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走在夜市，红灯笼串成的灯带在头顶蜿蜒，油炸小吃的香气混着晚风扑面而来。谢昭离眼睛瞪得圆圆的，这边瞅瞅糖画摊子，那边看看手工饰品，活泼得像只蹦跳的小兔子。
莱恩双手插在裤袋里跟在她身后，看着她被烤串摊吸引时踮脚张望的样子，嘴角的笑意就没停过。
谢昭离很快捧着一大堆小吃跑回来，烤鱿鱼须上还冒着热气。她一股脑塞进莱恩怀里：“帮我拿一下，我去看看那个章鱼小丸子好了没。”塑料盒在他怀里堆成小山，还带着她指尖的温度。
跑出去两步，谢昭离突然回头，手指点着他的鼻尖：“不许偷吃我的糖油果子！”莱恩举起空闲的手作投降状，笑着应下来：“遵命，谢道长。”
终于回到民宿时，谢昭离已经撑得肚子圆滚滚，走路都要扶着腰。她四仰八叉地躺在露台的藤椅上，一边揉着肚子一边打饱嗝，发丝被晚风吹得乱糟糟。
莱恩端着一杯冰镇酸梅汤走过来，杯壁凝着水珠：“喝点助消化。”
谢昭离连忙摆手，声音都带着饱食后的慵懒：“实在喝不下了，肚子要炸开啦。”莱恩无奈地笑了笑，从口袋里拿出两颗健胃消食片递过去，指尖碰到她温热的掌心：“那吃这个，不然半夜该胃酸难受了。”
谢昭离听话地接过药片，嚼了两口就着口水吞下去。她仰头看着头顶的星空，银河像碎钻铺成的带子横跨天际，突然轻轻叹了口气：“上一次看到这么多星星，还是在上一次。也不知道师父和师兄们现在是在打坐，还是在偷吃鸡腿。”
这是莱恩第一次听到谢昭离主动提起顾明以外的人，眼底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温柔地顺着她的话问：“这是你第一次和他们分开吗？”
“真的吗？”谢昭离往前挪了挪，藤椅发出轻微的吱呀声，月光落在她脸上，映出眼底的迷茫与认真。她指尖无意识地卷着衣角，布料被捻出细小的褶皱，“上一次在梦中，我见到了很多以前被我杀掉的鬼。他们围着我哭，质问我为什么不分青红皂白就灭了他们。”
说到这里，她忽然停住，低头盯着自己的手。那双手曾稳稳握住桃木剑，精准画出镇邪符咒，也曾在念动咒语时毫不犹豫地斩碎过无数魂魄。晚风带着凉意拂过露台，她下意识缩了缩手指。
“我原本以为，世间的平衡就是遵守规则。”谢昭离抬起头，目光投向遥远的星空，像是在对着星辰诉说，“我以前总认为‘人鬼殊途’，是恶鬼就该斩除，这是维持阴阳秩序的本分。可下山这段时间遇到的事，还有那个梦，让我越来越糊涂。”
她伸出手指，一点点数给莱恩听，指尖在星光下轻轻颤抖：“就像书上说‘轻生是过’，可英雄为了救人舍掉性命，这到底算善还是恶？如果按规则评判，他违背了‘珍视生命’的教条；可按人心衡量，他救下的是活生生的人命。”
晚风吹乱她的发丝，有几缕贴在脸颊上，她却浑然不觉，只是定定地看着莱恩，仿佛在他眼中寻找答案。露台的风铃轻轻摇晃，发出细碎的声响。
看着谢昭离眼中闪烁的困惑与探求，莱恩忍不住想逗逗她，身体前倾靠近了些：“所以阿离觉得他算好人还是坏人？”
“应该算是好人吧。”谢昭离蹙着眉努力思考，指尖在膝头轻轻点着，“英雄舍命救人时，他心里想的肯定不是善恶定义，而我也不应该单纯的用规则来评判他。”她忽然加重了语气，像是想通了什么，“有些人虽然珍爱自己的生命，却用它来为非作歹；有些人虽然丢掉了自己的生命，却给人世间留下了温暖。”
她抬手按住胸口，那里能感受到心脏平稳的跳动，“下山前我从没想过这些，觉得只要按符咒典籍行事就不会错，斩妖除魔就够了。可现在我总在想，那些被我斩杀的鬼魂里，会不会也有像英雄这样人物的存在。”
谢昭离望向星空，银河在天幕流淌，她的声音变得轻柔却坚定：“或许真正的平衡，不是非黑即白的斩杀，不是死守着一成不变的规则，而是要在规则和人情里找到那个最温柔的答案。这大概就是师父让我下山体验情感的用意吧。”
“所以你才同意将黑蛇内丹留在顾渊身上吗？”莱恩忽然出声，指尖轻叩藤椅扶手，眼底带着了然的笑意。他看着谢昭离的侧脸，月光勾勒出她柔和的轮廓，这才发现她比起初遇时，眉眼间的冷硬早已淡了许多。
谢昭离用力点点头，手指不自觉地卷着耳边的碎发：“二哥是因为我才受的伤，况且他又救了那些被拐卖的人，是个好人。”她转头看向莱恩，眼睛亮晶晶的，像落满了星光，“好人就应该有好报，对吧？”尾音微微上扬，带着明显寻求表扬的期待。
莱恩被她直白的模样逗笑，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那阿离觉得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刻意放缓了语速，指尖在下巴上轻轻摩挲，眼底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谢昭离歪着头认真思索，指尖在藤椅扶手上轻轻点着，过了半晌才眨巴着清澈的眼睛回答：“你虽然活了很久，也以饮血为生，有时候还爱说些不正经的话，但……”她顿了顿，语气变得肯定，“似乎人并不坏。这两次事件中，你明明可以不管我，却还是冲在我面前保护我......”
晚风掀起她的发丝，她却浑然不觉，只是定定地看着莱恩，眼神干净又坦诚。
“看来阿离除了要学会体验情感，还要学会分辨一个人的好坏啊。”莱恩故作轻松地靠在椅背上，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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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目光却悄悄落在她认真的侧脸上。
“那该你说说你的故事了。”谢昭离往前凑了凑，藤椅又发出轻响。
“我？”莱恩用手指指了指自己，挑眉笑了笑，语气带着刻意的散漫，“我没有什么故事。”
“那就说说你那两个爱人的故事吧。”谢昭离不依不饶，双手撑在藤椅扶手上，身体微微前倾，“不然我怎么分辨你的好坏。”谢昭离的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
莱恩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无奈地笑了笑，终究还是依言讲起了故事：“我第一次看见Rose的时候，才14岁。她是我邻居家的姐姐，比我大三岁，总爱穿着鹅黄色的棉布裙子，蹲在院子里侍弄玫瑰。”他的声音轻了些，像是透过时光看到了久远的画面，“她的头发是浅棕色的，阳光洒在上面会泛着金芒，笑起来的时候眼角有两个浅浅的梨涡，总爱叫我‘小莱恩’。”
谢昭离托着下巴听得入神，连呼吸都放轻了些。
“我们总在傍晚的花园里碰面，她教我认草药，我帮她搬沉重的洒水壶。她会把刚摘的玫瑰插在我衬衫口袋里，说‘小莱恩要像玫瑰一样挺拔’。”莱恩的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眼底却掠过一丝怅惘，“后来我16岁那年，在开满玫瑰的院子里，我单膝跪地给她递了戒指，她红着脸点了头，我们顺理成章地定了婚。我本以为生活会这样继续下去，春天种玫瑰，秋天摘果子，可就在订婚宴后不久，我遇上了那个改变我一生的吸血鬼。”
他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收紧，指节泛白：“我变成吸血鬼的第一个月，躲在房间里不敢见人。她每次来找我的时候，我都能清晰地听见她血管里血液流动的声音，那种吸血的欲望几乎要冲破胸膛喷薄而出。”
莱恩的眼神变得忧伤，声音也低沉下来，“我害怕极了，怕自己哪天失控，会像伤害小动物一样伤害她。所以在一个月光很暗的夜晚，我匆匆的留下一封信，只说‘勿念’，就慌慌张张地离开了家，躲进了人迹罕至的森林里，日复一日地练习控制自己的欲望。”
林间的风声穿过露台，带着淡淡的凉意。谢昭离眨了眨眼，小声追问：“后来呢？”
“等我终于能在熟练控制自己的欲望时，已经是五年后了。”莱恩笑的酸涩，拿起一旁的水杯喝了一口，杯壁的凉意没驱散眼底的怅惘，“我兴奋的跑回家中，可却在离家的不远处看到了Rose，她抱着个金发的小男孩，站在玫瑰丛前笑，身边的男人正温柔地给她拢头发。她的无名指上，戴着一枚和我送的不一样的戒指，笑的那样幸福灿烂。”
“听起来确实有些遗憾。”谢昭离应和着，指尖轻轻划过藤椅的纹路，语气里带着一丝惋惜，“所以你又找了第二个爱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