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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又让一个老师傅道心破碎

作者:七章半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何雨柱刚把一台解放卡车的发动机大修完,正在擦手,车间门口就探进来一个脑袋。


    来人是机修车间的学徒,叫孙建军,一脸的焦急。


    “何师傅,您在呢?”这一声“何师傅”叫得又响亮又自然。


    汽修车间里几个正在干活的工人都停了下来,朝这边看。


    何雨柱用块破布把手上的油污擦干净,才应道:“什么事?”


    “我们车间那台德制车床又出问题了,方师傅让我来请您过去给瞧瞧。”孙建军快步走进来,语气里带着一丝央求。


    这话一出,汽修车间里顿时安静下来。


    机修车间?那可是轧钢厂技术含量最高的地方,里面全是眼高于顶的老师傅,平时根本瞧不上他们这些修汽车的“油腻子”。尤其是孙建军提到的“方师傅”,大名方卫国,人送外号“方老魔”,是厂里有数的八级钳工,脾气又臭又硬,怎么会请一个汽修学徒去看机床?


    刘德福正在不远处给一个轮胎打气,听到这话,手里的气枪“嗤”地一声没拿稳,他撇了撇嘴,小声嘀咕:“吹吧,机修车间的宝贝疙瘩能让外人碰?别是请过去当壮劳力使唤吧。”


    何雨柱没理会他,他心里清楚,自从上次修好军车,尤其是妹妹在学校里那一通“科普”之后,他的名声恐怕已经在厂里传开了。


    这种事,躲是躲不掉的。


    “带路吧。”何雨柱把布一扔,跟着孙建军就往外走。


    机修车间跟汽修车间完全是两个世界。这里没有呛人的尾气和满地的油污,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金属切削液特有的味道。


    地面是水泥的,扫得干干净净。十几台大小不一的机床整齐排列,发出富有节奏的轰鸣。


    此刻,好几个人正围着一台绿色的卧式车床,为首的是一个五十多岁,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的老师傅,正是方卫国。他背着手,脸黑得像锅底。


    看到孙建军领着何雨柱进来,方卫国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开口就是一股冲劲:“你就是何雨柱?那个修好嘎斯63的小子?”


    “方师傅,是我。”何雨柱不卑不亢。“


    哼,口气倒不小。”方卫国指了指那台车床,“这台斯柯达车床,最近老出毛病。加工出来的轴套,头尾尺寸总差着三五丝,全是废品。我跟几个老师傅把导轨、主轴、尾座全校对了一遍,没问题。可一开动,做不了两个活儿就又不行了。你既然有本事,就给我看看,这毛病到底出在哪儿?”


    他这番话,明着是请教,实则是在考校。


    周围的几个机修工都抱着胳膊,一副看好戏的架势。在他们看来,修汽车和修精密机床,那是两码事。


    何雨柱也不怯场,他走到车床前,没有立刻去动机床,而是弯腰捡起一个刚加工完的废品轴套。


    手指一捻,就感觉到了那细微的锥度。


    【物品:报废的45号钢轴套。缺陷:锥度超差0.05mm。成因:切削过程中刀具退火,导致切削力变化,造成让刀现象。】


    退火?让刀?何雨柱心里有了底。


    他又走到刀架前,仔细看了看那把刚刚打磨过的车刀。


    【物品:高速钢车刀。状态:刀尖局部退火,硬度下降。成因:冷却不充分,且连续切削时间过长。】


    “方师傅,您这问题,不在机床上。”何雨柱站直了身子。


    “不在机床上?”方卫国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小子,你眼睛长哪儿去了?机床没问题,难道是这铁棒子自己长歪了?”


    一个年轻些的机修工也忍不住插嘴:“我们把能调的地方都调了,精度绝对没问题,就是这活儿干出来不对!”


    何雨柱没有跟他们争辩,只是平静地陈述事实:“问题在刀上。是您的车刀,在切削的时候,刀尖的硬度下降,变软了。”


    “放屁!”方卫国当场就炸了,“我玩了一辈子车床,你跟我说刀会变软?这可是高速钢!我亲手淬的火,亲手磨的刃!你说它软了?”


    他气得吹胡子瞪眼,指着何雨柱的鼻子:“你懂不懂什么叫高速钢?我告诉你,就算这钢棒子磨红了,这刀尖都不会退火!你一个修汽车的,懂个屁的金属切削原理!”


    何雨柱心里冷笑。这个年代的所谓高速钢,性能跟后世差远了。而且这些老师傅们凭的是经验,对金属材料学的理解几乎为零。他们只知道淬火能变硬,却不知道不当的切削方式和不足的冷却会让刀具在高温下发生金相组织变化,从而失去硬度。


    “方师傅,您先别动气。”何雨柱的语气依旧很稳,“这刀是不是软了,咱们试一下不就清楚了?”


    “怎么试?”方卫国梗着脖子问。“就用您这把刀,也别动机床的任何地方。”


    何雨柱走到操作台前,“咱们再加工一个件。不过这次,得按我说的参数来。”


    “你的参数?”方卫国怀疑地看着他。“对。”


    何雨柱指了指转速调节盘,“您刚才用的转速太高,进给量又太小。切削时间长,热量都聚集在刀尖上。冷却液虽然浇着,但没浇在点子上,形成了蒸汽膜,根本没起到冷却作用。”


    他这番话说出来,周围的人都愣住了。


    什么“进给量”、“蒸汽膜”,这些词他们听都没听过。


    “胡说八道!我干活都是这个速度,从来没出过问题!”方卫国嘴上强硬,但心里已经开始犯嘀咕。何雨柱的话,听起来像那么回事。


    “那就试试。如果还不行,我扭头就走,以后再也不踏进你们机修车间半步。”何雨柱直接下了战书。


    方卫国被他将住了,当着这么多徒子徒孙的面,他拉不下这个脸。他咬了咬牙:“好!今天我就让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心服口服!你说,怎么干!”


    “把转速降到三百,进给量提到最大。”何雨柱说道,“然后,把冷却液的管子对准刀尖下面一寸的位置,让它冲着切削点。”


    这个操作完全违反了方卫国的经验。低转速、大进给,那是干粗活的搞法,怎么能加工精密件?


    但他已经把话放出去了,只能黑着脸让徒弟去调整。


    一个新的钢棒料被夹上卡盘。方卫国亲自操刀,他要亲眼看着何雨柱的理论是怎么失败的。


    他扳动了手柄,车床启动。


    只听见“刺啦——”一声,跟刚才那种平顺的切削声完全不同,这次的声音更粗暴,铁屑不再是细密的丝状,而是一卷一卷地翻滚下来,带着一股灼热的蓝紫色。


    方卫国的脸更黑了,这在他看来,简直就是在毁零件。


    不到半分钟,一个轴套就加工完了。方卫国停了机,一把取下还烫手的轴套,拿出卡尺,手都有些抖。


    他先量了头部,又量了尾部。卡尺上的读数,一动不动。分毫不差!


    整个车间,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盯着方卫国手里的卡尺,还有那个完美无瑕的轴套。


    方卫国的脸,从黑色变成了涨红,又从涨红变成了煞白。他呆呆地看着那个轴套,又看了看刀架上那把只是微微有些发黄,却毫无损伤的刀尖。他输了。输得彻彻底底,不明不白。


    他想不通,为什么降低了转速,加大了吃刀量,这种粗暴的加工方式,反而能保证精度。


    “为什么?”他喃喃自语,像是在问何雨柱,又像是在问自己。


    何雨柱走上前,拿起一片刚刚切下来的蓝紫色铁屑,递到他面前。


    “因为热量。”他解释道,“您之前的切法,速度快,吃刀少,大部分切削热都传导到了刀尖上,把它烧软了。刀一软,切削力一大,它自己就缩回去了,这就是‘让刀’。而我这个方法,吃刀量大,速度慢,绝大部分热量都被这些铁屑带走了。刀不热,自然就不会软,精度也就保住了。”


    方卫国捏着那片铁屑,感受着上面残留的余温,整个人都像是被抽走了力气。


    他一辈子积累的经验和骄傲,在这一刻被几句他听不懂的“原理”击得粉碎。


    他沉默了很久,才抬起头,看着何雨柱,挤出几个字:“你……这些是谁教你的?”


    “没人教。”何雨柱实话实说,“自己琢磨的。”


    方卫国没再说话,只是把那个完美的轴套和卡尺重重地放在工作台上,然后转身,一言不发地走进了自己的休息室。周围的机修工们看着何雨柱,再也没有了之前的轻视和看热闹。


    一个小师傅凑了过来,小心翼翼地问:“何……何师傅,那我们以后干活,都得用您这个法子?”


    何雨柱摇了摇头,转身朝车间外走去。“那倒不必,换把好点的刀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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