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鎏金香炉中一缕执着的青烟仍在挣扎着袅袅盘旋,几乎令人错觉殿内时光已然凝固,所有人都被裱进了一幅压抑的画卷里。
议政殿内落针可闻,沉重的静压在每个人心头。
毕竟龙首椅上,王端坐如山,同王知之一样的浓眉紧压着眼,整个人笼着化不开的阴云,让殿内侍立的臣子们连呼吸少了好几下,生怕一丝动静便惹毛了沉郁的君王。
还好,殿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王上!吉讯!是天大的吉讯!”
殿内几乎所有人,听了此话,都几不可察地舒了口气,凝固的空气终于开始重新流动。
王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前倾了一丝,那双压低的眉毛微微抬起,声音沉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迫:“讲!”
“禀王上!斩龙使已传回密讯,疑犯姜黄及那枚黑色龙蛋已成功到手!正通过绝密封道押送回王署,不日即达!”
“好!”王闻言,兴奋地猛地一拍龙首扶手,脱口而出。
但立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马上收敛外露的情绪,连微微前倾的身体都缓缓靠回去,只是紧抿的嘴角,终究是难以完全压下扬起的弧度:“如此,于国大益。”
目光扫过面前两侧臣子,还是站在位首的老臣锁着眉头,:“虽说人到手了,接下来才是难题所在。该如何安置?放在何处才能万无一失?”
王一听这话,心下也是一沉。
是了,他那个弟弟在王署也是住过些年头的,更何况前段日子回了一趟王署,谁知这署宫之内,还遗留了多少眼睛是王知之的耳目。
虽说他前些日子亲自前往淬火山清算过一轮,但将如此重要的“筹码”放在明处,无异于引狼入室。
“署宫之内是必然不能囚禁她的,于国不利。”换句话说就是到时候王知之冲进王署打起来,不好看。
“陛下所虑极是。”另一位老臣接口道,“说不准她就是淬火山在王署的耳目,必须慎之又慎。依老臣看,署宫百里之内,绝不可留!”
“那众卿有何高见?”
都是一群算盘成精,谁都会算计,位首老臣:“老臣以为,此女和龙蛋,既是制约王知之的关键,亦是我王署未来可能掌控的强大力量。关押看管只是下策,研究利用方为上策。然,研究需绝对隐秘、安全,且需能人异士主持。”
“张大人所言不无道理。但如此重要之事,交由何人?置于何地?皆需斟酌。绝不能走漏半点风声,更不能让王知之有机会探查甚至劫夺。”
问题又转了回来。
“众卿想到囚牢之地了?”
许久,才有人道:“王上,老臣倒想起一处所在,或可一试。”
“讲。”
“久落海。”这两个字从下首传来,带着深海特有的寒意,让坐上的王都感觉冷了几分。
“久落海?张卿详细说来。”他怎么不知道有这么个地方。
张大人躬身继续:“王上明鉴,久落海亘古幽深、生灵几近绝迹。海底无数上古巨兽的骸骨,庞大如山脉,正是绝佳的天然囚笼与屏障。老臣听说,更深处,亡魂哀哭共颤,形成无尽的精神折磨,足以消磨任何囚犯的意志。”
真是一处好地方,王眼眉稍动,既能让她们活着,又难以靠近,就算他那个弟弟有天大的本事把人救出来,多半也是废了用不了了。
可行。
张大人略微停顿,快速抬眼观察过王的反应,才定下心来继续道:“虽然近些年来久落海无人探查,但古籍中道,海中无普通鱼虾,却栖息着诸多因古海怨气而生的珍奇猛兽,性情暴戾,巡游咆哮,极具攻击性。此外,还有海晶女群,环境之恶劣苛刻,远超世间任何一座人造牢狱。”
也就是说,有古兽,姜黄得死,古兽灭绝,姜黄也是个死?
“如此险恶之地……是否过于……那姜黄和龙蛋若是被海中凶物毁了,岂非……”
张大人:“正因其险恶,才是最佳选择。其一,绝对隐秘,王知之绝难想到我们会将人囚于那片死海之下,更难以探寻。其二,天然屏障众多,巨骸可藏身,凶兽可阻敌,亡魂可攻心,省去我等大量看守心力。其三……”
其三,王知之真进去了,万一也死在久落海里,倒也省心了。
略有疑惑的大臣闭上了嘴,谁还不知道王的那点心思?
“张卿,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么?”
“王上请赎老臣死罪,且想,若那姜黄和龙蛋真如传闻中有些奇异本事,能在如此绝境中存活下来,甚至……能与那些海中凶物产生某种联系或制约,岂非正说明其价值巨大,值得我等深入研究?若不能存活,便证明其不过如此,毁了也不足为惜,总好过留在手中成为王知之必夺的目标,反为我王署招祸。”
王的眼中光芒闪烁不定。好一招借刀杀人,也好一招烈火炼真金!
老张这嘴,这最后一句话,可以说是说到了他的心坎上——他既要灭除王知之有篡位之心,也想看看蛟族和王知之抢得命都可以不要的一人一蛋,到底有多大能耐。
“王上,”擅长修复古籍的老臣补充,“据零星记载,久落海极深处,似乎确有王署上古遗留的微弱禁制,待臣再查找,或许……也能加以利用,增强禁锢。”
在王听来,这就是再增加一把刀,除掉王知之的胜算又增加了。
利弊权衡,似乎已是显而易见。
王终于做出了决断,恢复了帝王的沉稳与冷厉:“既然众卿求请,那便传我旨意——斩龙使押送要犯辛苦,不必入署宫,即刻转道,秘密送往久落海!”
“就在沉鲸巨骸之间,寻找相对稳固之地,开辟一处水下囚笼!”
“传令斩龙使,务必利用当地环境与上古残留禁制,设置最强封锁,既要防其逃脱,亦要保其……暂时不死。”
“另,调遣一队精锐,巡守外围,负责监视与传递消息即可。”
来自君王的命令一条条发出,冷酷而周密。
“王上英明,臣等遵旨!”众臣齐声应道。
议政殿那边冰冰冷冷,算计重重,通往王署的秘密封道内……
“喂喂喂,我说小灰,你得走慢点!我看不清路,绊倒了磕了头失忆了怎么办?我可是王上要的‘要犯’,都忘了吗?”姜黄的声音在幽暗的通道里响起,与平日不同,居然带着明显刻意的抱怨和有恃无恐的娇气。
为首的斩龙使,袍下真身究竟是谁,姜黄可不管,她只坚持叫他“小灰”,面具下的人听了,额角青筋忍不住跳了一下。
他握紧了拳头,耐了好一阵子的性,这才将想把这聒噪丫头一巴掌拍进墙里的冲动强压下去。
“跟上。”牙缝里挤出两个不耐烦的字,脚步却不由自主地放缓了一丝丝。
毕竟王的命令是“完好无损”地将她和龙蛋一并带回,所以一路上她着实可恶,但确实不能在她抵达久落海前出任何差池。
“哼,我偏要慢慢走。”姜黄小声嘟囔,眯着她那双黑暗中看不清的眼睛,努力探脚分辨着脚下的路,不是故意,而是实实在在走得歪歪扭扭,毕竟太黑了,只是,时不时“哎呀”一声,夸张要摔倒,引得旁边监视她的斩龙使不得不分神留意,时时刻刻抓她一把。
小丫头,真烦人。
不但不伸手扶墙好好走路,还要用手紧紧抱着那个装着龙蛋的布袋!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她又开始了。
“我饿了!”姜黄停下脚步,理直气壮地宣布,“从早上到现在都没吃东西,你们王署的人就是这么对待‘要犯’的?饿瘦了、饿坏了,血就不新鲜了,到时候看你们怎么跟王交差!”
她倒是清楚自己的血的作用,“小灰”停下脚步,转过身,冰冷的目光透过面具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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盯着姜黄。
他能感觉到身后其他斩龙使身上散发出的愤怒和一丝……想弄死她又不敢的憋闷气。
“忍着。”
“忍不了!”姜黄一只手抱蛋一只手叉腰——虽然没什么气势,但架势要做足,“我作为小孩子正在长身体,饿得快!你们大人能忍,我不能!要不你们现在就把我血放了吧,反正也快饿死了,早点放干净也省事了!”
蛮不讲理,但精准地戳中了“小灰”的软肋。
王要的是活生生的、状态良好的人和蛋,而不是尸体。
“小灰”胸口剧烈起伏了一下,最终还是咬着牙,从随身的行囊里掏出一块硬得像石头一样的干粮,没好气地递过去:“吃!”
姜黄接过来,看不清楚也不妨碍她嫌弃地捏了捏,又凑到鼻子前闻,皱起眉头递回去:“这什么呀?喂狗狗都不吃吧?这么干怎么咽得下去?想噎死我啊?水呢?”
“小灰”:“……”他感觉自己几百年的修养正在急速崩塌,“水,赶紧给她水!”
后面的斩龙使极其不情愿递过来水囊,姜黄看不见:“喂我喝。”
……“喂她!”
一行人停在原地,就看姜黄小口小口地啃那块能崩掉牙的干粮,期间还不停地点评“太硬”、“没味”、“你们王署伙食太差了”。
……冷静,全体冷静,克制自己不要捏死她,别冲动。
斩龙使不需要吃喝,等她吃好,继续赶路。
没消停多久,她又有了新花样。
“哎哟,我的脚好痛……肯定是刚才走太快扭到了……”她蹲下身,揉着脚踝,表情痛苦,演技浮夸,“不行了不行了,走不动了。你们谁背我?或者抱我也行吧?”
冷静,完成任务要紧,斩龙使们互相鼓励。
为首的“小灰”看了一眼姜黄烧伤将将复原的细胳膊细腿和苍白的脸色……
“作为囚犯,没有锁着你,自己走!”他厉声道。
“可我真走不动了……”姜黄席地而坐,甚至带上了点哭腔,“你们一个个那么厉害,飞檐走壁的,背我一下怎么了?我又不重!还是说你们怕我?就这么怕我一个瞎子跑了?”
激将法,很低级,但对这些惯来冷血的斩龙使似乎有点用。
他们是真的怕她跑,毕竟这不是她第一、第二次跑了。从淬火山跑到龙冢,又撞进了君蛟的洞府,他们是有所耳闻的。
于是,在姜黄持续不断的噪音攻击和“王是不是要我们完好无损”的巨大压力下,“小灰”面具萦绕黑雾,认命地将姜黄背了起来。
姜黄趴在灰袍里,计谋得逞,嘴角弯起一个狡黠的弧度。
这可比被抓回淬火山放血舒服多了,她甚至还调整了一下姿势,往上蹭,双手抱着面具边缘,让自己趴得更舒服点,然后把下巴搁在人家的头顶上,开始指挥:“走吧,小灰,我已经坐好了。”
“飞稳点啊,别晃。”
“哎,我说你们走得这么辛苦,要不要直接用你那个传送术吧?我是真想见识一下,还没有站在中心位置见识过呢。”
“对了,小灰,”她不断骚扰着他们,“还有多久到啊?这通道又黑又闷,无聊死了,不如你给我讲讲我去到王署会遭受怎样的虐待呗?”
“小灰”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恨不得立刻用勾镰把她的嘴挖掉!
他这辈子执行过无数冷血任务,面对过无数强敌,切过无数人和龙的脑袋,从未像现在这样憋屈过!明明一钩镰就能切死这只嗡嗡叫的小虫子,却不得不像伺候祖宗一样忍着!
忍忍忍,忍字头上一把刀!
他刀呢!
姜黄听着面具后喘出的粗气,享受着这短暂的“优待”,心里却明镜似的。
她嘴角垂下去,摸了摸背到背后的小黑蛋,前路未卜,但至少,现在不用自己走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