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男人隔着数米对视，空气多了一丝沉寂。
桑叙瞥见两人神色不悦，只觉得今天就不该下楼。
她干笑几声打破尴尬，赶忙向余川打招呼：“下午好，没想到余川正好也在，要不我们一起？”
余川幽深的目光从他们相握的手上移开，嘴角露出笑容。
“抱歉，我的计划容不下其他人。”
桑叙刚想向前一步，手腕立马被周星年拉住。
周星年顺势将她往怀里搂，宣示主权。
“先来后到，懂不懂？今天她的时间归我，这位小哥请回吧。”
“桑叙不是任人支配的物件，她有权选择跟谁走。”
“是吗？那我赌她肯定选我。”
他们站在原地僵持着，谁也不肯退让半步。
桑叙欲言又止，悄悄举起手不忍打断：“哪个……我今日不宜出门，要不大家都当做没发生，都回去？”
“……”
余川死死瞪着周星年，咬牙切齿：“大白天遮挡严严实实，见不得是什么好人。”
他的攻击对周星年毫无作用。
周星年满脸不屑地耸耸肩：“我是怕亮瞎你的眼，可别晚上做梦梦到我，毕竟我出场费挺高的。”
怎么一股火药味？
“别吵了！”
桑叙立马停手制止，向两人互相解释对方，“他是我老板，平常性格就这样，还请多包涵！余川，是我同校学长。”
这次轮到余川不屑笑：“你就是她老板？不搞好自己私生活，还让桑叙被你朋友误会，现在也配站在她身边指责我？”
此话一出，桑叙明显感到周星年的身子僵住。
余川乘胜追击：“让一个优秀画师不去绘画，而是做喂养员，等不需要将其抛弃，还大言不惭说她的时间归你，你不觉得可笑吗？如果不能给她安稳工作，就不要再耗着她的热情，放她走。”
余川的话在小巷中回荡，气氛再次陷入沉寂。
桑叙看不清周星年的表情，隐隐感觉到他松开了手。
见余川朝她伸手，桑叙抬起脚步，周星年再次抓住她。
桑叙和余川同时转头望去，眼神中倒出周星年嚣张模样。
周星年指尖微动，眼神瞬间冷下来，唇角依旧挂着轻慢的笑意。
“余先生倒是对我的员工很上心，不过据我所知，桑叙的职业规划里，似乎没提到过，要靠男人施舍工作机会吧？”
他松开攥着桑叙的手，不急不慢地整理袖口。
“至于私生活，我的朋友如何误会桑叙，那是我们之间的事。但余先生随意干涉她的未来、指责她的老板，以‘学长’之名行越界之事，倒显得格外热心。”
说着，他伸手揽住桑叙的腰，将她往自己身边带了带：“不过有一点余先生说得对，优秀的画师不该局限于‘上门喂养’的岗位。”
他侧头看向桑叙：“我会支持桑叙所有想法，并给她更好的工作。至于余先生，同为学生，还是多操心自己的事吧。”
余川浑身僵硬。
周星年注意到他的反应，突然俯下身，温热的气息拂过桑叙的耳尖。
“你不会让我赌输的对吧？”
“……”
桑叙沉默不语，冷风夹着他压迫的声音吹在耳边，令她动弹不得。
许久，她才抬起头看向余川：“学长，我们下次再约吧。”
桑叙任由周星年拉着她转身离开，余光瞥见余川呆立在原地，眼神晦暗不明。
天空渐渐飘起小雪，道路行人纷纷打伞躲避。
周星年拽着她大步向前，桑叙几乎要小跑才能跟上。
他一言不发，无视所有事物，无声在宣告愤怒。
他的手握得很紧，桑叙腕间被勒出红痕，可她没有出声，只是低头盯着他的指节。
积雪在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雪花落在鼻尖，引起一阵寒颤。
她终于忍不住开口：“周星年，你握疼我了。”
话音未落，对方的力道反而更重。
“你生气了吗？”桑叙眼神晦涩，声音带着鼻音。
“我知道你要强，刚才那些话我可以当作没听见。但学长说得没错，我们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是万人瞩目的coser，而我只是个普通大学生。”
“你也觉得我是说说而已？”
周星年猛地停下脚步，“是不是温听雪对你说了什么？你别在意她的话，她不过……”
桑叙摇头打断：“是我自己想清楚了，你不必对我这么好，我的出现只会给你添麻烦。”
她松开周星年的手，脸上努力挤出笑容：“再说了，你有风光无限的未来，我也有自己的生活，没必要逞一时的强，说些不切实际的话。”
她没有抬头去看周星年此刻的表情，但说出的每句话，都让人难受。
雪花落在肩头化为一滩水，寒风吹在脸上生疼。
周星年取下墨镜，琥珀色眼眸变得些许黯淡。
“所以你今天躲我，就是因为这些？现在说的这些话，是想和我划清界限？”
桑叙垂眸不语，许久，才呼出一口冷气，抬头对上他那双幽暗的眼睛。
“没错。不仅如此，周星年，我不会再去你家了。这段时间，谢谢你的照顾。”
不给他反驳，桑叙转身快步离开。
-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只觉得大脑一片混乱，深处隐隐作痛。
还以为会哭，结果比想象中，还要平静说出那些话。
桑叙把自己锁在房间里，用被子将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
直到窒息感袭来，才松开被子，放过自己。
窗外暴雪持续不断，房间漆黑一片。
宋挽打来电话时，桑叙刚从浅睡中醒来。
电话那头的人很急：“宝贝！听阿姨说你今天不太对劲，出什么事了？我现在就过来陪你。”
桑叙了解她的性子，要是不把事情说清楚，她肯定会冲到家里来。
她带着浓厚的鼻音连忙打断：“我没事，你别过来。要是再被叔叔发现，你又得挨骂。”
“那你乖乖告诉我，到底怎么了！”
桑叙翻身趴在床上，眸底晦暗不清。
她将周星年和余川的事情，简单地告诉对方。良久，宋挽忍不住打趣她。
“桑叙，你都二十二了，不会才进入青春期吧？现实很残酷，我可得提醒你，他俩注定水火不容，你别想着调和，早点选边站比较好。”
桑叙被她话羞得用被子捂住脸，想反驳又说不出来。
太阳渐渐落下，门外飘来饭菜香。
桑叙单手撑着头，漫无目的地划拉着手机屏幕。
宋挽那边很安静，说话总带着一丝调侃。
“话说你自从画星语不挺有名吗？万一抓住机会，见识本人，我还能跟着沾光！”
是啊，不仅能结识本人，还能伤他心。
桑叙轻叹一声，没有戳破宋挽的幻想。
不经意间，桑叙登上微博，习惯性查阅私信。
当她点开一条官方账号发来的邮件时，整个人瞬间僵住。
那是封超大型同人漫展邀请函，往年只要求超高人气的coser进展，开票既没的程度。
主办方竟然以新晋画师名义，邀请她进展开举办签售会。
桑叙整个人从床上弹坐起来，指尖一遍遍地点进去确定。
“宋挽，我被BW邀请了！”她克制住自己随时激动的情绪，声音微颤。
电话那头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什么？就是你一直心心念念的那个同人展？”
桑叙轻“嗯”声，嘴角抑制不住地扬起。
两人激动的欢呼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明显。
冷静过后，桑叙才发现，这场漫展不止有她，还有特邀嘉宾——星语。
好在他们不在同一个展区，以星语的超高人气，应该不会注意到自己。
即便已经和周星年没有关系，桑叙也绝不能让他发现自己身份，更不能被他知道，她是画他同人画出圈。
BW漫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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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年后举行，这段时间，桑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每天都在勤恳接单画画。
除了必要的工作需求，关于周星年的一切，都在她的世界里慢慢淡去。
-
过完年，街道还残留着鞭炮碎屑。
因为昨夜刚下过雨，地面上满是积水坑洼。
前些日子，公园的爷爷告诉桑叙，除夕夜有几个调皮孩子拿着烟花爆竹吓唬小橘，吓得小橘好几天都没露面。
爷爷担心小橘有应激反应，便来找桑叙帮忙寻找。
桑叙二话不说，穿着妈妈临时买的雨靴，撑着伞就往公园跑去。
下雨天的公园很冷清，除了行色匆匆的路人，只有桑叙和老爷爷，他们左顾右盼，低声呼唤小橘的名字。
绿植和过道满是烟灰，还有几簇枯草被烧毁的痕迹。
以往小橘总会在柱子前等着她，现在早已没了踪影。
爷爷：“我最近经常看到，有个带帽子的小伙子来照顾小橘。刚开始还以为他是坏人，没想到小橘可黏着他了。按时间算，你俩说不定能碰上，正好问问他。”
桑叙没多想，点头答应。
室外还没有回暖，一阵寒风吹过，带着刺骨的冷。
担心爷爷身体扛不住，桑叙特意让他先回去等着，自己留下来继续寻找。
按照爷爷所说地方的，她果然在小橘常待的地方，发现猫条包装。
只不过这个包装，她再熟悉不过。
——公主同品牌猫条。
周星年？
这个熟悉的名字再次浮现在眼前。
桑叙指尖一顿，连忙停止胡思乱想。
怎么可能是他，也许只是巧合，毕竟买这种猫条的人那么多。
她握紧空猫条包装，起身随手扔进垃圾桶，结果刚转身，身后突然传来猫叫声。
桑叙猛地想起第一次遇到余川时，小橘就是在树底下。
她皱着眉，朝着大树走去。
当她低头拨开树叶，眼前景色与上次逐渐重合。
同样的场景，同样的两人，怀揣同样的心情。
不同的是，蹲在地上的那人，脸上没有上次的胸有成竹。
两人双眸对视的一秒，余川眼底闪过明显的惊愕，紧接着，是肉眼可见的开心。
而小橘果不其然趴在草地上，一动不动，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见小橘安然无恙，桑叙松了一口气，和余川打了招呼，便轻声走近蹲下，手指没好气戳戳小橘后背。
“你这个小没良心的，喊你那么多声也不回应，真吓死我了。”
听到余川偷笑声，又觉得不好意思：“你就是爷爷说的那个男生？小橘能碰到你，真是太好了，谢谢你余川。”
余川微怔，望着桑叙，跟着轻笑：“你说是就是吧。”
枯草沙沙作响，两人不约而同沉默着，任由冷风拂过脸庞。
桑叙想起上次的事，有些愧疚地低下头：“关于上次的事，我真的很抱歉，我不是故意……”
余川开口打断：“没关系，我不需要解释。但我更想知道，你放弃我给的待遇，是继续留在他那里工作吗？”
桑叙摇了摇头：“我觉得你说的并无道理，从那之后提了离职，后面也会认真选择就业工作。”
“那我可以视为我赢了吗？”
桑叙怔怔地看着他，半响，忍不住轻笑出声。
幼稚。
她没有回答，望着那双期待的黑眸，不好意思别过脸去，声音闷闷不清：“随你怎么想吧。”
话音刚落，草后面突然发出细微脚步声。
桑叙下意识抬眸望去，一眼对上那双琥珀色眼眸。
他站在草丛后，黑色大衣包着他瘦长的身形，深灰色针织帽压得很低，只露出冷白的脖颈。
即便许久未见，桑叙还是一眼就认出他。
她屏住呼吸，目光被眼前的人钉住般，无法移开。
对方注意到她炽热的目光，伸手将帽檐压得更低。
像不小心打扰到的路人，立马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