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黛拉抬头看向来人，眼底满是诧异。霍斩昀垂着眼，目光落在她被绳子勒出血痕的手上，声音更冷几分：“受伤了吗？”
斯黛拉愣了愣，完全忘记了身上的伤痛，下意识摇头：“没有。”
话音刚落，她没顾得上霍斩昀在生气，推开霍斩昀的手，脚步踉跄着朝不远处的刘泽宸跑去，但已经来不及了……
“解决掉那些脏东西。”霍斩昀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他身后的黑衣骑士立刻如离弦之箭般冲出去，各种打斗声、嘶吼声接连响起，但很快便归于沉寂。
斯黛拉扑到刘泽宸身边，伸出手用掌心死死捂住他颈间还在往外汩汩喷血的伤口。
血顺着她的指缝往下流，可无论她怎么按，怎么呼唤，躺在血泊中的人都不可能再给回应。
霍斩昀站在不远处，看着她单薄的背影，眼底一片浅淡的阴影。他没有上前，只是沉默地立着，没有半分要打扰的意思。
斯黛拉缓缓抬起头，将刘泽宸的罩衣往下扯，盖住他的身体，起身站立哀悼。
良久，她取出含在口中的那枚小巧的芯片，低头看着刘泽宸的尸体，原本带着茫然的眸色一点点沉下去，最终变得坚定：“刘泽宸，我会帮你报仇。”
席墨吟的目光落在地上早已没了气息的刘泽宸身上，语气沉稳地请示：“他的后事，如何安排？”
霍斩昀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沉默片刻，开口：“派人带走，找个地方，好好安葬。”
“是。”席墨吟颔首应下，转身便示意身后的侍从上前处理，没有半分拖沓。
霍斩昀将斯黛拉拦腰抱起，抱着她迈步离开，怀里的人小动作地挣扎了下：“我没事，放我下来吧。”
他充耳不闻，脚步没停，反而将手臂收得更拢。仿佛稍一松劲，她就会从眼前消失。
“我没把你腿打断已经很仁慈了，喜欢偷偷往外跑是吗？你再给我跑一次试试呢？”
斯黛拉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不再挣扎，如犯了错的小孩，侧过头搂住他的脖子，将脸埋进他颈窝，脸颊贴着他冰凉的黑色制服。
亲眼目睹了一个活生生的人被割|喉而死，无论对谁而言，都是身与心的重创，谁都不可能轻易接受，此刻的她情绪低沉又混乱。
鼻尖萦绕着霍斩昀身上熟悉又让人心安的气息，斯黛拉原本紧绷的神经慢慢垮下来，渐渐趋于平稳。
霍斩昀垂眼瞥见她这副蔫蔫的模样，喉间滚了滚，终是不忍教训她，道：“别以为这事就这么轻轻揭过去了，回去再跟你算账。”
军用越野车一路疾驰，很快便抵达了最近的军事救助基地。
暖黄的灯光驱散了所有的寒意，霍斩昀推开门，小心翼翼地将斯黛拉放在大床上，动作轻柔得仿佛把她当作易碎的瓷器。
侍从很快拿来医药箱，霍斩昀半跪在她身前，不由分说地拽过她的手腕。褪去她的外衣，给她处理身上被兽人骨刺或钢爪造成的大大小小的伤口。
他动作专业，轻缓得近乎温柔，眉头却自始至终蹙着，眼底是不加遮掩的心疼。
斯黛拉眼睛一眨不眨地锁在霍斩昀脸上，他的后怕、担心、心疼等等，都如暖光一点点漫进她心里。
似乎这个世界上，只有他会拿自己当宝贝。只有霍斩昀怕她疼、怕她丢、怕她再也回不来。
喉间忽然发紧，酸涩感翻涌上来，眼眶也跟着热了。斯黛拉没忍住，往前一扑，双臂紧紧圈住霍斩昀的脖子，埋首在他颈侧。一声不吭，只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贴在他怀里。
霍斩昀一愣，垂眼望着圈在自己颈间的细白手臂，眼底的厉色渐渐褪去，彻底软下来。片刻后，他抬起手，温热的大掌轻轻覆在她的发顶，将人搂得更紧。
霍斩昀低下头，声音轻柔，带着未散的心疼：“要我帮你吗？”
他没明说，但斯黛拉知晓他所指的是什么。
斯黛拉缓缓摊开掌心，一枚泛着冷光的微型芯片静静躺在那里，因为攥得太久，硌得掌心发疼。她抬眼看向霍斩昀，眼神里没了方才的脆弱，多了几分坚定：“帮我找个最好的技术专家，我需要修复这枚芯片。”
“好。”霍斩昀没有半分犹豫。
斯黛拉盯着他忽然轻声问：“你不是要收拾我吗？现在打算怎么跟我算账？”
这话像点燃了导火索，斯黛拉一时嘴快，可话一出口便收不回来了。
“确实该算算账了，为什么一声不吭就偷偷跑出去？”霍斩昀眼底再次涌上怒意，声音也拔高了几分，带着不易察觉的后怕：“你认识他吗？就敢独自一人前往？如果他要害你呢？如果他和陈鹤垚是一伙的呢？你到底有没有一点防备之心？如果不是我及时赶到，你死在那里都不会有人发现！”
斯黛拉耷拉下脑袋，双唇抿成一条直线，始终不吭声。
霍斩昀看着她这副认错却不辩解的模样，到了嘴边的狠话又咽了回去，最终只咬着牙，厉声道：“从今日起，你的账户清零，零花钱归零。身无分文了你就不会老想着往外跑了。”
“啊？怎么可以！？”斯黛拉简直天都塌了：“你要不打我一顿？换一个惩罚吧。”
“没得商量，”霍斩昀伸手弹了下她的额头：“蛇打七寸，对你这个掉钱眼的财迷来说，这个惩罚再正确不过了。”
——在阴冷的实验室里。
Michael博士开口道：“这枚芯片我已经修复好了。你只需戴上配套的头盔，躺进由我的团队一手打造的高科技新型智能舱，就能亲身体验到芯片主人生前的所有记忆。”
“生前？”斯黛拉的声音骤然顿住，怀疑的目光瞬间锁在Michael博士脸上，“我从没跟你提过芯片主人已经去世，你是怎么知道的？”
Michael博士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嘴角牵起一抹淡得近乎敷衍的笑：“这种记忆芯片有个核心特性，不会主动脱离宿主，除非宿主已经死亡。”
斯黛拉眉头微蹙，语气里的警惕更重了些，追问道：“既然是这样，能不能推断出，芯片的主人是经过身体改造的人，或者是个机械人，又或是AI？”
Michael博士轻轻摇了摇头，解释道：“单靠这一枚芯片，还不足以得出这些结论。”
“不过有个细节可以告诉你，这枚芯片里嵌着一组特殊代码，代码可以确认这枚芯片出自白金塔的levon博士之手。”
“当年这批记忆芯片上市前，levon博士曾公开招募过一批志愿者，不仅会给他们一笔相当可观的报酬，还免费为他们植入芯片，目的就是收集真实的用户使用数据，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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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深入开展人体记忆提取实验。所以我猜，这枚芯片的主人或许就是当年那批志愿者中的一个。”
“你可以从此下手开展调查，相信很快就能查到你想要的。”
“好的，谢谢Michael博士。”
Michael博士淡笑着点头：“祝你好运。”
攥着刚到手的关键信息，斯黛拉几乎没有片刻耽搁，便再度找上了Levon博士。
levon博士似乎早已预判了她的到来，面对推门而入的斯黛拉，脸上没有半分意外的神色，只是平静地抬了抬眼。
“当年我到底发生了什么？”斯黛拉的声音里没了多余的试探，直白而肯定地说：“其实我也是一个改造者，对不对？”
“是。”levon博士的声音先沉了沉，没有辩解，坦诚地道，“但我对你进行改造，并没有任何功利性的目的，纯粹只是为了让你活命。你不知道，在当时那种情况下，不那么做，你根本活不下来。”
他停顿了两秒，目光掠过斯黛拉有些发白的脸，又残忍地在她心口补了一刀：“那时为了让你活下来，死了三个人。”
这话像淬毒的冰针，残忍得太过直白，猝不及防扎进斯黛拉的心脏。斯黛拉甚至连深想下去的勇气都没有，只觉得脊骨泛凉，胸膛里堵着一股热气，是说不出的闷痛，连呼吸都变得滞涩起来。
博士轻轻推了推银丝眼镜，道：“斯黛拉，人性是自私甚至丑恶的。人类只会高喊生命至上的口号，普通人的一生只对他自己而言是有意义的，没有人会在意百万中不起眼的那几个人，总要有人牺牲不是吗？”
“我们也一样，说得好听是科学家，是人类未来的希望。我们被硬塞进了随时都可能垮塌的房梁下，光靠我们在苦苦支撑又能怎样？”
“外头的人在想起我们时，偶尔会道一两声感谢，或写一篇赞赏我们的报道去发表。可然后呢？有几个人会跳过结果去真正去了解解题人身后的困难？如果我们失败了呢？等着我们的将会是身败名裂。和我同行的人，除了少数几个走上了巅峰，剩下的人连维持日常温饱都不容易。”
斯黛拉道：“一百个人就有一百种人性，你左右不了别人，但你完全可以让自己不成为那个丑恶自私的人。”
“斯黛拉，你太单纯了。”博士语重心长道：“当所有人都坚信不疑地在错误的道路上一条路走到黑时，唯有你往反方向走，即便你的选择是正确的，但你于世人而言就是最大的、不可饶恕的错误，你将成为众矢之的，被欺压抹杀将会成为常态。”
“趋利避害是人类本能，恶人也有人性。”
斯黛拉忽地沉默了。
“斯黛拉，其实你一直是我非常满意的实验体，但我永远不会在你身上做实验。从你第一次喊我父亲起，我就想保留最后一丝人性。”
博士温和的笑意还挂在嘴角，眼底却先一步褪了温度。
“可惜……”他慢悠悠地开口，暖意早已被抽得一干二净，陡然间换了个面孔，“我一直都不是好人，又怎么能当好一个父亲？”
斯黛拉瞳孔微缩，后背绷紧，察觉到危险后转身想往门口跑。可博士早一步欺上来，手死死攥住她的手腕，指骨勒得她腕骨生疼，带着不容反抗的狠劲，手里的麻醉剂针管径直朝她颈侧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