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叙猛地从噩梦中惊醒，额头冷汗直冒，视野逐渐清醒，消毒水的味道扑面而来。
环顾四周，才发现自己坐在医院长椅上打着点滴。
“宋挽……”
她下意识地转头轻唤，声音却在看清身旁人影的瞬间，戛然而止。
怎么是周星年？！
不对，我怎么又和周星年在一起？！
桑叙惊愕地盯着男人睡颜，身体下意识往后挪一步。
见周星年双臂交叉，倚着椅背睡得正沉，桑叙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再次凝视这张过分好看的脸，桑叙的心依旧怦怦乱跳。
他脸上落下一根睫毛，在干净的皮肤上格外显眼。
叫了几声毫无反应，桑叙鬼使神差地倾身，屏住呼吸，想去触碰摘掉。
就在指尖差点碰到时，眼前的人突然开口。
“趁人之危？我怎么不知道桑小姐有这种癖好？”
周星年半睁着眼，声音带着睡醒慵懒。
桑叙愣了几秒，脸颊瞬间羞红，慌忙中连忙拉开距离。
动作幅度太大，牵扯到手背针头，一阵刺痛传来，针口处迅速渗出鲜血。
……
两人被护士教训完，老老实实坐回原位，谁也不说话。
桑叙盯着手背那片淤紫，鼻音浓重：“谢谢你，周星年。”
周星年慢半拍地看向她：“嗯？”
“我说，”桑叙吸了吸鼻子，声音大了些，“谢谢你送我来医院。”
“什么？”周星年微微挑眉，“再说一遍？没听清。”
看着他含笑的眼神，桑叙意识到被耍了，恼羞地小声嘟囔：“聋子。”
“这就是你对救命恩人的态度？我会伤心的。”
周星年非但不恼，反而笑得更厉害了，“话说回来，这么冷的天，你一个人发着高烧，蹲在路边干嘛？被甩了？”
这么一说，桑叙突然想起现在是上班时间，她慌忙去看腕表。
发现现在离开公司已经四个小时了。
她手忙脚乱地在包里找手机。
电话“嘟”了几秒后接通，桑叙不安地攥紧衣角。
不知道是不是上午的原因，老板的声音隐隐透着虚弱，只严厉要求她必须亲自上门向客户道歉，并彻底查清缘由。
桑叙顿时松了口气。
察觉到异样目光，一转头，撞上那双直勾勾的琥珀色眼睛。
他抬手，轻轻按住她握着手机的手腕：“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我没有男朋友。”桑叙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别开视线，“工作上出了点岔子，心烦，想出来透口气，没想到会晕。”
她反手覆在他手背上，眼睛弯弯：“周星年，有你真好。”
周星年眼睛“刷”的一下瞪大，盯着桑叙嘴角余笑，欲言又止，最后转过头去，声音闷闷不清。
“废话。”
-
冷空气席卷整座城市。
窗外寒风刮得猛烈，长廊再次安静下来。
桑叙无意识地抠着指甲，眼睛时不时往旁边飘。
周星年低头玩着手机，修长的手指在冷光下显得异常白。
桑叙这才注意到，他只穿了件单薄的外套，像是临时出门，路上“不幸”碰到昏迷的她，被迫在这待好几个小时。
“周星年，你冷吗？”桑叙把围巾往下拉了拉，“这是你上次落在我那儿的。要是冷，物归原主。”
周星年打字的动作顿住，视线落在她颈间，眸光微动。
“桑叙，这条围巾，你一直用到现在？”他的目光带着热度，“你对谁都这样，还是只对我这样？”
桑叙脸颊瞬红，慌忙别过脸：“才没有！爱要不要，不给了。”
“要要要，我快要被冻死了。”他立马换一张脸，死皮赖脸地说，“但我不能抢你围巾，要不这样吧！”
周星年忽然凑近，将红色围巾环绕在两人脖颈间，轻柔地将他们相连。
“这样就都不会受寒了，是不是很聪明？”
“笨死了，别靠我太近，等会传染给你。”
桑叙从最初的抗拒，和他保持安全距离，到扛不住困意，靠在他的肩上渐渐睡去。
周星年垂眸，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庞，忍不住伸手，替她将一缕发丝别在耳后。
指尖触碰到她的脸颊，感觉到正常体温后，无声地笑了。
-
傍晚，星杭市街头格外热闹，街道公园来往全是人流。
桑叙没好气地跟在周星年身后，暗戳戳吐槽。
“周星年，你不是说帮我看着时间吗！怎么也睡过去了？差点血都倒流了，还被护士姐姐骂了。”
周星年拎着个白色塑料袋，闻言，回头反驳。
“到底是谁挂着水还不老实？睡着还能一拳把我手机打翻在地上。为了不打扰病人休息，我只能眯一会儿，谁想真睡过去了。”
桑叙：“……”
他说得好像有点道理。
自知理亏，她蔫蔫地垂下头，目光正巧落在袋子上，勾起好奇心。
桑叙快步跟上他，歪着头，眼睛亮晶晶的：“周星年，你袋子里是什么？”
“药。”
“药？你也生病了？”
“没。家里‘公主’被无良企业坑了，这些是医生开的药。”
公主？女朋友？金屋藏娇？
这么一想，她下意识拉开两米距离，警告他。
“周星年，你既然都有公主了，还到处还这样！她知道了不会吃醋吗？
“？”周星年脚步停下，困惑地看着她，“吃醋？可能有点？不过不冲突。我赚钱就是为了养它。”
桑叙暗戳戳吐槽：“渣男渣男……”
周星年察觉到她的异样，忽然明白什么，无声走到她身边，弯腰搭在她肩上。
“公主是我养的小猫，你想到哪去了。我像是有女朋友，还在外面瞎晃悠的人吗？”
很像。
但桑叙没说出来。
周星年趁机摸了摸她的头：“别胡思乱想，前面就是超市，上门道歉总得带点见面礼吧？”
感觉到耳边呼吸，桑叙耳尖一红，身子绷得笔直，勉强点了点头。
路灯下，两人并肩而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周星年怀里抱着桑叙精心挑选猫咪用品，桑叙则帮他拿着药袋，跟在身后，时不时偷笑打趣。
来到路口，桑叙停下脚步，朝他伸手。
“前面就是单主家，感谢周先生一路相伴！咱们就此别过？”
周星年抱着礼盒，艰难地偏过头看她：“前面也是我家。”
桑叙微怔，笑容一僵：“是吗？那可太巧了。”
结果，两人进同一个小区,同一幢楼，同一层。
当周星年掏出钥匙，站在自家门前，身后还跟着桑叙。
之前欢快的气氛瞬间凝固。
有没有搞错啊！周星年就是那个大顾客？？？
再这么下去，她真得去庙里求道符避避孽缘了。
周星年转过身，眯起狭长的眼睛，步步朝她逼近，盯得她全身发怵。
“……桑叙。你不会就是坑我家公主的无良企业吧？”
桑叙心虚地不敢直视他，一退再退，直到后背撞到墙上。
想到工作职责，她还是硬着头皮：“周、周星年，我觉得我还是有解释机会的！”
他双手插兜，微微俯身，刘海遮住眼睛，身形阴影将桑叙牢牢禁锢在身下。
“什么解释？你们公司涉嫌违法，知道吗？”
“诶？！”
她还真不知道，因为日结给工资就屁颠屁颠来了。
看出桑叙懵懂的表情，周星年闭了闭眼：“桑叙，你是傻子吗？人家给你点钱，你就敢接这种来路不明的活？不怕被卖了还帮人数钱？”
“……”桑叙被他骂得又气又怕，迅速从包里拿出食品检测单：“你、你少吓唬人，上面写着清清楚楚，我司从未用有毒食品。”
桑叙虽想靠证据说服他，但发颤的声音还是暴露心虚。
他冷哼一声，单手突然撑在墙上，给她吓一激灵。
“这种检查单完全可以作假。全国不止一件因上门喂养，而故意伤害他人宠物的事，是要负法律责任。”
周星年此刻散发出的压迫感，和之前爱打趣她的人仿佛判若两人。
桑叙没有说话，紧紧盯着周星年，不甘地攥紧手指：“周星年，能让我进去看看小猫吗？”
周星年：“你凭什么认为，我会放一个危害它生命的人进去？”
桑叙头埋得更低，小心翼翼抓住他的衣角：“对不起。我发誓，不会伤害它。”
周星年：“……”
周星年家很大很空，整个风格清新简约。
经常外出的缘故，家里一尘不染，几乎没有生活气息。
刚进门，映入眼帘的便是客厅。
一面墙的落地窗，能将星杭市的景色一览无余。
桑叙不敢多看，默默跟在他身后。
通过家居布置，看得出来周星年很喜欢宠物。
为此专门腾出一个房间，里面全是猫猫的娱乐设备，柜子上堆满药品。
周星年将手中药袋放在柜子上，朝桑叙偏了下头，示意她可以进来。
“喵呜……”
刚走进房间，一只蓬松白毛的小猫瞬间从门缝里钻出来。
温热的小鼻子敏锐地嗅着她身上的味道。
周星年抱起小猫，声音带着无奈：“它就是公主，是只拿破仑，脾气大得很。”
她被公主湛蓝色的大眼睛吸引住，和周星年初遇一样，透着灵动。
公主伸起一只毛茸茸的小爪子，在空中轻轻地地朝桑叙抓了抓。
桑叙偷瞄了眼周星年，见他没什么反应，也小心翼翼地对公主招了招手。
公主见状，立马跳下来，呼噜呼噜地往她小腿蹭。
桑叙僵在原地，柔软毛发扫过肌肤，痒得她心里发颤。
余光瞥见周星年微微蹙眉，慌忙退后一步：“是它先靠近我的！你要是不喜欢，我可以离远点。”
周星年神色晦涩，看着公主撒娇模样，陷入沉思。
他别过脸，声音含糊不清：“桑叙，刚才在外面，我不应该对你那样。……抱歉。”
桑叙注意力全在公主身上，自然没听清，她疑惑地歪头凑近：“你说什么？”
“算了。”周星年又换一副嘴脸，“你要是不忙，可以留下来吗？”
-
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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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开始淅淅沥沥下雪，不知不觉，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桑叙抱着公主坐在毛毯上，看着桌上无良公司打着喂养名号丧尽天良，脸色越发难看。
周星年坐在身旁，撑着手静静地看着她，嘴角不自觉上扬：“现在信了？这种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的皮包公司，根本告不完。劝你早点离开比较好。”
“谢谢。我会考虑的。”
临近寒假，工作本就难找。
哪有公司肯收留一个平平无奇的美术生？一想到这她就头疼。
察觉到周星年专注的目光，桑叙感觉浑身不自在，试图找个话题：“对了，小区里那只流浪的小橘猫，也是你一直在喂的？”
“嗯，有段时间了。”
周星年懒洋洋地换了个姿势，目光依旧没离开她，“说起来还得谢谢它。要不是它，我也不会发现某人晕倒在路边。真是只好猫。”
桑叙想起圆润了不少的小橘，忍不住小声吐槽：“是挺会找长期饭票的。”
周星年看到她眼底笑意，好奇地歪了歪头：“笑什么？”
桑叙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觉得你现在这样，也挺像某种猫的。”
周星年微微直起身：“像什么猫？”
“银渐层。”
“为什么？”
“邪恶的银渐层。”桑叙说完，自己先忍不住笑了。
周星年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
他模仿着网上银渐层的表情，微微眯起眼，一脸坏笑朝她坐近。
桑叙被逗得肩膀发抖：“公主还在呢，别过来！”
防御的手被握住，她笑得没力气抵挡。
两人在地毯一攻一退打闹起来，笑声在屋内回荡。
公主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们，打了声哈欠，换个姿势继续躺在她怀里。
玩累了，桑叙和周星年开始休战。
桑叙喘着气，轻轻抚摸公主肚皮，听着它发出舒服的声音。
“等等，别动。”周星年突然伸手。
“什么？”桑叙下意识后退，后腰抵在沙发垫上。
周星年靠得很近，手指擦过她耳畔，捏起一根缠在发丝上的猫毛：“粘上了。”
意识到自己在乱想什么。
桑叙的脸瞬间烧起来。
他没注意桑叙表情，嘴角微扬，低头摸摸公主的头，示意它别捣乱。
冷白皮肤在暖黄灯光里泛着柔光。
公主“喵”了一声，爪子故意勾着红色围巾。
“看来公主很喜欢你呢。”周星年轻笑，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背。
桑叙像被烫到般，把手猛地抽回来，而后看见他将公主勾住的围巾爪子松开。
窗外，雪越下越大，她这才发现天色已晚。
“留下吃饭吧。”周星年起身，“雪这么大，外卖也不好送。”
不等桑叙拒绝，他已经走进厨房，背影在暖光里显得格外温柔。
桑叙将公主放下，轻声倚在厨房门口。
看着煎锅里的黄油滋滋冒泡泡，忍不住询问：“你家里人是厨师吗？”
周星年动作顿了顿，语气平淡：“我爸是，从小耳濡目染。”
好几样菜端上桌，桑叙彻底被征服了。
她埋头猛吃，没注意到周星年复杂的表情。
“桑叙，你还是个学生，前途一片光明。”周星年突然开口，“我不希望下一次见你，是在拘留所。”
“？”桑叙被水呛到，剧烈咳嗽起来：“咳……咳咳！”
周星年递来纸巾：“对方给你开的工资很高吗？还是你的身份证被压了？”
桑叙：“……”
“如果是前者的话，我有一个办法。”
周星年看出她的窘迫，“我想邀请你做公主的铲屎官，时薪三百，每天来喂两次就行。”
他笑着往桑叙碗里夹了块肉：“怎么样？”
听到后面的话，桑叙差点咬到舌头，她猛地抬头盯着周星年严肃的脸。
不像是开玩笑。
这价格已经超过市场99%工作了！
“为什么？”桑叙警惕地看着他。
“我工作很忙，公主是我唯一的家人，我不放心其他人跟它接触，仅此而已。我看你也正好需要钱，真不是双赢的局面吗？”
“……别说了，我现在就提离职。”桑叙毫不犹豫打断。
见周星年掏出手机，桑叙一点也不敢耽搁，生怕到嘴的鸭子飞了。
微信添加界面弹出他的头像，桑叙只觉得越发眼熟。
那是一张卡通简笔画，无论笔力还是风格都偏幼稚。
来不及细想，她连忙将把备注改成“万人迷老板”。
临走前，周星年把红色围巾裹在她身上，公主不舍地扒着门框“喵喵”叫。
“桑叙，希望明天也能见到你。”
桑叙指尖一顿，迎面对上那双温柔的眼睛，微微一笑。
“周星年，明天见。”
直到桑叙背影失在电梯门后，周星年才缓缓关上门，蹲在玄关。
他将脸埋进公主的肚子里，任由公主用爪子拍他发红的耳尖，低声说：“下次不许抢她的围巾了，听到没？”
暖光映着他的侧脸，望着手机里刚存的“桑叙”二字，忽然轻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