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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第七章

作者:少年梦话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忽然,老麻听到了一声响亮的破空声。


    旋即是一道痛苦的哀嚎声。


    老麻惊愕抬头,就见那个兵痞捂着自己血淋淋的手背,连声哀嚎。


    而宪兵队长胡老爷攥着鞭子,指着抱着手哀嚎的大兵,脸色是老麻从没见过的阴沉,“白痴!你真是昏了头了!”


    可是当他转眼看向站在一旁矜贵的小少爷,脸色瞬间多云转晴,硬生生挤出来一个笑模样。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老麻目不转睛的看着胡老爷的脸。


    就像突然披上了人皮的恶鬼,那野蛮兽性的脸,突然生出来一种奇怪的扭捏神态,拙劣地开始模仿人类。


    白鹤一样的小少爷冷淡地看着这一幕,那张养尊处优的脸蛋上没有任何惊诧与恐惧,只有一种早该如此的坦然和笃定。


    胡老爷用温柔可亲到让老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的声音谄媚说道:“小少爷,让您受惊了,我这兄弟是个没见识的大老粗,我已经替您教训过他了。”


    小少爷诧异地脱口而出道:“你怎么晓得我姓......”


    他及时噤声,脸上浮现了明晃晃的懊恼之色,然后生硬地岔开话题道:“啥个小少爷!我都快18岁的人嘞。”


    胡德全迷惑了几秒,又听到这欲盖弥彰的回答,突然反应了过来。


    小少爷......萧少爷!


    他眼中瞬间精光大作。


    没错了,他姓萧,一定是出自杭州的那个萧家!


    前不久,胡德全知道了一个重要的消息——县里来了一个贵客。


    贵客是轻装简行,悄悄进城的。方县长甚至直接让出了自己的府邸,还下了大力气封锁这个消息。


    这种隐秘,胡德全本不应该知道的。


    巧的是,胡德全老婆的娘家妹妹嫁给了方县长的司机,所以他也因此得知了一些别人不知道的内幕。


    比如,借住在方县长府邸的贵客手眼通天,贵不可言,就连县长都要极力奉承巴结。


    娘家妹妹还咂舌,“听我家那口子说,大老爷(方县长)就差把那个公子哥当祖宗给供起来了,结果人家还不领情,三番两次让大老爷吃闭门羹。”


    那么这个贵客究竟是谁?


    这件事就连方县长的司机都不知道。


    但是,娘家妹妹却提供给了他们一个很关键的信息。


    “贵客的仆人都操着江南口音呢。”


    那么,贵客的身份贯籍就呼之欲出了。


    江南自古便是富庶之地,世家大族往往在本地经营数十代,底蕴之深厚,常人很难想象。


    如今国朝初立,各个方面都需要用钱,就连大总统都要巴结讨好江南世家,方县长如此重视也不足为奇了。


    胡德全之前还一直发愁要如何越过方县长在贵客跟前露脸,没想到贵客就自己撞上门来了!


    一口江南口音,又姓萧,完全不把方县长放在眼里,提及大总统也是稀疏平常的语气,再加上这一身简装也掩盖不住的卓尔不群的华贵气质,眼前这位必定是杭州萧家的嫡亲少爷!


    胡德全刚激动了几息,旋即又想起萧家少爷方才气势汹汹的质问,满心的火热兜头就被浇了一桶冰水。


    他知道,像这种手眼通天的大人物,捏死他们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他暂时还不知道方县长是哪里得罪了贵客,所以接下来更要小心回话。


    “是是是,是我眼拙,您看起来老成持重,在家里想必定是威严的兄长。”胡德全试探性地叫了一声“大少爷?”


    “那是我阿哥。”萧家少爷说:“我在家中行二。”


    胡德全立刻弓着腰,殷勤叫了一声:“二少爷。”


    “这畜生不懂事冒犯了您,罪无可恕!”


    他板着脸,就像话本里的青天大老爷一样正气凛然刚正不阿,他抽出腰间的配枪,干脆利落地上膛,“我一枪崩了他,给您出气!”


    捂着伤手的宪兵人都吓傻了。


    事到如今,他那颗愚笨的脑袋也总算意识到自己惹了不该惹的人。


    迎着长官犹如看死人般冰冷的眼睛,他突然打了个激灵,瞬间想明白了一些事。


    “求二少爷开恩,求二少爷饶命!是俺猪肉蒙了心!您大人有大量,饶我一次吧!”


    他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像没有痛觉般拿头用力撞地,几下就磕了个头破血流,血流如注,脑袋肿成了葫芦。


    萧家二少爷惊恐地后退了一步,“好了好了,你快起来吧!”


    他又看向了凶神恶煞的胡德全,气恼地说:“你不要开枪,我又没说要杀了他。”


    胡德全得意地想,过关了。


    到底是小崽子,年轻面嫩,简单做做戏就能就能糊弄他了。


    胡德全麻利收回手枪,对磕头的宪兵大声说道:“看在二少爷的面子上,今天就饶了你一命,还不快谢恩。”


    “谢谢二少爷宽宏大量!”宪兵并没有起身,继续用力磕头,“怦怦”的沉闷声里,震得大地仿佛都在颤动。


    短短几息后,他就磕晕了过去。


    胡德全挥了挥手,示意手下人把这没脑子的蠢货拖下去,酝酿许久的恭维话已经涌到了嘴边,却被二少爷打断了。


    “我不理解。”萧家小少爷扫了一眼不远处躺在血泊里的老人,昂扬星眸里浮现了一种清澈的诧异和愤怒,“你们为什么总是一言不合就喊打喊杀,为什么不能坐下来好好讲道理呢?”


    好好讲道理?


    胡德全有些啼笑皆非。


    他看着萧家天真的小少爷,心中闪过一丝隐秘的嫉妒。


    显而易见,他来自于一个更有秩序的文明世界。


    在那个文明世界里,人人都讲道理,人人都很体面,人人都有教养。


    他就是在这样光明灿烂的世界里出生,并一步一步地成长为悠然从容的模样。


    所以,当他突然误入这个由暴力支配的蛮荒世界时,也毫无惧色,只觉诧异。


    他当然不理解他所看到的一切。


    胡德全在心里冷笑。


    就像......就像人类无法理解为什么野狗会为了一块骨头咬死同类。


    是无法理解。


    也是不想理解。


    天真?


    不。


    这是傲慢。


    可是,这种傲慢与狂妄,也是胡德全无比熟悉的。


    这是上位者的特权。


    他们借由无法理解同为人类的下位者,成功昭示了一种秘而不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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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权力。


    胡德全挤出来一个委屈巴巴的笑容,“二少爷,不是我不想讲道理,其实看老人家伤成这样,我这心里也在滴血。实在是上面铁令如山,收不上来税,我们老父母也没法跟上面的交差啊。”


    鬼话连篇,江明熙想,不过也没必要驳斥他。


    她又不是真的要为民做主的青天大老爷。


    她已经成功扮演了萧家二少爷,此时应该见好就收,该去买龙骨了。


    龙骨就在距离她十几米外的摊子上,正被一个兵痞看管。


    “好鞋……”“我的四儿……”“小四儿,爹对不起你……”


    身后,老黄头的有气无力的呻吟着,断断续续的,似乎随时就会断气,可是却又不肯咽下最后一口气。


    命真硬啊。


    江明熙想。


    穷人命硬并不是什么好事。以后会有吃不完的苦,受不完的罪。


    干干脆脆的死了不就好了么。


    也就不必惹她心烦了。


    因为她长时间的沉默,胡德全开始小心翼翼地抬眼偷看她的脸色,嘴角谄媚的笑容几乎挂不住了。


    他试探性地问道:“二少爷?”


    快去要走龙骨。


    理由她都想好了,就说是她失眠,需要龙骨安神。


    她再敲打一番,给宪兵队长几个胆子也不敢出去乱嚷嚷,这件事就圆满结束了。


    “你少拿这种话来糊弄我。”


    江明熙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当初是你们说,推翻皇帝后,百姓就能过上好日子了,你们答应过……你们许诺过的!所以才会有那么多穷苦人家的儿女们把脑袋别在裤腰带,跟着你们上战场!”


    “如今国朝新立,没有了皇帝,你们说人人生而自由平等……那么!为什么还要变本加厉盘剥百姓?为什么总有交不完的税?为什么你们要如此卑鄙无耻贪婪下流?为什么不能给百姓们一条活路?”


    她的声音越来越尖锐,一种庞大的,酝酿许久的愤怒在她胸腔里盘旋,在五脏六腑横冲直撞。


    这愤怒如此滂湃,如此恒久,已经在她的身体里累积了两辈子几十年的时光,此时她才猛然惊觉,这是一股多么庞大的力量,以至于不能在此刻全部释放,只能像泄洪一般,轻轻开一个小口。


    所以江明熙的最后一个问题声音放的很轻,她问宪兵队长,问方县长,也是在问神州大地上的那些肉食者们——


    “你们为什么要把好好的人逼成鬼?”


    ——涓涓细流之后,是雷霆万钧的狂怒。


    胡德全的脸颊褪去了最后一丝血色。


    他脸上的笑容已经彻底消失了,脸色白得像见了鬼,从他颤抖的瞳孔里,江明熙的确看到了一只狰狞的恶鬼。


    他仓皇失措地跪下,语无伦次为自己辩白,他绞尽脑汁,找了无数个借口,他说他也是在给大老爷办事,他是身不由己无可奈何……他看起来情真意切极了。


    但——


    江明熙不在乎。


    她只是上前,灵巧地从他裤腰带里抽出配枪,在他惊恐万分的目光里,把冰冷又火热的枪/口对上了他的脑袋。


    “咔嗒”一声,手/枪上膛。


    “现在,脱鞋。”


    她冷酷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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