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起,池水摇曳,映在抄手游廊的光影也轻轻摇晃,游廊的那一端,侍女芳苓小跑而来。
“菀娘子,棹公子回来了!”
“快带我去。”菀黛微愣后,放下手中的鱼食,沿着游廊匆匆往外去,素色的裙摆轻扫木地板。
前些日子东边有战事,崔棹留了封家书便奔赴战场,可他从未打过仗,只是练过几招,读过些兵书,哪里敢叫他去?家里都快急坏了,幸好幸好,是回来了。
穿过游廊,越过一个月洞门、一个院门,前面便是都督府大门。
菀黛一眼瞧见不远处风尘仆仆的崔棹,还没来得及开口问好,忽然瞧见一旁站着的黑衣男人,她慌得急忙垂眼。
“阿黛!”崔棹笑着朝她跑来,“我路上遇到了小舅,原本是要收拾收拾再走,小舅怕耽搁,就让我这样一副邋遢样子回来了,让你见笑了。”
她轻轻摇头:“平安回来便好,回来再收拾也是一样的。”
“胡嬉也来了。”不远处信步走来的男人突然开口。
“阿嬉来了?”她下意识抬眸。
胡嬉是崔棹的表妹,幼时与她与崔棹相处过几年,后来离开,每年也会来一趟,书信更是未曾断过。
只是一眼,她对上崔骘那双狭长深邃的眼眸,又慌乱垂下。
崔家人个个都是棱角分明,眼眶深邃,崔骘尤甚,几笔冷硬的线条便勾勒出他的轮廓,如精心雕刻的冰冷石像一般,不笑时令人胆颤,似笑非笑时更令人心惊,菀黛的后背已经起了一层冷汗。
“阿黛!”胡嬉从大门外跑进来,一股脑朝她跑来,笑着握住她的手,“阿黛,好久不见了。”
她浑身蔓延起的那股冷意渐渐褪下,轻声道:“你为何未提前写信来?我好有准备。”
“我也是临时决定要来的,我想等我到了,信都未必能到,便未给你写。”胡嬉兴奋道,“阿黛,你好像比我高了。”
“真的?我怎的觉得好像差不多呢?”菀黛也笑起来,一汪净水含在眸中。
“行了行了,要比进去再比吧,你们都不知晓我一路上都遇到了什么,我正要说给你们听呢。”崔棹道。
胡嬉瞅他一眼:“你还说呢,你那样偷偷跑出去,都快把我们急坏了。”
“你也知晓此事?”
“姨母都派人寻到我家那儿去了,你说呢?原就是战乱的时候,你可真不叫人省心。”
“那小舅当年不也是一人一枪一马,带着数十护卫,支援大舅大姨母于危难,大败敌军,一战成名?那时的小舅比现下的我还小两岁呢,小舅能,我为何不能?”
“小舅是小舅,你是你,你若是能如小舅一般,两年前就能了,何必等到此时?”胡嬉埋怨一句,要往里走。
崔棹跟着往里走,辩解道:“崔家的人个个都能上战场,何故只我不能?”
“崔公子。”一道娇娇弱弱的女声从身后传来,几人一齐回眸看去,瞧见大门口站着的白衣女子。
菀黛眼眸动了动:“这位是?”
崔棹却是一脸坦荡:“忘了与你们说,这是我在路上救的女子,她姓白,家里的人都在战乱中去了,只剩她一个。她又受了重伤,我想着先把她带回来,等她的伤好了,就让她在外面寻个事做,如此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菀黛点点头:“好,那表兄便先去安顿她吧。”
她说话做事一向是温温柔柔,崔棹和胡嬉看不出什么端倪,崔骘也看不出。
崔棹和崔骘行礼:“小舅,那我们先回去了。”
崔骘微微颔首,负手离去。
人一走,菀黛整个人都轻松不少,轻声跟胡嬉道:“阿嬉,我们进去吧,我有好多话要跟你说呢。”
“行!”胡嬉挽住她的手臂,朝崔棹告别,“你先忙你的去吧,我们回去了。”
她们说完就往小院门走,一点儿不理会后面的人。
穿过月洞门,又回到游廊上,菀黛和胡嬉拉着手,小声问:“你们为何是跟他一块儿回来的?”
“他?”
“大都督崔骘。”
“小舅不是去东边打仗吗?战事结束后就顺道去了我家,给我指了门亲事……”
菀黛淡眉微蹙:“亲事?”
胡嬉叹了口气:“是啊,尚书卢昶。”
“天啊,卢尚书,他都快三十了吧?”
“是啊,还娶过妻,只是尚无子嗣。小舅当时只给了我两个选择,一个是卢尚书,另一个你猜猜看。”
菀黛蹙着眉头摇头,蓬松的发髻微微摇晃:“我猜不出。”
“另一个是朔州镇守将军,祁燮。”
“他的亡妻不是你们的姨母吗?好像留下了两个孩子,还远在朔州。你可是崔骘的亲外甥啊,他如何能这样对你?”
胡嬉绞着手帕,撅着嘴往前漫步:“我娘说,小舅把祁将军搬出来就是吓唬我的,他就是想将我指给卢尚书。”
“可卢尚书年龄都那样大了。”
“我也觉得他年龄大,可我娘说,卢尚书还算不错,洁身自好,品学渊博,我这回若是不同意,往后或许只会一个比一个差。”
“如何会呢?你娘可是县主。”
“就因我娘是县主,就因崔骘是我亲小舅,才会越来越差。我娘说,东边已经有几个称帝的了,到时哪一方若要与我们联盟交好,必要联姻。小舅没有子嗣,大姨母就只有表兄,联姻的事自然而然会在我头上,与其到时远嫁他国,不如此时同意亲事,至少还能留在玉阳。”
菀黛咬牙扼腕:“崔骘他就是故意的,他知道你们别无选择!”
“没办法,谁叫我是他外甥呢?崔家那么多人都死在战场上,如今死得都不剩下几个了,嫁人至少不会要命。”
“那你什么时候出嫁?”
“明年。我现下来,是小舅答应我,要让我先跟卢昶熟悉熟悉。”
“那我明天陪你去。”
“明天应当还不会见,小舅刚班师归来,免不了要整顿。”
菀黛抿了抿素唇,低垂着眉眼。
胡嬉偏头去:“唉呀,你就别替我担心了,其实卢昶除了年龄大点儿,其它都挺好的。”
“我也不是全为你担心,我是……”她顿了顿,小声道,“你还记得你给我的那本册子吗?”
胡嬉脸颊微红:“怎的了?”
“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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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现了。”
“啊?他如何会发现?”
“我也不知晓他那日为何突然会来我院子里,我连躲都来不及,他便发现了,夺了我的册子,让我拿着念给他听……”菀黛说着,忍不住低声哽咽,眼尾嫣红一片。
胡嬉急忙给她擦泪:“小舅怎么能这样!都怪我不好,我不该给你看这样的东西。”
她轻轻摇头:“不怪你。”
“那本册子呢?我现在就去烧了它!”胡嬉气冲冲要走。
菀黛拉住她:“已经被他收走了。”
她吐出一口浊气:“那小舅后来没再说什么吧?”
“没。”
“阿黛,你别多想,小舅就是那样一个人,你也不是不知道他严厉的名声,要是他逮到我,肯定也会这样罚我的。”
“都过去了,我就是有点儿怕他,不敢见他。他一直不成亲,我和表兄也不好成亲,我真怕他会觉得我行为放荡,不同意这门亲事,到时我真不知该去往何处。”
“你和表兄的亲事是大姨母说了算,就算是小舅也得听大姨母的,你别担心。再说了,就算他真不同意,你也有地方可去,你忘了?我就要成亲了,到时你就去我那里。”
菀黛微微含笑:“那如何能行?”
胡嬉拉着她往前走:“如何不能行?实在不行,我给你买个小宅子,你自己一个人住也行啊。”
她点了点头:“其实我这些年攒了些钱的,寻一个落脚的地方不难,我就是怕眼下战乱,无法自保。要真有那一日,我不用你给我买宅子,能有你这个靠山便好。”
“你还真这样想啊。”胡嬉惊奇道,“表兄可喜欢你了,如何会舍得让你离开?”
一抹红在她瓷白的脸上晕开:“别说这些。”
胡嬉觉得好玩,故意道:“为何不说?”
菀黛快步逃开:“再说我不理你了。”
胡嬉跟上去,一路追逐嬉戏到菀黛的小院,一起斜卧在木榻上说话。
侍女芳苓端来甜饮点心,跪坐在一旁呈上,找准时机插话:“胡娘子,您知晓那位白姑娘是如何一回事吗?我瞧她和棹公子很是亲近的模样。”
胡嬉盘腿坐起:“表兄方才倒是没说谎,那位白姑娘的确是在路上遇见的。表兄原是想去东边参军,可还没到,仗就打完了,小舅路上遇到他,便将他逮了回来,这位白姑娘正是他回来的路上遇见的。”
“那位白姑娘……”芳苓顿了顿,“是不是想攀上棹公子?”
“芳苓,不许胡说。”菀黛柔声训斥,“如今是乱世,她一个姑娘家在外面不容易,你不要胡乱论断,耽搁了人家的名声。”
芳苓微微垂眼,低声道:“我也是为娘子担忧。”
娘子和崔家非亲非故的,若非是当年娘子的母亲披上崔棹母亲崔将军的披风,引得敌军离开,给崔将军争取了撤退的机会,娘子也不会被抱进都督府,亦不能有今日的安生。
这一养就是十七年,锦衣玉食,如同亲生,崔将军又早早给她和棹公子定了亲事,棹公子也喜欢她,如今满城谁人不知?
芳苓真不敢想象,若是棹公子真移情别恋了,她们娘子以后要如何自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