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清坐在藤椅上,裹着毛巾的手指微微蜷缩,指尖捏得发白,脸上却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那双平静的眼眸里,掠过一丝极淡的习以为常。
仿佛早已预料到谢闫尘会是这个选择。
要说心里没有半点失望,那是假的。
毕竟五年夫妻,过去她与苏婉宁各执一词时,谢闫尘偏护苏婉宁,她尚能安慰自己“他只是没看见真相”。
可今天,他亲眼目睹苏婉宁把她按在水里往死里淹,却依旧要站在对方那边……
直到此刻,苏婉清才彻底看清。
从前她以为谢闫尘是“拎不清”,可真相哪里是拎不清,他只是“偏爱”罢了。
偏爱那个会哭闹、会示弱的苏婉宁,而她的隐忍与体谅,在他眼里反而成了无关紧要。
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极淡的,带着自嘲的笑,缓缓站起身。
脊背挺得笔直,像一株在寒风中不肯弯腰的竹:“想要带走苏婉宁可以,等我们把这件事解决了,你再带她走。”
谢闫尘皱眉,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耐与不解:“怎么解决?”
苏婉清扬了扬下巴,目光落在一直守在旁边的酒店经理罗凌身上,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像淬了冰:
“罗经理,麻烦你去调一下泳池的监控。苏婉宁刚才故意把我按进水里,这是蓄意谋杀,我要告她。”
这话一出,不仅谢闫尘愣住了,连身旁的郑璐和许江都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
他们是看着苏婉清长大的,最清楚她的性子。
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她从来不会主动把事情闹大。
刚才他们之所以那么生气,就是怕谢闫尘一开口“算了”,苏婉清又会心软妥协。
可现在,她的态度却硬得像块石头,完全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郑璐,她激动得差点跳起来,猛地拍了下苏婉清的肩膀,声音里满是兴奋:
“好样的清清!我支持你!这种心术不正的恶人,就该送她进局子,让她好好受受法律的制裁!”
她太高兴了,没控制住力道。
苏婉清被她拍得脚步一晃,差点栽倒,还好许江眼疾手快,伸手扶住了她的胳膊。
“哎呀!对不起对不起!”
郑璐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用了太大劲儿,手掌都有些发烫,赶紧上前轻轻揉了揉苏婉清被拍的地方,满脸愧疚,“清清你没事吧?没拍疼你吧?”
苏婉清摇了摇头,语气依旧平静:“没事。”
她抬眼看向还站在原地犹豫的罗凌,眼神冷了几分,催促道:“你还不去?”
罗凌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偷偷看了许江一眼。
他是酒店经理,最担心的就是这种事闹大,影响酒店声誉。
可许江此刻正为苏婉清的“支棱”而高兴,见状直接扫过去一记冷眼,语气不容置疑:“听她的,去调监控!出了任何后果,我来承担。”
有了许江这句话,罗凌瞬间没了顾虑,连忙点头:“好的好的!各位稍等,我马上去调,很快就回来!”
可他刚走出去不到一米,谢闫尘的声音就响了起来,低沉的语调带着不容拒绝的压迫感:“等等。”
罗凌浑身一颤,脚步顿住,转过身时脸上满是尴尬:“谢……谢总?额不,谢小少爷,您、您有什么吩咐吗?”
在海城,没人不认识谢闫尘。
可所有人也都知道,他早就被谢秋英罢免了集团总裁的职位,如今只是个挂名的“小少爷”。
罗凌怕喊错了得罪人,只能慌忙改口。
谢闫尘显然听出了这称呼里的敷衍与轻视,脸色沉了沉,指节捏得泛白。
但此刻他没心思计较这些,只快步走到苏婉清面前,语气里带着最后一丝劝和的意味:“你一定要做得这么绝吗?”
苏婉清身体站得笔直,没有丝毫退让,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一个字掷地有声:“嗯。”
从前她确实喜欢息事宁人,若是换做以前,或许她真的会点头同意“算了”。
只要自己没大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可刚才,闵芫华的话突然在她脑海里响起:“清清,你要学会强硬一点,只有你自己立起来了,别人才不敢随便欺负你。”
她忽然明白,就是自己过去太软弱,从来没跟苏婉宁真正较过劲,才让对方得寸进尺,一次次挑衅她的底线。
而今天,在她重生后最想珍惜的日子里,在谢可欣还在场的情况下,苏婉宁竟然做出了这么恶毒的事……
这一次,她不能再忍,必须给苏婉宁一个终生难忘的教训。
那声轻轻的“嗯”像一颗石子砸进谢闫尘的心湖,激起层层涟漪。
他愣在原地,看着眼前这个脊背挺直,眼神坚定的女人,忽然觉得无比陌生。
从前的苏婉清,总是带着几分温顺,哪怕受了委屈,也只会默默忍下,从不会像现在这样,用冰冷的眼神和决绝的态度,将他所有的退路堵死。
谢闫尘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原本到了嘴边的劝和话,绕了一圈,竟不自觉染上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高傲。
那是刻在骨子里的优越感,是笃定苏婉清会为了顾忌而妥协的底气。
“苏婉清,你最好想清楚。”
他的声音沉了下来,每个字都带着无形的压迫,
“今天是你的大日子,前厅里满是宾客。要是这事闹大,被外面的人知道,你以为受影响的只有阿宁?到时候,我们之间那些见不得光的牵扯,可就全瞒不住了!”
这话里的威胁藏得直白又阴狠,鱼死网破的意味昭然若揭。
他很清楚,当年苏婉清是“强制”嫁给他的,这段过往是她不愿提及的伤疤。
若是真把这事捅出去,苏婉清苦心经营的体面,只会瞬间崩塌。
见苏婉清脸色微变,他又把目光投向不远处的谢可欣,语气里添了几分刻意的柔软,却字字诛心:
“或许你不在乎自己的名声,但你该知道可欣的情况特殊。她还小,在学校里要和同学相处。要是让她的同学知道,她的妈妈当年是用那样的手段嫁人的,你觉得她会被多少人指指点点?会受多少白眼?”
“轰”的一声,苏婉清像是被这句话狠狠砸中,猛地抬头看向谢闫尘,眼神里满是不可置信的震惊与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