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何。”
崔昭看看师兄又看看小黑，打趣道：“不是我不愿意送，是小家伙自己有主见，不信你问问它愿不愿意换主人？”
“它若是愿意，往后师兄就是它的主人，我不拦着。”
崔昭这话一出，云妄和小黑一低头一抬头，大眼瞪小眼。
“小家伙，跟着我有肉吃，换不换主人？”云妄笑问。
小黑不让他摸，他偏要摸，劲还故意往猫脑袋使，眼中满是狡黠，好像哄骗小白兔的大灰狼，怎么看都不像一个好主人。
小黑圆眼微眯，嚎叫一声，奶凶奶凶的，抬起前爪朝云妄邦邦打去。
还好云妄躲得快，坐在马匹上身子往后仰，才免遭利爪的攻击。
“啧，小家伙还挺凶呢！”
“喵呜喵呜……”
小黑凶巴巴冲云妄一顿叫，听着骂的很脏，叫着叫着，见云妄不受一点影响还在那笑，顿时又气又委屈。
它回头望向旁边同样骑马的崔昭，声音逐渐减弱，仿佛下一瞬就会委屈的哭出来。
“昭昭，你瞧它委屈那样，怪通人性的，学会告状了。”
云妄像是发现了什么稀奇事，大惊小怪，笑个不停，“好玩好玩！”
崔昭没忍住白他一眼，小幅度冲小黑招招手，小黑看懂了，喵一声毫不犹豫撇下云妄跳回主人的怀中。
两只小宠一黑一白，窝在崔昭面前搁置的竹篮里，难得和谐。
“师兄，没办法，它更喜欢我呢！”崔昭一挑眉，小表情瞧着挺得意，“既如此，我们还是尊重小黑自己的意见，不换主人了。”
“哼，我还不稀罕呢！”
云妄傲娇地昂起下巴，一夹马腹加快步调往前走，嘴里还嘟囔着：“往后有缘我自己收养一只，孩子要从小养到大才亲，小宠亦然。”
师兄弟两人路上还斗了几轮嘴，很快回到平阳侯府，开始为明日的出行做准备。
也不知道崔昭怎么和杨氏说的，母女俩关门在屋中呆了整整半个时辰，崔昭才从里面走出来。
母女俩隔着一道门槛，一内一外相对而立。
杨氏红了眼眶，不死心地问道：“昭昭，那边洪水泛滥，非常危险，你真的要去吗？你爹领皇命不得不去，你不一样，攒功德还有别的办法，听娘的话，咱不去了好不好？”
“娘，我的本事你们都见识过，有二师兄和我一起不会出问题，放心吧！”
崔昭在世间活了快十六年，很少有能触动她心弦的事，这会儿见亲娘落泪，心里莫名觉得不太好受。
回京都已有半年，她渐渐习惯了亲人之间的相处，也能感受到亲人对她的疼爱与维护。
可她所追求的并非是绝对的安稳，珍惜亲人之间的缘分也不代表她要舍弃自己十几年的信仰。
大道无情亦有情，大爱小爱都是爱。
师父让她回到父母身边，其实就是入世历练，半年下来，她自认为已经养出人情味了，只是仅如此远远不够。
“娘，我是修行之人，遵从本心行事更有利于我悟道，再者，我心向外，即便听您的话留在家中，安稳之余不免心生遗憾，不情不愿之下，道心紊乱就成了必定的结局。”
崔昭忽的跪下来，仰头望着满脸慈爱不舍的母亲，眼神平静中带着不可扭转的坚定，她恳切道：“娘，还请您成全女儿。”
“哎呀，你个孩子，娘只是问一问，又没说不让你去，跪下做甚？你快起来。”
杨氏赶忙将崔昭扶起来，用帕子擦干眼泪挤出一抹笑容，又摸了摸她的脸，嗔怪道：“傻孩子，想做什么就去做，注意安全，保护好自己，娘在京都等你们父女回来。”
“好，我会保护好自己，也会将爹平安带回来。”
崔昭灿然一笑，第一次主动拥抱了这位给予她生命的女人。
“好。”杨氏破涕为笑。
母女俩又说了一会儿话，崔昭才回院收拾行李。
这一夜似乎过的比平时快，早春的京都城还有些冷。
杨氏惦记女儿要远行特意早起亲自帮她检查行李，就怕她东西带少了，路上想用没得用。
“天冷，多带两件厚衣裳，伤药、干粮还有银钱也尽可能多带点，出门在外不像家中那么方便，多准备点东西，需要时才不会手足无措。”
“你们俩记得挑官道走，官道平坦人也会多些，小路容易遇到心怀不轨的人，对付脏东西你们有经验，但匪徒和坏人不一样，你们年纪小，涉世未深，不一定是他们的对手。”
“还有去到南淮城先找到你爹，相互之间通个气，凡事有商有量，别冲动行事。”
“对了，安王殿下也在赈灾队伍中，你们找他也可以，总之不能不声不响闷头单干，以免出事都没人知晓，更别提救援了。”
“昭昭，娘说的话你都记住了吗？”
“嗯，记住了。”崔昭无奈回答。
看着屋子里一口大箱子和好几个大包袱，再看看自己手中有两块大补丁略显寒酸的包袱，她陷入了沉思。
那么多东西怎么带？
说实话，她瞧着收拾出来的东西大多没啥用处，吃的喝的都能在路上采买，只需要带够一日的干粮即可。
衣裳已有两套换洗，多出来的半箱子带出门也是累赘，不如多带点银票，路上用。
崔昭在心中斟酌言辞，片刻后，她取出放在箱子底部的一沓银票正色道：“娘，我的行李一个包袱就足够了，银票我拿着，其他就算了。”
“那怎么行？外面比不得家里，多准备些才好。”
杨氏第一反应是否决女儿的话，可是当她的视线环顾整个房间，看到脚边堆满了她准备的东西，顿时哑然。
好像真的太夸张了。
崔昭轻叹，把着杨氏的双肩将她摁坐到凳子上，又简单收拾了脚边的物品，清凌凌的声音很快在屋中响起。
她说道：“娘，我没那么讲究，干饼子能啃，野外随便找个地也能睡，您放心，我能照顾好自己。”
杨氏闻言一怔，看着女儿久久说不出话来。
“再不出发就赶不上客栈投宿了，娘，您听我的。”
崔昭一锤定音，正好云妄在门口催促，她背上自己的大包袱拜别母亲，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杨氏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着急忙慌追出去，一路追到大门口，看着二人的身影消失才抑制不住落下泪来。
***
南淮城距离京都不算近，快马加鞭都要二十日左右。
赈灾队伍分两批人出发，萧明榆和户部赵大人带领先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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队伍日夜兼程赶去灾区主导救援，与当地官员一起安置百姓。
平阳侯年纪大了，禁不住先遣队伍的奔波，负责运输粮食和救灾银，速度相对慢些。
也正因此，崔昭和云妄紧赶慢赶半个月终于追上了运粮队。
马蹄哒哒一路奔跑到队伍最前面，与平阳侯碰面了。
“呀！昭昭，闺女，你怎么到这边来了？”
连日奔波没休息好，平阳侯瘦了一圈，胡子拉碴显得很邋遢。
“你娘也真是的，不知道拦着点，再往前就是洪区了，危险得很，昭昭听话，赶紧和你师兄掉头回京都。”
“爹，我们是来帮忙的。”崔昭面色不变，说话间将一个用油纸包好的鸡腿塞到老爹手中，“您放心，我们心中成算不会拖后腿，事情紧急便不与您同行了，我们先走一步，在南淮城等您。”
说着，崔昭一甩马鞭，马儿飞奔出去，云妄紧随其后，带起一阵飞扬的尘土。
平阳侯没想到闺女的胆子那么大，顿时急了，担心她出事，大喊道：“昭昭，回来，快回来！”
“来人，来人，快，把小姐追回来。”他着急忙慌吩咐自己的护卫，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孩子看着乖乖巧巧，没想到憋个大的，好家伙，一声不吭跑洪灾区来了。
随行护卫纠结不已，自家小姐的威名整个平阳侯府都传遍了，相比之下，他更担心没有自保能力的侯爷。
“侯爷，真要追小姐吗？可是……”
“别可是了，赶紧带两人去追，快去啊！”平阳侯压根没想那么多，一个劲催促护卫追女儿，“追上就跟在小姐身边保护她，莫让她伤着了。”
护卫无奈，只能听命打马追上去。
一段小插曲影响不大，运粮队伍继续保持原有速度前进。
另一边，崔昭师兄弟俩一刻不停又跑了三日，三名侯府护卫也追上来了，一行五人终于抵达南淮城。
只见城门口或站或坐或躺随处可见受灾的百姓，四个粥棚分别安置在道路两旁，十几个官差正井然有序地为灾民打粥，还有几十人穿梭在百姓中维持秩序。
“排队排队，谁敢插队今天就别吃了。”
崔昭路过看了训话的官差一眼，半刻不停直接入了城。
城内的情况与城外差不多，街道上挤满了流离失所的百姓，他们浑身脏污神情麻木，有的人零散蜷缩在角落，也有一家人拥在一起互相取暖，老弱妇孺默默哭泣，男人们一脸忧愁。
哭声、叹息声，争吵怒骂声，还有因生病受伤无法治疗的痛苦呻.吟……
在他们身上，崔昭看到了浓淡不一的死气和怨气，他们渴望活着，却因家园被毁，几代人的积累全部失去而颓丧，心气全无，看不到未来，也看不到希望。
“昭昭师弟，城中的气场不对劲，你看看四周，游魂白日也出来了，并且数量多到离谱，不该这样的。”
南淮城不在河道边，是距离实际受灾地点最近的城池，暂时用来安置受灾百姓。
按理说城中有粮有医，即便死人也不会死那么多，可偏偏有那么多魂魄在游荡，从魂体死状看，大部分都是在洪水中丧生的，湿漉漉直滴水。
“他们确实不该出现在这里。”崔昭眉头紧蹙，认可了云妄的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