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渊一下子有些失神，印象中的黎宝儿总是追随着他的脚步，穿着最时兴的衣裙，妆容精致，眼神里带着讨好。
他自出生起就享受了无尽的荣华富贵，身边围绕着的人不计其数。
若是你要真的问他，活到现在见过最美的人是谁？
那他一定会脱口而出，黎宝儿，她似一朵娇弱却顽强的梨花，美则美矣，可在他看来她却像一尊没有灵魂、徒有其表的花瓶。
因为她不曾有什么很出众的才艺，女红一般，性子也不够贤惠，不是他喜欢的那般自由不羁的女子。
可眼前的黎宝儿，素面朝天，身姿挺拔地站在那儿，面对狡诈的掌柜和围上来的伙计，毫无惧色。她言辞犀利，逻辑清晰，一句句直指要害，那通身的气度竟带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冷静与锋芒。
那双眼睛，亮得惊人，里面闪烁着智慧与自信的光彩，远比她任何一次精心打扮后的容颜更令人移不开眼。
这真的是那个为他痴狂，甚至显得有些愚笨的黎宝儿吗？
穆渊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一种前所未有的悔意，如同藤蔓般瞬间缠绕上他的心脏，越收越紧，几乎让他窒息。
他忽然想起过往种种，她为他做的那些事，他当初只觉她也同那些攀附夫家的女子不同，此刻却惊觉，若没有过人的胆识和机变，如何能在相府中长大？
穆渊对着自己的未来有着很强的规划，比如他之前利用穆岑临对黎宝儿的特殊，借机让穆岑临吃亏。
再比如他虽讨厌黎宝儿的愚蠢却还是对她有着一丝喜欢，他喜欢黎宝儿的长相，也不介意娶她为妻。
可不是现在大事未成之前！
一切都偏离了他的计划，这个女人即将嫁作他人妇了，他从皇宫里出来，遇见了穆岑临，得知了过几日他们就将大婚的消息。
穆渊看着黎宝儿巨大的失落从心底升起，他不甘心！是他将黎宝儿推给了他那冷酷的皇兄。
黎宝儿处理完事情，转身准备离开，这才注意到门口怔怔望着她的穆渊。
她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诧异，仿佛看到了什么不该出现在此处的物件，随即恢复了平静，甚至带着几分疏离，微微颔首：“三殿下。”
没有往日的欣喜雀跃，没有小心翼翼的讨好，只有平静无波的礼貌，比对待刚才那个钱掌柜，似乎也并未多出半分温度。
这一声三殿下，刺得穆渊心脏猛地一缩。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干涩，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巨大的失落和一种被冒犯的恼怒瞬间攫住了他。
他不甘心！不甘心这个曾经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女人，转眼就要嫁给他那位冷血皇兄！更不甘心的是，她竟然似乎真的毫不在意了？还展现出如此陌生而耀眼的一面？
种种复杂情绪在他胸腔里翻滚、发酵，最终冲出口时，却完全变味，化成了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预料的嘲讽。
穆渊强行扯出一个温润如玉的笑容，然而眼底却无半分笑意：“呵，本王竟不知，黎大小姐还有这般玲珑心思和厉害手段。”
他向前逼近一步，试图找回往日那种居高临下的掌控感，语气轻佻：“怎么？难不成你真的放弃了本王？是不是因为觉得嫁本王无望，便退而求其次，选择了我那好皇兄？以为攀上璟王府的高枝，就能安享富贵了？”
他的声音压低，却带着更深的恶意：“黎宝儿，你可知我那二皇兄是何等人物？冷血寡恩，刻薄暴戾，死在他手上的人比你见过的都多！你以为璟王妃是那么好当的？别到时候**的都不知道！”
说着，他竟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抓住她的手腕。
黎宝儿却在他手指即将碰到她衣袖的前一瞬，不着痕迹地后退半步，完美地避开了他的触碰。
她抬起眼，目光清凌凌的，看得穆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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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头一寒。
“三殿下慎言。”她声音平稳，不带一丝波澜，“陛下赐婚，是黎家与璟王府的荣耀。殿下在此非议璟王殿下，质疑圣裁，恐有不妥。”
黎宝儿一顿，再度看向他时，带着不容置疑的不悦：“再者，我记得我早就告诉过三殿下，我如今心心念念的都是璟王，是出自真心，要是三殿下再胡乱造谣我夫君，就别怪宝儿作为兄嫂教训你了”
穆渊被她这副公事公办、带着教训意味的口吻激得心头火起，那点悔意和失落瞬间被不甘和征服欲覆盖。
他几乎是口不择言地冷笑：“兄嫂？好，好一个兄嫂！！黎宝儿，你何必在本王面前装模作样？”
穆渊语气带上了一种施舍般的诱惑，仿佛给了她天大的恩典：“黎宝儿，本殿下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只需像以前一样，求我。”
“只要你开口求我，说你后悔了，不想嫁给他……本王现在就进宫去求父皇！就算拼着惹怒父皇，我也把你要求过来！如何？”
穆渊紧紧盯着她的眼睛，期待从里面看到一丝动摇、一丝渴望，哪怕是一丝委屈也好。
然而，没有。
黎宝儿的眼神依旧平静，甚至在他话音落下后，唇角极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
“三殿下的好意，宝儿心领了。”她微微福身，礼仪周到，却字字如冰珠砸落，“只是我意已决，岂容儿戏。宝儿即将出嫁，不便与外男过多接触，告辞。”
说完，不再看他瞬间铁青的脸色，转身，扶着丫鬟的手，毫不犹豫地登上马车。
车帘落下，彻底隔绝了穆渊的视线，也仿佛彻底隔绝了过去那个痴恋他的黎宝儿。
穆渊僵在原地，看着她马车驶离，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仿佛被无形地扇了一记耳光。
她最后那个眼神，那句外男，比任何恶毒的语言都更让他感到恐慌。
他好像，真的彻底失去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