晒过太阳后再回到阴冷的牢中,裴念的心绪确实比先前明朗了几分,身体里也留存下些许暖意。
可当日暮西沉,她透过那扇高窄的气窗望去,见最后一缕霞光灼烧天际时。
一股难以言喻的、被人彻底遗忘在角落的苍凉感,还是毫无预兆地涌上心头,沉甸甸地压了下来。
【宿主别胡思乱想,要不我陪你说说话?解解闷也好。】系统敏锐地察觉到她情绪的骤然低落,光球不安地忽明忽暗闪烁着。
“你若没法子助我立刻脱困,或是让我直接转移出这里,不如就安静些。”
裴念语气淡然,听不出什么波澜,却比抱怨更显疏离。
她没有继续搭理系统,只是沉默着脱下那件略显单薄的外衫,仔细地铺在散发着霉湿气的稻草上,动作缓慢而专注。
不像初来那夜般戒备地蜷缩在墙角,此刻她直接挺地躺下,双臂交叠枕在脑后。
眼神空洞地望着牢顶那些渗着水渍的痕迹,连系统絮絮叨叨的安慰,也都成了遥远而无关的风声,吹不进她此刻的心绪。
她径直躺下,双臂交叠枕在脑后,忽又像是想起了什么,默默摸出髻间那支样式简单的银簪。
同时,另一只手从袖中抖落出一块棱角分明的碎石,是白日放风时,她趁狱卒不备,悄悄藏起来的。
裴念眯起眼,随后捏紧碎石,开始用其粗糙的边缘,小心翼翼地打磨修整银簪的尖端。
银簪在石面上反复刮磨,发出细微而持续的沙沙声,在这死寂的牢房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固执。
然而,次日晌午。
牢门被从外打开,一名狱卒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宁巧逸!”
眼前的情形,倒是有些出乎她的预估。
重见天日时,猝不及防吸入了混杂着尘土的空气,引得她喉咙发痒,咳个不停,连眼前都蒙上了一层因生理反应而泛起的水雾。
朦胧视野中,两道身影立于院中,其中一抹青色官服尤为醒目。
裴念急忙抬手,有些狼狈地拭去眼角呛出的泪花。
待视线恢复清明,她不由得微微一怔,站在她面前的,竟是宁辰清。
少年负手而立,眉眼间似乎比平日里还要冷峻三分,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他今日未着天元宗那身道袍。
银冠一丝不苟地束起高马尾,月白色的内衬外罩着一件玄色锦袍,肩上还披着一件雪色披风,边缘以银线绣着暗纹。
这般打扮乍一看,还当是哪个世家门第里出来的清贵公子哥儿,与这县衙的肃杀之气格格不入。
曾严上前一步,朝宁辰清示意道:“宁道长,这位便是本官之前提过的,那位自称天元宗弟子的捉鬼师。二位可曾相识?”
裴念心头一紧,敏锐地察觉到不对,面上却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未显露出半分异色。
她眼神与宁辰清相接的瞬间,又飞快地垂下,盯着自己沾了泥的鞋尖。
果然,宁辰清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目光淡漠地扫过裴念,好似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冷冰冰地吐出两个字,不带丝毫温度:“不熟。”
“原来如此。”
曾严的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意味深长,在两人之间逡巡片刻才道,“那本官就不多过问了,之后的事情,你们自行商议便是。”
宁辰清闻言,只是微微颔首,抱拳回了一礼,算是应下。
随即转头,对裴念毫不客气地冷声道:“跟上。”
裴念这才恍然,默默跟在少年身后,保持着约莫三步之遥的距离。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身后曾严那道探究的眼神如影随形,直到二人彻底踏出县衙那沉重的大门,走到人来人往的街道上。
“披上。”
宁辰清突然驻足,却头也未回,骨节分明的手利落地解下肩头那件雪白披风,反手便朝她递了过来。
动作干脆,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意味。
“街上人多眼杂,这样有失体统。”
他言辞简洁,语气甚至算得上平静克制,听不出太多波澜。
连宁辰请自己也说不清,为何看见裴念这般狼狈,会有既嫌弃又莫名不畅快的复杂情绪。
裴念低头,默默将披风的系带在颈前仔细系好。
再抬头时,宁辰清那道挺拔的身影已走出老远。
刚从牢房中出来的她,思绪还有些恍惚,只不远不近地默默跟着,并未主动上前搭话。
这突如其来的、异于往常的安静,反倒让走在前面的宁辰清有些不适应。
他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身后那略显虚浮、却努力跟上的脚步声。
前方那道修长的身影蓦地停住。
宁辰清微微侧过半张脸,并未直接看她,而是望着街旁的屋瓦,语气硬邦邦地,几乎不像询问,更像一句生硬的陈述:“你心情不好?”
“啊?”
裴念没料到他会突然停下问这个,怔了一下,下意识回道,“没有,只是在牢里待得有些昏沉,方才走神了而已。”
少年眼角几不可察地微抽了一下,长睫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似乎对自己方才那近乎多余的一问极为不悦。
“当我没问。”
他撂下这句话,倏然转回身,步子竟比方才还要快上几分,将那点不经意流露的关切彻底掩于无形,只余下满身拒人千里的傲然。
裴念见状,只得加快脚步跟上,与他并行时,才放轻了声音提议道:“要不先随我回客栈吧?我正好换身衣裳,也方便说话。”
这提议恰好化解了两人间无言的僵局。
他略一颔首,依旧默不作声,只是调转了方向,沉默地跟着裴念穿过熙攘的街巷。
两人各怀心事,谁都没注意到,在裴念专注于引路、衣袖摆动时,一支样式简单的银簪从她松散的袖口悄然滑落,叮的一声轻响,落在青石板上。
宁辰清脚步一顿,俯身将其拾起。
触及那微凉的簪身,他眸色不易察觉地深了几分,摩挲过簪尾一处似乎被刻意磨削过的尖锐痕迹。
他抬眼看了看前方毫无所觉的裴念,嘴唇微动,最终却什么也没问,只是默然将银簪收入袖中心想:“罢了。此刻并非追问的时机,找个合适的时机再还给她便是。”
他面无表情地加快步伐,仿佛刚才那片刻的停顿从未发生。
待进了客栈厢房,裴念正欲开口,宁辰清却先一步道:“你先更衣。”
随即借故暂退至门外廊下,将空间留给了她。
裴念唤来小二备好热水,氤氲的热汽很快蒸腾而上盈满了房间。
少年静立在二楼门外的廊下,身姿挺拔,刻意保持着一段恰到好处的距离,连投在地上的影子都规规矩矩地停在门槛之外,未曾逾越半分。
直到屋内水声停歇,裴念换上一身干净的衣衫,将湿漉漉的长发简单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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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坐在桌前慢悠悠品着一杯热茶时,宁辰清才拎着几包用油纸包得妥帖的点心推门而入。
“哇!宁大天才竟这般体贴~知道我刚出来饿得前胸贴后背!”
裴念恢复了往日的神采,那双眸子被水汽浸润得格外清亮,此刻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手中的油纸包,满是惊喜。
“吃都堵不住你的嘴?”宁辰清冷着脸在她对面坐下,将点心往桌上一撂,发出不轻不重的声响。
“捉鬼捉进县衙大牢,你也是好本事。”他讥讽道,目光在她恢复整洁的面容上短暂停留了一瞬。
随后,才开始解释此番到来的缘由,语气公事公办。
“瑞县水鬼作祟、商船接连失事的求助文书,在前日递到了天元宗。此事影响甚大,长老便派弟子前来协助解决。得知你恰巧也在此地,我便先行一步来与你汇合。”
他顿了顿,补充道,“除此之外,想来夜巧灵与裴逸应当也接到了消息,不日便会抵达。”
他故意拖长了声调,眼尾余光扫过裴念,带着明显的揶揄:“谁曾想,紧赶慢赶,还是来晚一步。某人这捉鬼的本事没见长,倒是先把自己折腾进了大牢。”
宁辰清冷笑一声,“若我晚来,怕是你真要在里头和老鼠称兄道弟,多住上些时日了。”
“那、那不是情况特殊嘛!”
裴念感到一阵尴尬,脸颊微热,试图辩解以缓和气氛,“就我一个捉鬼师,空口白牙说捉鬼,那位县令大人根本不信我。我总不能坐以待毙,就只能先跑为上,这才不慎失手被抓的。”
宁辰清摆了摆手,示意她不用再多做解释。
他继续道,语气平淡却带着不易察觉的凝重:“得亏我与那位县令,在昨夜就已经碰过面了。”
宁辰清回忆起昨夜情形。
初到瑞县时已是深夜,宁辰清本欲先寻个客栈歇脚。
途经一家尚未打烊的茶铺,听得几桌客人都在低声议论水鬼索命的传闻。
他既为此事而来,倒也不急在一时,便打算次日再作打算。
信步闲逛至码头,子夜时分空无一人,唯有夜风穿过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他驻足岸边,凝望着漆黑的水面,忽见远处涟漪荡开,数个惨白如泡胀馒头般的头颅悄无声息地浮起。
时沉时浮,反反复复,那些被称为水鬼白煞的东西,竟渐渐朝着他所在的岸边聚拢而来。
更诡异的是,漫天冥纸钱不知从何处飘洒而下,纷纷扬扬,在暗沉的水面上,平添几分阴森。
障眼法。而且,比之前往平汝镇时遇到的水鬼,凶气更重几分,倒像是有人刻意造成。
宁辰清暗自皱眉,却仍按兵不动,处于谨慎观望的阶段。
可当一只冰冷黏滑、毫无血色的手凭空从脚下阴影中探出,死死攥住他脚踝时,少年眼中最后一丝耐心也彻底消磨殆尽。
他眸光一寒,数张明黄符纸纷扬洒出,触及水面的刹那轰然炸开,溅起数丈高的浑浊水花!
几乎同时,腰间佩剑出鞘,在夜色中划出冷冽的弧线。
最前方的那只白煞甚至来不及发出嘶嚎,便被凌厉的剑气削去了半个头颅,竟显露出一个纸扎人的原型。
“纸人?”宁辰清一脚踩上去,满脸嫌弃地说道:“真恶心。”
这一剑果然起到了震慑之效。
水面上残余的白煞虽仍探头探脑,发出怪响,却再不敢向前靠近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