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疏影几番询问,那人步步谨慎,咬死不认。
她轻轻抿了一口茶水,这人对自己防备甚重。
既然他不愿说,她也就不为难这人了。
林疏影放下茶盏,意欲起身。
却被齐怜生一把拦住,“林大人,这是公主需要了解的突厥的礼仪。”
他起身,将不远处桌案上几本不起眼的书拿来递给林疏影。
“皇上一直没有说公主学什么,林大人这段时间费心了,眼下,有了讲书,该轻松一些了。”
齐怜生见眼前之人盯着他手里的基本书,也没有动作,他只好尴尬笑两声,将书又往前递了一下。
“齐大人今年二十又五了吧,不知有无倾心之人。”
林疏影看着那书,五味杂陈,真是讽刺。
她抬眼,好生打量了一番这人。
无论哪里都透着端正儒雅,官服一丝不苟地穿着,面容清朗,眉眼柔和不少,难掩书卷气的长相倒也能让不少女子为他着迷。
但那么明媚开朗的小公主为什么就看上眼前这个人,除了那张脸,难不成还喜欢他的不解风趣?
一切都已经成结果,她再腹诽也无甚用处。
终究是小公主的一厢情愿,既然都到这一步了,那她还偏要问出齐怜生点什么来。
“林大人的话我倒是听不懂了。”
齐怜生皱眉,这个人今早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刚才一番追问,眼下,这又是连遮掩也不顾了,传闻中,他与谢总督有段故事。
难不成!
是...
不成,他都没见这人几面。
两人就这么僵持了好一会儿,直到林疏影意识到自己有些咄咄逼人了,忙道,“我有一个妹妹甚是倾慕大人,不知...”
林疏影自嘲地笑了两声,接过跟前的书,觉得手上的书本比她拿过的任何东西都要沉重。
她终究是要毁诺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倒是没什么心上人,不过整日里钻到这书里,有些古板,就不知令妹的意思了。”
齐怜生长舒一口气,幸好不是林疏影看上他。
这人的出身门第与他差不多,家里小妹定然与士家娇惯的贵女不同,既门当户对,也不妨见一见。
他一介孤儿,没有父母为他主张婚事,师父也介绍过几次,但他都不满意,他不喜欢娇蛮任性的,几次推拒,士族竟以为他不愿攀附,便不再想拉拢这傲气的书生。
不光如此,他自己也不上心,因而才推了这么久。
现在想想,林疏影真是提醒他了,家里有些冷清,他确实该找一个能相知相伴的人了。
“我定然知会自家妹妹,我还需讲书,先走了。”
林疏影终于呆不下去了,她忙起身行礼,匆匆行礼走了。
起码,问出了些有用的东西。
她抱着书本往文华殿走去,手上的力道不自觉就加重了。
直到殿前,她松开被“蹂躏”了一路的书。
看着被揉皱的书页,她思绪万千。
小公主已经都知道了吧,不过就是想瞒也瞒不住了。
昨日的承诺终究做不了数,那她还能做些什么。
如今她可算是知晓,为什么天下的人都渴望权力了。
她整理好混乱的思绪,一脚迈进大殿。
永宁起身,红着眼为夫子行礼,话音里难免哭腔,但仍一字一句说清楚了。
“夫子好。”
与昨日一样,依旧是一身素衣,未着脂粉,未戴珠钗。
但今日却变了许多,林疏影不忍心,忙叫起来行礼的永宁。
“今日,还讲《大学》可好?”
是了,她怎会不知,这世间女子的命运不掌握在自己手里,男人们说一句话,女孩就要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丈夫,就要侍奉性情不知的丈夫,就要换一个院子待着相夫教子。
她尚且有给她自由的母亲,可从巴郡出来后,才真正了解了这世间女子的穷途末路。
如今她更是除了继续为公主讲授课业,其余的一概做不了。
永宁看见了夫子手里的书本,也知道那究竟是什么,她敬夫子给她讲解不一样的书本课业,但也明白夫子没得可选。
在她这里,对她好的,奉承她的人不少,但是真心待她的人却很少,夫子算一个。
就算夫子要给她讲突厥那蛮人的礼数,她也无任何怨言。
就像太后说的,永宁,你是我大夏唯一的公主,从小锦衣玉食,受万人供养,现在理应做出些牺牲,来护卫大夏百姓了。”
她是公主,所以她要承受这一切,她享受了别人一生都没有的荣华富贵,所以她来和亲,这一切都理所当然。
“好...”
永宁早就做好了准备,周围的丫鬟婆子没人不劝她,没人愿意停她的心声。
直到听到了林疏影的话,她猛然抬起头,眼尾的红晕未散,晕成一团,却是娇媚万分。
夫子虽为男子,却是这世间最懂得她的人。
公主和亲诸多事宜还未商定,毕竟是两国交好,阵仗或许会大些。
这样,她还有五六个月的时间为公主讲书,如今的进度,需要加快一些了。
林疏影拿起自己满是笔记的书本,心里滋味复杂难辨。
忙起来就好了,只要能让公主短时间内忘却这些痛苦就好了。
本来明媚娇嫩的花儿此时竟有些坚韧了。
林疏影讲书时不住地观察着公主的状态,把控着分寸。
永宁思绪不佳时,她便少说些,或者讲些北上的奇闻异事,永宁状态好一些时,她再多说一些。
就这样,渐渐到了晌午,窗外的阳光肆意闯入殿内。
春天就这么过去了。
“公主,先用午膳吧。”
林疏影放下书本,眉眼间有些疲倦,但仍旧扯出一个安慰的笑出来。
“夫子,一起吧,这次...我不会再捉弄你了。”
永宁嘻笑两声,未褪去红痕的眼弯作月牙。
“好。”
林疏影一愣,想起二人曾互相看不对眼,自己甚至也生出过与这个小公主斗一斗的心思,不禁好笑。
真是幼稚极了。
她看着永宁的背影,露出一个复杂的笑来。
若是女子有更大的自由,能出去看一看,也不必非要与男人争权,也是好的。
她心里还藏着一件事,也正好借这个机会告诉永宁了。
“夫子,不知你平日里吃什么,这都是我爱吃的一些饭食,先委屈夫子了。”
永宁已经稳定下情绪,口吻与平日里截然不同,早就没了蛮横,多了几分沉稳。
“好,永宁爱吃的,我也爱吃。”
林疏影看着眼前的公主,难免一阵心酸,这个小家伙竟然在她面前也要装一装大人了。
她咀嚼着饭食,心里琢磨着如何开口,还不时抬眼观察着永宁。
“永宁,我今早去了翰林院,见着了齐怜生。”
林疏影咽下一口饭道。
永宁夹菜的动作一顿,不过片刻,她便恢复如初,将菜夹到碗里。
随后抬眼,正视夫子。
“夫子昨日的承诺,我并未当真,我不想烦恼夫子。”
昨日她听闻了和亲突厥一事,又哭又闹,连晚膳也没吃,结果被太后和皇兄好一顿教导。
她曾愤愤不平,为何大夏的安定要她一个弱女子来维护,难不成大夏的男儿都是摆设吗!
迎来的只有太后狠狠的一巴掌。
她听见的只有二人连番说的——你是公主。
哪个朝代没有公主,哪个皇帝没有姐妹,偏生她就这么倒霉,要去将自己的一辈子浪费在北方的蛮荒之地,侍奉野蛮的不懂礼数的突厥人。
记载过的和亲的公主不少,可有几个命长的。
就因为她是公主,所以才不管她的心思,硬要她用命来护大夏安定!?
昨晚她在母妃曾经住的大殿外跪了一夜。
倒是想通了许多事,既然她是公主,那她便去。
不就是死么,不就是再也吃不着中原的美食么,不就是...
“永宁,我知道你的难处,齐怜生他现今...”
林疏影顿住了,她不曾被这样强迫过,那里能说出这句话来。
见永宁没有阻拦,她继续道,“他应是记得你的,记得曾经救过你,他心里也没有人。”
她不忍再说下去,这一切还有什么用,不过都是徒劳。
永宁一下子红了眼眶,眼泪聚集在眼眶里,在光线下映射出小公主求而不得的心事。
林疏影忙起身,与公主做在一块,她小心地用手抚着永宁的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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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密的心事如泪水一半尽数流出,窗外的柳树在风中摇晃。
刚开始,忌惮毁坏礼数的永宁只敢小声抽泣,随着林疏影的安慰,倒是越来越放得开了。
她不再纠结许多,只是将自己的委屈都抛出来。
憋在心里的许多不愿都化作哭声,发泄出来。
最后,林疏影只得揽着怀里的人,她垂眼看着抽泣不已的人儿。
心里说不出来的难受。
林疏影借着最后的霞光,回了院落。
除去陈家旧案梗在心头,如今又多了一桩事。
她揉揉有些酸胀的太阳穴,进了院落,看见不远处一盏仍旧为她亮着的灯,心里宽松许多。
说不清的感觉将她包裹起来,一点一点地为她拂去一身的灰尘和烦心事。
林疏影略微有些疲惫地坐下,冲谢寅一笑。
昨日她那般失态,那样无礼,这人还愿等她。
谢寅看着眼前如何都遮掩不住的疲倦的人,心里一滞。
“怎的这样疲累,是公主骄纵了不成?”
“不是,永宁倒是成长不少,我从未见过今日这般懂事的公主。”
林疏影微垂眼眸,手里夹菜的动作慢了半分。
谢寅看着沉默寡言的人,摸不清这人究竟是怎么了。
平日里这人总要呛他两句,今日到底发生什么了。
他琢磨了整整一顿晚膳的时间,仍旧没想透。
本来他要回谢府的,但到底放不下这人,只好让长青代自己向父亲请罪了。
谢寅叩响了林疏影的房门,“你今日不开心?”
思索再三,笨拙地开口。
平日里都是他身边都是士族为拉拢他而送来的姑娘,再如何也犯不着他去哄。
因而,在哄姑娘开心这件事上,他一丝经验也没有。
林疏影与其他姑娘又不一样,哪里有姑娘习武,哪里有姑娘高中状元,哪里有姑娘深入贼窝全身而退的。
但这就是他欣赏的林疏影。
林疏影打开门,迎上愣神的谢寅,没言语,只是让开些来,让那人进来。
“谢大人所来何事?”
她本正在桌案前,正想着公主的课业如何安排,被这人打断了。
谢寅每次与她说得都是要紧事,这次来,应是陈家旧案了。
之前旧案搁置,应该是为了公主和亲一事。
“谁招惹你了,还是你的身份...”
谢寅实在想不出来这人会因为什么如此低沉,随口问道。
林疏影见这人竟是为了这个,不由得上下打量此人。
难不成,陈家旧案还没着落?
“谢大人倒不如与我说一说,为什么陈家旧案搁置了。”
谢寅皱眉,果然,这个女人脑子里除了陈家旧案就没有别的。
既如此,那还有什么不痛快的?
他刚询问过长煊,林疏影的行踪,除去早上去了翰林院,便没什么与平日里不同的。
实在摸不清这人的意思,他只好回答。
“突厥突然来犯,如今洪灾刚过,大夏哪里能应付,这几日,朝中大臣为战与不战吵翻了天。”
“你主和?”
“自然,大夏如今内乱不断,再没有余力应付突厥。”
谢寅猛然想起来,昨日他正要与这人说这些来着,结果被气得全忘了。
“可公主她...”
林疏影艰难开口,满肚子的疑问不知从哪里开始说了。
她也知晓公主和亲这番决定是顾全了大局,但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没了吗。
“公主受万人供养,虽我大夏还从未远嫁公主求和,但时局所迫。”
谢寅敏锐地捕捉到了林疏影的情绪。
算是终于弄明白了这人为什么会这般了。
虽然她与公主才相处了几日,倒是这样重感情之人。
但还是要顾全大局。
林疏影别开眼,看向窗外已经脱落得不剩多少花瓣的花。
所有的人都是这样想的,理所当然的,让锦衣玉食的公主去和亲吗。
“时辰不早了,大人早些回吧。”
谢寅皱眉,听着这话,心里不悦极了,这人依旧是不近人情。
有时候他真觉得,这人是偏偏看不见他的心意,旁人的感情可都捧在手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