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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 第五十二章 胡蝶17

作者:麟栖瑞庭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这话问出口,连他自己都觉得苍白可笑。


    这般刨根问底有何意义?


    纵然知晓了答案,又能改变什么?


    可他无法抑制这股冲动,仿佛过去数年里所有被他刻意忽视的细节,此刻都化作实体,从他胸腔深处破土而出,蛮横地支配着他的言行。


    他必须得做点什么,比如得到一个答案,拥有一个支点来支撑即将溃塌的心防。


    胡蝶一声冷笑,缓缓摇头。


    她什么都没说,却似千斤重锤,砸得关护身形一晃。


    待到她离去后,原本缩在偏房的人才敢露面,魂不守舍地安慰了他两句。他们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言辞太过生硬,沉默了片刻,终是叹了口气。


    关护能听清,他们声音里带着无尽的疲惫,似乎是一夜没有睡。


    他胸口泛起咳痒,轻咳下沾染上血丝。


    他愣住,胸口剧痛,险些晕倒过去,在其余人安抚下才停歇下来。


    "胡镖主以前很爱护关夫郎的……"


    "……"


    ……


    关护在病痛折磨下睡了几个时辰,就在下人的陪护下出了门。


    他还是不甘心,既然胡蝶不给予她近身的机会,那么她亲近的人呢?


    她是那样重情的人,不可能把她们都忘记了。


    在身子越发疲重的情况下,关护坐上了摇摇晃晃的小轿子。


    他打算去看看胡蝶定做首饰的店铺,可到了门前,才发现那已经闭门已久。


    下人问了路边的茶铺,派人打听后带了位老妇人一同回禀。


    "这铺子……已经许久不曾正经迎客了。"


    老妇人干枯的手指指向那楼,环视这条长街,这街上行人寥落,偶有伤兵拄拐蹒跚而过。


    "那店主……在蛮夷来的时候战死了。"老妇人的声音低沉下去,"您一直在城中,或许……不关注外事,所以从未留意过这些。"


    "……"关护瞳孔一震。


    "那是一场恶战,老店主尸骨未寒,她的孩子刚刚为她下葬完。"她顿了顿,语气愈发沉重:"您若真要置办什么首饰,还是另寻他处吧。"


    她摇头,也没要关护给赏银,明明在关护小的时候她们关系尚可,现在却找不出一丝熟悉的痕迹。


    就像是一个假人那样,"这茶摊待会也得收了……还得去查验前几日为小女顾赶制的寿衣可还合身,料子够不够厚实,能否让她……体面地去往极乐世界。"


    这番话如同数九寒天的冰水,兜头浇下。


    关护清楚地看见,这位在边城卖茶多年的老妇人在说到寿衣二字时,脸上最后一丝血色是如何褪尽的。


    关护颓然垂首,手指颤抖着,极其缓慢地比划:"边城……死了很多人吗?"


    "是啊,"老妇人的声音里浸透着沉痛的麻木,"死了太多人了,多到数不清了。"


    关护只觉得一阵窒息般的悲恸扼住咽喉。


    他总以为时光漫长,一切还来得及。


    老妇人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我实在疲乏不堪,无法再招待您了。"


    关护喉头哽咽,眼眸酸涩,他望着这个萧瑟的街道,对着老妇人颔首,递上荷包,准备前往下一处。


    就在下人抬起轿子,准备走动的前一秒,老妇人苍老的声音再度传来,仿佛穿越了重重时光:"许多年前,您和胡蝶那孩子时常来这里喝茶,她是我见过最灵秀的姑娘,我见过太多人生死别离,只望两人百年好合。"


    "……"


    "您既然找那铺子,想必是想要好好打扮一番,那孩子也不是贪恋男子颜色的女子,与其把心思花在这上面,还不如说开两人之间若有什么心结,说开了……或许就好了。如今这世道太不平了,若您有太多说不出口的话,解不开的结,那等你想说的时候,或许就来不及了。"


    "……"关护垂下眼眸。


    "这世上已经有太多人留不住心上月,还活着的人……就别再抱着遗憾度日了。"老妇人的声音渐行渐远。


    关护蓦然抬头,望向远处天际昏黄的浮云。


    她们之间还能说开吗?


    她连让他开口都不肯,要将她曾体会过的东西都一点点全部加诸在他身上。


    他曾经以为她纵马驰骋是任性妄为,却从未想过那或许是她守护自尊的方式,是她试图维系彼此之间那点微弱联系的努力。


    又或许他其实都明白,只是选择了忽视。


    他所期盼的胡蝶,从来不是真正的胡蝶,他只是期望事情永远按照他有利的方式前进。


    关护几乎无法让自己细想下去,幽蓝的光芒带动纷乱的记忆如潮水般冲击着他的神智。


    他扶着自己头颅倒抽冷气,眼神时而痛苦时而混乱。他始终注视着胡蝶的身影,可却是他一次次将她推远。他仿佛跪在地上、慌乱无措地无论怎样哀求,都只能眼睁睁看着胡蝶越走越远。


    身旁的下人小心翼翼地关怀他的身体,他依着他的手喝下半杯安神茶,脑海中全是她与他的过往。他还是在找那些能够唤醒她柔情的方法。


    他以往是固执的,从未真正问过胡蝶的想法,从未有过不依不饶、非要问出个答案不可的执着。即便在被胡蝶冷眼相待、甚至目睹她四处惹是生非时,他也只是沉默地收拾残局,从未耐心且认真地寻求过她内心的真实缘由。


    如老妇人话中那些推心置腹的交谈?


    在他们相伴的这么多年里,一次都未曾有过!


    关护想得越多,思虑得越多越是不安,此刻冥冥之中,他似乎已经得到了某种残酷的回应。


    他坐在轿子中缓缓行在萧瑟的街道上,再不见昔日喧嚣的声音,边城的人烟较之往日稀疏了太多。


    除了死而复生的胡蝶,其他逝去的人终究无法归来。


    那些曾经鲜活的生命就如同被风沙掩埋的足迹,悄无声息地消散了。


    此刻想来,以胡蝶性子来想,她肯定会将边城的萧瑟怪罪于他身上几分,只觉浑身发冷,如坠冰窟。


    他向来信奉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但是此刻当他不再是最强势的人的时候,他居然有些不明白过去的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


    他成为了可能被剥削的人的那一刻,他才能够体会到不安。


    他以往为什么那样冷漠呢?不过是一些孩童的顽劣把戏,不过是收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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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个无依的孤儿……这难道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吗?


    难道一个活得恣意鲜亮的小镖主,就容于边城,却不容于他关护吗?


    胡蝶以她的死与生,明明白白地证明了她正如旁人所言,她才是他们之中最坚韧且最果敢的那一个。


    软弱的是他关护。


    畏惧流言蜚语的是他。


    胡蝶若是怪罪于他,那有误吗?


    也没有,因为胡家堡的镖局航线贯穿周围,就连边城备守也依赖于镖局的情报。


    可是那一场蛮夷来袭,最先通知情报的人居然是边城的哨兵,蛮夷几乎是到了城下才被发觉,那过往的线人都被关护安排走镖去了。


    这是何等的傲慢?


    他迫不及待想要证明什么,所以间接导致了胡蝶死亡的意外。


    明明不需要如此,他也只需亲自出手,就能将那些讥讽他攀附权贵、伺候女人的软骨头的人一个个教训得再不敢胡言。


    以他的武功实力,这难道不是轻而易举?


    他为何不去做?


    为何反而要责怪胡蝶让他名声有瑕,损了他的形象?


    他仿佛总是在期待别人将一切安排妥当,双手奉到他面前?


    可他非得绕一个大圈子,一定要凭借镖局的功绩在众人面前挣得名声。


    又或者,他其实是借他人之口,宣泄着自己都不敢承认的念头,他厌恶的,或许正是那个不得不依附于胡蝶,待在她身边的自己。


    他可真是个卑微到了尘埃里的人。


    他在赶往下一家的路上,关护的脑海中反复回荡着这个念头,却始终寻不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他思虑过重,心神损耗太大,竟眼前一黑,晕厥过去,再度坠入了那片熟悉的、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对此,关护并不感到意外,甚至生出几分麻木的认命。


    这片禁锢他的天地似乎过于狭小了。


    但若余生只能如此,沉沦于这片黑暗之中,或许也并非难以接受。


    他缓缓向前行走,心中明了,必定会遇见胡蝶,这真是莫大的讽刺。


    当胡蝶活着时,他从未敢仔细凝视过她,不愿去深入了解她分毫。待她死后,他才被迫接受现实,又因自己的不甘与悔恨,一次次徒劳地回顾过往的幻影。


    他不明白,既然无法改变,为何又要让他一次次看见?


    他既期盼又抗拒,诸多个胡蝶出现在这片黑暗里:玩闹着的、读书的、与人撒娇的……这座如今寂寥的边城中,竟储存着许多她快乐的回忆。


    关护驻足凝望,偶尔会忍不住上前,试图触碰那些幻影柔软的发丝,聆听她们无声的欢笑。


    关护通过这些碎片,看到了一个他从未真正认识过的胡蝶。


    他被胡蝶那一刀捅怕了,此刻没再没完没了上前打扰,转而选择了一种安静的陪伴。


    此时此刻,沉浸在这些过往碎片里的关护,甚至生出一丝奢望,若能永远停留在这片由回忆构筑的幻境中,该有多好?


    这些历史剪影是如此安宁,如此令人安心,几乎让他产生错觉。


    仿佛她们之间,也曾拥有过许多美好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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