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部长发了话,厂长张建国哪敢怠慢,立刻对额头冒汗的电工主任老刘一挥手:“老刘,听杨部长的,拆!立刻!当着大家的面!”
老刘的脸瞬间垮了下来,哆哆嗦嗦地从工具袋里拿出螺丝刀和扳手。那个戴眼镜的电工专家脸色铁青,嘴里还在不停地念叨:“不可能的……静态电阻是零,绝对不可能……”
所有人的呼吸都放轻了,几十双眼睛死死盯住老刘手上那枚方方正正的接触器。
老刘的手有些抖,拧了半天才把外壳的固定螺丝给卸下来,小心翼翼地把盖子掀开。
里面,两片银光闪闪的触点静静地躺着,平整、光滑,在车间的灯光下甚至有些晃眼。
“看!看见没有!”电工专家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第一个叫了起来,“光亮如新!我说了没问题!哪来的什么氧化层?简直是胡闹!”
人群中也响起一阵附和的议论声。
“看着是挺干净的啊。”
“这……是不是何师傅搞错了?毕竟隔行如隔山啊。”
“修汽车的看电,还是有点悬。”
厂长张建国的表情也变得凝重起来,他看了看何雨柱,又看了看一脸笃定的杨振民,心里开始打鼓。
唯有杨振民,依旧背着手,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何雨柱根本没理会周围的议论,他平静地走上前,对老刘说:“刘主任,麻烦您把上面那片触点拆下来,翻过来给我看看。”
老刘一愣,但还是照做了。他又拧开两颗小螺丝,用镊子夹起那片薄薄的银触点。
就在他把触点翻过来的瞬间,人群中爆发出“嘶”的一声倒吸冷气。
只见那片触点原本与下面接触的中心位置,不再是光亮的银色,而是出现了一小块指甲盖大小,带着灰黑色、仿佛被烟熏过的斑迹。斑迹的中心,还有几个用肉眼才能勉强看清的、针尖大小的黑色凹点。
“这……这是电弧烧灼的痕迹!”戴眼镜的电工专家脱口而出,声音都在发颤,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他死死盯着那片斑迹,像是看到了鬼,“怎么会……怎么可能……万用表……”
“万用表测的是通路,只要它能通,电阻就是零。”何雨柱淡淡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但启动瞬间,大电流要通过的就是这个被氧化的点。看不见的氧化层变成了电阻,电流击穿它,就产生了电弧。声音里的‘滋啦’声,电压的瞬间下跌,就是它搞的鬼。”
全场死寂。
之前所有质疑、嘲讽的声音,此刻全都变成了惊骇和难以置信的目光。
一个修卡车的,就听了三秒钟,不仅判断出了故障,还准确预言了这块藏在接触器内部、连电工专家都检查不出来的、被电弧烧灼的痕迹!
这不是技术,这是神仙手段!
杨振民终于露出了笑容,他走上前,重重地拍了拍何雨柱的肩膀:“好!好一个‘听音辨伤’!小同志,你今天,又给我,给咱们厂所有的技术人员,上了一课!”
厂长张建国长出了一口气,随即脸上绽放出狂喜的光芒,看向何雨柱的眼神,简直像在看一个宝贝疙瘩。
跟着杨振民过来的一个穿着中山装,气质斯文的技术专家,悄悄拉了一下杨振民的衣袖,低声说:“杨部,这……这个何雨柱同志的能力,有点超乎寻常了。听音辨裂纹,可以说是天赋和经验的极致。但这种瞬时电气故障的诊断……已经不是经验能解释的了。我建议,还是应该深入了解一下他的技术来源,是不是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背景。”
杨振民不动声色地点点头,脸上赞同道:“嗯,你说得对,严谨一点是应该的。回头让建国厂长整理一份详细的档案。”
但他心里想的却是另一回事:背景?他要是有背景,还会窝在轧钢厂当一个四级工?这恰恰说明他是个被埋没的旷世奇才!这种人才,就是要不拘一格地用!
发电机组的问题解决了,视察也接近尾声。在众人簇拥下准备离开车间时,杨振民忽然停下脚步,对张建国说:“建国同志,你们先出去吧。我跟小何同志单独聊几句,交流一下技术心得。”
张建国一愣,随即心领神会,立刻把所有人都请了出去,还体贴地带上了办公室的门。
偌大的车间角落,只剩下何雨柱和杨振民两人。
“小何啊,”杨振民的语气变得亲切随和了许多,“别紧张。我就是好奇,你这一身本事,到底是从哪儿学来的?你师傅王景明,我了解过,可没这能耐教你这些。”
何雨柱心里警铃大作,但面上依旧平静:“报告首长,我没什么特别的师承。就是自己喜欢瞎琢磨。厂里图书馆有些没人看的老书,还有些苏联专家留下的旧资料,我没事就翻翻。看得多了,想得多了,有时候脑子里就自己冒出些想法。”
“哦?看书?”杨振民笑了,眼神锐利地看着他,“关于接触器银触点在微观层面氧化,形成瞬时高电阻的理论,我可不记得哪个图书馆有这种书啊。小何,在我面前,就不用藏着掖着了吧?”
何雨柱心里一沉,知道对方在试探自己的底细。他坦然地迎上杨振民的目光,不卑不亢地回答:“首长,这真不是看书看来的,是推断出来的。既然所有常规检查都排除了问题,那问题肯定出在非常规的地方。故障只在启动瞬间发生,那就跟启动时电流最大、冲击最强有关。再结合听到的细微杂音,我只能大胆假设,是触点上存在一种肉眼和普通仪器都发现不了的‘脏东西’,阻碍了电流。我把它叫做‘氧化层’,只是一个推测,没想到猜对了。”
他巧妙地将系统的结论,包装成了一次基于严密逻辑的“大胆猜测”。
杨振民盯着他看了足足有十几秒,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好!好一个大胆假设,小心求证!不管你是猜的还是算的,能解决问题,就是真本事!何雨柱同志,你很好!”
他没有再追问下去,只是最后又深深地看了何雨柱一眼,语气深长地说:“好好干。咱们国家现在最缺的就是你这样的人才。修卡车,太屈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