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警报声被厚重的金属门彻底隔绝。
世界安静下来。
何雨柱、何大清和杨振民被两名持枪的警卫带到了一个更深的地方。这里是一个房间,一个由金属构成的方盒子。墙壁、天花板、地板,全都是冰冷的钢板,接缝处焊接得天衣无缝。房间里只有一张金属桌,三把椅子,头顶一盏发出白光的灯,角落里有一个黑色的监控镜头。
门在他们身后关闭,发出沉重的锁定声。
“一级警报意味着物理隔断。”杨振民先开口,他没有坐下,而是站在房间中央,“从现在开始,这里成了一座孤岛。没有我的命令,谁也出不去,谁也进不来。”
何雨柱看着他,没有说话。他知道,这番话不只是解释,也是一种警告。
“你发现的那点绝缘漆碎屑,成分与‘中枢’的原厂用料完全不符。”杨振民继续说道,“这意味着,有人在机器内部动了手脚,试图制造一个无法被常规手段检测出的硬件故障。能在‘龙之心’内部做到这一点,接触到‘中枢’的核心,这个人级别很高。”
房间里的空气凝滞了。一个级别很高的内鬼,这个事实足以让整个基地天翻地覆。
“三个月前,‘中枢’停机那天。”一直沉默的何大清突然开口了。
杨振民和何雨柱同时看向他。
“我在地面上,看到一辆车。”何大清的语速很慢,像是在回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黑色的轿车。车牌号是甲02-3168。”
他说得非常清晰,每一个数字都准确无误。
何雨柱心中一动。他一直以为父亲只是个手艺人,却忽略了这种在特殊环境下培养出的、对细节的惊人记忆力。
杨振民的身体站直了。他走到墙边,那里有一个内嵌式的通讯器。他拿起话筒,拨了一个短号。
“总控室吗?我杨振民。帮我查一个车牌号。”他报出了那串数字,“甲02-3168。我要知道这辆车的归属单位,以及使用人。”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短暂的静默,似乎在进行核查。
何雨柱能听到听筒里传出的细微人声。几秒钟后,杨振民的身体僵住了。他握着话筒,一动不动,过了很久,才用一种极其干涩的语气说了两个字。
“知道了。”
他挂断电话,动作缓慢地走回桌边,坐了下来。
“是谁?”何雨柱问。
杨振民没有回答。
“我们现在被关在一起,杨组长。”何雨柱加重了语气,“如果你还想解决问题,信息就必须共享。那个名字,我们有权知道。”
杨振民抬起头,他看着何雨柱,又看了看何大清。
“陈建华。”他吐出这个名字,“国防科工委副主任。当年‘龙之心’项目的总负责人。”
他停顿了一下,补充了一句让房间温度骤降的话。
“也是我的顶头上司。”
审查室内一片死寂。
内鬼的身份,指向了金字塔的顶端。
何大清的脸上没有什么变化。
他从自己那件旧工作服的内袋里,摸出了一个用油纸包着的东西,里面是一张折叠得非常整齐的老旧照片。
他将照片推到桌子中央。
杨振民拿起照片,何雨柱也凑了过去。
照片已经泛黄,上面是五个人的合影,背景似乎是一个工厂车间。
照片里一个穿着干部服的年轻人,面孔依稀可以辨认,正是这些年经常出现在报纸上的陈建华。
而站在照片最中央,被所有人簇拥着的那位老者,那个穿着一身工装,手里拿着卡尺的技术专家,他的脸,与何大清有着惊人的相似。
那是一种属于年轻时代的,带着锐气和自信的相似。
杨振民的手开始发抖。他放下照片,看着眼前的何大清,仿佛在看一个从历史档案里走出来的亡魂。
“你……”他开口,却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你的档案里写着,木匠,出身贫农。但这张照片……”
“何大清这个名字是真的。”何大清平静地回答,“木匠也是真的。只不过,那是在‘死’了之后才开始干的。”
杨振民震惊地站了起来。他终于把所有碎片都拼凑了起来。
“你是……‘火种’计划里,代号‘鲁班’的何平江工程师。档案里记载,你在当年的核泄漏事故中,为了抢救关键技术资料,牺牲了。”
“总得有人‘牺牲’。”何大清说,“事故之后,项目被封存,所有核心技术人员,都换了身份,分散隐匿。陈建华是当时的善后负责人,他保留了所有人的‘死亡’档案,也保留了那些被我们用命换出来的技术资料。”
何雨柱彻底明白了。
父亲不是被卷入这场风波,他本身就是风波的源头。
杨振民的脸色变得惨白。他迅速冲到通讯器前,再次拨号,这一次他用上了加密线路。
“接最高指挥部,我有紧急情况汇报!”
线路接通了。杨振民的语速极快,他汇报了这里发生的一切,汇报了何大清的真实身份,以及对陈建华的怀疑。
电话那头的回复让他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
“什么?”杨振民的声音变了调,“因病住院?两小时前?哪个医院!下落不明是什么意思!”
他猛地挂断电话,靠在墙上。
“晚了。”他说,“陈建华已经在我们采取行动之前就消失了。”
整个棋局,对方始终快一步。从何雨柱进厂,到钱穆的测试,再到杨振民的介入,所有的一切,都可能是陈建华为了引出何大清这条大鱼而布下的局。
就在这时,何大清突然站了起来。他没有理会绝望的杨振民,而是走到审查室的墙壁前。
他伸出手指,用一种奇怪的、富有节奏的方式,在冰冷的钢板上轻轻敲击了几下。
然后,他转过身,对杨振民说。
“这里不安全。”
他的语气很确定。
“他们在听。”
杨振民愣住了。他侧耳倾听,果然,从他身后的墙壁内部,传来了一阵极其细微的、不属于这个房间的电流声。
这个审查室,这个本该最安全的地方,本身就是一个监听器。
他们三个人从进入这里开始,说的每一个字,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清清楚楚地传到了敌人的耳朵里。
杨振民立刻从口袋里掏出笔和一张记录用的纸。他用眼神示意,不要再说话。
三个人围在桌边,用最原始的方式交流。
何大清接过笔,他在纸上没有丝毫犹豫,写下了一个地址。
“北城,废弃车辆厂,三号仓库地下二层。”
他指了指那行字,又指了指地面,做了一个“逃出去”的手势。
那是唯一的安全地点。
但要到达那里,他们必须先从这座固若金汤的地下堡垒里,逃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