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神情,倒和凡间市集之上被卖艺人拉着的提线木偶别无二致。
“他们这是?”茵兰有些害怕地往后退了一步。
“是被肥遗摄了魂!”玄琉一脸严肃。方才在幻境之中,肥遗也曾对着她使用过摄魂之术,若非是曦泽月下独立的情景太过深入人心,此刻她也许亦是这般模样。
欧阳反应过来,道:“所以,方才你看到箭矢时便怀疑他们出了问题?”
玄琉摇了摇头:“开始并不确定,直到又看到几名师兄弟身上有鳌鞭的痕迹。”她抬起眼眸,看着对面几人:“如果蘅清射箭是遇上了危险出于自保,那么华茯对自己人下手又如何解释?况且你们说自生门出来后一直未曾见过她们几个,这太奇怪了,事出反常必有妖!”
欧阳摸了摸鼻子,有些不情不愿道:“你反应倒是很快。”
玄琉看着他,淡淡道:“对!欧阳师兄不是说了嘛,让我千万不要拖你们后腿,所以我便只能将脑子转的稍快一些。”
欧阳:……
说话间,闪电般的长鞭已甩至眼前,华茯鳌鞭在手,红光闪烁间,所到之处皆是石末翻涌,天塌地陷。
玄琉飞身方避过鳌鞭攻击,那头映寒长剑又猛地贴着她腰腹而过,她堪堪躲过,心中叫苦不迭,喊道:“华茯!蘅清!你们清醒一点!”
华茯神色全然未动,鳌鞭再次袭来,白虹贯日般将追月绞在其中。玄琉掌心悬空,追月随着她指尖的动作不住旋转,迅疾如风,凌空腾飞,与鳌鞭激烈交战,溅起噼啪白光如焰。
这厢华茯与玄琉搏地水深火热,那厢蘅清与欧阳更是打地难分伯仲!冰羽箭泛着湛蓝冷光,三箭其发,形如飞鸿。欧阳长刀在手,左挡右劈,沉着应对。蘅清又连连放出几箭,皆被欧阳一一化解,欧阳不禁哼道:“臭小子,你也不过如此嘛!”
却见蘅清空洞眼神缓缓一转,弓箭调转方想,忽而朝欧阳身侧的茵兰射去,皖离见势更是长剑如云,迅疾朝欧阳手臂劈去!这下欧阳才算彻底慌了脸色,一面躲避左边皖离的攻击,一面还要执刀以防蘅清的箭羽伤着茵兰,不一会儿,便是冷汗淋漓,面色发白。
他边打边朝蘅清骂道:“呸!你这个北海来的王八羔子!长角的混蛋!被摄魂了也忘不掉骨子里的阴险狡诈是吧?放冷箭!趁人之危!我看你倒是比谁都拿手!”
蘅清面无表情地再次朝茵兰受伤手臂处射出三箭!
欧阳将箭劈落,喘着粗气忍无可忍道:“我警告你!别以为你是北海太子我就不敢杀你!”
玄琉斥道:“小心!莫要伤了他们!”
欧阳挡开映寒长剑,怒道:“伤他们?再这样下去,他们还没醒我们便先被整死了!”
玄琉躲过华茯一鞭,道:“这样不是办法,得施清心音唤回他们的心神!你随身带的可有乐器?”
欧阳抹了把汗,道:“本公子是出门试炼,不是出门游玩,怎会带着乐器?……蘅清!我警告你!你别拿容忍当纵容!……他妈的!你敢砍我?我要杀了你!”
茵兰闻言,忙朝玄琉喊道:“海棠树下!我方才看到,那树下放着一把琴!”
玄琉一脚踢上华茯手腕,朝欧阳道:“你挡一会儿,我去取琴!”
“什么?!你是把我当成君上了吗?让我以一敌四?我谢谢你看得起我!”欧阳哀嚎道。
玄琉头也不回地向那棵海棠树飞去。方一落地,便见满树粉白漱漱而落,如同一场纷扬落雪,唯美缱绻。她视线下移,见那小几之上,端端正正地放着一把通体流光的黑色古琴。玄琉伸出指尖,微微一拨,琴声悠扬,音色清冽,着实是把一等一的上品仙琴。
“好琴!”她不由出声叹道。
欧阳怒号声又起:“你还有时间赞叹那琴!赶紧的!我都快被打死了!”
玄琉连连道歉道:“对不住!对不住!”
她一掀衣袖,盘腿坐了下来,指尖抚上琴弦,缓缓闭上了眼。
曲调自她指尖渗出,空谷便起了一阵风来,那风拂过芝兰,穿过山川,拨弄云卷云舒。绿柳柔柔飘荡,似夏日清泉由上游流泻至崎岖小溪,水珠击石,清越流畅。自是一派柔和的寂静安然。
似乎空气之中,杀伐血腥之气瞬间便以不见。只让人的心,从暴躁不安,气血翻涌慢慢变得安静、宁静、纯净。纯净到仿若初生赤子,不染纤尘。宁静到再无半分喧嚣可将心潮拨弄。安静到连风声,花香,蝴蝶微微掀起的翅膀都可以清清楚楚,感受得到。
纵然对玄琉很是看不上眼的欧阳,此刻也不由在心中大吃一惊,一首简简单单的清心曲,竟能被她弹的如此撼人心神!
他微微皱起眉来,这丫头琴上造诣如此之高,莫不是受过白屿仙师亲自教导?可他怎么全然没听说过呢?他心中正思绪千万,抬眼间,忽而发觉面前蘅清手中的弓箭终于缓缓放了下来,不由得喜上心头,朝玄琉喊道:“这琴声有用!玄琉!继续弹!别停!”
玄琉闻言亦是心中一喜,指尖发力,如水琴音更是缓缓流泻,袅袅动人。
这时,面前忽而一阵风动。接着,玄琉手中的长琴便被人“啪”得一声狠狠按住。一个冰冷又有些微颤抖的声音在她耳边乍然响起:“你是谁?”
玄琉睁开眼睛,眼前之人,玄色衣袍,如画眉眼。只是之前妩媚潋滟的一双秋瞳此刻冷意幽幽,紧紧盯着玄琉,却是眨也不眨。
“前辈?”玄琉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这是怎么回事?这人怎么会于此刻突然进到了洞中?
见玄琉狐疑地看着自己却并不答话,那人再次问道:“本座耐心有限!你到底是谁?快说!”
他此刻收起了笑脸,声音便显得有几分凶厉威压之势。
玄琉迅速扫了眼对面,因着琴声未续,蘅清他们几个的身形此刻便接连软了下去。
玄琉不由得握紧了拳头。就差一点!他们应当就能被自己给唤醒了!如今却于黎明之前功亏一篑!她心中瞬间便涌起些许闷郁之意。
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还是个法力俨然在她之上,打也打不过的!真是倒霉透顶了!玄琉硬着嗓音,不急不缓道:“前辈忘了,方才在洞外,晚辈已自报过家门,晚辈乃参学境弟子玄琉,师承无极宫,现修行于参学神境白屿仙师和离恨天南宸霁华君曦泽座下。”
她眼睫纤长细密,如同一把小巧的墨色羽扇,覆起眸中万千情绪,淡淡道:“不知前辈觉得,玄琉的叙述可够详细?”
男子红唇微勾,浮出一丝嘲讽笑意道:“区区一个门内弟子便可弹得动这苍梧琴?”
苍梧琴,上古一品灵器,出自大东山之首的樕之山,因以鳙鱼作骨,崆蚕为丝而闻名三界。传说它曾是女娲御琴,久经岁月。更因曾辗转于白屿道君和上届掌乐仙君之手而名声大噪,三界之内,此琴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玄琉有些不可置信地低下头去看手中古琴,她想到这琴必非凡品。却不曾想到,却是这么个惊天动地的宝琴!
“这是苍梧琴?那……那它怎会被扔在这山洞之中?”玄琉喃喃道。
如此宝琴,难道不应该被妥帖收藏于宝阁之内,每日焚香以待吗?怎会被就这样大喇喇地随意扔在浑夕山的破烂蛇洞里?
男子掀起眉毛:“还在这儿跟本座演戏呢?它在哪待着不重要,重要的是这苍梧琴灵性至纯,别说是普通仙者,便是曦泽那厮来了,它也照样会自封琴弦,不会肯让他弹上一下。”他抱着手臂:“小丫头,能将苍梧琴弹得如此随意。我倒是好奇,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玄琉方要开口,便听对面欧阳道:“不好!他们有走火入魔的趋势!快!快继续弹玄琉!”
玄琉当下便去摸琴,不料那男子却是抢先一步,按下琴弦。玄琉急道:“情况紧急,还请前辈高抬贵手!容我先行救治同伴!”
男子闻言沉默了一瞬,看着玄琉眼睛,面上神色难辨。
半晌,他忽而靠近玄琉耳际,压低声音道:“你莫不是有什么掀翻天界的计划需要于此刻先掩藏好自己?放心!算上我一份!我同你的目标一致,必不会将你卖了去!”
玄琉头都大了,只觉得自己真是倒霉倒到了姥姥家,平白无故竟遇见了个如此难缠之人,只得口干舌燥道:“前辈,如今我参学境弟子即将走火入魔,若我错失了救治的最佳时间,届时众仙师怪罪下来,怕是您也难辞其咎!”
“你以为我会怕他们罚我?我巴不得他们来找我,但你问问,他们可敢吗?”他一甩衣袍,一个玄玉宝瓶迅疾飞向对面欧阳。
水倾目光依旧看着玄琉,道:“给他们喂了,我保他们平安无事!”
欧阳将瓶子中药丸倒在手上,凑近鼻尖嗅了嗅,脸色登时一喜,连忙弯下腰去,将药丸逐一喂给华茯他们几个。
玄琉见状,朝男子深深一揖道:“多谢前辈仗义相助!”
“他们的死活,与我何干?”男子不屑地冷笑一声,道:“本座现下最紧要之事,便是你。”
玄琉一脸迷茫地捂着脑袋:“前辈是不是认错人了?晚辈不过三百岁的年纪,这三百年来,若真的遇见过您这般风华无量的人物,我是断断不会忘记的!”
水倾微微一笑:“是不是?那便试一试!”
绕口令般的话音方落,一柄洁白如雪的团扇便骤然出现在他手中。他足尖一点,身形如飞雁流鸿一般,迅速跃至对岸死门前,执扇一挥,朗声道:“乾坤明灭,分崩无间!破!”
平地里顿时一阵风起,接着便是一阵剧烈地地动山摇,满天烟尘之中,隐隐透出些许红彤明艳的光芒。
待那颤动终于缓缓平息,烟雾渐渐散去,那庞然大物的面貌便清晰了起来,只见一条巨大高耸的肥遗,正甩着粗粝蛇尾,嗜血般的目光紧紧盯着玄琉,一脸愤恨狰狞。
“肥遗不是已被我们杀了吗?怎么……怎么又有一只?”茵兰颤抖着声音问道。
“怎得?来之前他们没告诉过你们,浑夕山中,肥遗成双,乃是一雄一雌吗?”水倾抱胸后退一步:“你们杀得不过是那只公蛇,这只雌的,可比他厉害多了!”
他笑意盈盈道:“这位愚蠢的姑娘,既然你不打自招,率先承认杀了她的伴侣,此刻她必然是怒火中烧,看来这下是非得你们撕碎不可了!”
欧阳一脸怒容,看着男子道:“我们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放他出来害我们?”
“傻孩子,你们现在不过是走出了幻境,可此地出口到底在哪,你知道吗?提醒你们一下,只有走出生死门,才算真正的完成试炼!”
他背着手,老神在在道:“这样吧!看在你们叫我一声前辈的份上,若你们能杀了这只肥遗,我便告诉你们,生死门的出口在哪,可好?”
欧阳怒道:“你不放出这个母肥遗,我们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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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也能慢慢找到出口!”
男子哼笑一声:“试炼路上,变数重重!既然到了本座地界,哪还由得了你?”
他话音方落,那条母肥遗便张开血盆大口,如一道黑色的劲厉闪电,朝最近的欧阳迅疾袭去。
欧阳掌心印结,金光瞬时大盛,激得洞内明亮如白昼。蛇头近在咫尺,他绷紧下颌,推出掌心,长刀立时于印前飞速旋转,抵挡住巨大蛇头的迅猛攻势。
男子点点头,道:“还不错!”
那端欧阳咬紧牙关,道:“你才知道吗?江山代有才人出,像你这心理变态的老怪物早就该被深埋地底了!”
男子笑了笑,潇潇洒洒地说道:“你这孩子倒是实诚,我说的后生可畏,不过是观你这法术的糟糕程度,感叹一下参学境在培养蠢材的路上真是走的是越来越好了而已!”
“你!……”
欧阳登时被气得快要吐血,男子侧首,看着一旁的玄琉道:“怎得?不准备上去帮帮你那羸弱的师兄弟?”
玄琉瞥他一眼,丢下一句:“有病!”便飞身轻巧一跃,人已飘至欧阳身侧,抽出追月,同欧阳道:“这样不行,你根本抵挡不住它的攻势,行困妖结界试一试!”
欧阳脸色有些发白,朝玄琉点了点头,指尖迅速于胸口处翻转而过,长刀便与追月贱尖迅速合一相对。玄琉闭上眼睛,口中默念咒文,无数金色光芒自二人身上涌现,缓缓升腾,再慢慢笼罩在肥遗身上!
只是那金光,方一靠近肥遗乌青鳞片,便被它左甩右翻,一时间便有些摇摇欲坠的模样!玄琉转头,朝地上坐着的茵兰喊道:“来帮忙!我们二人的力量根本不够!”
茵兰右臂有伤,闻言便换了左手执剑,迅速进入阵眼,朝那金光遥遥一指,那金光遁甲一时间便比方才灼目了许多!瞬间便将那肥遗罩了个严严实实。
玄琉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看了一眼茵兰,心道:这人的法力何时这么厉害了?
男子目光如炬,专注得盯着正托掌行印的玄琉的一举一动。须臾,面上渐露出一丝迷懵之意。此女的确根骨极佳,身法亦行云流水,在这批弟子之中确为佼佼,可若与千年前那人相比,却诚然是犹如云泥,不可并论。
适才他趁她专注与肥遗缠斗时探过她灵台,其真身乃五瓣金梅。若说是借壳安养原神,可也不该察觉不到一丝上古青鸾的气息。
他又看了一会儿,见那结界左右摇摆很是不稳的模样,忍不住咂咂嘴,自言自语道:“这般弱,难道是我想错了?”
抱胸看着对面三人苦苦支撑的扭曲面容,男子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之中。
玄琉看着掌下结界先是逐渐隆起一处,接着,那处隆起越升越高,只把那结界最高处撑得如蝉翼般薄弱,整个结界便隐隐有了破裂之象。
玄琉三人咬紧牙关,掌心狠狠推下,那隆起便又缓缓向下降了几分,三人乘胜追击,再次发力,你推我往间,那隆起终于慢慢消失了下去。
茵兰面上欣喜道:“这是……彻底困住了吗?”
欧阳却是摇了摇头,道:“你看,她在沿着结界边缘不住游动,想必是还憋着什么招儿呢……”
他话还未说完,那结界之中,忽而黑气冲天,肥遗蛇信狂吐,身躯骤然立成一条直线,掀浪决堤般向头顶金光决绝撞去。
伴随“嘭”地一声巨响,结界应声而碎,三人被击起的飙风猛地撞飞好远,玄琉手中破月瞬间脱手飞了出去,气血一个翻涌,立刻喷出好大一口鲜血。
男子见状,脸上浮出失望之色,叹了口气:“果然不是她……”
玄琉还未来得及,身子便被肥遗整个卷起,升至半空,再被狠狠摔向地面。她被摔得脑中金星狂舞,口中鲜血登时便流得更为汹涌。
那肥遗似是对她极为愤恨,将她卷起摔落,卷起摔落。如此反复,似是要将她活活折磨致死的架势。玄琉喘着粗气,看向那雌性肥遗,耳边瞬间听见一个尖细声音道:“我给过你机会让你留下!可你却冥顽不灵!不识好歹!现如今纵是出了幻境又如何?你依旧还是活不成了!”
是这雌性肥遗在嘲笑她?原来她便是幻境中的那条肥遗!
她抹了一把脸,只觉整个脸上满是潮意,心中自嘲道:看来这是要让她毁着容死去了!思绪游离间,身子再次被肥遗高高卷起,却闻得有淡淡花香萦绕在她鼻尖耳际。
她微微睁开糊满血迹的眼睛,就着昏暗光线,便见着那棵年岁久远的海棠,花叶繁茂,枝桠盘错,竟已延伸至了对岸。
海棠花枝无风自动,轻轻扫过她的脸颊,身下蛇尾瞬间便松懈了几许。玄琉反应飞速,趁此间隙,迅速抓住上端花枝,纵身向上一跃,整个人如同壁虎一般,紧紧攀附在了那花枝之上。
男子一脸嫌弃道:“那个你叫玄……玄琉是吧?观你方才动作,便是那果萃山的母猴子诚然也比你端庄一二。”
玄琉对他的评价全不在意,只狠狠抹了一把脸,又顺手将满脸满面的血迹抹在那花树之上,才慢慢睁开眼,一脸戒备地盯着树下的庞然大物。
奇怪的是,眼前的庞然大物此刻却忽而停了动作。目光虽依旧狠厉怨毒,蛇身却似有些顾忌般焦灼得左右甩摆,迟迟不敢上前。
这半似畏惧半似犹豫的模样令玄琉惊诧不已,她费力地抬头,端详着头顶稠密花枝,这肥遗,莫不是……在害怕这棵海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