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点,机修车间聚集了全厂的技术骨干。
还有一些闻讯赶来看热闹的普通工人,把车床和工作台之间的过道堵得严严实实。
车间中央,一张擦得锃亮的工作台上,十根解放卡车的连杆一字排开。
它们的外观、油光、甚至连磨损的痕迹都几乎一模一样,像是十个同胞兄弟。
机修车间主任老魏背着手,站在工作台一侧。
他亲自挑选了这些连杆,档案上写得清清楚楚,三根来自次品批次,两根有过严重的超负荷使用记录。
这是他设下的天罗地网,一个绝对公平,也绝对无情的陷阱。
就在这时厂长张建国走到台前,清了清嗓子,对着何雨柱道:“规矩很简单,眼前这十根连杆里面混了有问题的。而你要做的就是用你报告里写的方法,把所有有问题的连杆,一根不差地给我挑出来。”
他顿了顿,环视全场:“不允许使用任何破坏性手段,在场的所有人都是见证人。开始吧。”
何雨柱从人群中走出,他身上那件干净的工装,在这满是油污的车间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他走到工作台前,面对那十根连杆。
【系统扫描启动…】
【扫描对象:解放CA10型发动机连杆 x 10】
【扫描完成…】
【分析报告:检测到5件连杆存在与档案记录吻合的内部缺陷。其中3件存在材料夹杂,2件存在金属疲劳微裂纹。】
【警告:额外检测到1件(编号7)存在未记录的严重疲劳损伤,裂纹长度1.8mm,处于断裂临界点。】
六根。
何雨柱心里有了数。老魏的档案只记了五根,但实际上,这里藏着六个“废品”。这个测试,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复杂。
他伸出右手,用手掌,一根一根地贴上那些冰冷的钢铁。
看到何雨柱这样子,老魏发出一声毫不犹豫的嗤笑。“装神弄鬼!”
老魏旁边一个钳工师傅也跟着起哄:“这是干什么?给铁疙瘩算命吗?”
“我修了一辈子车,头回见这么修的,这要是能行,我把这台虎钳吃了!”
嘲讽声此起彼伏,大家都不是很看好何雨柱的这套理论。
唯独李爱国听着众人讽刺何雨柱的话语,攥紧了拳头,脸颊的肌肉绷得紧紧的。
何雨柱充耳不闻。他只是平静地感受着系统反馈回来的数据流,将每一根连杆的“体温”和“脉搏”记在心里。
第一轮“听诊”结束。他拿起工作台上早就准备好的一把小手锤。
“要动真格的了?”
“我倒要看看他能敲出什么花来。”
何雨柱拿起第一根连杆,轻轻一敲。
“叮——”
一声清脆的、带着悠长尾音的金属颤音在车间里回荡。
何雨柱把它放到左手边。
他又拿起第二根,用同样的力道敲击。
“梆。”
声音沉闷、短促,像是敲在了一块木头上。
他把这根连杆放到了右手边。
车间里瞬间安静了许多。即便是不懂技术的人,也能听出这两声天差地别的动静。
老魏的脸色变了变,但还是嘴硬:“瞎猫碰上死耗子!总有几根声音不一样的!”
何雨柱没理他,继续测试。
第三根:“叮——”,左边。
第四根:“梆。”,右边。
第五根:“叮——”,左边。
第六根:“梆。”,右边。
他的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犹豫。每一锤落下,都像是一次宣判。左边是生,右边是死。
车间里鸦雀无声,只剩下小锤敲击连杆的单调声响。工人们的表情从看热闹,变成了惊疑,最后化为了凝重。
他们看不懂原理,但他们看得懂结果。那种绝对的自信,那种不假思索的分类,本身就是一种超越了他们理解范畴的技术展示。
很快,工作台上只剩下最后一根连杆。
此时,左边的“健康”堆里,有四根连杆。右边的“问题”堆里,也有四根。
“还差一根,就五根了。”有人小声嘀咕。
所有人都盯着何雨柱的动作。他把第九根连杆敲完,“梆”的一声,放到了右边。
五根了。
右边的“问题”堆里,已经有了五根连杆。
老魏的嘴角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弧度。他以为何雨柱到此为止了,不多不少,正好五根。这虽然证明了何雨柱有本事,但至少说明档案是准确的,事情还在掌控之中。
然而,何雨柱并没有停下。
他拿起了工作台上最后一根,也就是第十根连杆。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这最后一根,按理说,应该是好的。
何雨柱举起小锤,轻轻敲下。
“梆。”
又是一声沉闷的死音。
在全场上百人惊愕的注视下,何雨柱平静地将这第十根连杆,也放到了右边的“问题”堆里。
左边四根。
右边六根。
整个机修车间,死一般的寂静。
几秒钟后,这片寂静被一声怒吼撕裂。
“你干什么!”老魏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他指着何雨柱的鼻子,“你搞错了!我亲手准备的,有问题的就五根!你多挑出来一根是什么意思?!”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
“六根?怎么会是六根?”
“我就说他是蒙的吧!这下露馅了!”
“多找出来一根,那跟一根没找出来有什么区别?都算错!”
李爱国的脸刷一下白了。他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何雨柱,终究还是太年轻,在最后关头出了岔子。
刘德福混在人群里,几乎要笑出声来。他觉得这反转来得太及时,太美妙了。
面对老魏的咆哮和全场的议论,何雨柱却异常平静。
他没有去看暴怒的老魏,也没有理会周围的嘈杂。他转过身,直面厂长张建国。
“张厂长。”何雨柱开口了,“我的报告里写得很清楚,我这套方法,检测的是金属内部的结构损伤,而不是去核对仓库的档案。”
他伸手指着右边那堆连杆:“我坚持我的检测结果。有问题的,就是这六根。一根不多,一根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