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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 心病

作者:寒夜微慈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八月的天午后阳光耀眼,空气也无比闷热。


    商队里一辆无蓬的马车上用帐篷布简单搭了个凉篷,云梦居的姑娘们挤坐在蓬下,这才免受日晒之苦。但四下无风,她们挤在一起也不好受,一个个面色潮红,香汗淋漓。


    吴老伯和小离负责赶车,不时听后边的姑娘们抱怨。


    小蝶姑娘一边用手扇风,一边回头瞟向后边那辆挂着青绿帘子的华丽马车,心有不满道:“沈公子一点也不懂怜香惜玉。”


    旁边的黄衣姑娘道:“有辆车坐就不错了。若你想去后边陪沈公子,要不也装病?”


    闻言,倾月不悦道:“小夏真的病了。昨夜她突发高烧,天快亮才退烧,眼下不能吹风暴晒的。”


    黄衣姑娘轻哼一声,阴阳怪气道:“一个大男人身子骨比咱们女儿家还娇弱,真丢人。”


    小蝶附和道:“就是。也就人家沈公子心善,主动让他上车。若换成别人,有优待的定是咱们。”


    倾月知道她们话里有话,本想帮陆知夏争口气,但又怕自己不小心泄露她的秘密,索性把脸转向一边,不搭理这些傲慢无礼的女子。


    华丽马车缓慢平稳前行,车厢内部空间宽大,陈设精巧雅致。沈公子盘膝坐于小桌旁书写信件,陆知夏靠坐在一侧窗边闭目养神,二人只上车时寒暄几句,此后便一路无话。


    路途漫长枯燥,陆知夏渐渐睡去。一觉醒来天色昏暗,他们仍在赶路。她挑开帘子,带着暑气的晚风迎面吹在脸上,柔柔的很舒服。看着橘色夕阳,嗅着道旁青草花香,她的心情不觉愉悦起来。


    手里的帘子忽然脱手,陆知夏转头,沈公子不知何时到了身侧,放下帘子,淡淡道:“风寒未愈,不宜吹风。”


    鼻端萦绕着来自他身上的淡淡兰草清香,陆知夏紧张往旁边挪了挪,同他拉开一丝距离。


    沈公子回头将桌上笔墨一收,招呼陆知夏过来坐。


    昨夜的事陆知夏还未正式向沈公子道谢,她上前拱手一拜:“昨夜多谢公子出手相救,这份恩情夏蝉铭记于心,来日必定报答。”


    沈公子倒了杯茶放到陆知夏面前,淡淡道:“你想如何报答?”


    陆知夏局促冒汗,这人还真是直接!但她一时半会还没想好怎么报答,沉默思索。


    沈公子抿了一口茶,悠悠道:“不如以身相许,如何?”


    “这,这怎么可以……”陆知夏难以置信地望着沈公子。莫非他是断袖?还是识破了她的女儿身?


    沈公子朗声一笑,说道:“开个玩笑罢了,不必紧张。我看小夏厨艺不错,我走南闯北身边也缺个私厨,不如你来我青和帮做事,工钱我照给。”


    陆知夏松了口气,仍是委婉地谢绝了他。沈公子虽是一番好意,但她并非专业厨子,做的家常菜也难登大雅之堂,说不定他吃几日便腻了。况且她好不容易从家里逃出来,只想过自由自在的生活,不想被任何规矩束缚。


    沈公子被拒绝也不恼,但他暂时没别的想法便不再提报恩的事。面具下深邃的眸子还显出几分关心看着面前的人,“离忧城最近不太平,你一定要去那儿吗?”


    陆知夏耷拉着脑袋不说话。她对外边的世界一无所知,除了离忧城她不知能去哪儿。


    沈公子道:“若是在城里遇到困难,不妨到青莲堂找我。”


    陆知夏一怔,抬头忧色尽去,眉眼弯弯地说道:“公子人真好,等我忙完自己的事一定去找你报恩。”


    沈公子微愣,深邃眼瞳中倒映着一张明媚笑靥。这么多年来,他们第一次平心静气面对面说话,她也是第一次……对他微笑。


    *


    夜里,商队在一条银波荡漾的大河边露宿。


    云梦居的人安顿好后,倾月拿着水囊独自走到河边打水。岸边坐着一名灰布麻衣的清秀男子,背影熟悉,倾月展颜上前拍他的肩,调笑道:“怎么样,跟沈公子相处得还愉快吗?”


    陆知夏侧头淡淡一笑,“嗯,他人还不错。”


    倾月往陆知夏身边一坐,同她望着月光下银光闪烁的宽广河面发呆。旅途的烦闷逐渐被清凉的风吹散,整个人精神不少,欢快地哼起小曲儿。


    陆知夏道:“我们明日能到离忧城吧?”


    倾月抱膝把玩着身边花草,说道:“离忧城就在这条无忧河的上游,就算是爬,明日天黑前也一定能到。”


    想到未知的前途,陆知夏心下又是一片茫然,随口问道:“你在离忧城生活多久了?可不可以和我说说离忧城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倾月道:“我是两个月前来离忧城的。虽然待的时间不长,但总体感觉不错。城里繁华热闹,吃喝玩乐的地方应有尽有,百姓也热情好客。我很少在一个地方久留,但到了离忧城后就不舍得走了。”


    陆知夏望着倾月神采飞扬的眸子,笑道:“城里都有哪些好吃的?给我介绍介绍呗。”


    提到吃的,倾月两眼放光,“醉仙楼的烤鸭你一定不能错过,皮酥肉香,调料也美味独特,包你吃过一回永生难忘。还有仰鹤楼的点心,虽然每样精致小巧,但入口软糯香酥,口感味道一绝。还有还有……”她越说越来劲,不自觉咽了好几次口水。


    听她眉飞色舞地说完,陆知夏道:“好,有机会我一定都去尝尝。”


    倾月好奇问道:“你去离忧城做什么?探亲还是游玩?”


    陆知夏随口胡诌:“游玩。”


    “那你可以来云梦居找我呀!”倾月兴奋道:“我空闲时间多,你请我吃喝,我免费给你当向导。”


    陆知夏好奇道:“云梦居究竟是什么地方?”


    倾月道:“云梦居是萧城主赐给萧二公子的雅舍,地处城中繁华之处。萧二公子素好风雅,常在此处待客会友,紫菱姐姐她们都是云梦居的侍女。”


    陆知夏望着她,“那你呢?”


    倾月把玩着花草,淡淡道:“我先前只是一个游医,菱姐姐病重四处寻医恰好碰上我。治好她的病后她就留我长住云梦居,还有固定月奉领,我这才过上了安稳日子。”


    陆知夏恍然大悟,“难怪你与那些姑娘秉性相差那么大。”


    倾月道:“我自然与那些娇滴滴的侍女不同,她们是城主特意为萧二公子搜罗来的美女,有些人之前还是闺阁小姐呢。但她们表面过得风光,这辈子却只能侍奉在萧二公子左右。而我不同,我想走随时可以离开。”


    陆知夏感慨道:“这么说她们都是萧二公子的女人?有如此多年轻貌美的女子相伴,这位萧二公子真是艳福不浅啊。”


    倾月小声道:“云梦居的侍女还远不止她们这几个,但萧二公子是正人君子,与她们只是主仆关系。”


    不知不觉聊到了别人的私事,陆知夏转移话题,关心道:“你一个人行走江湖家人不担心吗?”


    倾月眼神一黯,失落道:“我没有家人,幼时他们就把我扔了,是师父捡我回来养大的。可惜师父她老人家两年前也仙去了,虽然我还有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兄,但他早早出谷游历,多年没回过家,我一个人在家里呆着无聊就跑出来游历江湖。”


    陆知夏道:“你住的那个谷,该不会是妙云谷吧?”


    “你怎么知道?”倾月一脸惊讶。


    “我瞎猜的。”陆知夏确实是瞎猜的。她与倾月相处几日,发现她言行豪放,像江湖中人,再加上年纪轻轻医术精湛,除了妙云谷,陆知夏想不出还有哪个专研医道的门派。


    倾月探究般看着陆知夏,“一猜就中,你该不会也是江湖中人吧?”


    陆知夏故作神秘,“那你猜猜我是哪个门派的?”


    “你擅使棍棒,衣着朴素,定是丐帮的净衣弟子。”倾月语气坚定。


    陆知夏以手抚额,若是让她爹听到外人对她如此评价,非得气死不可。幼时学了几年云苍剑法,最后招式被她拆得七零八落用来使棍子,她愧对父亲,愧对祖师爷。


    “猜得不对吗?”倾月见陆知夏沉默不语,一脸愧色,顿感纳闷。


    “你慢慢猜。”陆知夏起身要走。


    几个青衣弟子结伴来到河边宽衣解带,天气炎热,看样子他们打算下河洗澡。陆知夏和倾月立刻捂眼离开。


    营地里燃着几堆火,众人围在火堆旁烤鱼。快烤好的鱼撒上独特的香料,立刻香味四溢,引人垂涎。陆知夏和倾月也加入其中。柔和月色下,清风阵阵的河岸边,一群人围在一起吃喝赏月,其乐融融。


    *


    深夜,营地火光黯淡,三处帐篷里也漆黑一片。周围除了几名巡夜的弟子在走动,其余人都已进入梦乡。


    陆知夏和吴老伯同青和帮弟子住一顶大帐篷,天还没亮她被噩梦惊醒,浑身汗湿却还直打哆嗦。她睡意全无,轻手轻脚起身,掀开帘子向河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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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频繁见血,陆知夏总梦回小玉惨死的那日,心中止不住地悲伤难过。她扑倒在河边,手伸进幽暗的河水中反复搓洗。明明白净的双手,在她眼里却沾满血污,怎么洗也洗不干净。她咬唇低声啜泣,热泪落尽暗河中打破倒影,消失得无影无踪。


    看着河中自己支离破碎的身影,陆知夏觉得如今的自己和那些魔教歹人没什么区别。昨夜杀了那么多人,她也是个不折不扣的刽子手,那些死在她刀下的亡魂说不定正在暗处看着她,诅咒她。


    “你们不要怪我,我也不想的……”陆知夏惊恐地抱紧双膝,颤抖中泪流不止。肩头一暖,一双手忽然搭在她肩上。她浑身猛地一颤,紧闭双眼,以为是冤魂前来索命。


    “河边风大,回去休息吧。”身后传来的却是沈公子低沉清冽的嗓音。


    陆知夏松了口气,埋头闷声道:“我没事,你不用管我。”


    身后衣袂轻响,陆知夏以为沈公子走了,独坐许久,颤巍巍从地上站起来。一只修长大手伸至她面前,陆知夏抬头正对上银制面具后一双深邃黑眸。


    原来沈公子一直都在。


    陆知夏犹豫片刻,还是握住那只手,借力站起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沈公子将一方素帕递给陆知夏。


    可她不是男子,情绪脆弱时被人关怀令她又红了眼。泪水决堤前,她接过沈公子手里的帕子,转身抹泪。


    望着雾气弥漫的广阔河面,陆知夏将心里挤压的情绪发泄完,启唇问道:“沈公子,容我冒昧问一句,你第一次杀人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快意。”沈公子回答得简单干脆,却让陆知夏莫名胆寒。


    沈公子扶着她的肩将她转过身来,看着她红肿的杏眸说道:“只要杀的是该杀之人,你无需自责难过。倘若你连杀个恶贼也良心不安,日后如何在这弱肉强食的江湖生存下去?”


    陆知夏垂眸,惭愧道:“让公子见笑了。”


    沈公子叹息道:“你初入江湖,应该学会把善良收一收。”


    陆知夏轻轻点头,抬起一双雾蒙蒙的杏眸看着他,“多谢公子教诲。”


    月光下,杏眸娇弱柔美,令人心生怜爱。沈公子失神片刻,侧身说道:“你学艺不精妄动内力是很危险的,既然你我有缘,我传你一套内功心法,日后你勤加修炼必不会再走火入魔。”


    陆知夏微愣,沈公子竟然要教她武功!


    “怎么,不想练?”沈公子见她愣着不作声,抬步要走。


    陆知夏赶紧扯住他衣袖,抱拳道:“公子一番好意夏蝉怎敢辜负,夏蝉一定用心学。”


    沈公子唇角微扬,掀袍盘膝而坐。陆知夏也盘膝坐下,专心记下沈公子教授的心法口诀,再照着闭眼调息。


    沈公子睁开眼,看着用心练习的陆知夏欣慰一笑,再次缓缓闭上眼睛。他们虽然只是安静坐着,但他心中却感到从未有过的安定,连耳畔涛涛不绝的流水声也变得清脆欢快。


    陆知夏渐渐入定,身边万事万物都与她隔绝开来。内力运行一个小周天后她感觉身上果然清爽许多,睁眼时发现自己身上披着一件青绿袍子,沈公子还在专心打坐。


    她光明正大盯着银制面具下的半张脸出神。沈公子身形样貌确实与那该死的冤家有几分像,但性子却天差地别,武功也比他高,应该不会是同一个人。但她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将身上披着的袍子取下,慢慢走到沈公子身边。


    一只纤细的手偷偷摸摸伸向沈公子后脑系着活结的深青色绸带。


    “心法有何不明白之处?”沈公子缓缓睁眼。后边的手也迅速缩回。


    “公子教导有方,夏蝉已领会要领。”陆知夏将袍子轻轻搭在沈公子肩上,讪笑道:“河边风大,公子小心着凉。”


    “今日便练到这儿,日后若有不明白的再来问我。”沈公子将袍子穿上,起身向帐篷方向走去。陆知夏追上去道谢。


    回到营地已近黎明,二人分开,陆知夏独自向大帐篷走去。


    “小夏。”


    陆知夏回头,沈公子看着她欲言又止,最后说道:“回去好好休息,记得盖好被子别再着凉了。”


    “知道啦。”陆知夏莞尔,没想到沈公子也这么婆婆妈妈的。但被人关心她心里还是感觉暖暖的。


    沈公子看着清瘦身影掀帘进帐才放心抬步回自己的帐子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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