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人声依旧熙攘,只是此刻关注的焦点,已从认领遗物的悲伤人群,转移到了县衙门口的另一侧。
昔日瑞县商船事务的代理人,周老爷周宏,正深深地躬着身子,姿态卑微地向那位陈公公行礼。
虽说隔了些距离,但裴念他们依旧能够清晰地听到那边的交谈。
“陈公公,您、您一定要明鉴,周家、周家实在是迫不得已啊!”
昔日还算风光的商船代理人,此刻声音带着颤抖,不得不向远在长安的天子祈求宽容,姿态放得极低。
陈公公垂眸看向他,脸上神情淡然,话语中故作惊讶:“哎呦,周老爷,您这是做什么?快起来说话。”
周宏没有动,维持着躬身的姿势,声音里充满了无力与恐惧:“公公,周家这些年表面风光,实则早已身不由己。”
“王尚书早就在悄然间逐步收买,难以察觉,从商船的账簿,乃至船工,如今都并非周某能完全做主。我们如今不过是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陈公公轻轻“哦?”了一声。
不紧不慢地问道:“可是周大人啊,咱家怎么听曾大人提起,从账簿来看,您这商船出问题已非一日两日。您这位代理人,难道真的一点儿都没察觉?”
“还是说您早已默许,甚至从中分得了一杯羹?甚至连账簿丢失之事也装作不知,不然怎么会落到曾大人手中?”
周宏浑身一颤,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几乎要跪倒在地,急声道:“冤枉啊公公!周某怎敢!王禄手段狠辣,先是利诱,见利诱不成,便以我全家性命相胁!我那二儿子、我儿他.....”
他哽咽着,几乎说不下去,巨大的丧子之痛与恐惧交织,“他就是在察觉了不对劲,想要暗中查证时,才在商船上遭了毒手!”
“我哪里敢反抗,只能去制作纸人。那些纸人,那些邪门的玩意儿,都是他们逼着我去定制的。”
“若不顺从,下一次会出现在我周家的,恐怕就不只是纸人了!”
恰逢这时,周淼也急匆匆地赶了过来寻找父亲。
她距离不远,立刻明白了眼前是怎么回事。
周淼竟直接冲上前。
踉跄着摔倒在周宏身边,抬起泪眼婆娑的脸,声音凄切地哭喊道:“爹!爹!娘....娘她因为看到哥哥的遗物,受不住打击,晕过去了!爹!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啊?”
之前在房内连说话都不敢高声的女孩,怎么也没料到父亲竟会招惹到不该招惹的人。
她瑟瑟发抖,也不敢后退。
父女二人这满腔悲愤,又带着走投无路的一幕,让惯见风浪的陈公公一时也有些语塞。
一旁的曾严蹙紧了眉头,抿了抿唇,似乎想开口替他们说些什么。
陈公公沉吟片刻,终是叹了口气:“起来吧。既然确有隐情,陛下圣明,自会体察。咱家回去,必当将周家的难处如实奏报。”
他特意在如实二字上略略停顿,意味深长地扫过周宏。
他向前跨出一步,假意搀扶了一下,同时压低声音,确保只有周宏能够听清:
“周老爷是个聪明人,经历此事,应当明白日后该如何行事,不该有的念头最好打消。这瑞县的商船事务,终究需要可靠之人,为朝廷排忧解难。”
“周老爷,您还不快回去看看夫人情况如何?”
言尽于此,周宏父女二人立刻明白了话中的回旋余地与善意。
他们不敢再多言,连忙起身,朝着陈公公和曾严匆匆行了一礼,便相互搀扶着,急急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皇权之下,还真是人人自危,如履薄冰。”夜巧灵望着周家父女匆匆离去的背影,轻声感慨道。
“是啊。”
裴念也低声回应,看着县衙的方向。
“长老们不是总告诫我们,别总是因为会点术法就觉得自己了不起。”
“夸张点说,再厉害又怎么打得过训练有素的大军?那些真正想杀你的人,才不会管你是什么身份,有什么本事。”
正在这时,站在她们身后的裴逸,怀中的传讯符忽然有了动静。
传讯符是天元宗内部弟子之间用于联系的特殊符纸,通常由发信人在宗门内写下讯息后焚烧,指定传递给特定的弟子。
不过,这种传递方式受距离和外界的影响,速度有时会慢上一些。
裴逸取出符纸,读取了其中的信息。
他眉头微动,抬头对几人说道:“我们可能暂时没办法直接返回天元宗了。”
顿了顿,接着道:“长安那边传来急讯,据说有厉害的鬼魅作祟难以处理,急需捉鬼师前往支援。不过,这次任务不止我们四个前去。”
裴逸这话刚说完,裴念就若有所感,循着记忆中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了两道陌生的身影正朝着他们这边走来。
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等着对方靠近。
“宗门传讯的速度还是不够及时,没想到我们人都已经抵达,你们才收到消息。”
语毕,只见两位少年,容貌俊秀,气质卓然,眉宇间透出冷峻。
裴念心中了然,她认得这两人,他们是宁辰清的两位兄长。
“我叫宁观澜。”
其中一位气质略显沉稳的蓝衣少年率先开口,声音平稳,随即示意了一下身旁另一位少年,“我身边这位叫宁洵。”
他们走近后,目光掠过在场众人,在扫过宁辰清身上时,有过极其短暂的停留。
但并无任何表示,没有问候,没有眼神交流,好像只是看到一个略有印象的陌生人,态度显得公事公办。
而宁辰清,也仅仅是在他们看过来的那一瞬,连眼皮都未曾多抬一下,面无表情地将视线移向远处的街角,同样没有丝毫要与他们交流的意思。
就像他们只是初次见面的,无关紧要的同门。
场面的气氛,因这如出一辙的冷漠与心照不宣的漠视,而显得有些微妙。
若是只有一个姓宁的倒也罢了,毕竟同姓之人天下何其多。
可眼下,一下子又出现了两位与宁辰清颇有几分神似的少年,再加他们举手投足之间,隐约流露出的教养,便不由得让人多想了。
除却早已知情的裴念外,裴逸与夜巧灵虽然面上依旧维持着平静,心中难免升起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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猜测与怀疑。
先前或许未曾特别留意宁辰清的相貌。
但此刻三位容貌气质俱佳,且明显带着相似特征的少年站在一起,那眉眼间的些许关联,很难不让人联想到那位在天元宗地位尊崇的长老,宁贞。
早就听闻宁辰清是长老宁贞的孩子,只是不曾想,他上面竟然还有两位兄长。
而且看这情形,兄弟之间的关系,似乎颇为复杂,远非寻常人家那般和睦。
裴逸见状,上前一步,客气地拱手,看到两位少年腰间悬挂的,刻有“甲”字的腰牌,平和地打破了略显凝滞的氛围。
“久仰。二位是甲等阶段的捉鬼师?此番前来,可是预示着接下来的长安之行,情况十分严峻?”他率先将话题引向了正事。
一谈论到正事,那位名为宁观澜的少年脸色也立刻严肃了起来。
他颔首道:“不错,我二人此番前来,正是因为在宗门内接到了紧急求助。”
“据传当地鬼魅之祸非比寻常,之前已有几批弟子奉命前往查探,但都未能将问题彻底解决,反而使部分弟子受了伤,故而天元宗此次格外重视。”
既然人员已然到齐,且任务明确,几人略作商议,便当即决定在瑞县稍作休整,两日后一同出发前往长安。
只是在临近出发之前,一道熟悉的身影找到了正在街上的裴念。
当时裴念正与宁辰清、夜巧灵几人一同在街上采买路上所需的干粮,准备返回客栈。
熙攘人群中,一个身影忽然冲到了裴念身边激动喊道:
“宁巧逸?”
裴念转头,发现来人是叶良。
他应当是事情了结后,被曾严从牢里放出来的。
此刻他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裳,精神面貌比在牢中时好了许多,眼神也亮了几分。
他依照裴念先前的指引,果然在城西的大树下找到了哥哥叶喻暗中埋藏的那箱应急银钱,并看到了哥哥留下的信,这才明白了事情的真相。
叶良不知道裴念是如何知晓这些的,但他打心眼里感激她。
这不,刚安顿好自己,正巧在街上碰到了裴念,便忍不住上前招呼,只是下意识喊出的,还是她在牢中用的那个化名。
长相还算清秀的少年突兀地出现,并且熟稔地直呼裴念的假名,自然立刻吸引了其余几人的目光。
宁辰清眉头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裴逸和夜巧灵也投来好奇的视线。
“这不是叶良小哥吗?好久不见!”
裴念也笑着跟他打招呼,随即摆了摆手,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不过,宁巧逸是我当时在县衙随口编的假名,用来糊弄人的,你叫我裴念就好啦。”
“哎?好!”
叶良恍然大悟咧嘴笑道,“在县衙里头用假名?裴念你真有意思!”
“说起来,要不是你之前给我指了那条路,我到现在还不知道我哥留了应急的银钱呢,更看不到他留下的信。”他语气里充满了感激。
“举手之劳,你不用谢我。”
裴念被他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转而关切地问道,“叶良,你之后有什么打算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