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橇犬逐渐放缓速度，她们快进山了。
渐渐地，雪橇犬停下了，它们乖巧地在原地坐好仰头望着三人，口水从嘴角流下。
宋峤福至心灵，打开装有冬袄的口袋，底下放置的密封牛皮纸袋里有奖励的食物，里头是深褐色的肉干，一股浓郁的肉香味涌了出来。她犹疑着是否要喂给它们，林一把接过去，跳下车，掏出几块分别喂给它们。
到她腰间的大狗皮毛粗糙但厚实，温热的舌头在宋峤掌心舔舐后留下了轻微的刺痛，乖巧又可靠的毛茸茸，谁会不喜欢呢。宋峤伸手，试探性地在离她最近的雪橇犬头上薅了一把，那只大型犬瑟缩地躲了一下，斜眼睨着宋峤。
林也跳下车，开始投喂它们。
十七坐在车上抱紧自己，“中途喂完它们才能继续走？”
林顿住，继续喂食，“下车吧，到地方了。很明显它们被训练过，只会停留在这里。”
十七当场“啊”了一声。
宋峤扫过周围，不得不说，雪橇犬停下的位置相当隐蔽，高大的雪松林立，不时有纷纷扬扬的雪花夹杂着冰碴子落下，扑通砸落到地面。外围是一圈低矮光秃的灌木丛，这个角度能瞧到外面，却很难发现里头停着辆雪橇车。
地面上铺就素白的毯，遥遥地向远处延展。
林拍了拍手上的肉干碎末，招呼队友，“走吧，抓紧时间。”
人生地不熟，三人没准备分开。方向的挑选成了难题，林立即点开副脑，内置的指南针毫无反应，十七苦着脸猜测是副脑被干扰的结果。
宋峤眉一挑，“那代表找对地方了。”只有需要掩藏秘密的地方才会设置门槛。
半星时过去，她们往上爬了约四分之一，沿路除了留下三双不一的脚印，一无所获。
天色渐暗，林喊住队友往回走。
十七停下脚步，警惕地望着某处，“那是什么？”
白色的囫囵身影掠过，留下一道残影。
宋峤压根没看清，林蹙眉，她的心底有了猜测，但不确定，当务之急是带着队员在天黑前赶快回到冰窑。
下山的路上，十七一步三回头，很快与前面两人拉下一大截。
等到宋峤和林再次停下等他时，他才小心翼翼地告诉队友，“我总觉得有人在看我。”
与此同时，白色残影再次飞速掠过。这一次，三人都看到了。
林脸色突变，呵斥十七，“快走，快点！”
宋峤很少看到林如此郑重，当下喊了声十七加快步伐。
白色残影越来越多，绕着三人流窜。
“嘎嘎嘎——嘎——”
怪叫声响起，随之而来的是林的解释。
“雪萄族，五等公民，攻击力强——”
她话还没说完，白色的球状物从侧面精准砸中她的脑袋。
宋峤也好不到哪里去，捏的紧实的雪球在她颈后炸开，痛击后凉飕飕的。十七一边跳脚一边躲避，厚重的冬袄降低了他的敏捷，他一个不小心滑倒在地。
静止的靶子吸引了大半火力，宋峤与林背靠背贴在一起，警惕四下的袭击。
“所以”，宋峤侧身躲开一记雪球，嫌弃冬袄厚重碍事，体型增大命中率更高，她一把脱下拿在手里，“雪萄族会飞？”
林停顿片刻，“是。”
“它们攻击我们做什么？”十七匍倒在地，抱住脑袋精准挨打，活像是蠢笨的鸵鸟。
是啊，只是攻击她们？宋峤意识到不对，却说不上来，显然她们现在几乎被拦在这儿了。
电光火石间，大胆的猜测跳出脑海，万一雪萄族就是为了把她们留在这里呢，或者说拦住误闯进雪山里的人，宋峤不确定，但她们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
天色灰蒙蒙得，雪松扑簌作响，起风了，零星的雪花纷纷扬扬洒落。
“十七！”，宋峤喊住他，语气急切，“脱了身上衣服会影响你的行动？”
“......不会，只是体感不适，疼痛值过高，神经反射严重。”十七发出闷闷的声音。
“那就脱了，拿衣服挡住雪球，有能力就打回去！我们必须得离开了！”
林意外地瞥了眼宋峤，当机立断，“我开路，你断后。”
“不，我开路。”
宋峤抖了抖手上的冬袄，扫了眼没有任何防护的林。
下山远比上山难，宋峤顾不上那么多了，努力往下冲。十七在中间疼得龇牙咧嘴，林在后头灵活走位，躲开不少雪球。
难听的嘎嘎声里，耳边传来风声，宋峤猛地低头躲过。一记雪球重重砸在她的小腿上，堪比铅球，她疼得抽气，脚下慢了下来。雪萄族发现这招有用，纷纷往她腿上招呼。
宋峤气极，瞄准雪球砸来的方向，两手展开衣服，巧妙地将雪球兜住，原路砸了回去。
又是一声嘎的怪叫，不远处一只白色的生物咚地砸落在地。
打中了。
宋峤一喜，提醒队友注意后快步往那处方向赶，她被砸了不少次，可得见见雪萄族。
白色的一团倒在地上，不仔细看几乎与雪地融为一体。倒三角身材，两侧是灵活的手臂，扁形的灵活的掌，下方是双黑色的足，趾间是连接着的蹼。再往上，小巧的脑袋上是黑豆一样的眼睛。
它似乎瞧见了宋峤，左掌一挥，背后展开半扇白色的肉翅。
想跑？宋峤眼疾手快，在它飞起来前一把薅住它的翅膀。
“嘎嘎嘎嘎嘎嘎嘎！”
雪萄怪叫，黑色的豆豆眼望着宋峤，愤怒不已。
“抓住你了”，双腿被击中的地方隐隐作痛，宋峤露出礼貌的微笑，“为什么攻击我们？”
她得到了一连串的嘎嘎声。
宋峤挠挠耳朵，星际生物不都说星际语么，塔多都能说几句不那么标准的人话，雪萄族怎么只会嘎？难听死了。白色的一团抓在手里，也是毛茸茸的一只，长得与企鹅有些像，干的事可比塔多差远了。
嗯，一旦对比，她还是更喜欢塔多啊。
宋峤抓着不幸落单的雪萄回到队伍里，才发现剩下的雪萄族对她们的攻击弱了不少。
十七屁颠颠跑过来，激动不已，“这就是雪萄啊，朝我们丢雪球的玩意儿？”
“拿它做人质？”林凑近宋峤，一言难尽地看着她，“虽然它是五等公民，但是要是它们投诉到星际生物合作社，处理不好可能要上中央军事法庭的。”
宋峤“哦”了一声，“管它呢，还别说雪萄族还挺团结。”
许是嘎嘎乱叫是它们在沟通，针对三人的袭击减弱不少，宋峤灵机一动，“你们安分点，要不然我弄死它！”
她举起手上的雪萄，它继续嘎嘎叫，低下头张开尖利的喙朝着宋峤的胳膊啄去，宋峤可不惯着它，右手一把握住它的嘴筒子，掌下用力。
更多的嘎嘎声叫了起来，是附近躲着的雪萄族，听上去对宋峤的行为十分不满。
宋峤在前头大摇大摆地开路，她恶狠狠地冲着手上的雪萄喊：“我放开你的嘴，你给我安静点！”
雪萄相当安静，喙紧紧闭着，宋峤连着它的翅膀掐住它的背脊，它挣脱不开。倒是躲在后面的雪萄族慢慢现身，几声嘎叫后，它们挥舞着翅膀不远不近地跟在几人的身后，不甚灵巧的身体，飞起来倒是快，宋峤暗暗吐槽，就是现在这连连扑扇着的翅膀看上去很招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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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着上来时的脚印走，比上山时快上不少，不多时，她们快看见底下藏在灌木丛后的雪橇车了，车前蜷缩着几个硕大的黑点。
宋峤几人加快了步伐。
后面跟着的雪萄再次嘎嘎叫起来，最前面的雪萄径直飞到三人面前，对着她们一通乱叫。
宋峤与林面面相觑，一致将目光投向十七。
“你学过星际语吗？”林问他。
十七的脑袋摇成了筛子，他也听不懂。
最前面的雪萄似乎是意识到眼前的生物无法交流，它嘎嘎两声，后面的一群雪萄迅速围了上来，挥舞着翅膀挡在她们面前。
十七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扯了扯宋峤的衣服，林瞧见了瞪了他一眼。
宋峤举起手上的雪萄威胁它们，“干什么？让开，要不我对它不客气了！”
飞着的雪萄不理，几个雪萄嘎嘎叫着飞到最近的一颗雪松下，转悠几圈，连掌带爪，开始刨地。
表层的雪迅速被刨开，没多久，一个坑出现了。
它们开始嘎嘎叫。
十七努力伸长脖子，“它们在干什么？地下藏着东西？”
闻言，林迈开步子，“我去看看。”
三步并作两步，林在坑洞一步之外停下脚，低头往坑洞里看去。
刨地的雪萄们更兴奋了，嘎嘎叫起来。
围在宋峤和十七身边的雪萄飞了大半过去，开始帮着同伴刨地。
“你们来！”林没回头，声音里严肃不已。
两人分别在林身边站定，已经刨开的洞里赫然露出人的颈部，他俯趴着，全身都被埋在厚厚的雪里。
裸露在外的皮肤已经僵化灰白，足够低的温度阻止了尸体的腐化。
很像是春时区的祭品。
见她们围上去，除了宋峤手上的雪萄，剩下的雪萄纷纷加入刨坑大业。
不多时，整具俯趴着的尸体露出全貌，衣衫周整，似乎是跌倒在地努力向下爬的姿势。
嘎嘎嘎，宋峤手上的雪萄开始叫。
宋峤低头瞥了它一眼，它就是在这儿叫到明天她们也听不懂。
十七上前企图将尸体翻过来，围在一边，在雪地上排排站的雪萄们不乐意了，嘎嘎叫着挡住十七不让他动。
场面陷入僵局。
林凑近宋峤，小声与她商议，“你说这是不是祭品？”
宋峤没吭声，她不确定。手上的雪萄继续小声嘎嘎叫，宋峤的头都大了。
林：“它的意思难道是交换？”
“很有可能。”片刻后，宋峤开口，“尸体我们带不走，虹膜识别确认身份是别想了，也许凭借他的脸和副脑说不定还能找出他是谁。要把它放掉吗？”
被一群雪萄围着，十七不敢轻举妄动，他在旁边哭丧着脸，“放掉确定不会被攻击？”
宋峤抿唇，这的确很有可能，如果被绊住回去的脚步，还不确定路上会发生什么。她低头盯着手上的雪萄，思索下一步该怎么办。
雪萄乌黑的眼珠滴溜溜转，它小声地嘎嘎叫了两声。
旁边的雪萄族立刻四散开，三五个聚在一棵雪松下，同时开始刨地。
十七呆住，喃喃道：“不会每颗树下都有一具尸体吧？”
很快，她们得到了答案。
几乎是雪萄刨开的坑洞下，的确躺着一具具冰冻的尸体。纷纷扬扬的雪花飘洒下，轻柔地落在上面，雪越下越大了。
“宋峤”，林突然开口，“放掉它，我们离开。雪萄族是群居生物，我们不确定冬时区有多少雪萄生活在这里，一旦其余的雪萄追来，我们很难脱身。”
“赌一把。”她做出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