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川皱眉，收回目光：“那人是谁？”
他还想说些什么，耳边忽然掠过一阵风。
桑叙声音发颤，毫不犹豫起身，朝着那人追去。
“等等，周星年。”
眼见周星年身影越来越远，桑叙穿着不合脚的雨靴，不顾一切地朝他跑去，试图缩短距离。
白雾从嘴里不断呼出，每次呼吸都感到异常难受。
意识到这是公共场合，原本要脱口而出的名字，也被她强行咽了回去。
“等等我，我快追不上你了。”
桑叙不明白自己为何要追上去，即便追上了又该解释什么。
可当看到他的第一眼，她整个人就不受控制，只想站在他身边，哪怕什么都不说。
她后脚跟被磨得发红，碎发在风中簌簌扬起。
脸颊也被冻得通红，但固执地不肯放慢脚步。
差点就能够上他时，脚下突然踩到结冰的路面，双腿不受控制地往前扑去。
来不及喊出声，整个人重重摔在地面上。
桑叙感觉到手掌狠狠擦过地面，疼得她抬起手，看见掌心密密麻麻渗出血珠。
后脚跟稍微一动，整条腿就发麻。
她盯着流血的掌心发怔，不知是因为追不上周星年，还是摔得太疼，鼻尖突然一酸，从未有过的痛瞬间涌上心头
她低着头，刚要哭出声，头顶突然被一顶帽子扣住。
紧接着，熟悉的气息伴随着寒风吹进耳朵。
“你是不是有病？路这么滑还跑这么快！”
桑叙怔怔抬头，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周星年脸上露出这样的表情。
紧张、担忧以及害怕。
明明被吼了，她却莫名感到开心。
他没有丢下她走，而是回头，甚至关心。
“我是有病，那你过来干嘛，就不怕讹你吗？”
周星年轻叹口气，从兜里掏出干净的纸巾，小心翼翼地握住她的手，一点点擦拭血渍。
“怕，但我更担心这位伤者的身体状况。”
桑叙上扬的嘴角又垂了下去：“周星年，我刚才说的话并不是……”
“你说什么和我有关系吗？反正我又不在意。”
他毫不犹豫打断桑叙，语气冰冷，毫无人气。
但手上动作格外轻柔，生怕弄疼她。
“还能动吗？我看你学长在附近，要不要我帮你叫他过来送你回去？”
见桑叙不说话，周星年站起身准备离开。
还没走一步，大衣衣角就被她从后面拉住。
桑叙低着头，颤着声音：“不要。周星年，我现在只想让你帮帮我。”
她的声音很轻，像片羽毛，让周星年所有不满的情绪泄了气。
桑叙像只在雪地里冻了太久的小兽，终于肯露出柔软的性子，说出内心最深的话。
周星年动作突然僵住，周围静的像世界只剩下两人。
就在桑叙以为，他依旧会丢下自己走时，一直背对着她的周星年，突然单膝半跪。
“上来。”
桑叙怔怔地盯着他脑后勺，直到周星年不耐烦催促：“还愣着干嘛，等你学长过来找你吗？也就我心善，换作别人，指不定把你丢在路上不管了。”
话音刚落，桑叙直挺挺朝他后背扑去，手臂环过他脖颈，指尖触到他后颈的碎发。
“谢谢你周星年。”
桑叙感觉到他手臂收紧，他的体温透过大衣传来。
“抓紧我。”
周星年托着她的大腿起身，突然一个踉跄，把桑叙吓得死死搂住他脖子，身下反而传来轻笑。
“再勒紧点，我们就得打120一起进去了。”
他每一步都走得很慢，桑叙能清晰感受到他绷紧的背部肌肉。
风吹起他耳边碎发，扫过桑叙鼻尖，痒得她想打喷嚏。
“疼吗？”他轻声问，“再忍忍，马上就到了。”
路过街边路灯，桑叙看着地上他们重叠的身影，把头轻轻靠在他背上，好像所有的疼痛，都渐渐消失不见。
“周星年，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早上？我看小橘把猫条都吃完了，想着回去拿点，没想到正好碰到你俩独处。”
“……才没有。”
寒风吹过，他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下意识把桑叙往上颠了颠，让她靠得更舒服些。
“周星年，我看你BW漫展有你名字，之后会不会很忙，没时间回去？”
话一出口，桑叙就后悔了。
因为她已经没有立场说这句话
周星年并未察觉到不对，反而轻笑声：“我不会参加。”
“？”桑叙猛地把脸凑近，质问：“为什么？”
“和我另一个行程冲突了，不得不临时取消。”
“什么行程比coser参加官方漫展还重要！？”
“秘密。”
说这两个字时，周星年眼角不自觉地浮现笑意。
那是一种期待且幸福的表情，像是去见内心期待许久的人或事。
桑叙歪头盯着他，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沉默地靠在他背上。
-
他们赶来医院时，早过了下班时间，空旷的长廊只剩下他们两人。
桑叙安静坐在椅子上，看着护士将伤口清理消毒包扎，过程疼的一句话也不敢喊。
她的手被冻得通红，加上摔了一跤，整个手掌都是肿的。
周星年沉默地靠在墙壁上，目光落在她红肿的伤口上，眉头紧皱。
他忽然直起身，没说什么，只是朝桑叙示意下门外，身影便消失在走廊尽头。
伤口包扎好后，钝痛感依旧清晰。
桑叙盯着门口，迟迟不见周星年回来。
以为他嫌自己麻烦，早丢下她跑了。
她吸了吸鼻子，艰难地扶着椅背站起来，正打算打电话给家人来接，门突然被推开。
周星年站在门口，衣肩上沾有未化的雪花，脸上没有多余表情，手里却多了一个白色塑料袋。
他直径走到桑叙身边，甩了甩微湿的头发，动作生硬地将塑料袋递给她。
桑叙疑惑打开，看到里面是一整袋暖宝宝，猛地抬头，满眼惊愕地看着他。
周星年有点不好意思：“注意保暖，有利于伤口好得快。”
桑叙嘴唇微动：“所以你刚刚跑出去，是为了给我买这个？不是嫌我麻烦？”
“明知故问，我是那种狠心的人吗。”
他声音带有不满，但还是蹲下身，仰头看着桑叙委屈巴巴的脸，嘴角浮现笑意。
“暖宝宝要捂一会儿才热。”
他从口袋掏出一个撕开包装的暖宝宝贴，小心翼翼地按在她僵硬的手心里，“这个我提前捂热了，快暖暖，怎么样？还冷不冷？”
不等桑叙说话。
“吧嗒”一声，一颗眼泪砸在衣服上。
桑叙抬起湿漉漉的眼睛，拼命摇头，本想试着开口道谢，但哽咽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周星年还是第一次见女孩子哭，立马慌了神，手悬在半空，想去碰她又不敢。
“怎么哭了？是不是我弄疼你了？还是我买错了？这个不好用？”
他语无伦次，笨拙地追问。
桑叙越想制止眼泪，眼泪就落得越快。
她只能一边哭一边说没事。
就在他想如何怎么安慰时，桑叙无意识抬手，指尖勾住他口罩带子。
她能感觉到周星年脸部一僵，但手上动作并没有停下。
盯着这张被她无数次描摹的脸，桑叙呼吸停滞。
周星年也被她的举动惊到，瞳孔不自觉地睁大。
双方瞳孔里倒映出彼此模样。
许久，桑叙眉眼弯弯，对着他惊愕地眼睛，轻声说：“抱歉，可我还是忍不住，想看清你的脸。”
周星年愣在原地，猛地站起身，一把夺过她手里的口罩，声音又急又冲。
“……你是笨蛋吗！哪有人一边放狠话要划清界限，一边又随便撩人的！说话不算话，你就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傻子。”
桑叙：？
他白皙的后颈渐渐泛起一抹粉色，说话越来越急，叽里呱啦地也听不清在说些什么。
“说好的划清界限，现在又模糊界限，说过的话转头就忘，合着就我当真了，太不负责任！”
他依旧背对着桑叙，慌忙打开手机：“我…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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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帮你打车回去，病人就该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别出来再祸害人了！在你没有明确向我道歉之前，别以为我会原谅你说的那些话。”
话音未落，不等桑叙有任何反应，他一个人闷着头，转身冲了出去，消失在风雪里。
桑叙：“……？”
-
深夜，窗外的雪似乎更大了。
周星年随意裹着一条浴巾从浴室出来，公主亲昵地蹭在他脚边撒娇。
他弯腰揉了揉它的脑袋，目光扫过茶几上震动的手机，上面显示十几个未接来电，眼神毫无波澜，直接无视。
他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指尖在屏幕上轻点，回拨电话。
“周星年！你他妈是不是疯了？那可是BW漫展，说推掉就推掉？”听筒里传来一位男士焦急的声音。
“上次聚会你临时逃走，看在温听雪帮你圆场的份上我忍了！真以为自己换个身份火了，就能为所欲为？你知不知道违约的后果，公司和你自己的损失有多大！”
周星年垂眸望着窗外飘雪，声音冰冷：“我知道。损失我会承担。楠总，帮我跟主办方道个歉，这次我必须缺席。”
“什么事能比BW还重要？”对方气得声音发颤，“阿雪都跟我说了，别怪我多嘴，你现在正是上升期，别为了一时痛快忘了初心。”
“不会。楠总，算我求你。”
这是陈楠认识他以来，第一次听到他如此不顾一切地恳求。
“我有一个非常、非常喜欢的老师。她第一次线下出席活动，就在BW那天。我想去见她。”
电话那头沉默数秒，传来陈楠叹息。
“周星年，你这他妈是求人的态度？行，你牛逼！我真是上辈子欠你的。BW那边我会去解释！但是，你当天最好还是给我露个脸，哪怕十分钟，别给人口实，听到没有！”
电话被挂断，空荡荡的房子又安静下来。
周星年握着手机，转身，靠在冰凉的窗上。
手机屏幕再次亮起，不是电话，而是社交软件的特别关注提示。
他缓缓点开，是“叙栖木”的最新动态：
【那我们BW漫展见！】
配图是她的简笔画，一只围着红色围巾的小猫，站在聚光灯下，周围簇拥着各种形态的小动物。
周星年盯着这张图，忍不住轻笑声，习惯性地下载保存。
随即，他用“岁揽星”的账号，飞快地回复。
【我一定会按时抵达和老师见面！】
他指腹重重按在屏幕上，假象透过手机触碰她的温度，下一秒又觉得自己可笑。
周星年将手机丢在沙发上，像往常一样坐在地毯。
茶几一片狼藉，上面全是他反复练习，画的小女生人物废稿。
“不愧是美术生，随手画得画都这么难复刻。”
他拿起桑叙之前丢在垃圾桶的简笔画，琢磨起里面线稿结构。
“为什么偏偏把自己给忘了？害我怎么补都不好看。”
盯着手上这幅简笔画，他喉结不受控地滚动。
忽然想起今天在医院时的场景。
她猝不及防地取下他的口罩，苍白的脸颊泛起一丝红晕，还装作什么都不懂的样子，说着令人遐想的话。
“桑叙……”他无意识地念出这个名字。
她长得太干净了，和周围那些精致妩媚的女生不同。
她像个天真的孩子，喜欢扎着双马尾辫，温柔的杏仁眼看向谁时都像含着笑，偏偏自己又总是先脸红。
每一个特点，都能完美击中周星年喜好上。
从初次的乌龙见面开始，他就失去对她说“不”的能力。
哪怕只是她无意中发来的“想你”表情，他都会像着了魔一样，不顾一切地想回到她身边。
周星年烦躁地将空调热风调制冷风，但怎么也驱散不了心底的燥热。
生理性的热意从身下窜上后颈。
他垂眸盯着自己攥紧的拳头，努力克制内心的悸动。
浴巾下起了反应，他低咒一声：“操。疯了。”
周星年扯松浴巾系带，喉间溢出压抑的闷哼。
他甚至不敢低头看，只是僵硬地转过身，再次朝浴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