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清的声音依旧冷得像浸了冰,没有半分起伏,那股疏离感像一层透明的屏障,牢牢挡在两人之间,让人无法靠近。
尤其是那句不冷不淡的“谢总”,轻飘飘的两个字,却像一把无形的尺子,瞬间将他们之间五年的婚姻时光划成了两半。
他是高高在上的谢氏总裁,她是恭顺疏离的苏婉清,再无半分夫妻间的亲昵。
谢闫尘的心猛地一沉,忍不住想起,过去五年,她究竟是怎么叫他的?
翻遍记忆,竟找不出多少她喊他名字的片段。
大多数时候,她见了他,都悄悄省去了称呼,只是用那双温和的眼睛看着他,端上热茶,或是递过熨烫平整的衬衫,动作轻柔,却从不多言。
唯有一次,记忆格外清晰。
那天他在酒局上憋了一肚子气,喝得酩酊大醉,没回自己单独的公寓,反而让司机开去了静园,那个名义上属于他们俩的“家”。
推开门时,客厅只开了盏暖黄色的落地灯,她穿着浅灰色的家居服,蜷在沙发上看书,长发松松地挽在脑后,露出纤细的脖颈。
听到开门声,她下意识回头,看到是他时,原本平静的眼底瞬间亮了起来,像落了星光。
她立刻把书扔在沙发上,连拖鞋都顾不上穿,光着脚快步跑过来扶他。
他身上满是刺鼻的酒气,混杂着烟味,她却半点不嫌弃,双手紧紧搀着他的胳膊,声音里带着藏不住的惊喜,轻轻问:“你回来了?”
他记不清自己当时说了什么,只记得酒劲上来,把一肚子的烦躁都撒在了她身上,那些话定然刻薄又伤人。
可她却像没听见似的,没有半句反驳,只是伸出微凉的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像安抚闹脾气的孩子。
随后便扶着他在沙发上坐好,转身去了厨房。
很快,锅里便飘出了醒酒汤的清甜香气,驱散了满屋的酒气。
那时他只觉得她的顺从理所当然,如今再想起来,那声带着惊喜的“你回来了”,竟比此刻的“谢总”,更让他心口发疼。
谢闫尘望着她清冷的侧脸,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密密麻麻的疼。
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出来,在脑海里反复盘旋。
如果当年他能早点认出她,认出那个在狼口下倔强挺立的小女孩就是身边的苏婉清,他们这五年的婚姻,会不会是另一番模样?
他会不会少些对她的冷淡与猜忌,多些温柔与耐心?
会不会在她端来热茶时,不再只顾着看文件,而是抬头对她笑一笑?
会不会在她深夜等他回家时,不再满身戾气,而是轻声说句“让你久等了”?
他们的结局,会不会就不是如今这样,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冰墙,连多说一句话都觉得疏离?
可世上没有如果。
如今再想这些,早已太晚。
他缓缓抬起手,空荡荡的手心下意识地攥了攥,却什么都抓不住,只剩下指尖的冰凉。
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许久才挤出一句低沉又沙哑的话,每个字都裹着化不开的愧疚:“对不起。”
这三个字轻飘飘的,却藏着太多没说出口的歉意。
对不起,当年没能回来找你。
对不起,这五年把你的温柔当理所当然,用冷漠耗尽了你的热情。
对不起,被苏婉宁的伪装蒙了眼,让你受了那么多不该受的伤害。
更对不起,我花了这么久才看清自己的心,等我想珍惜的时候,你却已经不想停留了。
这句迟来的“对不起”,像一颗石子投进苏婉清平静的心湖,溅起点点涟漪。
她垂在身侧的手轻轻动了动,指尖微微蜷缩,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波动。
但也只是一瞬,她很快便恢复了平静,只是轻轻眨了眨眼,将那点异样压了下去,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我要走了。”
没有追问,没有停留,仿佛那句道歉,只是一句无关紧要的客套话。
苏婉清的身影刚隐入车门,黑色轿车的引擎便骤然爆发出沉闷的轰鸣,像是一头挣脱束缚的巨兽,卷起一阵带着尘土的风,瞬间便从谢闫尘的视线里撕裂开一道缺口,而后迅速缩小、模糊,最终彻底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那一刻,谢闫尘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力道大得几乎要将他的五脏六腑都揉碎。
尖锐的疼痛顺着血管蔓延至四肢百骸,让他连呼吸都变得艰难,每一次吸气都像是在吞咽细小的玻璃碴,胸口处密密麻麻的痛感不断翻涌,仿佛那里凭空缺了一块,无论用什么都填不满那片空洞的荒芜。
他僵在原地,目光死死盯着轿车消失的方向,哪怕视野里早已只剩下空荡荡的街道和来往的陌生车辆,也依旧不肯移开视线。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眼眶泛起酸涩的胀痛,他才缓缓垂下头,肩膀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指尖冰凉得没有一丝温度。
又过了片刻,他才颤抖着抬起手,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滑了好几次才准确找到王正真的号码,按下通话键时,连声音都带着不易察觉的沙哑。
“去查六年前苏婉宁的行动轨迹,”
他顿了顿,喉结滚动了一下,补充道,“越精确越好。另外,许秋芸和许江的也一起查,所有能找到的信息都别放过。”
电话那头的王正真立刻应声,利落的回答透过听筒传来,却没能让谢闫尘的心情有半分缓解。
挂断电话后,他握着手机的手没有放下,反而像是被某种力量牵引着,不自觉地点开了苏婉清的朋友圈。
他记得苏婉清向来不喜欢在社交平台分享生活,朋友圈更新得少之又少。
最新的一条动态停留在快一个月前,是一张傍晚的彩虹照片,天空被染成温柔的粉紫色,彩虹的弧光横跨天际,配文却可以看出她的开心。
看到这张照片,谢闫尘的记忆突然被猛地拽回那个日子。
那是苏婉清五年来第一次跟他发脾气,语气带着压抑许久的委屈和愤怒,将他官宣了苏婉宁后的不满一发而空。
当时他只觉得被反驳得没了面子,怒火中烧,赌气将她的朋友圈设成了“不看她”。
他以为苏婉清会像以前一样,没过多久就会主动来找他求和,可他等了一天又一天,等到的却是她朋友圈里这条看似轻松的动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