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份的上海气温降至个位数,从冷风飕飕的楼顶下来,赵俞琛放好工具,取下器具,擦了擦手,掏出手机接了个电话。
“今晚上这家餐厅。”电话那边传来谢遥的声音,“喂,对了,你怎么都没有微信,这年头谁还发短信啊。”
“没必要有。”赵俞琛淡淡地说,冷风一吹,汗湿的背有点冷。
“算了,你自己看,六点半见。”
“八点吧,我七点才下工。”
“……服了,好吧,那我下午自己吃点东西垫一垫。”
挂了电话,短信里蹦出来一条链接,粘贴到浏览器,出现了一家日料,随便扫了眼,人均1500,赵俞琛有片刻诧异,想说什么,却什么都没说,只是把手机放回口袋里,面无表情地转身上了升降机。
工人帽那亮眼的黄色掠过灰色的建筑,上升到顶端,隐入到光亮照不进的黑色当中。
忙到下午七点,回家换了身衣裳,穿上一件夹棉的旧夹克,赵俞琛倒了几趟地铁才来到长宁区虹梅路的那家叫作“鰭直辉Sushi Naoki”的日料店,说是寿司店,但贵得出奇,赵俞琛在评论区里看到有人管这个叫作omakase,他不是很懂。
从松江赶到长宁可不容易,尽管赵俞琛一刻都没耽误,还是晚了十几分钟。当他站在这家店外边时,他不仅想,谢遥这小子这几年赚得可真多,一顿饭一人1500,过去在读书时,谢遥一个月的生活费也不过1500,那时他总不够用,用完了就管赵俞琛借,借不出来了就去打程微岚的主意。
进入餐厅便是金色的典雅装潢,不大的空间,是典型的传统日式风格,除开包厢,便是一条吧台,约莫十人的座位,主厨们在吧台后切割着生鱼片,熟练地捏着寿司。主厨的身后,是一方日式庭院,黑色的横纹岩石壁前,水瓮流水不息,遒劲的松树傲然挺立。
谢遥坐在吧台靠里面的位置,正在低头看手机。
“先生,有预约吗?”美丽的服务员弓着腰迎了上来,笑靥如花。
“嗯,姓谢。”就连空气里都泛着一股花香,赵俞琛觉得自己好像已经走在了京都的樱花树下。
“先生,帮您脱一下外套。”服务员的双手已经轻轻搭在了赵俞琛的双肩上,赵俞琛都不知道自己那件破夹克还能受到这样的待遇。
赵俞琛坐到了谢遥身边,谢遥才反应过来。
“忙死我了,这些人真缠人。”嘴里虽在抱怨,谢遥的脸色却在见到赵俞琛后变得灿烂,要不是这里还有几个客人和不断朝他们这边张望想知道他们要吃什么的主厨,谢遥恨不得给赵俞琛一个熊抱。
毕竟这可是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主动联系,还是联系的他谢遥!
“喂,我说,我真是受宠若惊啊,怎么,想开啦?”
谢遥乐呵呵的,话还没说完呢,一名服务员就拿着一盘九宫格的杯子要两人挑选,谢遥随便拿了一个,赵俞琛看了一眼,一抹蓝紫色让他想起了夏迩的连衣裙,于是他拿了那个蓝紫色的带着白点的杯子。
斟上酒,白点儿就像游弋在酒液中的鱼,赵俞琛笑了。
“阿遥,一会我们说话,我不希望被打扰。”
“哦,好。”谢遥转身对服务员说了几句,就说:“说好了,厨师给我们按标准的做,一会不问我们了,你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可以提前说。”
“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
“真没有?我记得你最喜欢吃甜虾了。”
“不爱吃了,哦,对,这里吃不完可以打包吗?”
“阿琛,这里没有打包这一说,没菜单的,吃多少做多少。”
“那我吃一半,其余的继续做,我不吃了,打包起来。”
“这……”谢遥面露难色,看向服务员。
“没问题的先生,您放心吃,我们会给您再做几粒,刺身也会再给您做一点。”服务员连忙笑着说,对于客人的要求,他们都尽可能地满足。
“麻烦了。”
“不麻烦,应该的。”
谢遥撇了撇嘴,内心里五味杂陈,说:“现在可以开始了吗?”
赵俞琛沉吟片刻,说:“约你出来,是为了两件事。第一件事,我不可能回到以前的生活,我知道这一点让小岚很伤心,这些年,她似乎一直在等我,只是我们都心知肚明,她等的那个赵俞琛,早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如果可以,请你帮我劝劝她,放下过去,才能重新开始。”
“你认真的?”谢遥的笑容僵在脸上,拳头不自觉地捏紧。
赵俞琛扬了扬嘴角,说:“认真的,你应该见过那个孩子,他叫夏迩,是我的男朋友。”
谢遥:“……”
“在这一方面,我重新开始了,如果你拿我当朋友,应该为我感到高兴。”
“那谁来理解阿岚,她、她等了你那么多年!”
“我理解她,你也理解她,可理解不代表可以提供帮助,尤其是在、在感情这一方面。”
赵俞琛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那么艰难,他想,如今快要而立之年,他们三人应该用更加理性的方式去面对这道悬而未决的感情。
“你难道对她没有一点爱了吗?”谢遥凑近了,眼底透着质问。
“如果你是指朋友之间的爱的话,那很多,非常非常多。”
“我靠,你,”谢遥差点一口气提不上来,他后悔自己找了个吧台的位置,不得不压低声音,“我说,你要是看上的是个妹子,我也就认了,那他妈的可是个男的,赵俞琛,你以为你在干什么啊!”
“我很清楚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赵俞琛声音平静,“我在重新活过来,学着如何去爱。”
“你也可以去爱程微岚啊!圈子里赫赫有名的美女!就非那个小孩不可?”
“非他不可。”
谢遥愣住了,他知道赵俞琛是个倔驴脾气,一旦认定了什么都拉不回来,他抓起一粒寿司扔进嘴里,咬牙切齿般地咀嚼着。
“别噎着。”赵俞琛给谢遥倒了杯茶水。
“你是不是还在怪她当初……”
“不,我知道她当时也有难处。”
谢遥的眼角逐渐发红,他含糊着怒气说:“那你?真替阿岚感到不值。”
“所以,你就帮帮忙,不要让她继续耽误下去。”
“你根本不知道她有多么伤心。”
“我知道,所以不能再让她继续伤心。”
“他妈的,你什么都能变,性取向都能变,我们这些朋友,你迟早会扔到一边。”谢遥哽咽了。
赵俞琛沉默,心里却有一道声音在说,不可能扔到一边,你们在我心中很重要,非常、非常重要。
“阿遥……”赵俞琛的喉结上下滑动,艰难说:“小岚自己心里也明白的,她需要的,只是一个外部力量。我这样的人,实在是不值得。”
谢遥没说话,赵俞琛压制住内心的苦涩,吃了一粒寿司。
果然,昂贵的寿司无论是造型、口感、新鲜程度,都是一流。只是,赵俞琛没有那个心情去品味这道珍馐,说出这些话,就是他也需要十足的勇气,因为这是冒着伤害程微岚的风险,他亲自为他们之间的过往下达了死命令。
可在这个世界上,他最不愿意伤害的就是程微岚。他想有些既定的事实其实早已存在,就是没有人敢于勇敢地揭露,那就是,即使没有夏迩,他和程微岚之间,早已没有任何可能。
如今所消磨的,不过都是对过去毫无意义的缅怀以及本该幸福的当下时间。
“第二件事是什么?”谢遥收敛起玩世不恭的态度,面色也悒郁了几分,他迫不及待要进入下一个话题。
赵俞琛说:“你知道我在明晟那个商场的工地上干活。”
“嗯,知道。”
“你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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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跟我的那个包工头搭上关系,怎么做到的。”
“上面的建筑单位之间被拖过款子,找过律师打官司,那律师是我的朋友。”
“嗯,那你对那个建筑单位有什么了解?”
“利德吗?这几年发展还行,不过,跟总承包单位的关系搞得好。”
“总承包单位?万水建工吗?”
“是啊,老板年轻得很,做投资发家的,然后干啥不好,非得在实业里掺上一脚,放着轻松钱不赚,来赚辛苦钱,真搞不清楚这些人怎么想的。”
“你了解万水吗?”
“不大了解,总之业务挺多,之前承包了好几个单位,宝山那边有个项目,香港那边也有,也有一些投资项目。”
“帮我调查一下万水。”
“嗯?哪方面的。”
“各方面的,许多公开的消息我已经清楚了,那个老板,张绮年,的确是个有能力的,似乎一切都很好,但我总觉得,有些事情并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
“怎么这么想?”
“工地上已经很久没有发工资了,进度也一直在拖慢。”
“也许是下面的问题。”
赵俞琛摇头:“万水跟那些大国企大央企不一样,他规模有限,承包这个商场走的是EPC模式,前期垫了很多钱,从设计到材料到施工到验收,全是万水负责。按理说,万水应该想方设法把商场建好了卖给明晟,搁置得越久,他亏得越多。”
顿了顿,赵俞琛继续说:“万水以前的那些项目我也去查了,很显然,万水的老板是个讲究效率的人,这也是他这几年发展这么快的原因,明晟这个商场是万水目前为止投入最多也是耗时最长的一个大项目,他不会让这个项目这么拖下去,至于下面的利德建筑,据我了解,万水和他已经合作多次。所以我初步判断,还是万水里面出了问题,要不是没钱了,要不就是,被明晟拖欠了。”
谢遥无奈笑了笑,说:“就算查到了原因又怎样?还能去要钱不成?”
“当然要去要钱。”赵俞琛说。
“人家那么大个集团,你找谁要?走账走到你的手里,得多长时间?阿琛,那点钱就算了,来事务所,给你开十倍不止。”
赵俞琛正色:“不能算,一分钱都不能算。”
谢遥噎了一声,“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我只是想知道原因,知道了原因,就能去想办法。万水以及万水的老板张绮年,对于他们,今天想不到办法,就明天想,明天想不到,就后天想。”
“阿琛,这可不容易啊。”
赵俞琛看向谢遥,目光闪烁几分,说:“这些年,你总说对我有愧,尽管我认为你不需要承担任何罪责,你说我没有从自我惩罚中走出来,你又何尝不是。”
谢遥黯然,“年轻,做事不靠谱,明明说了陪你们去,却把你们……”
“那好,阿遥,我给你一个偿还的机会。帮我调查万水以及张绮年,尤其是张绮年和明晟之间的关系,我始终想不明白,这么大的一个项目,怎么就交到了万水的手里。”
“你怀疑里面有什么内幕交易?”
“那就不是我能够去关心的了,我唯一的诉求就是要钱,如果有必要,还得麻烦你帮我们打几场官司,我会付律师费。”
“后面的那句话就没必要了哈。”谢遥摆摆手说:“总之,你说的这些我都记下了,但万水人家毕竟是个大公司,我们这些外人可碰不得,只能找他们合作过的律师问一问,看能不能套点有用的消息出来。只是阿琛,不要抱太大的希望,这里面的水太深,如果涉及到明晟这样的大集团,那就没什么是完全干净的。”
“我明白。”
其实赵俞琛想说,其实根本不抱希望,他只是想到了老刘,想到了费小宝还有陈峰他们,没钱对很多人来说都是死路一条,那么就是死,也要死得明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