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母亲情绪稍定,穆岑临的神色重新变得沉静而认真,他问出了第二个,也是至关重要的的问题:
“母亲,如今……您对中宫和东宫,是何态度?”
这个问题尖锐,瞬间将温馨的气氛拉回冰冷的现实。
张吟卿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她眼底闪过深刻的痛楚与一丝被岁月磨砺后的淡漠,她离开华清山的洒脱人生,她失去的其他孩子,她兄长家族的命运……桩桩件件,背后都若隐若现地晃动着皇后与太子的阴影。
她沉默了很久,最终,她抬起眼,目光不再是单纯的慈母柔情,而是染上了一抹清冽与决绝。
“临儿,这冷宫早已磨平了我所有的念想。如今于我而言,他们只是困住我的宫墙的一部分”她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放下一切后的平静。
张氏轻轻吐出一个久违的称呼,声音里听不出恨意,只有无尽的疲惫与一丝残留的惋惜,“王悦芝”
“她初上华清山时,是因为身子弱,王氏一族送她上山养身子,但她性子却倔强得很,不把自己当千金大小姐,我们曾同吃同住,月下比剑,山中采药,是那般美好”
“所以当我得知她被选中执掌皇后之位时,我是真的以为,在这深宫重,至少还有一位知心姐妹相伴。”
张吟卿顿了顿,仿佛沉入了那段短暂却真挚的时光,嘴角牵起一抹苦涩的弧度:“后来我才明白,我所以为的‘妹情深,于她而言,或许从一开始就掺杂了别的,她羡慕我能恣意挥剑,羡慕师父的看重,甚至羡慕那点微不足道的天赋”
“她崇拜那个华清山上的张吟卿,无法接受为了一个男人就甘心困于深宫、折断羽翼的我。”
说到这,张氏明显颓废下来,好似在呢喃道:“可谁知,我也是被迫的……我不下山,哥哥就会被罢官,家中好不容易出了一个武状元,我怎得会因为自己连累他人?”
“圣上娶她,是势在必行,我从未怨怪,甚至……曾真心为她高兴,以为我们能相伴左右。”张吟卿摇了摇头,声音低了下去,“可她成为皇后之后,看我的眼神就变了。疏离、冷漠,甚至……带着一种恨铁不成钢的鄙夷,她大概觉得,我辜负了江湖,也玷污了她心中的那个影子。”
说到这里,她眼中最后一点暖意也褪尽了,只剩下冰冷的清醒:“至于太子,那孩子,与他母亲如出一辙,他小时候常偷偷跑来我这冷宫附近,他向往宫墙外的世界,他会问我江湖是什么样子,问我剑是不是真的能快过风……他不止一次说过羡慕你,羡慕你能去北疆,能纵马驰骋。”
“可是”张吟卿的声音骤然转冷,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这些情谊改变不了任何事,更抵消不了他们母子所做的一切。”
她反手握住儿子的手,那双曾执剑的手依然有力:“临儿,娘的心很小,装不下江山社稷,也早已不在乎什么故人情分。如今里面,只装得下你,装得下你舅舅,还能再装下一位即将过门的儿媳。”
张氏目光变得无比锐利和清醒,仿佛又变回了那个能洞察人心的剑门弟子:
“你不必顾忌我,你想做什么,便去做,皇后心思深沉,执念已深。太子他或许曾是个单纯的孩子,但如今坐在那个位置上,他便是东宫。若他们挡了你的路,害了你在乎的人……”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尽,但眼中的寒意与毫无保留的支持已经说明了一切,她或许已无力执剑,但她将全部的支持与决断,现在都给予了她的儿子。
穆岑临得到了他想要的、远超预期的答案。他深深看了母亲一眼,那眼神中包含了太多未言说的承诺与决意。
“我明白了。”他缓缓起身,“夜深了,您好生歇息。外面的事,有我。”
他没有再多言,转身大步离去。身影融入殿外的夜色,如同滴入墨中的一滴水,消失不见。
殿内,张吟卿在苏姑姑的搀扶下久久伫立,望着儿子离去的方向,轻声道:“苏娘,往后的日子会好起来吗?”
“一定会的”
*
成亲的日子一定下,相府内自然是忙作一团。黎宝儿却寻了个由头,带着玲珑和秋和溜出了府。
大婚在即,日后身为璟王妃,再想亲自打理这些私产恐怕难上加难,必须趁现在将最后几处从父亲和庶兄黎舟那里敲诈来的铺面彻底核验清楚,换上得力可靠的人手。
马车在一间门面颇大的绸缎庄前停下,这是黎舟名下最赚钱的铺子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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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上次被他一箭赔给她的。
黎宝儿今日穿着素净,只一身水青色的襦裙,未施粉黛,发间亦无过多钗环,与往日盛装打扮的相府嫡女判若两人,她刻意低调,就是想看看这铺子最真实的经营状况。
一进门,便能感受到生意确实不错。
伙计穿梭,顾客盈门。
掌柜的是个四十岁上下的精瘦男人,姓钱,原是黎舟的奶娘之子,自诩是小主子的自己人。
他正拨拉着算盘,抬眼瞥见黎宝儿,见她衣着普通,只当是哪个小门小户的姑娘来看料子,便又低下头去,懒洋洋地拖长了调子:“要看什么料子自己瞧,价码都写着呢,别乱摸啊,摸坏了你可赔不起。”
秋和气得想上前理论,被黎宝儿一个眼神制止。
她也不恼,自顾自在店里转了一圈,目光扫过货架上的各色绸缎,又看了看账台的方向,心中已有计较。
这铺子客流虽旺,但陈列杂乱,高档绸缎竟与易染色的普通棉布混放,且库房管理显然有问题,门口地上还散落着几匹显然是搬运时磕碰受损的锦缎。
黎宝儿走到一匹标价极高的云锦前,指尖轻轻拂过,声音平静无波:“掌柜,这匹云锦的织法似乎是苏南去年的旧式了,您这还按新品的价卖,怕是有些不妥吧?”
钱掌柜拨算盘的手一顿,有些诧异地抬头重新打量她,能一眼看出云锦织法年份的,绝非普通闺秀。
但他仗着是黎舟的人,又见黎宝儿年轻面嫩,只当她是偶然从哪听来的,便撇撇嘴,带着几分轻蔑道:“这位姑娘倒是好眼力,不过我们这铺子做的就是老主顾的生意,他们就认这个式样!您要是嫌贵或看不惯,大门在那边,好走不送。”
黎宝儿笑了,笑意却未达眼底:“哦?老主顾认旧式样?那请问钱掌柜,去年账册上记载,同期此类云锦售出三十匹,为何库房记录显示只入库二十五匹?那五匹是长腿跑了吗?”
她声音不大,却如一道惊雷,炸得钱掌柜脸色骤变!店铺的账目这女子是如何得知的?!
“你!你胡说什么!”钱掌柜猛地站起来,脸色涨红,“哪里来的黄毛丫头,敢在这里信口雌黄,污蔑于我!伙计,把她给我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