静中带着若有若无的钩子，让人不敢直视。 这哪里还是几个月前那个被全网黑的过气偶像？ 这分明就是脱胎换骨！ 第87章 因为我还年轻 “你……你是蒋明夜？”刘朝阳的语气里充满了惊骇。 蒋明夜抬眸，对他微微一笑，那一瞬间的魅力，让见惯了明星的刘朝阳都晃了晃神。 “刘记者，好久不见。” 刘朝阳坐下，震撼地围着他打量了半天，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心底最大的疑惑：“天哪，你这几个月是去参加了什么改造计划吗？这变化也太大了！” 蒋明夜端起咖啡，慢悠悠地抿了一口，微微一笑，眼底闪过一丝狡黠。 他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给出了那个早已准备好的答案。 “可能……是稿费到账，伙食改善了吧。” 刘朝阳的呼吸一滞，手中的笔悬在半空，几乎要戳破笔记本的纸页。 他喉结滚动，干巴巴地开口：“明夜……你这玩笑可一点都不好笑。说真的，你是不是签了什么新的经纪公司，他们给你做了全套的形象管理？” 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合理解释。 蒋明夜修长的手指轻点着桌面，发出清脆的叩击声，仿佛踩着他心跳的鼓点。 “刘记者，我们还是聊聊作品吧。” 他轻描淡写地将话题拉回正轨，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带着浅淡的笑意，却有一种不容置喙的强势。 刘朝阳迅速调整状态，切换回专业记者的模式：“好，好的。你的作品《爱丽舍梦游仙境》和这次的《乡愁》，风格跨度极大，一个是奇幻童话，一个是现实主义的乡土文学，能谈谈你的创作思路吗？很多作者都会固定自己的风格，你似乎并不想这么做。” “因为我还年轻。” 蒋明夜靠向椅背，姿态舒展，阳光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镀上一层金边。 “我不想这么早就被定型。世界那么大，文学的殿堂那么广阔，我想多走走，多看看，尝试每一种风景。或许以后我还会写武侠，写科幻，谁知道呢？” 他的语气平淡，却透着一股磅礴的野心。 刘朝阳的笔尖在纸上飞速划过，他知道，这句“不想被定型”，将会成为这篇报道的点睛之笔。 一个不愿被标签束缚的天才少年，这是多么吸引眼球的人设！ “除了写作，平时还有什么爱好吗？放松一下自己。”刘朝朝阳的提问变得轻松起来，试图挖掘更多生活化的素材。 蒋明夜的目光投向窗外，淡淡一笑。 “闲下来的时候，会拉拉小提琴。” 这四个字像一颗石子，精准地投进了刘朝阳的心湖。 小提琴！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精光：“小提琴？说起这个，最近网上有个话题特别火，#神秘小提琴之神#，一个在街头表演的年轻人，技艺高超得吓人，你有关注到吗？” 他死死盯着蒋明夜的脸，不想放过任何微表情。 然而，蒋明夜只是眼睫微垂，遮住了眸底一闪而过的光，随即他抬起眼，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茫然和好奇。 “是吗？最近忙着备考和写稿，没怎么上网。” 他端起咖啡杯，轻轻呷了一口，动作优雅。 “听起来……倒是个很有趣的人。” 采访报道发出的那个下午，网络世界被一枚重磅炸弹彻底引爆。 【江城最帅考生，清大文学杯夺魁！天才的履历不需要解释！】 刘朝阳的文笔极尽渲染之能事，将蒋明夜塑造成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专注学业与创作的孤高天才。 报道中那张配图，是蒋明夜坐在咖啡馆窗边，阳光洒落在他身上的照片，那张脸，足以让任何颜控失声尖叫。 而那句“不想被定型”，更是被无数粉丝和路人奉为金句。 闷热的午后，电风扇有气无力地转着。 孟琪瘫在沙发上，一边吃着冰西瓜，一边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 “琪琪啊，考也考完了，是不是该考虑考虑，大学谈个男朋友了？” 孟母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走过来，笑呵呵地打趣。 “妈！”孟琪脸一红，“你烦不烦啊。” “我这叫关心你，”孟母坐在她身边，一副过来人的样子，“想当年你高一的时候，为了追那个什么……什么歪的明星，作业都不写，可把我跟你爸愁坏了。” “是LCY！”孟琪下意识地纠正，随即又撇了撇嘴，“早八百年就塌房了，提他干嘛，晦气。” “对对，就那个，叫什么……蒋明夜的那个？我看最近新闻上老有他，是不是同一个人啊？” 孟琪吃西瓜的动作一顿。 又是这个名字。 从高考那天起，这个名字就像病毒一样，在她的社交圈里疯狂传播。 最帅考生、学霸、天才作家…… 她放下手机，心底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 她当然知道是同一个人。 那个曾经让她痴迷，又让她感觉被欺骗、被愚弄的少年。 那个让她粉转黑，在网上疯狂谩骂的塌房偶像。 怎么摇身一变，就成了人人追捧的天才？ 她不信。 她觉得这背后一定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包装和炒作。 鬼使神差地，她点开了手机里那个几乎被遗忘的、布满灰尘的APP图标。 ——QQ。 她输入了一个连自己都快记不清的账号和密码，登录了那个尘封已久的小号。 这是她高一时，为了追星，为了躲避父母监管，偷偷注册的。 里面，加的全是LCY的粉丝群，尤其是蒋明夜的唯粉群。 她本以为，在蒋明夜黑料满天飞、被公司雪藏后，这些群早就成了死群，一片寂静。 可当她登上那个企鹅头像闪烁的界面时，却被一连串的提示音震得发懵。 一个名为【明夜相随，此生不悔】的粉丝群，消息列表赫然显示着刺眼的“99+”。 怎么可能？ 孟琪的指尖带着一丝颤抖，点开了那个群。 喧嚣的信息流瞬间淹没了屏幕。 [是星星呀]：姐妹们！看到了吗！清大的录取公示！我们的小夜是第一名！是状元啊啊啊！[截图.jpg] [奶茶不加冰]：哭了！我真的爆哭！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们小夜是最棒的！那些黑子呢！脸疼不疼！ [夜空中最亮的星]：学霸人设？对不起，我们家这是真学霸！根本不需要人设！清大文学杯第一名，这个含金量谁敢质疑？！ [守护小夜]：呜呜呜，他真的做到了，从深渊里爬出来，还带着一身荣光！我永远爱蒋明夜！ 孟琪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小夜…… 这个她曾经在梦里呢喃过无数遍的昵称。 原来，他们口中那个被清大录取的、光芒万丈的蒋明夜…… 就是她曾经追逐过，后来又亲手抛弃的那个小夜。 他居然真的考上清大了？ 第88章 我发现了一个宝藏男孩 不，这不可能！这一定是新的炒作手段！ 孟琪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荒谬的否定。 她手指发疯似的在手机屏幕上滑动，退出了那个喧嚣的QQ群，直接在浏览器里输入了“清大官方招生网站”几个字。 她要亲眼看到，要找到辟谣的证据。 然而，当那个蓝白相间的权威页面加载出来，当“20XX年文学特长类特招新生名单公示”的标题映入眼帘，当“蒋明夜”三个字高悬于名单榜首时，孟琪感觉自己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备注一栏，清晰地标注着：《乡愁》，清大文学杯一等奖。 传闻是真的。 一切都是真的。 那个被全网唾弃，被同学孤立，被她当成人生污点一样急于切割的少年，真的凭借一支笔，敲开了华国最高学府的大门。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窒息感从四面八方涌来。 孟琪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回着一幕幕画面。 高一的自己，省下早餐钱，只为买一张他的海报，在课桌下偷偷看他的综艺，对着屏幕傻笑。 然后是塌房，是漫天的黑料，是“学霸人设崩塌”的嘲讽。 她感觉自己的青春和信任被狠狠踩在脚下，烧成了灰。 爱得有多深，恨得就有多切。 复读班里，当他再次出现，她成了那个孤立他最起劲的人。 她联合几个曾经的粉丝，用冷漠和鄙夷筑起高墙，每一次看到他独自一人的背影，心底都有一种病态的快感。 “看，那就是个骗子。” “离他远点，晦气。” 那些她曾说过的，或是在心里默念过的话，此刻像一把把淬了毒的匕首，尽数掉转方向，狠狠扎回她自己的心口。 自己那些自以为是的正义，那些为了证明自己“及时止损”而做出的幼稚行为。 太可笑了。 孟琪的指尖带着一丝麻木，重新点开了那个名为【明夜相随，此生不悔】的QQ群。 这一次，她默默地翻阅着聊天记录。 她发现，这个群，在他最低谷的时候也从未解散。 她们见证了他从深渊里，一步，一步，向上攀爬的全过程。 [静候花开]：姐妹们，小夜上岸了，这是天大的喜事！但我们不要去搞什么送礼物的应援，他现在需要的是安静，是自由，我们不能再给他增添任何不必要的压力。 [奶茶不加冰]：花姐说得对！我们不能像以前那么无脑了！ [是星星呀]：那我们能为他做点什么呢？好想让他知道，我们一直都在！ [静候花开]：做他最坚实的读者。最新消息，小夜的新作会在下一期的《萌芽》上开始连载。去买杂志，去官方平台留言支持，去告诉所有人，他不仅是蒋明夜，更是一位优秀的作者。这，才是对他最好的支持。 [守护小夜]：收到！这就去预定十本！安利给身边所有人！ 群里一呼百应，热情高涨，却又带着一种克制和成熟。 孟琪的眼眶莫名一热。 这才是真正的喜欢。不是占有，不是审判，而是守护，是成全。 她退出了QQ，抓起钥匙，像是被什么东西驱使着，冲出了家门。 盛夏的阳光炙烤着大地，江城一中的校门口，一条巨大的红色横幅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热烈祝贺我校高三（2）班蒋明夜同学以‘清大文学杯’第一名的优异成绩，被清大提前录取！” 那鲜红的底色，烫金的大字，刺得孟琪眼睛生疼。 她站在树荫下，怔怔地望着。 就在这时，校门口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 “我跟你说，老孙那张脸，当时就跟调色盘似的，精彩极了！”是吴涛夸张的声音。 “行了你，积点口德吧。”肖磊的声音带着笑意。 孟琪的视线被吸引过去。 蒋明夜和他们并肩走出来，他穿着简单的白T恤，牛仔裤，身形挺拔修长。 午后的阳光穿过香樟树的缝隙，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那张俊美得不像话的脸上，挂着轻松惬意的淡笑。 他整个人，仿佛都在发光。 孟琪的心跳漏了一拍，几乎是下意识地，她从树荫里走了出去，站定在他们面前。 三个男生的说笑声戛然而止。 吴涛和肖磊脸上的表情有些微妙，带着警惕。 蒋明夜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平静如水。 “有事？”他先开了口。 孟琪的喉咙发干，她攥紧了手心，指甲嵌进肉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恭喜你。” 她的声音很轻。 蒋明夜的眉梢微动，随即，他礼貌地颔首，唇角勾起一个公式化的、疏离的弧度。 “谢谢。” 他顿了顿，目光从她身上移开，仿佛她只是一个普通的、不太熟的同学。 “祝你也考上心仪的学校。” 说完，他不再看她，拍了拍吴涛的肩膀：“走吧，不是说要去电玩城？” “哦，哦哦！对！走走走，今天必须让你见识一下我无敌的拳皇技术！” 吴涛立刻接话，揽着蒋明夜的肩膀，三人说说笑笑地朝街的另一头走去。 从始至终，蒋明夜没有再回头看她一眼。 孟琪站在原地，看着他们逐渐远去的、沐浴在阳光下的背影，忽然就释然了。 他已经走远了，走上了一条她无法企及的光明大道。 而她，也该去走自己的路了。 孟琪转身，向着与他们完全相反的方向。 同一时刻，城市另一端的公寓楼里。 “老公，下班回来的时候，帮我带本《萌芽》杂志，要最新一期的。” 周可一边收拾着桌上的文件，一边对着手机柔声嘱咐。 “《萌芽》？你多大了还看那个。”电话那头的丈夫打趣。 “你不懂，”周可笑了，“我发现了一个宝藏男孩。” 作为一名三十岁的已婚职业女性，周可早已过了追星的年纪。 但蒋明夜不一样。 这个少年身上，有一种超越年龄的沉静和力量。 当晚，丈夫带回了崭新的杂志。 封面是清新的校园插画，最醒目的位置，印着一行字。 【重磅连载·青春篇章——蒋明夜《同桌的你》】 周可泡了一杯花茶，靠在沙发上，小心翼翼地翻开了书页。 文字如清泉，瞬间流淌进心田。 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故作高深的哲理，只是平实又细腻的笔触，勾勒出高中时代最纯粹的悸动和遗憾。 那个有点小傲娇的女主角，那个外冷内热的男主角，仿佛就是每个人青春里，都曾遇到过的影子。 周可看得入了迷，唇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 她拿起手机，点开那个名为【明夜相随，此生不悔】的群聊，输入了一行字。 “姐妹们，《萌芽》已阅。准备好迎接一场席卷青春文学界的风暴吧。” 第89章 这人到底什么来头？ 周可发送完那条消息，将手机扣在柔软的沙发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她重新拿起那本《萌芽》，指腹摩挲着印有“蒋明夜”三个字的页面，眼底是掩饰不住的惊艳与赞叹。 《同桌的你》的笔法，老练得不像一个十八岁的少年。 它没有无病呻吟，没有狗血淋漓，甚至连一句直白的“我喜欢你”都吝于给予。 通篇的第一人称视角，用的全是邻家男孩般的大白话，絮絮叨叨，却精准地戳中了每一个经历过那个年纪的人，心尖上最柔软的地方。 那种想碰又不敢碰的指尖，那种上课时用余光偷瞄的侧脸，那种因为一道题的争执而生出的莫名恼怒与窃喜。 太真实了。 周可几乎能透过那些文字，看到一个别扭又温柔的少年，正笨拙地守护着他生命里第一束微光。 这不是在“写”故事。 这是在“复刻”青春。 她拿起手机，解锁屏幕，粉丝群里的消息已经刷了99+。 她笑了笑，没有再参与讨论，而是熟练地点开微博、豆瓣和各大贴吧，开始以一个普通读者的身份，写下自己的第一篇长评。 标题言简意赅。 【别被名字骗了，这不是一本青春疼痛小说，这是你的，我的，所有人的青春本身。】 她的帖子如同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迅速激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明夜相随】的群友们像是训练有素的军队，第一时间跟上，转发、评论、点赞，将热度推向更高。 “没错！看完真的想哭，想起了我那个连名字都不敢问的同桌！” “作者太懂了！那种暗恋的酸涩和甜蜜，写得我心都揪起来了！” “比市面上那些动不动就堕胎、车祸的所谓青春文学，高了不止一个档次！” 然而，周可和所有粉丝都没想到，一场真正意义上的思想海啸，正在另一个她们从未关注过的领域，猛烈酝酿。 《华夏科幻》。 国内科幻界的权威期刊。 最新一期，刊登了一篇名为《赡养人类》的微型科幻小说。 一个叫滑膛的杀手，接了桩离奇买卖——十三个富豪雇他去杀三个穷人：流浪汉、拾荒女孩、穷画家。这些人没招谁惹谁，甚至活得比蚂蚁还卑微，但雇主们却认为“穷人必须死”。 原来，地球马上要被外星文明接管，这些高等文明打算按地球最低生活水平赡养人类。富豪们为了让自己的财富不被“均贫富”，疯狂给穷人塞钱，硬是把社会底线抬高。 可那些拒绝施舍的穷人，反而成了“拖后腿”的障碍，于是富豪们决定物理消灭他们。 故事的结尾，滑膛发现拾荒女像自己疼爱过的小女孩时，内心开始挣扎。 后来穷画家临死前求他：“既然雇主要杀我们，那你干脆去杀雇主吧？” 一个标题血红的帖子被高高置顶。 【《赡养人类》——是天才的构想，还是疯子的呓语？进来战！】 主楼下，瞬间盖起了上千层高楼。 “我裂开了！这脑洞，直接捅穿了天花板！终产者和赡养族，这简直是对资本主义终极形态的最恐怖预言！” “放屁！通篇故弄玄虚，就是个哲学辩经，这也能算科幻？” “楼上的懂什么？这探讨的是‘我是谁’的终极哲学命题！用科幻的外壳来包装，简直是神来之笔！看得我头皮发麻！” “呵呵，设定党自嗨罢了，人物塑造等于零，故事性等于零，给一星不能再多了。” 争论如火如荼，褒贬双方几乎要顺着网线打起来。 就在这时，一条新的回复，让激烈的争吵出现了片刻的停滞。 “等等……这个作者‘蒋明夜’，是不是有点眼熟？我记得新概念作文大赛，有一篇叫《地球上最后一个人类》的微小说，也是他写的吧？” 这条回复像是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所有人的记忆闸门。 “卧槽！我想起来了！就是他！那个故事也看得我一身鸡皮疙瘩！” “同一个作者？风格跨度这么大？一个悬疑科幻，一个社会寓言？” “这人到底什么来头？” 论坛的喧嚣中，一个ID为末日云的用户，默默地将帖子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他没有参与争吵，而是打开了搜索引擎，手指在键盘上飞速敲击。 半小时后，他返回论坛，发出了一个足以颠覆所有人认知的长贴。 标题：【关于‘蒋明夜’这位作者，我挖到了一些可能让你们世界观崩塌的东西。】 帖子一发出，立刻被无数人点击。 “各位，在我开扒之前，请做好心理准备。 首先，可以确认，《赡养人类》和《地球上最后一个人类》的作者，确实是同一个人，蒋明夜。 但这，只是冰山一角。 我在国内另一本顶尖的推理杂志《推理未来》的过刊里，找到了这个名字。他发表过名为《窥伺蓝色的蓝》和《一朵桔梗花》的推理短篇，逻辑链之缜密，诡计之精巧，让一众老牌推理迷都叹为观止。 （截图1：《推理未来》目录页.jpg） 其次，也就是最近，青春文学的标杆杂志《萌芽》，开始连载一部名为《同桌的你》的小说，作者，依然是蒋明夜。据说口碑已经爆了。 （截图2：《萌芽》封面.jpg） 然后，最重磅的来了。前不久刚结束的‘清大文学杯’，一等奖的获奖作品是一篇名为《乡愁》的乡土散文，其作者，还是蒋明夜！他因此被清大提前录取！ （截图3：清大官网公示名单.jpg） 看到这里，你们发现问题了吗？ 科幻、推理、青春、散文。 这四种文体，风格迥异，读者群完全不同，却被同一个人轻松驾驭，并且在每一个领域都做到了顶尖水准！ 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从《乡愁》的沉静，到《赡养人类》对存在主义的思考，这位作者近期可能在深入研究佛学或者某些哲学思想，所以他的作品里，开始带有一种超脱世俗的思辨色彩。” 末日云的帖子，如同一道惊雷，劈在所有人的天灵盖上。 论坛里死一般的寂静。 几秒后，回复区彻底爆炸。 “我……我的手在抖……这是真的吗？！” “科幻、推理、青春、散文……哥们，你确定你说的这是一个人？不是一个文学社团？” “等等！清大特招？！我想起来了，前几天上热搜的那个‘最帅考生’，就叫蒋明夜！！” “新概念作文大赛的分组名单里也有他！我刚去查了！他是高中生组的！” 线索像碎片一样被飞快地拼接起来。 最帅考生、清大特招、新概念作文大赛…… 当最后一块拼图——“高中生”这个身份被确认时，整个论坛的服务器都仿佛卡顿了一下。 末日云在主楼下，敲下了总结陈词。 “所以，各位，我们争论了半天的《赡养人类》的作者，那个能同时驾驭科幻的宏大、推理的缜密、青春的细腻、散文的沉郁的天才…… 他不是什么隐世的哲学大师。 他妈的，只是一个刚参加完高考的高中生。” 第90章 他曾是一名偶像 服务器的寂静被彻底撕裂，数据流如同山洪决堤，疯狂涌入。 “我不信！！！这绝对不可能！这履历给一个四十岁的文坛大佬我都嫌夸张！你告诉我他十八岁？！” “骗人的吧？末日云你是不是在写小说？这人设已经不是爽文了，这是玄幻文！” “我的世界观正在重组……。如果这是真的，那我过去三十年简直活到了狗身上。” “等一下，最帅考生，清华特招……我好像想通了什么。学霸嘛，是天才，可以理解……吧？” “理解个屁！你家学霸横跨四个文体，还能顺便考个清华？这是学神！不，这是文曲星下凡！” 始作俑者末日云，再次更新了主楼。 没有多余的废话，只有一行新的，像是谜题般的文字。 “各位，在讨论他是不是天才之前，我们先来玩个游戏。猜猜看，这位‘文曲星’的出道作，是以上四种文体里的哪一种？” 帖子下方，立刻有人跟上。 “肯定是推理！《窥伺蓝色的蓝》的笔法太老练了，绝对是浸淫此道多年的成果！” “我猜科幻。《地球上最后一个人类》那篇微小说，概念和完成度都极高，一看就是处女作就想搞个大的。” “你们都错了，我觉得是《乡愁》。那份情感的沉淀，不像年轻人能写出来的，说不定他从小就擅长这个。” 末日云看着滚动的回复，嘴角勾起一抹无人察觉的弧度。 他没有再卖关子，直接甩出了答案。 “都不是。他的第一本正式出版物，是一本你们谁也想不到的类型——童话。 书名，《爱丽丝梦游仙境》。” 图片：《爱丽丝梦游仙境》封面.jpg。 封面上，是一个金发小女孩追逐着一只揣着怀表的兔子，画风梦幻而绚烂。 论坛，再次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童话？ 这种割裂感，比他是个高中生还要强烈。 “……楼主你别太过分了，这不可能是一个人！同名！绝对是同名！” “对！我查了，这个童话跟蒋明夜根本不是一个路数！人家是温馨治愈风！” 末日云似乎料到了这种质疑。 他紧接着，放出了一段被裁切过的视频。 视频的画质有些模糊，像是在某个节目的录制现场，背景是五彩斑斓的蘑菇和城堡。 一个看起来比现在更稚嫩，但眉眼依稀可以辨认的蒋明夜，正有些拘谨地坐在沙发上。 主持人笑着问：“看来你很喜欢尝试不同风格的写作？” 视频里的少年，也就是蒋明夜，腼腆地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疏离。 “我给悬疑杂志《推理未来》也投了几篇稿子。不过，他们还没给我回信。” 视频到此戛然而止。 但信息量，已经足够。 铁证如山。 写童话的“蒋明夜”，和写推理的“蒋明夜”，真的是同一个人。 然而，末日云的表演，才刚刚进入高潮。 他慢条斯理地，投下了第二颗重磅炸弹。 “各位，现在我们知道了，他是一个会写科幻、推理、青春、散文、童话，并且考上了清华的天才高中生。 那么，在他成为作家之前，他的身份是什么，你们知道吗？” 这一次，没人敢猜了。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等待着那个ID揭晓最终的谜底。 “在他拿起笔之前，曾是一名偶像。” 帖子下方，末日云放出舞台照和精修海报。 照片里的少年，染着张扬的银发，穿着剪裁合体的演出服，在聚光灯下汗水淋漓，眼神锐利如刀，每一个定格都充满了偶像巨星的范儿。 “LCY组合门面担当，蒋明夜。以‘清冷学霸’人设出道，迅速斩获大量粉丝。” 一组动图，截取自某个综艺节目。 蒋明夜被要求解答一道高中数学题，他拿着笔，在白板前站了许久，面色涨红，一个字都写不出来。 下方，铺天盖地的营销号文章截图，标题一个比一个刺眼。 【人设崩塌！偶像蒋明夜被曝成绩单，数学27分！】 【LCY蒋明夜学霸人设系伪造，背后公司紧急公关！】 【知情人爆料：蒋明夜高中未毕业，孤儿院出身，被公司包装成完美偶像！】 黑料，如同海啸般，淹没了整个屏幕。 从云端，到泥沼。 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 这一次，论坛彻底炸了。 但不再是之前的震撼与崇拜，而是愤怒与质疑。 “我就说吧！原来是个骗子！学霸人设是假的，那作家身份是不是也是假的？这些书，不会是公司给他找的代笔吧？” “有可能！一个数学考27分的人，你告诉我他能写出《窥伺蓝色的蓝》那种级别的推理？逻辑呢？他的逻辑在哪里？” “偶像，呵呵，娱乐圈最会包装的地方。前面那些东西，怕不都是团队运作出来的？” 质疑声瞬间占据了上风。 但立刻，也有不同的声音反驳。 “不是，你们这什么逻辑？学习成绩差，和文学天赋有一毛钱关系吗？古往今来多少大文豪偏科的？” “对啊，考不上清华，和被清华特招，这是两个概念！后者比前者难多了！这怎么作假？” “我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但如果真是代笔，那得是什么级别的团队，才能同时写出五种风格迥异的顶尖作品？这代笔团队本身就比蒋明夜更玄幻了好吗！” 争吵愈演愈烈，舆论眼看就要被“骗子”、“代笔”的论调彻底带偏。 末日云沉默了很久。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无法反驳时，他发出了一张新的截图。 那是一张新闻照片，来自于江城官方媒体的网站。 照片里，蒋明夜穿着一身极不合身的蓝白色校服，松松垮垮地罩在身上，显得他整个人愈发单薄。 他的头发剪得极短，露出了饱满的额头。 脸颊深深地凹陷下去，颧骨突出，衬得那双眼睛大得惊人。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没有了偶像时期的锐利与张扬，也没有了作家访谈时的疏离与腼腆。 那里面，是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种被生活反复碾压过后的、死水般的平静。 他瘦得脱了相。 如果不是那张脸的轮廓依稀还在，没人能把这个像是从贫困山区走出来的学生，和那个在舞台上发光的偶像联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