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晚上,曹氏在坤宁宫等着李嬷嬷的消息。
一直等到夜半三更,还不见人回来。
曹氏那早就惊慌不已的心更加焦急,这件事还是暴露了。
林疏影放出那消息就是等她自乱阵脚,露出破绽。
毁了那么多的证据,如今证人却落了圈套。
曹氏看着桌案上的烛光。
愣神了好一会儿,她想起来第一次这样仔细看着烛光还是在闺阁里看话本子。
那是贵妃偷偷给她的,算是生辰贺礼。
那天夜里,也是这样,微风吹着窗扇,发出轻微的响动,烛光忽闪忽闪的。
尚待字闺中的女孩从来没听过这样跌宕起伏,与众不同的故事。
她只觉得,烛光太不方便,总是跳动着,让她看不清当下的情节,同样让她有些恍惚的,还是自己好像钻进了书里,成为了大胆、勇敢的少年去闯荡世界。
也就是看得太入迷了,她没办法起身,去关上透着风的窗户,于是就伴着晚风和摇曳在风中的烛光还有全新的人生,进入了梦乡。
现在再掀开当年的记忆,她算是可以真切地体会到了除却话本以外的周围的所有的东西了。
不管是微风吹过的声响还是烛光闪烁的情景,一帧一帧地清晰非常地闯入她的视线。
但是伴随着此景的还有被自己掐得生痛的手和乱麻一般的心。
年少时在话本里见过不一样的世界,当时珍爱万分,但终究被现实困在高墙之内的自己从来都没有选择。
而她的身份地位,既是她引以为傲的,也是真正束缚住她的东西。
有一个念头忽然出现在她脑海里。
不管是在话本里,还是在皇宫里,她应该都不是那个叱诧风云的佼佼者。
而她所有的努力换来的一切尊位和荣耀即将在明天终结。
这次是她没处理好,输给林疏影,她心服口服。
明日林疏影说要来检查药渣,不过是来揭露她的罪行。
她自己清楚,子嗣关乎大夏基业,她妄想借用子嗣为曹家打好根基,皇帝若是知晓了,必然不可能再饶她。
坤宁宫也不再是她的住处了,而身上的首饰,也不再属于她这个罪人了。
回想着自己辛辛苦苦的二十来年,她无怨无悔。
小时候,努力学习礼仪,学习女子们要精通的所有,只为让父母更开心,更重视自己,给自己更多的好看的衣服穿,赏自己许多华丽的首饰戴。
长大些,京城中有人暗地里作比较,将贵女们罗列出来,四处搜集她们的书法,四处欣赏她们的琴音,只为评选出京城第一贵女。
她沉迷其中不可自拔,也是这些,让她意识到女子要想名满京城,离不开自己小时候的努力练习。
及笄之后,她如愿嫁给大夏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的人,却发现人人都说的拥有无上权力的皇帝竟然处处受太后摆置。
而后她下定决心,为皇帝夺回权力。
她陪了皇帝五年,这五年里,皇帝想要的永远是权力,她也随了他的愿,从父亲那里了解到了不少朝堂之事,在后宫也处处与太后作对,终于,她等到了太后的破绽,一击必中。
再之后,就是听了父亲的劝诫,让她放下心来生养,但她身子太弱,不得已,她与曹家都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父亲为她找来药方,为她在太医院安插了杜周,为她...
如今,皇后之位已然保不住了,她还能怎么办呢,父亲应该已经想好了对策吧。
弃她保整个曹家。
曹氏放开了已经被掐出血印的手,她慢慢得摊开来,仔细端详,你就到这里了。
她不怨恨父亲,也不怨恨曹家,她只怨自己身子不争气,自己的肚子不争气。
不过,她的结发丈夫又会怎么待她?
次日一早,林疏影拿着昨日从李嬷嬷嘴里审问出来的证词以及那“调理”的汤药各味药材奉给了皇帝。
谢寅则是立在一侧,看着眼前的一切。
“真是皇后所为?”
李昭朔神情不明,他拿起来证词,看了很久。
曾经帮他稳坐皇位的结发妻子竟然也要算计他,为了曹家的利益来算计他。
公主说他无情,皇后也常说他太爱权力。
但她们所拥有的东西,所享受的生活,哪一个不是这至尊的权力带给她们的,若月明不是公主,她哪里能享受如此殊荣。
若他就是个乡野匹夫,皇后又怎会屈尊嫁给他。
明明就是冲着权力地位而来,又将他说得冷血无情,真是可笑。
他以为曹家会不一样,没成想,不过是还没显现罢了。
没有人能抵挡权利与利益的诱惑,就算是个女人都要在他眼皮子底下为自己谋些东西。
“既然如此,朕这就把皇后打入冷宫,此事不可能只是皇后一人指使,然而无论是这杜周还是李嬷嬷的证词里,都咬定是皇后,你们说,这背后到底是谁在装神弄鬼呢?”
背后之人太过明显,两人证词直指皇后,他想要的,是拔除背后的人,而不是一个简单的女人。
说罢他微微抬起头,看着底下的林疏影。
意味太过明显。
“禀皇上,臣也觉太过蹊跷,容陛下让臣再往坤宁宫走一次,让臣寻一寻线索。”
林疏影行礼道。
皇后也喝了加了料的补药,但是她仿佛不知道,李嬷嬷一口咬定皇后所喝的汤药没有任何问题,但那杜周却含糊不清。
有些奇怪之处,她未曾查明,不敢乱说。
然而,她隐隐觉得,这背后,定然还有背后之人。
若说皇后是只为自己早日得到子嗣,那曹家之后的人就是不想让皇帝得到子嗣。
那人意图大夏基业不复,难不成是与大夏有仇,还是北方的突厥?
思及此,她心跳一滞,如果是第二种猜想,那公主现在不就是生死未卜了。
而突厥假意求和八成也是为了拖延时间...
如果是这样,大夏还在因为“内讧”而不停地自我消耗,也正应了突厥的心思。
“好,你屡立奇功,这件事就先交给你吧,谢寅也是,你们二人可是朕的宝贝,没了你们,朕还不知要如何处理这些事了。”
皇帝袖子一挥道。
如今,能为他所用的人不多,士族已经占据了朝堂的大半,谢家从来要中立,这一次,他可不会再放任谢家不管不顾了。
他得让谢家,让全天下的人知道,这朝堂到底是姓李还是姓曹、孙...
两人听着皇帝拉拢的话面面相觑。
随后,林疏影拿着皇上的手谕与谢寅再去了坤宁宫。
此番二人身后跟着嬷嬷和太监,都是来给皇后入冷宫做准备的。
坤宁宫的宫门大开着,里面丫鬟站得整整齐齐。
往里走些,皇后平日见诸位嫔妃的屋子的门大开着,而她正端正雍容地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越来越近的人。
与林疏影想得不同,曹氏竟然身着皇后的华服,戴上凤冠,算是穿上了最好的衣服戴上了最正式最华贵的首饰,端坐着等林疏影。
她有些惊讶。
在她眼中的曹氏,不过是个争强好胜,只为家族利益的人,这一刻,她忽然觉得,坐在不远处的那个人或许并不像她想得那样。
或许那个人除了被家族束缚住的东西以外,还有些别的东西。
但那种感觉一晃而逝,她再想找时,已经看不清了。
她站在一侧,将陛下的手谕交给身后的小福子。
小福子也是一下子就懂得林疏影的想法,接过来之后,当即宣读废除皇后,遣散坤宁宫中丫鬟嬷嬷。
霎时间,浩浩荡荡的人走出去,偌大的宫殿萧条不少,投在墙壁上的光影也暗淡了不少,然而高位上的皇后仍旧端庄。
林疏影尝到了一丝落寞的意味,她看向那人,心下的怜悯还是收了回去。
有果必有因,既然做了那些事,就该接受这些后果的。
正当她有些慌神之际,瞥见了坤宁宫门外的丽贵人。
好家伙,这位娘娘一身丫鬟的衣服,冲她招手,还时不时冲皇后的方向翻白眼。
林疏影的烦闷一下子就被丽贵人的活泼驱散了。
是了,后宫其他人大概也都知晓了皇后所为,丽贵人的举动还是轻的。
说不准还有人想咒作孽的皇后呢。
小福子刚念完手谕,一个人就闯了进来。
“参见贵妃娘娘,只是废后所在的寝殿实在是...”
他本想拦住贵妃,没成想那人不管不顾劝阻,直接看着高位上的人。
“你自寻死路,曹飞燕,你傻得我都不认识你了。”
孙氏不明白为什么,她昨夜辗转几次,知道微风吹开未关紧的窗扇,让一缕月光洒进屋子里时,她彻底火了。
她想不明白,当初那个谨慎小心,内心还有少许良善的人竟然变得冷血得让人认不出了。
“你这个贱人,把我们所有人都搭进去,你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一身衣着简单,也丝毫没有打扮的心思,没有人不想要子嗣,没有哪个女人没想过不要孩子。
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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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氏这一整,她甚至都没了要子嗣的希望。
后宫里的冷清,尔虞我诈,谁人不知,她在这里的每一天都想找到些许依托。
但是皇后心狠地把她们几个人的念想都掐断了。
“你不敢说?敢做这些肮脏龌龊上不得台面的事,不敢说出来?你年少时哪里是这样心狠手辣的人。”
泪水在眼眶中不停地转,她二人虽然说在闺阁里就开始被人拿来比较了,但至少一起竞争的情分还是有的,这个人为了自己,为了皇后之位要这样生生将后宫的所有人都拖入深渊吗。
“是,我心狠手辣就是为了不再被你比下去,你身子比我好,比我容易怀上孩子,还比我会讨皇帝欢心,皇帝都要被你迷住了,我若是不这样做,难道要等到你的儿子当上太子吗。”
曹氏红着眼吐出这些话。
得到了答案的孙氏嗤笑两声,年少时的好友一晃而散,只有她还停留在原地,捏着一丝当年的情分渴望这人还有些良知。
“你做得好!你做得真好!”
“你自小就爱嫉妒别人,现在你要去冷宫了,要知道,那里可是只有冷饭,只有破败,我诅咒你在嫉妒中死去,在痛苦中死去。”
说完,孙氏不再管在场的任何人,直接跨出坤宁宫。
小福子只得打着圆场,继续让手下的人把皇后宫里的首饰往外搬。
林疏影看着不远处愣神的人,走上前,“娘娘,你背后的人是不是曹家。”
她没有拐弯抹角。
因为她知道,眼下弯弯绕绕也没什么意义了。
“我刚才不都说了,是我嫉妒,所以才出此下策,林大人没听到吗?”
皇后拖着沙哑的嗓子开口,贵妃走后,她吊着的一口气似乎终于再也维持不下去。
现在看来,已经是憔悴不堪,毫无端庄可言,只剩下个苟延残喘的废后。
林疏影不禁叹气,只能把压在心下的“秘密”拿了出来,“你可知你喝了那么久的药,还是没见好,是为什么。”
此言一出,曹氏猛然抬头,眼睛里透露出不可置信得盯着林疏影。
“什么意思?”
那眼神带着濒死的挣扎,林疏影看着深不见底的眸子,有些恐惧,她只得错开眼,“你的汤药里也被加了那东西。”
曹氏闻言,她仰天大笑。
“都是报应!都是报应!”
她为了孩子,不惜堵上自己和曹家的一切,结果到头来,都是一场空?
不是她的肚子不争气,也不是她的身子太虚弱。
真是可笑,自以为算计了一切,结果呢,反被有心之人利用,把自己牵扯进去了。
“杜周负责拿药、煎煮,他是不是曹家安插在太医院的?”
林疏影看着近乎疯魔的人,压下了心里的情绪。
现在不是感性的时候。
“你知道吗,这些年,宫里的生活太无聊了,没有话本子有趣。”
曹氏摸着怀里的刀,冲林疏影露出无辜的笑来。
说是笑,还不如说是苦笑。
勉强扯出来的,难看极了。
所有的一切是这么荒唐,她费尽心思结局反倒是顺了他人的心思。
不过,现在她唯一能为父亲和曹家做得就是把这个人彻底杀死。
只有这样,才能保全曹家...
林疏影没头没脑地听着了话本,不知道那人在说什么。
但杜周嘴硬问不出什么,如果皇后能说出来,是再好不过的。
她组织着说辞,却被刀子反射的光闪了眼。
还没意识到是什么东西带起来的风时,脱鞘的刀子直冲她心脏扎去。
丝毫没有准备的林疏影措不及防,躲闪不及,她只能稍微移动,错开心脏的位置。
千钧一发之际,跟在林疏影身后的谢寅推开她,自己生生受了那一刀。
鲜血喷涌而出的时候。
所有的人都愣住了。
林疏影看到倒在地上的人,又转头看着拿着鲜血淋漓的刀的曹氏。
那小刀华贵极了,刀柄还镶嵌着非常稀有的宝石。
宝石与血色相映衬,别有一番美。
她一刻也没犹豫,直接上前夺下罪恶的刀,扔得老远,随后转身捧住谢寅。
慌乱致使她无法放松自己颤抖不止的手。
以至于她无法完成再简单不过的包扎。
“林疏影,想让你死的人多了去,没有我也会有其他人!”
曹氏被抢过刀之后,她脱力得倒在地上,恶狠狠地看着林疏影焦急的背影,慢慢地吐出这一整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