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我可不懂,不是我那块儿的活。”
“王师傅经验比我老到,你问问他?”
“我上次那是瞎蒙的,可不敢再乱开口了。”
杨部长走后的半个月,每当老师傅们习惯性地把求助的念头投向何雨柱时,他总是摆摆手,一脸憨厚地挠着头。
一次两次,工友们还以为他谦虚。次数多了,大家看他的表情就变了味。那些曾经的敬畏和崇拜,慢慢被一种“果然如此”的了然所取代。风言风语又悄悄地传开了。
“我就说嘛,哪有那么神的人,肯定是运气。”
“可不是,修发电机的本事要是靠蒙,那电工不都得饿死?”
“年轻人,偶尔走了狗屎运,就不知道自己姓啥了,被领导敲打两句,老实了。”
何雨柱对这些嘲讽的声音充耳不闻。
他每天准时上下班,领活就埋头干,之前一直不动的汽修技能现在熟练度也到30多来着。
何雨柱将自己所有的锋芒都收敛起来,他心里比谁都清楚,之前那番“运气论”的说辞,暂时唬住了张建国,但绝不可能骗过所有人。
下班铃一响,他脱下工服,第一个走出车间。
他现在有了新的目标——修好家里那辆除了铃不响哪儿都响的“永久”牌老自行车。
妹妹何雨水上中学了,学校有点远,每天来回要走一个多小时。有了车,她就能多睡会儿。
城南的废品回收站,成了何雨柱下班后的第二个车间。
回收站的刘老板依旧热情:“何师傅。”
何雨柱笑了笑,道:“最近有没有自行车零件?什么都行。”
“自行车?”刘老板皱眉:“除了之前那次意外收到,就没有了,毕竟那玩意金贵着呢,谁家坏了不是补补了事,哪舍得当废品卖啊。”
何雨柱听到没有也不失望:“那好吧,我自己找找看。”
刘老板道:“行,那我不打扰你,我先忙去了。”
何雨柱‘嗯’了一声。
就在何雨柱拨开一堆锈蚀的钢管时,不远处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姓刘的,你别跟我来这套,你这玩意儿就是一堆废铁,还敢跟我要一个总成的价?”一个粗壮的嗓门吼道。
“哎哟,胡师傅,话可不能这么说!”刘老板的声音也拔高了八度,“您自个儿瞧瞧,这后桥总成,这齿轮,雪亮雪亮的,哪儿有一点磨损?这些可全都是从部队退下来的车上拆的,军工品质!”
何雨柱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蓝色工装,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正指着一个黑乎乎的大家伙跟刘老板理论。
“军工品质?”被称作胡师傅的男人冷笑一声,一脚踹在那个后桥总成上,“我装上车跑了不到二十里地,就‘嗡嗡’响得跟拉警报似的!要不是我听得早,车都得给我撂路上,你还敢说是好的?”
“那……那肯定是您安装的手艺问题!”刘老板梗着脖子狡辩,“这齿轮啮合,差一丝一毫都不行,您再回去调调间隙,准保没问题!”
胡师傅气得脸都涨红了:“我开了十五年车,修了十五年车,一个后桥我还装不明白?刘胖子,你少给我放屁!今天你要么退钱,要么给我换个好的!”
刘老板把手一摊,耍起了无赖:“胡师傅,咱们这儿的规矩,货一出门,概不退换。我这也就是看在老主顾的面子上,才让你拉回来理论理论。这东西没毛病,你让我怎么给你换?”
何雨柱在一旁看得清楚。那个后桥总成,是解放卡车上的。从外表看,齿轮确实光洁如新,没有明显的崩齿或磨损。
但何雨柱心里盘算着,既然不是磨损的问题,那应该就是金属疲劳和热处理不过关。
他心里盘算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自己现在是“蛰伏期”,不该惹是生非。可眼看着那个胡师傅被刘胖子坑,一股工程师的职业病又犯了。让一个有暗伤的零件重新上路,那是对生命不负责任。
胡师傅显然被刘老板的无赖态度激怒了,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你今天退不退?”
“不退!你打死我我也不退!”刘老板也是豁出去了。
“行,那我今天就当是花钱买个教训。”胡师傅忽然松开了手,脸上露出一抹狠厉,“但这堆废铁,我得让它变成真正的废铁!”
说着,他转身就从墙角抄起一把半人高的大铁锤。
“哎!胡师傅!你干什么!有话好说!”刘老板吓得脸都白了。
“别动。”何雨柱淡淡地开口了。
两个字,不大,却让正要挥锤的胡师傅动作一滞。他扭过头,狐疑地打量着这个突然出声的年轻人。
何雨柱不紧不慢地走过去,蹲下身,看也没看那两个争吵的男人,径直对那个后…桥总成伸出了手。他没有像上次一样敲击,只是用手指在盆角齿轮的齿根处,来回摩挲。
“刘老板,”何雨柱头也不抬地问,“你这个总成,是从一辆翻过沟的车上拆下来的吧?”
刘老板的表情瞬间凝固了,像是见了鬼。
何雨柱继续说,语气平静得像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且翻车之前,这辆车的后桥因为超载,已经有了轻微的变形。所以这个差速器,一直在高强度、非正常角度下运转。齿轮表面看着没坏,但金属内部的应力结构,早就完蛋了。”
他站起身,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擦工具的油布,在刚才摩挲过的一个齿轮上用力擦了擦。在油污褪去后,一道肉眼几乎无法分辨的、发丝般细微的灰白色线条,出现在齿轮的根部。
“这叫疲劳裂纹。”何雨柱指着那条线,对已经完全愣住的胡师傅说,“您听到的‘嗡嗡’声,不是齿轮间隙不对,是这个裂纹在高速转动下被撕扯的声音。您要是再多开二十里地,这个齿轮就会当场碎裂,把整个差速器打成一堆烂铁。到时候,车毁人亡,都不奇怪。”
一番话,说得条理清晰,逻辑严密,充满了不容置疑的专业性。
胡师傅丢下铁锤,凑了过来,死死盯着那道细线,额头上冒出了冷汗。他是个经验丰富的老司机,能听出异响,但绝对看不出这种门道。
刘老板则是彻底傻了,张着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这批货的来源,确实有问题,但没想到会被人一眼看穿,还说得如此精准!
“你……你是谁?”胡师傅转过头,重新审视着何雨柱。
“轧钢厂的,一个修车的。”何雨柱回答得很平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