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当中有谎言的成分,拆穿会不会太晚了。
赵俞琛悲哀地察觉,自己不想夏迩离开。
几十多天的相处,在不知不觉中,他竟习惯了自己空间里的他的存在。
一开始他不接受他的突然闯入,可后来在这三番两次的“突然”当中,赵俞琛为自己设置的屏障居然毫无招架能力。他可以抵抗蓄谋已久的行为,却在突袭中一次一次败下阵来。
总而言之,他摸不清夏迩。
微不可察地转了头,赵俞琛睁开眼,夏迩光洁的额头在夜色下映着冷光,睫毛上仿佛坠着月光凝聚的冰晶,薄唇微张,发出在熟睡中安详而平和的气息。
如果每个人都可以偷偷摸摸地做一些事情的话,他赵俞琛也不是什么圣人,他是一个普通人,罪人。
低下头,他在夏迩额头上轻轻落上了一吻。
可是,要到什么时候赵俞琛才会承认他对夏迩的情感早已从“在意”转为了“喜欢”呢?
这是个很奇妙的问题,他对此从来都没有思考过。
不是夏迩在床上拿着单词本滚来滚去一边听音乐一边背单词的时候,不是夏迩端着炖猪蹄硬要他吃下去的时候,更不是夏迩有一次坐在床上面前用吉他为他弹奏了一首齐秦的《大约在冬季》的时候……
而是在一个寻常的,下了工的夜晚。
费小宝喜欢去酒吧,他刚二十岁出头,正是爱玩的年纪,有一天,他喊赵俞琛下了工后去酒吧玩,赵俞琛本想拒绝,但转念一想,又问:“在哪里?”
“就松江体育场那边,有一条巷子里面都是。”
赵俞琛心念一转,就说:“好,我也去。”
费小宝瞪大了眼,“哇,赵哥,能不能借我50块钱啊!”
赵俞琛说:“你没钱,为什么要去酒吧?一杯酒就好几十块钱呢。”
“我……嘿嘿。”费小宝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跟你说了你可别笑话我啊,我是农村出来的,之前都没进过城,这一出来就直接来到了上海,我靠,这给我冲击的,不愧是魔都啊,真的是哪哪都好,哪哪也都和我没关系,刚来的时候朋友带我去了一次酒吧,一杯酒的确要几十块钱,但我就点一杯!一杯我就可以在那里坐一晚,还有唱歌的,我可以一直听,胆子大点我还可以去跳舞,那里他们也不问我做什么的,咱们就喝了酒跳舞,还有女孩子跟我说话咧……嘿嘿,那几十块钱就花的值!”
赵俞琛笑,说:“那的确值。”
“再说又不是天天去,有时候累得要死,还去什么,我就去那边,怎么说呢,我喜欢一个驻唱的女孩,不是那种喜欢啊,就是觉得她唱得好听,她去的时候我就去!”
“痴情种啊你。”赵俞琛在他肩上拍了拍,说:“我骑电瓶车过去。”
“借我五十。”
赵俞琛无奈给他转了50块钱,“有借有还。”
“当然!”
费小宝笑呵呵地跑了,他不坐赵俞琛的电瓶车,他说自己坐电瓶车过去怕被熟人看见,虽然自己都买不起电瓶车,但他知道自己坐电瓶车会叫人看不起。
费小宝扫了码骑共享单车过去了,赵俞琛费解,比起共享单车,电瓶车档次还低了?
“当然,有钱人也会骑共享单车的,但有钱人不骑电瓶车!”费小宝大言不惭,一溜烟儿地走了,赵俞琛无奈摇了摇头,捏住了油门。
浓郁的夜色中,赵俞琛享受着灼热的夜风逐渐变得清凉,路灯一盏盏抚过他深邃的眉眼,他神情沉静如海。
根本不知道夏迩在哪间酒吧里工作,听说做乐队的流动性挺大的,也不知道夏迩是单干呢还是有团队,赵俞琛什么都不知道,他曾问过,但夏迩总是顾左右而言其他地避开了。
算了,也不一定遇得见。
可是似乎上天偏偏要跟他开上一个玩笑,他一进这条街,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背着吉他,打巷子前走过。赵俞琛刚想喊上一声,就见夏迩往巷子里一拐,消失不见了。
赵俞琛连忙把车停在一边锁好,追了上去。
巷子里闪烁霓虹灯,有几家十分小资情调的咖啡厅和服装店,再往里走,聚集着一团蓝盈盈的光,光下站了好几个奇装异服的男人,正在抽烟,互相聊天。赵俞琛没多想,走了过去,当时就有人冲他吹了个口哨。
“帅哥,入口在那边!”一个高挑的男孩冲赵俞琛眨眨眼,指着一串粉红色光带说。
“谢了。”赵俞琛矜持地点了点头。
“是个冰山帅哥……”
“身材真好……”
“脸也好啊……”
赵俞琛听到了些窃窃私语,他有些疑惑,还是朝酒吧走去。粉色光带后是通往地下的楼梯,赵俞琛大学时也经常去一些地下酒吧,他自然而然地就走了进去。只是下了台阶进入酒吧主场后,他才觉得气氛有些奇怪。
虽然也有寥寥几名女孩,但这里的男人,也太多了些。
也许是周五的原因,酒吧里很热闹,DJ打着碟,有人聚在一起喝酒,有人在前面方寸小的台上疯狂扭动身体。激昂的节奏中,赵俞琛感受粘稠的目光从自己身上一次又一次滑过,他强忍不适走到吧台,要了一杯酒。
“喝什么?”
“龙舌兰。”赵俞琛随口一说,他过去很爱喝这种甜腻腻的酒,不容易醉。
他的目光扫视着人群,男人们身穿露肤度高得可怕的背心、衬衫,打扮得妖冶,不时贴靠在一起,震惊当中,赵俞琛看到角落里几个男人相拥而吻。
他心想自己是来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地方。
这几年他离群索居,远离网络,渐渐地与社会脱节,他虽然知道有这样一群人的存在,但千想万想没想到还有这样主题的酒吧。他环顾四周,空气中都充斥着荷尔蒙的味道。他并非传统亦或保守,他只是不想在这种地方见到夏迩。
“第一次来?”酒保把调好的龙舌兰递给他。
“嗯。”他点头。
“你会很受欢迎的。”穿着黑色衬衫、敞露领口的帅气酒保冲他眨眼。
赵俞琛干涩地笑了笑,问:“今晚有人唱歌吗?”
“有,唔,我想今天会轮到迩迩,你就好好等着吧,他很受欢迎,是我们这边最漂亮的孩子!”
赵俞琛说不清楚心中是什么滋味,甜蜜的龙舌兰在入喉时刻也变得苦涩了。一会儿DJ的声音渐小,有人上台搭建麦克风,他握着龙舌兰,面无表情,目光冷淡却又期待,掠过人群,望向那蓝紫色烟雾弥散的舞台中央。
夏迩在欢呼中登台。
这是赵俞琛第一次看到他这样璀璨夺目的模样,跟他在家里的时候,判若两人。
夏迩一袭黑衣,戴着亮晶晶的项链,领口敞开下修长的脖颈在灯光下死尸一般的白。他的卷发精心打理过,用闪亮的发卡拢在脑后,蓝色眼影衬得眼神迷离,薄唇鲜红,开合间,他好似在对麦克风做出什么引人浮想联翩的动作。赵俞琛注意到,台下的一些男人望着夏迩的眼神,除了艳羡、嫌弃、妒忌之外,便是滚烫、灼热、侵略。
后者占着大多数。
酒保也笑眯眯地凝视着台上,这首曲子赵俞琛没听过,夏迩演奏的时候,有几个音似乎没有弹准。慌乱在那张稚气的脸上一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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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逝,夏迩的脸红了,明显局促起来。可台下的人望着他,更兴奋了。
“他的演奏水平不怎么样,平常都轮不到他登台,可是他漂亮,不是吗?他越是露怯,客人就越喜欢,激发人的保护欲呀!”酒保在一旁津津有味地点评,手里停下了摇酒的动作,仿佛冰块的撞击会搅扰了某种兴致。
赵俞琛凝望夏迩,血滴在他耳垂上摇晃出弧光。
此时的夏迩让赵俞琛无端联想到水晶,耀眼、璀璨,但很可惜,这水晶的本质是一块廉价的玻璃,经不得碰,一碰就支离破碎。
他能看出他在台上的勉强。
他能看出,夏迩知道这些人欣赏的不是他的音乐,是他这个人。
他在害怕。
可他强撑着把一首歌唱完了,他捂着领口鞠躬,落荒而逃般地窜进了后台。
酒保的声音又在赵俞琛耳边响起,“好了,今晚的色相出卖完毕,看接下来的生意如何?”
“生意?”赵俞琛问:“什么意思?”
酒保将酒杯倒扣,疯狂摇动起来,“还能是什么意思?”
赵俞琛闭上了眼睛,他感到内心一股深沉的痛。
“多少钱?”
“59 。”
赵俞琛面无表情地扫码支付,他一口饮下所有的酒,朝夏迩消失的后台走去。
从这里到出口五分钟,赵俞琛对自己说,不该去探究不该探究的事,他应该转身出门,离开这个地方。可双脚似乎有自己的想法,驱动他的身体向前,往那黑暗当中走去。
他拼死的抵抗没有任何作用。
穿过人群,他无视每两步都会上演一次的搭讪,径直走向后台,直到一只胳膊拦在他的面前。
“去哪里?”穿着保安服的人谨慎地问他。
“找人。”
“谁?”
“夏迩。”
保安眼睛眯了起来,饶有兴趣地上下打量赵俞琛一眼,提防的神色化开,落在一道心领神会中:“那你可得快点了,一会就赶不上趟了。”
赵俞琛问:“找他的人很多吗?”
“以前更多,但现在,大家都得给张总一个面子嘛。你是第一回?去见一下吧,只要不过分,张总不会介意的。”
赵俞琛点头,说了多谢,就朝里面走去。
一道垂挂的黑色丝绒帘子挡住了他的去路。
他听到了什么东西摔在地上的声音,就听到夏迩发出一声惊呼:“我的吉他!”
“迩迩,这种地摊货配不上你,我以后给你买更好的,过来,听话……”男人的声音轻佻,却透露着上位者的不容置喙。
赵俞琛站在丝绒帘子之外,他听到夏迩的声音带上了哭腔,“张总,求您了,别这样,好吗?”
“别哪样?嗯?别人都对你这样了,我在你身上花了这么多钱,不给我点反馈?迩迩,不是这么玩的。”
夏迩似乎想要辩驳,所有的声音就被什么堵上,发出含混不清的呜咽声。
赵俞琛心下一紧,伸出手就预备掀开帘子。
“对了,听话,听话一点不好吗?你原先最听话了,我给了你那么多耐心,迩迩,我会送你去音乐学校……”
赵俞琛的动作僵住。
他再也没听到夏迩的声音。
在一线的光亮中,他看到夏迩被一个高大、衣着讲究的男人抵在墙上,热烈地亲吻着。夏迩仰着头,承受着吻,似乎很吃力,但他并没有反抗。
赵俞琛收回手,丝绒帘子垂落,彻底地隔绝了后台所传来的光芒。
没有丝毫犹豫,他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