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啷——”
锤子被轻轻放在了减速箱的外壳上。
何雨柱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对着一脸狐疑的老马说道:“问题在第三级行星架上,有个齿轮的齿面磨损超差了。拆开看看就知道了。”
他说的如此轻描淡写,仿佛只是在说“你家门没关好”一样。
老马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就这么敲几下,你就知道了?何师傅,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我从不开玩笑。”何雨柱的回答很简单。他指了指减速箱的后端盖,“拆这里,快一些。如果我错了,这东西我负责给你送回机械厂,再给你磕个头认错。”
话说到这份上,已经不是技术交流,而是拿尊严在赌了。
院里轧钢厂的工人们兴奋起来,他们见过何雨柱这手绝活,但每次看都觉得新鲜。而机械厂的人则满脸不信,他们觉得这小子狂得没边了。
“好!”老马也是个有脾气的,被何雨柱这么一激,血性也上来了,“弟兄们,给我拆!我倒要看看,这里面到底有什么花样!”
两个徒弟立刻上前,扳手、撬棍齐上阵。院子里顿时响起了叮叮当当的金属撞击声。
围观的邻居们交头接耳,声音压得极低。
“这傻柱,真能行吗?对面可是高级技师。”
“不好说,上次他不就把刘德福给镇住了?”
“那次是修化油器,他本行。这可是德国人的大家伙,能一样吗?”
何大清依旧靠在门框上,吹着搪瓷缸子里的热气,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院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拆解的过程并不顺利,德国人的东西,严丝合缝。老马的两个徒弟忙得满头大汗,才终于把后盖撬开,露出了里面复杂的行星齿轮结构。
老马亲自上前,小心翼翼地将第三级行星架总成取了出来。他拿着手电筒,凑上去仔细地看。院子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他脸上。
几秒钟后,老马的表情凝固了。他猛地抬起头,看向何雨柱,嘴巴张了张,却没发出声音。他把行星架递给身边的徒弟,又从工具箱里拿出一把游标卡尺和一套塞尺。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开始测量。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磨损了……”老马的声音有些干涩,带着一种无法置信的腔调,“真的磨损了。齿面磨损……零点零八毫米。刚好超过了公差上限。”
“哗——”
人群炸开了锅。
“神了!真神了!”
“我的天,这耳朵是机器做的吗?敲几下就知道磨损了零点零八毫米?”
“这还是人吗?轧钢厂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个妖孽!”
老马的两个徒弟更是目瞪口呆,看着何雨柱,像在看一个怪物。他们拆了三遍都没找到的毛病,人家用锤子敲几下就找到了,而且精确到了具体的零件。
老马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走到何雨柱面前,脸上写满了服气。“何师傅,我老马走南闯北几十年,没服过几个人。今天,我服了!彻底服了!”
何雨柱没什么表情。“先别急着服。把备用件换上,装起来试试再说。”
“对对对!”老马一拍大腿,“赶紧的,把备件箱里的三号行星架拿过来!”
很快,新的行星架被换上,减速箱被重新组装起来。工人们把板车上的小柴油机发动起来,用皮带连上减速箱的输入轴。
柴油机“突突突”地响着,减速箱开始缓缓转动。
一开始,一切正常,只有平稳的机械运转声。
老马的脸上露出了笑容,院里的人也都松了口气。
可随着转速慢慢提高,那股熟悉的、让人牙酸的“嗡嗡”声,又一次响了起来。
老马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所有人的视线,再一次,齐刷刷地投向了何雨柱。
“怎么还响?”
“不是说找到问题了吗?怎么回事?”
“我就说嘛,哪有那么神的人。肯定是蒙对了一个,根子上的毛病还在。”
老马的脸色很难看,他走到何雨柱面前,语气里已经带上了一丝质问:“何师傅,这是怎么回事?你找到的那个磨损,确实存在。可换了之后,问题还在。这……你是不是只看对了一半?”
何雨柱站在原地,眉头紧锁,似乎也陷入了巨大的困惑。
他故意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绕着还在运转的减速箱走了一圈,侧着耳朵,装出仔细倾听的样子。
这副模样,在别人看来,就是他也没了主意,正在硬撑。
轧钢厂的几个工人都为何雨柱捏了把汗。
何雨柱停下脚步,对着老马伸出手:“有听诊器吗?或者一根铁棍也行。”
老马的徒弟递过来一根半米长的钢筋棍。
何雨柱接过钢筋棍,一头抵在减速箱的外壳上,另一头则小心地贴在自己的耳廓上。
院子里安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
何雨柱睁开眼,放下了钢筋棍。
“我的错,我的错。”他开口了,声音里带着自责,“我想岔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看着他。
“我刚才太想当然了。”何雨柱看着老马,一脸诚恳,“我光听见了齿轮磨损的声音,就以为那是主因。我错了,那个磨损不是原因,是结果。”
老马一愣:“结果?什么意思?”
“意思是,有别的毛病,导致了那个齿轮的异常磨损。”何雨柱指着减速箱,“这部机器病了,而且病的不止一个地方。刚才我们只是治了个标,根子还在。”
他这番话,让一些有经验的老工人露出了思索的表情。机械故障里,这种连锁反应确实常见。
“还有别的毛病?”老马追问,“在哪儿?”
“两个地方。”何雨柱伸出两根手指,“第一,主输入轴的轴承,间隙肯定大了。长时间的震动,把轴承座给震松了。第二,输出轴的油封。我敢打赌,那油封已经老化发硬了,它在高速下跟着轴一起震,也产生了噪音。”
说完,他看着老马,语气不容置疑:“你现在把它拆开,量一下输入轴承的径向间隙,再看看那个油封。”
老马现在不是很相信他,但是他也想看何雨柱的笑话。
“拆!”最终,他咬着牙,再次下令。
工人们面面相觑,但还是动手了。这台可怜的德国减速箱,在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里,迎来了第三次大手术。
这一次,目标明确,拆解得也快。
当输入轴承被拆下来,老马用塞尺往里一插,他的手僵住了。他甚至不用去读卡尺,光凭手感,就知道那个间隙大得离谱。
“间隙……大了至少一倍……”他徒弟的声音都在发颤。
紧接着,输出端的油封被撬了出来。那已经不能称之为橡胶了,硬得像一块塑料,表面布满了细微的裂纹。用手一捏,直接“啪”的一声,碎成了几块。
死寂。
院子里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