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檬自己没有意识到,其实她的脸色恶化程度比施聿堃更严重,得多。
满心的气苦直堵到了嗓子眼儿里,吞不下又吐不出。
让她怎么说啊!
如果不管不顾,她最想要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就是:“不是让你别来了吗?你怎么又来了!”
可这句话又怎么能说出来呢?那不就是无辜地实锤了她早上那句“不要再来接送我”的居心叵测?
于是她上车的时候,一张脸憋得通红,却又半个字都说不出口。
施聿堃也不再有上次的容忍克制,劈头就是一句:“他还缠着你?看来我得跟你们老师聊聊了!”
“不要!”杨檬的声音尖利得要被扯破。
施聿堃扭头看她,她眼睛望向别处,万分勉强地迅速晃了一下手里的东西:“他还东西给我而已,就是一刀两断的意思呀!”
一对要好的朋友,同学,彼此有东西在对方那里都不足为怪呢,何况她和杨鑫曾是小情侣?
但提出分手后,她固然第一时间就把杨鑫的东西都还给他了,却没好意思跟杨鑫说让他把她的东西也赶紧还给她。
毕竟俩人算是被迫分手,并无交恶,而且是因为她这边的原因,客观上更像是她提的分手。这种感觉相当微妙,她的东西主动叫他还未免有点伤人。
但收到她退回来的东西,杨鑫黯然神伤当中自然也懂。可不知是出于恋恋不舍还是尚在使用的原因,她的书本之类,杨鑫已陆续请同学帮忙转交,只有这件比较贵重的东西,他拖到这天才当面返还。
个中原因杨檬没法去催问,虽然后来她有所领悟,也觉得情有可原并因之而黯然神伤,但还是由此而对杨鑫有了更深的芥蒂与戒备。
所以后来一直到大一的寒假,一如杨鑫所言,她再也没理过他。
而这最后还回来的、被施聿堃当场抓住的东西,是一只在当时称得上顶配、因而也价格昂贵的iPod,不用说,施聿堃买给杨檬的。
这就……太尴尬了。
此时杨檬已顾不上去考虑,施聿堃一定想得到这里面会有许多表达彼此心意的情歌、其中有些还是杨鑫特意找给杨檬的。
她最介意的是,这种姿态,会显得是富家女拿好东西去倒贴男生,何况这东西既是施聿堃买给她的,说不好也不能算是她完全拥有吧……
可施聿堃偏偏什么都没明着说出来,她便只能又被百口莫辩的窘迫逼出泪花,而施聿堃启动车子时那声欲言又止的长叹,更令她莫名心惊胆战。
两个人的相处,再度陷入死局。
从第二天开始,施聿堃倒真的如杨檬所愿,没再接送她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杨檬还是高兴不起来,甚至不但不觉得轻松,反而比之前还要沉重。
可能因为头一天的状况并没有说开讲透,她总觉得施聿堃并不是信任她才不接送她,而是,觉得这个青春期小孩好难搞,也没法跟她继续硬顶着,只好先由着她去,别的以后再说了。
他会不会是寒了心根本就放弃她这个不良少女了?
还是既然明着来软着来都不行,干脆换个暗着来硬着来的法子?
这后一个猜测切中了她隐秘的担忧——他会不会还是背着她去找了老师、以及更可怕的……杨鑫的家长?
这个可能性是令她每每想到就万般害怕无助,可又不知如何避免的。
另一方面,不管感觉多么复杂,失恋的痛也到底还是有的。
虽然也说不上爱到怎样的地步,可之前跟杨鑫在一起那短短几个月,上学的日子是闪亮的。
其实杨鑫在另一个班,就算一整天都不一定有机会见上面说上话,但只要想着他就在不远处存在着,心里也惦念着她,也有可能偶尔远远望见然后默契一笑,这样的念想就足够让人心里柔暖地荡漾开来。
可现在,这一切都变了味。
如今再想到他还是在原处,俩人还是会偶尔遇见,所感到的就都是压力。
想要立刻断绝,却又无法失忆,更无法令对方失忆;害怕对方觉得自己放不下,可若要做得太绝,又觉得伊人何辜。
尤其是,当她隔了两天终于克服心中的膈应,重新打开iPod,听到里面多了几首失恋情歌。
那是杨鑫说给她的心碎,应该也正是他迟了几天才将iPod还给她的原因。
于是这接下来好几天,杨檬在家里的闷闷不乐,尤其与施聿堃的零交流,甚至不需要刻意。
不管她对施聿堃有没有什么特别的警惕,她都顾不上也做不出,再与他谈笑如常。
高二只有单休,好不容易熬到了周日,一周唯一的一个大懒觉睡起来,下楼吃早饭的杨檬眼睛发肿。
她其实是睡眠质量不高外加时长又有点过头,但看起来就像是哭了半夜似的。
可就算只是睡眠质量不高而已,她又能如何解释,自己是为了什么而睡不好?
一顿丰盛的早饭,她吃得仍旧一副胃口不佳的样子,施聿堃其实已经好几天都在想,她都不老是喊饿、到处找零食吃了呢,原本因为发育而总算饱满圆润了一些的身体,又迅速清减下来,本就是宽松款的家居服,挂在她身上有些空落落的。
听到妈妈问她的那声“就吃这么点?”,假装有事而守在客厅里、其实一直竖起耳朵听着杨檬动静的他再也坐不住,听到她上楼的声音之后,他也跟了上去,敲了敲她的房门。
门后悄无声息,施聿堃正待再敲,门却忽然开了。
杨檬站在那儿,依旧倔强地垂着脸,不看他。
施聿堃轻声问:“我们可以谈谈吗?”
杨檬没吭声,但稍停一下,她还是侧身让开了。
施聿堃走进去,坐在她的浅黄色调碎花小沙发上,而她仍旧坐在写字台前的学习椅上,只是将椅子转过来面对着他,纤长的双手在身体两侧撑着椅面,一双略肿的眼睛依旧垂着,望向地面。
不抗拒谈话的姿态,但也不知是真的愿意沟通,还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施聿堃看着她,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尽量和缓地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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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有很多话憋在心里?能不能跟我说说?你也知道,我不会骂你——我没骂过你吧?如果之前……我说过什么让你觉得是在骂你的话,你告诉我,我先向你道歉,我改,嗯?你这些天一直这么不高兴,记得我们说过的吗?不高兴就说出来,檬檬……你有什么话是不能跟我说的呢?”
最后这句话出口,施聿堃只觉得难受至极。
就是这句话,让他最难过,而这是说出来也不能让他好一点的那种难过,反而因为酸楚浮出明面而更是无遮无拦地令人自伤。
说起来,杨檬这也上高二了,而那年,也刚好就是他的高二上学期。
时间仿佛是刚好过去了一个轮回。
一个轮回之前,干燥的初冬时节。
施聿堃在杨家其实也就总共住了半年。
截至那场致命的火灾。
是他刚好起夜,及时发现危险,才逃得一命,但只来得及救出离他最近卧室里的杨檬,其他老少六口,外加一名保姆,全都葬身火海……
本来能收养杨檬的自然还有其他亲戚,但杨家富贵,烧掉的家产只能算是九牛一毛,真正值钱的是手中产业的股权,此刻已自动移交到了这唯一幸存的独女身上,而她年方九岁,谁担任监护人,谁就实际上掌握了这些股权。
而施家爷爷是两家共同拥有的那份产业最大的股东,他的股份高达51%,独自一人就能行使大股东表决权,绝没有任何贪图杨檬手上股权的必要;另一方面,他也是公司核心技术的发明者和所有人,堪称最重要的核心人物,只有他收养杨檬才最能减少怀有二心的人添乱的可能性。
但归根结底,最重要的原因还是,杨檬离不开施聿堃。
或许是因为当晚是施聿堃救出了她,在那晚之后,整整一年里,一到晚上,假若施聿堃不在身边,杨檬就会惊恐发作,无法入睡。
最开始没人知道这一点,或许包括杨檬自己。
她到施家的第一晚,自然而然的,由施奶奶带她睡。
痛失爱女的施奶奶当然也哭天抹泪痛不欲生,甚至因为这件事,她50多岁的身体后来很快就垮了下来,早早的就变得体弱多病,但毕竟女儿已经出嫁三四年,不在身边这么久了,失去她的感受总归不像小小年纪就失去所有至亲的杨檬那么明显和强烈。
而带着这个自己看着长大、如今突然变成孤儿的可怜小孙女,多少能令老母亲从悲伤中转移开一些注意力,破碎的心亦得到一点寄托和补偿。
可天蒙蒙亮时,当老人从噩梦中大恸地醒来,却发现小姑娘缩在一旁,躯体僵硬着微微颤抖,不知是悲伤还是害怕,总之一副扛不下去也只能硬扛的样子。她的眼睛无力地睁着,看起来已经有些呆滞,就算不是一夜没合眼,至少也是醒了很久。
奶奶又焦急又心疼,把老头儿和钟点工阿姨叫了来,但都无济于事。
直到同样青着两只眼圈的施聿堃出现,杨檬才放软了紧绷的身体,一头扎进他怀里,嘶哑着嗓子哭出声来。
哭累之后,她终于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