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昭匆忙结账,追出去将路过的妇人拦下来了。
妇人名唤李秀秀,一身补丁灰棉袄,愁苦爬满了她的脸庞,明明才二十一岁,正值青春年华,却因生活不顺日夜辛劳不得已留下岁月的痕迹,整个人从样貌到精神状态,看起来都比实际年龄老上十岁。
她双手托着肚子艰难行走着,突然被拦下也不恼,怯生生的眼神落到崔昭冷艳的脸庞,又迅速避开了。
“你……这位姑娘,我不是什么夫人,也不需要算命,家中安好,您找别人吧。”
李秀秀的声音轻且柔,心中有疑惑,有忐忑,有害怕,说完就迫不及待绕开崔昭,想尽快离开回自己家中。
可她怀着身孕,行动不便,刚走两步就见一条手臂横在眼前,姑娘清凌凌的声音也随即落入耳中,“你是马婆子的儿媳妇,对吗?”
李秀秀一愣,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婆婆刻薄的嘴脸,还有婆婆被抓进大牢后丈夫不留情面的威胁与嫌弃,眸光又暗淡了些许,嘴角露出一抹苦笑。
她抬眼看向崔昭,客气反问道:“是啊,姑娘认识我家婆母?”
“嗯,不仅认识,她能免费吃上衙门的饭菜还得感谢我。”
崔昭双臂环在胸前,唇角噙着戏谑的笑意,说话的语气里也满是嘲讽。
李秀秀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眼露茫然。
崔昭又说道:“你的八字我看过,乃是先苦后甜的命局,这辈子会吃两家饭,当前的丈夫并不是你的良人。”
“你......你休要胡言。”
李秀秀着急呵斥,下意识观察四周行人,确认没人注意到她们才暗暗松一口气。
女子的名节何其重要啊!
她本就不受婆家待见,日子过得艰难,眼前的姑娘还当街说那种让人误会的话,若传到她夫君和婆母的耳中,她也不用活了。
“这位姑娘,你我之间无冤无仇,甚至都不认识,你为何要跟我过不去?”
李秀秀眼眶泛红,眼神中有倔强害怕,也有对于崔昭那几句话的气愤。
自小到大,阿娘总教导她要勤快贤惠,出嫁从夫,孝顺公婆,教养孩子,做个丈夫心中的好妻子,公婆眼中的好儿媳,孩子依赖的好母亲。
那样日子才会越过越好,蒸蒸日上,家庭才会幸福美满。
她都记在心里,也按照所有人的要求去做了,本本分分,任劳任怨,为什么感受不到幸福呢?
李秀秀叹气,掌心抚在隆起的小腹上,长年累月的忍让使得她习惯性妥协,即便恼怒崔昭说她吃两家饭,短暂气愤过后,她还是选择了退一步息事宁人。
“姑娘往后说话还是注意点为好,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慢着。”崔昭收敛笑意,眉眼依旧柔和。
她很清楚李秀秀对她没有恶意,自然不在乎对方的态度好不好,因为她的目的由始至终都不是眼前人,而是那个被镇压在门槛下的可怜婴灵。
“我观你子女宫这辈子会有三女一子,此时整体宫相晦暗不明,长女不知下落但宫位还亮着,二女枉死早夭,尸骨昨日应该被官差挖出来了,幼女怀相差,若想她平安降生就照顾好自己,以自己的健康为重。”
崔昭从布袋子里摸出一枚平安符塞入李秀秀手中,无视她震惊的目光继续说道:“放心,这些话仅你我能听见,平安符送给你,就当成全了你我之间的缘分,好好收着,可保你们母女平安。”
李秀秀不信神佛,但此时此刻的她紧紧攥着平安符,神色复杂无比。
“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亲近之人给予的好都不纯粹,何况是个陌生人。
“你如今这样还有什么能让我图?”崔昭淡淡反问。
实在不想掰扯太多,她直言道:“我姓崔,是个天师,平日得闲会在朝阳街摆摊算卦,很多人都知晓,找上你不过是可怜枉死的小女婴,想助她早日解脱重入轮回。”
“我还有别的事,要不要请我帮忙你自己想清楚,打扰了。”
说着,崔昭翻身上马转头就走,身影很快消失在街角。
她心存善念,却不会轻易插手别人的因果,李秀秀母女三人未来会如何,端看她自己的选择,万般皆是命。
李秀秀站在原地呆愣许久,直到一位好心的奶奶过来询问她需不需要帮忙,她才回过神摇了摇头,抬步继续往家走。
昨日马婆子入狱,孩子的尸骨已经被官差挖出来了,陈家大门门槛处变得坑坑洼洼,一直没填上。
李秀秀走几步歇一会儿,终于回到家门口,站在门前,看着陌生又熟悉的门槛坑洼,她的脑海里不禁浮现出那一节节带着腐肉的纤细骨头,泪水猝不及防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滑落。
“找上你不过是可怜枉死的小女婴,想助她早日解脱重入轮回。”
崔昭的话一遍又一遍在她的脑海中回荡,渐渐冲淡了骨头模糊的影子。
早日解脱,重入轮回吗?
李秀秀抬起手臂用袖子擦干脸上的泪痕,扶着肚子小心翼翼蹲下,温柔地抚摸坑洼的地面,好似在抚摸孩子柔软小脸。
她呢喃道:“莹莹啊,是娘对不起你,娘以为你和你姐姐一样被送人了,不曾想她竟如此恶毒,对着亲孙女也能下那样的狠手,她简直不是人,畜牲!”
“对不起,是娘错了,是娘没有保护好你们姐妹俩……呜呜……文文、莹莹,娘对不起你们。”
李秀秀一屁股坐到地上,捂着嘴失声痛哭,似要将所有委屈发泄出来。
如此不知哭了多久,她感觉头晕恶心,忍不住趴在地上干呕一阵,肚子微微抽疼起来。
想到崔昭的叮嘱,她背靠门框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一手扶着肚子,一手将平安符贴放在肚子上,感受到暖流划过,不适感渐渐消失了。
李秀秀深呼吸几轮,确认孩子安好,她才扶着门框缓缓站起来,该如何选择她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陈家母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为了自己,也为了在世的两个孩子,她不能再懦弱下去了,她得立起来,为孩子们撑起一片天。
至于崔昭所说的“吃两家饭”,有陈吉在前,她恐怕无法全身心再信任一个男人了。
也罢,耽误之急是“捶死”恶毒婆母的罪行,最好让她死在牢房中,余生再无出来的可能。
还要提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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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好落脚地,免得和离后无处可去露宿街头。
最重要的还是想办法摆脱陈吉这个人,让他心甘情愿和离,夫妻俩同床共枕几年,对方什么性格她很了解,这种情况下她很清楚和离难度有多大。
李秀秀扶着肚子心事重重往屋里走,殊不知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尾巴”,可惜“小尾巴”被术法束缚住,蹒跚着跟了五六步被迫停下,撇撇嘴,不会说话,想哭却哭不出来。
小婴灵就这么望着娘亲的背影消失在屋门口,又蹒跚着回到大门角落里乖乖坐着,享受短暂的平静时光,因为新一轮的疼痛折磨很快就要降临。
外面的情况李秀秀无从得知,她进屋后将里里外外翻找个遍,只翻出零星几个铜板,连一顿肉都买不起,更别提搬出去自己住了。
至于出嫁时娘家给的半吊嫁妆钱,也在三年多婚姻生活中被陈吉以各种借口陆陆续续要走,一个铜板也没留下。
李秀秀懊悔不已,嫁妆是哥哥给她的应急钱,她怎么就心软全给那个自私自利的狗东西了?
如今身无分文,又怀着身孕没法出去找活干,真和离了靠什么生活?
她想起了娘家爹娘和兄弟姐妹们,大家各有各的家庭,各有各的难处,本就是不受宠的老三,回去求助他们会愿意搭把手吗?
李秀秀心乱如麻,没法给自己答案,终是沉沉叹息一声,缓缓闭上眼睛,遮掩眸中的迷茫。
这一晚,陈吉没有回来,李秀秀想对策想到半夜,不知何时睡过去了,再睁眼已是全新的一天。
她扶着笨重的身子给自己煮一碗素面,快速吃完直奔城郊娘家,一呆就是半日。
这次回来她没有隐瞒自己的真实处境,将婚后遭受的所有委屈全部哭诉出来,面子里子全部吐露干净了,哭的不能自已。
过了良久,李父放下旱烟筒,那双饱经沧桑的双眸扫过在场的儿女,沉声开口了。
“老二,你去衙门打听消息,别让陈吉有机会打点,天杀的老虔婆就该死牢里。”
“老四,你陪你三姐走一趟朝阳街,莹莹已经没了,伤心难过也没用,孩子死前受大罪,死后也不得安息,那位大师既然能算出老三家里的情况,想必是有真本事的,请她帮忙超度莹莹,来生投个好人家,唉!”
“老大婆家有间空房子出租,我亲自走一趟,要是还没人要,我便花点银钱先租下来,等老三和离就住那里,要是已经租出去了,咱们自家挤一挤也能住下。”
李父的想法很简单,自家的闺女不可能不管,只要一家人一条心,困难总有一日能度过去。
“好,我们都听爹的。”
李老二毫不犹豫地应声,看向妹妹的眼神很复杂,怒其不争,又心疼她经历的一切,千言万语,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三姐,没事的,你还有我们呢!”
李老四还没娶妻,拜城里黄木匠为师,学一门手艺,现在已经能接一些简单的活了,手头有余钱,也愿意多照顾姐姐。
李秀秀没想到家里人会是这样的反应,眼泪止不住流,不过这回是被感动的。
“三丫头莫哭了,小心动胎气,办正事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