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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生是陈祝的同座，叫方旭。
听完陈祝的话他闭眼昂头做了个极深的呼吸，要不然他觉得自己能被气晕过去了。
“陈大才子，不是我说你，”他右手拇指和食指捏了个小缝举在陈祝面前，“你这学霸记性能分日常生活一丢丢吗？从你这学期转来咱学校到现在，饭卡忘教室没十次也八次了吧？关键好几次都跟今天一样，走一半儿发现就在兜里！”
陈祝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抱歉抱歉，这顿我请你。”
陈祝立马消气，“这还差不多。”
两人刚回转身，方旭就撞了一下陈祝的胳膊，轻声问：“不过刚刚咱俩往下走的时候，你有没有注意到你旁边走过去的女生是尚佳？那可是尚佳啊！尚佳！”
方旭换了姿势，继续自我陶醉地侃侃而谈，“尚佳真的是，黑长直白富美，一米六七大长腿！真好看啊真好看！”
“……”
陈祝轻声扔了句：“你这打油诗的才华能分学习一丢丢吗？”
“啧，你懂什么啊！”方旭不以为然，“那可是尚佳，女神来的！”
说到这里，他不忘替陈祝可惜，咂舌道：“就是你来晚，没见过她跳舞，岂止惊艳两个字可以形容！到现在我都记得初一军训时她跳的那支舞，一下轰动了整个训练基地！太美了，穿着迷彩服都特别好看，一舞轰动京城当代版！”
陈祝听完偷偷斜了方旭一眼，心说谁没看过她跳舞？我看得说不定比你还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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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海雯忙着沟通尚佳比赛服装的事，十二点多了才起身去吃饭。
刚走出教学楼，身后就有人喊她，“海雯老师。”
于海雯转头看，看清对方后笑着搭话，“李老师，你今天不是请假了吗，怎么还在学校啊？”
喊她的人是古典舞课堂的钢琴伴奏，李诺。
她稍叹口气，“本来想请一天，但班里临时有事，我请了一下午，马上就走。”说完看向于海雯，“对了，下午的课其他老师时间都不凑巧，所以打算让我最得意的学生去，行吗？”
“你最得意的学生……”于海雯偏头看她，扬眉问，“陈祝啊？”
李诺点头，“对！”
“可以啊，”于海雯笑了，“正好近距离欣赏一下咱学校音乐才子的演奏。”
李诺听了这话也笑了，语气里藏不住的得意，“哎哟，我们陈祝可不只是才子，长得还很帅呢！”
这话出口，两位女老师一下笑开，于海雯也连连点头表示同意，“是是是。”
说到才子，李诺拿胳膊肘碰碰于海雯的，“你们班尚佳不也是十年难遇的舞蹈天才吗？她可是拿过不少奖。”
提到尚佳，于海雯双手往上衣口袋一插，一脸骄傲，“那是！而且我们尚佳在备战桃李杯，她一定能拿金奖！”
桃李杯是国内最高规格，也是含金量最高的舞蹈比赛，被誉为“中国舞蹈界的奥斯卡”。如果少年时期能在桃李杯获得单人奖项，那相当于一只脚踏进了国内最高舞蹈学府的大门。
尚佳的实力整个学校的老师都有目共睹，所以于海雯这样笃定的态度，李诺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她轻笑一声，也跟着肯定道：“绝对的！”
“行了，你快走吧，别耽误家里的事儿！”于海雯掏出手，拍了一下李诺的胳膊。
李诺挥挥手，“好，那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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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1点10分，陈祝推开了艺术楼六楼601的大门。
屋里的女孩儿们正在聊天热身，但陈祝刚开门就被吓了一跳，因为门口的钢琴凳上，薛梦正在耗腿。
陈祝不知道什么是耗腿，他只知道什么是下叉，但眼前这个女生的动作明显不是下叉那么简单。
她的后腿紧贴地面，没什么特别的，重点是她前腿的脚后跟搭在了钢琴凳上，那凳子足有50厘米高，所以她的两条腿像断了一样，以一种极其夸张的角度呈现在陈祝面前。
这些就算了，重重点是薛梦还向后弯腰，双手抱住了后腿的膝盖，整个人的后背和腰几乎贴在了大腿上。
在听见门被人推开后，薛梦十分自然且轻松地歪头看了过来。见来人是陈祝，还咧嘴露出了一个十分标准的“欢迎光临”式的微笑。
就是这个微笑从陈祝的角度看过去吧，实在有点——
诡异……
他愣了一秒，强行弯起唇角，礼貌挥手打招呼。
见陈祝来，薛梦连忙直起身，但腿还在凳子上，热情地问：“你找谁啊？”
但她其实想问：你找尚佳吗？她在办公室。
陈祝温柔开口，声音很轻，“请问你们这节课的钢琴伴奏，是李诺老师吗？”
淦！
这声音近距离听简直绝了！
薛梦内心疯狂尖叫，表面强装镇定，点头道：“是。”
陈祝：“她请假了，这节课我来帮忙伴奏。”
说话的时候，陈祝始终站在教室门口，没有进去。
听到他要伴奏，薛梦瞬间来了精神，连忙从钢琴凳上下来，从一旁拿过自己的纸巾抽了两张把凳子擦干净。
“欢迎欢迎！”她咧嘴笑。
其他人也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开始了独属于十六七岁的女生八卦聊天。
“没听错吧，陈祝来给我们伴奏？！”
“好像没见他弹过钢琴。”
“音乐专业的，钢琴应该是必须会的乐器吧。”
教室里的声音像雏鸟一样叽叽喳喳，陈祝没在意，冲薛梦点头道谢后，从外面穿了鞋套才走到钢琴旁坐下。
他打开琴盖，放好李诺给他的琴谱，把所有需要用到的伴奏大概看了一遍。
他做这些的时候薛梦就在旁边，扶着钢琴有一搭没一搭地搬腿玩儿。
她有点想问陈祝，尚佳的名牌他准备拿去换奖品还是怎么处理，但又觉得这样问太突然了，所以一直没说话。
陈祝并不知道她心里的想法，但见她一直在，而且马上就快一点半了，还没有看到尚佳的身影，就主动问薛梦，“你们班只有这些人吗？”
“还有班长，”薛梦抬下巴指了指教室角落的一扇门，“她在小办公室。”
原来在办公室，白早来了，陈祝心想。
薛梦看着陈祝，笑道：“我们班人少吧？”
“嗯。”陈祝点头。
除了杂技专业，11级舞蹈班确实是整个学校人最少的。
舞蹈专业原本就是蓝海艺术学校最重视，也是最精心培养的专业。而11级的舞蹈生又是学校在改革后招收的第一批学生，要求格外严，所以人数也就少。
很快要上课了，薛梦离开钢琴去了自己的把杆。
她刚过去，四周的人纷纷涌上前追问陈祝的事情，那架势堪比记者采访奥运冠军。
一点半的时候，尚佳和于海雯一起从办公室出来了。陈祝整个人埋在钢琴后面，眼神却一直嵌在尚佳身上，跟随她走出办公室，走出教室，走向更衣室。
但，尚佳并没有看到他。
迫使陈祝视线转移的，是眼前的一张纸。
他顺着纸向上望，于海雯正歪头，眉眼含笑地看着他，“你好啊，陈大才子。”
陈祝连忙起身，同样回以轻浅的微笑，略微欠身说：“老师好，叫我陈祝就行。”
于海雯挑眉，“声音这么好听呢。”她又笑了笑，把手里的纸往陈祝面前递了递，“好，陈祝，一会儿要用这个曲子，你先看看。”
其实古典舞组合的钢琴伴奏有专属的琴谱，但于海雯洋气又漂亮，喜欢创新和挑战，更喜欢她的孩子们与其他班不同，学期末汇报的时候可以让领导眼前一亮，所以一些美感含量比较高的组合，她从来都是自己找音乐。
陈祝双手接过，点头乖巧应下，“好的老师。”
于海雯第一次接触陈祝，也是第一次接触男学生，而且还是如此乖巧帅气又优秀的男学生，没忍住伸手揉了一把他的头，“这么乖，怪不得学校里的领导老师都那么喜欢你。”
陈祝浅笑着垂了头，没说话。
于海雯不再逗小孩儿，转头往教室里走，“来，学个新的控制组合。”
她往里走的时候，舞蹈教室的大门被人打开，陈祝几乎是条件反射性地扭头看过去，果然是换好衣服的尚佳回来了。
陈祝小心翼翼又专心致志地望着。
看她利落进屋背手关门，看她快步跑向教室中央。
原本条件样貌都出众的女生，此刻因为她的到来，瞬间没了光辉。
哪怕在人才济济的班级中，尚佳都是最耀眼的存在。
目送她回到教室中央后，陈祝抿唇，坐下低头开始看谱子，有些失落。
他这么不显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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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落仅一瞬，陈祝便立马调整好自己。
其实他盯着谱子就能弹，不用提前看。
但尚佳在，陈祝觉得不论今天她能不能发现伴奏的是自己，他都想让这堂课完美一点。
他要努力让尚佳看到自己，而不是热烈追求感动到愿意接受自己。
尽管面对尚佳的时候，大多数时间是自卑的，但陈祝很清楚，
他是优秀的，而且非常优秀。
所有的自卑都是暗恋的正常心理反应，因为暗恋自带美颜功能。
因为太过于喜欢，所以会下意识拿自己的内在短板去跟对方的外在长处做比较。
会将对方的优点无限放大，对自己的认知变成“高清无修”的原图，毛孔瑕疵的清晰度远比实际的要夸张许多。
因为有了这样的对比，从而才会滋生出“自卑”。
然而这份“自卑感”是情感投入深度的见证，证明自己并非肤浅地被尚佳表象的优秀吸引，而是渴望一份触及灵魂的连接，然后发生共鸣。
他知道爱始于自卑的瞬间，更清楚爱能在勇气中生长，最终可以相守。
熟悉完谱子，陈祝便抬头继续悄悄看尚佳。
这是他第一次见尚佳上课，发现她学动作特别快，于海雯示范一次她就能记住。而且她应该没有像其他人那样热身，可是当碰到难度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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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海雯喊她做示范时，她不活动就能立马做出来。
当然，这些都来自陈祝的视角。
舞蹈教室很大，加上他整个人的注意力都在尚佳一个人身上，自然没有留意到尚佳搬后腿时，腰噼里啪啦响了一串，于海雯连声调侃了句，“哎哟这动静，快放下热热身。”
等到组合教完，四十多分钟也过去了。于海雯看向钢琴的位置，问：“现在能合一下音乐吗？”
陈祝没说话，冲于海雯礼貌点头。
于海雯又转回头盯着大家，“动作不用做出来，跟我顺一下音乐就行。”
等到所有人站好，于海雯也退到镜子跟前，转头看向陈祝，挑起好看的双眼笑着说：“钢琴老师，请。”
其实是正常的，古典舞老师都是这样邀请钢琴老师伴奏的。但刚刚于海雯的语气多少有些调皮又故意，听得陈祝耳尖通红。
于海雯给的曲子是《烟花易冷》，舒缓的旋律和浓厚的古典韵味交织，跟于海雯编排的控制组合十分契合。
合音乐是一项细腻且需要重复的工作，想要动作和旋律搭配得恰到好处，就需要一遍遍地合。
于是接下来的近半个小时，舞蹈教室除了钢琴声，就是于海雯的：
“不好意思钢琴老师，我们从某某地方再来一次”
“钢琴老师，麻烦从某某地方开始”
“辛苦钢琴老师，刚刚的位置再来一遍吧”等话语中度过。
等到终于合好，女孩儿们也知道了节奏，主要是尚佳知道了节奏，于海雯便退回镜子前，让陈祝重新完整来了一次。
“钢琴老师，请。”
随着琴声响起，屋里的女孩儿开始舞动。
谱子刚刚合音乐的时候弹了很多遍，陈祝倒背如流，所以这一遍，他总找机会抬眼望向站在c位的尚佳。
陈祝不懂专业的舞蹈，也看不出其中专业的东西。
他只知道，如果不看尚佳，其他女生已经是令人惊艳的存在了。可因为有了她，就显得其他人都不过尔尔。
同样的动作，尚佳的舒展度和延伸感更加强，而且她基本功非常扎实，一个控旁腿的动作，大多数人的腿都在胳膊肘的位置，有的人甚至更低
唯有尚佳纤细的腿牢牢竖在肩膀旁，笔直修长，脚背膝盖漂亮，十分有质感。
重点是尚佳脚下特别稳。
不论多么难、多么复杂的动作，她脚下像扎根了一样，没有一点多余的碎步。
陈祝不禁想，她要付出多少努力，才能换来这样令人赞叹咂舌、让方旭念念不忘四年的舞蹈功底。
曲子高潮来临前，尚佳因为动作游移来到了教室左侧，距离陈祝不过三四个身位。
“雨纷纷”这句响起的同时，镜子里的尚佳双手游走的同时，左腿脚尖离地，控90°前腿。
下一句曲子响起，尚佳划手，90°前腿变旁腿，最后成探海姿势定格。
她做这个动作的时候，陈祝直愣愣地望着她。
看她屏气凝神，看她白皙面庞满是汗水，汇聚在精致玲珑的下巴后滴下，在地面凝成水花。
赵璐就站在尚佳旁边的位置，她已经无数次在内心提醒自己，不要乱想，专心上课，但效果微乎其微，总是不自觉地去看尚佳和陈祝，看在镜子里同框的两个人。
琴声嘹亮，舞姿柔韧。
面对镜子的尚佳翩若惊鸿，背对镜子的陈祝专注优雅，画面真的分外和谐好看。
几遍下来，大家也熟悉了动作，于海雯便嘱咐尚佳说：“尚佳，课后带大家复习。”
尚佳点头应下，“好。”
“来，”于海雯说，“来一遍身韵组合。”
姑娘们听了纷纷往教室两侧走做准备，于海雯则踱步到钢琴边，笑着问陈祝，“知道是哪首曲子吗？”
陈祝点头，轻声回答：“知道。”
等到大家准备好，于海雯抬眼看着教室，再次说：“钢琴老师，请。”
把下身韵组合有舞台设计，15个姑娘站三排，第三排先从右侧上场，几个节拍后第二排从左侧上场，最后第一排再从两侧上场。
尚佳在第一排的中间位置，当潺潺钢琴声流露出来的时候，她还在教室一侧做准备，但心里却猛地“叮”了一声。
怎么说呢？
这首曲子她听钢琴老师弹过无数次，自己也随音乐跳过无数次。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这曲子弹的，莫名就觉得不一样。
虽然还是那首伴奏，还是同样的旋律，而且也并不是更好听或者更高级，尚佳甚至说不出来哪里不同，但——就是不一样。
不过她没深想，因为很快她就要上场了。
随着15个姑娘全部上场，于海雯也一直在强调“队形”“手”“脚尖膝盖”等，重点节拍或动作的时候，还会时不时地“哒”一声。
组合快结束时，尚佳从钢琴这侧下场。
转身往下走的时候，她终于明白了今天的曲子为什么不一样。
因为她看到了钢琴后的陈祝，
四目相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