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砚深眼眸微敛,对于今日这场突如其来的订婚,他并不知晓。
余光扫过双方家长淡然自若的表情,不用猜也明白了,全场唯一不知道的,应该就他和黎晚棠。
他坦诚道:“我也刚知道。”
黎晚棠认真端详傅砚深脸上的表情,最后确定他确实不知情的,因为在他面无表情的脸上,出现了罕见的茫然。
她暗叹了口气,侧眸瞥了眼目光闪躲的沈老师,瞬间了然。
“棠棠,是这样的,我和听荷商量着,你跟砚深都比较低调,平时工作也忙,订婚就简单点,两家人在一起吃顿饭就算成了。”
宋徽音见气氛有些凝固,笑着解释:“主要是宋阿姨着急,你也知道砚深平日话少,性格沉闷还死板,像你这么好的孩子,我怕他不知道珍惜,把你错过了。”
黎晚棠算是明白,双方家长怕夜长梦多,都怕对方跑了。
她不是那种不懂事的人,长辈都主动解释了,就算她心里再不舒服,也不会把情绪表露出来。
黎晚棠扯唇:“我就是有点惊讶,觉得太快了。”
她转而说道:“不过镯子我很喜欢,谢谢傅奶奶。”
对于黎晚棠态度的松动,包厢气氛顿时又活跃起来。
只有傅砚深清楚,黎晚棠表面越是平静,心里就越低落。
从辅导她功课开始,他就发现了黎晚棠的一个秘密。
她不高兴的时候就喜欢吃糖。
就像现在,她不知从哪里变出两粒糖,深紫色的包装,外观看着精致小巧。
傅砚深盯着看了几秒,强行把目光收了回来,等菜上齐,他率先给黎晚棠舀一勺山药木耳。
“或许吃这个,比吃糖更能释放情绪。”
男人刻意压低的声音低沉浑厚,像夜间电台播音员打磨过的声线,从耳廓窜入,直击心灵深处。
加上两人本来就是挨着坐的,此刻他稍稍侧身靠近,那股淡淡的冷香气息扑面而来,让黎晚棠身形一僵。
其实她已经在很努力掩饰自己的情绪,但傅砚深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
黎晚棠盯着餐盘的菜看许久,低头说了句谢谢。
有了这个开端,接下来她都不需要伸手夹菜,瓷盘里就有她喜欢且能吃的食物。
双方家长看到两人的相处模式,抿唇偷笑,接着又相互对看了一眼,觉得他们这阵子没白忙活。
这顿饭吃得还算愉快,到九点才各自离开。
上车后,黎晚棠卸掉伪装的面具,懒洋洋地靠着椅背,偏头盯着窗外不说话。
沈听荷和黎智海对视一眼,也知道女儿这是生气了。
“棠棠,这事我没跟你提前说,是怕你不高兴。”
沈听荷想去牵黎晚棠放膝盖上的手,可刚触碰上,就被她头也不回地甩了回来。
“……”
沈听荷抿了抿唇,侧眸示意黎智海说两句。
黎智海见状哪还敢说话,平时黎晚棠要做什么,他都顺着她,唯独在选老公这事没能如她的意,恐怕这会儿她也不想理他这个爸爸。
但老婆一个劲给他使眼色,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开口:“闺女,相信爸爸妈妈的眼光,砚深那孩子肯定能给你幸福,将来他也会像爸爸妈妈一样,把你当成孩子宠,不会让你受一点委屈。”
“是他跟你们承诺过,还是你们一心认为。”黎晚棠忽而回头看着他,语气冰冷。
黎智海凝噎住,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他当然是看出来的,但这话他不敢说,怕被闺女骂。
沈听荷见黎智海被怼的哑口无言,忙接过话:“砚深这孩子是我们从小看到大的,什么秉性还不了解吗,棠棠,爸爸妈妈也是为你好。”
黎晚棠不想跟他们发火,但心底那股情绪已经升到顶峰,完全压不下去。
“所以你们就打着为我好的旗号,提前把我这一生都安排好了,可你们在做这些事之前,有没有问过我愿不愿意,高不高兴,或者开不开心!”
一连串的质问声铺天盖地砸下来,在这封闭的车厢里尤为响亮,余音回荡,深深扎进他们三人的心里。
黎智海和沈听荷瞬间沉默下来,两人都微垂着眸,似乎在认真思考黎晚棠的这番话。
同时也在反思自己,这件事他们是不是做错了。
一路沉默到家,黎晚棠下车跟他们打了招呼后,转身上了楼。
黎智海不放心,偏头去问身旁的沈听荷:“待会儿,你要不去跟闺女好好谈谈,如果她真不愿意,两家的婚事要不就算了。”
沈听荷面露难色:“事情都到了这一步,还能退吗?”
她看了眼消失在楼梯间的背影,侧身去看黎智海,像有气没处发:“当初我看你还不顺眼呢,到最后不还是嫁给你了吗。”
黎智海年轻时是一名演员,虽然老演些配角人物,却也拿过不少奖项,当时他资源还可以,手里收到的剧本多,巴结讨好他的人络绎不绝,他们也是在朋友聚会上认识。
沈听荷觉得黎智海那个圈子太乱,不想跟他有太多接触,同时也认为他们不合适自己,可后来相处久了,她得出一个结论。
人有时候不能看外表,也不能看他的职业,要看他哪颗心。
所以她相信自己的眼光,傅砚深会是第二个黎智海,结婚后能宠黎晚棠一辈子。
话题聊到这,黎智海笑着把人拥进怀里:“老婆,我当初是死皮赖脸追你的,情况不同。”
“是啊,所以砚深多了一个便利条件,他现在和棠棠需要的是更多相处的时间。”
深听荷把头贴在他胸口处,拍了拍他后背:“你放心吧,晚点我再去看看棠棠。”
-
黎晚棠关上门,就把自己狠狠摔进被子里,目光盯着头顶那盏云朵灯,毫无聚焦的发着呆。
她现在虽然不那么排斥跟傅砚深相处,但突如其来的订婚确实让她一时接受不了。
明明说好是两家人一起吃顿饭,却成了他们当事人毫不知情的订婚宴。
哪有他们这么干的。
黎晚棠烦躁地翻了个身,回想刚刚她在车上说过的话,或许当时语气有点重了。
从小到大,她不管做什么爸妈都挺顺着她的,就连跳舞那么难走的一条路,母亲宁可放弃自己的事业,也要坚持回家陪她,照顾她的生活起居,还成了她最好的舞蹈老师。
说真的,如果没有母亲的默默付出,她不会有今天这样的成绩。
黎晚棠越想越烦躁,胡乱抓了把头发,而后倏地从床上坐起来。
她进入衣帽间换了身舞蹈服,拿上背包出了门。
一路开车来到她儿时的舞蹈教室,推开门,她先把所有灯光打开,而后把背包放在一旁,蹲下身开始换上舞蹈鞋。
不高兴或者郁闷时,她就喜欢躲在这空无一人的地方,尽情释放心底的情绪。
室内没播放任何音乐,黎晚棠猛地甩开双臂,脚尖重重碾过地板,像是要把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用力踩碎。
旋转时裙摆猎猎作响,仿佛像一把尖锐的刀刃无声划破空气,她每一个动作都带着狠劲。
短短十几分钟,汗水飞溅在聚光灯下,脸上睫毛膏晕成两道黑痕。
此刻的她像个飞速旋转的陀螺,不知停歇,只想耗尽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用汗水换取新的能量。
傅砚深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空空荡荡的舞蹈室,那抹纤细的身影在孤独的夜里翩翩起舞。
没有音乐,女孩就用脚跟跺出凌乱的节拍,仰头旋转时的呼吸一次比一次重,累得像是刚和整个世界打一架。
最后一记劈叉落地,女孩如脱力般缓缓躺在地板上,所有的躁动都回归于平静。
黎晚棠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全身湿透,仿佛是被人打捞上岸的鱼,缺氧又缺水。
“喝点吧。”
眼前突然出现的一瓶矿泉水,让她表情愣住。
片刻,才顺着那只结实的手臂往上移动,看清站在她面前的男人。
高大如松的身形像座大山站在她面前,男人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半边阴影挡在她身上。
黎晚棠惊诧出声:“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个舞蹈室除了身边亲近的人,很少人知道。
傅砚深漆黑的眸子盯着她,实话实说:“阿姨去你房间没看到人,情急之下给我打电话,最后猜想你应该会在这里。”
黎晚棠轻眨了下眼睫,双手撑着地板坐起身,不客气地接过他手里的矿泉水:“谢谢。”
她刚要用力去拧瓶盖,却发现已经被人拧开了,微顿的动作没持续多久,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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仰头一口气喝了半瓶。
“订婚的事,我想说句抱歉。”
他语气真诚且又诚恳:“如果我事先知道,不会让他如此仓促的发生。”
黎晚棠听到他这话,扯唇嗤笑了声:“还以为你会说停止这次订婚,甚至取消我们的婚约,可到最后性质没变,只是惋惜时间太仓促。”
“从一开始,我就不反对这段婚姻。”
傅砚深表明他的态度:“并且接受以及认可。”
黎晚棠蓦地抬头看着他,直截了当道:“所以呢,你今晚过来的目的是什么?”
傅砚深不答反问:“你现在需要休息吗?”
“……”
黎晚棠茫然眨眼:“什么?”
“如果不需要,我想跟你聊聊,关于你跟我结婚的优劣分析。”傅砚深语气平淡,表情认真,口吻像要即将展开一段会议演讲。
黎晚棠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他径直往外走了出去,过了一会儿,手里拿着一台投影仪出现在她面前。
“……你这是?”黎晚棠指了指他手里那些设备。
傅砚深没着急解释:“你先稍等一会儿。”
说着,他仰头环视一圈,开始寻找合适投影的地方。
几分钟后,男人站在一处白墙面前,指尖捏着小型的遥控器,下一秒,斑驳的墙面显示出一份,详细的优劣势表报。
黎晚棠盯着墙上显示出来的,《关于我与黎晚棠结婚的优劣分析》的标题,她没忍住低头笑了。
或许,这个世上只有傅砚深才会用如此理性的方式,来分析一段婚姻的优劣,也只有他,会在大半夜带着投影仪出门。
听到笑声,傅砚深回头看她:“关于我们这段婚姻的优劣势,我做了份详细的分析报表,你看看,有问题可以随时提出修改。”
见他态度认真,黎晚棠收敛嘴角笑意,目光投放在眼前的白墙上。
大屏幕上一共有三十二条,她大略扫了眼,优势排满,而劣势那一栏只有一条。
——最不能控制的,是你永远害怕谢幕时刻。
黎晚棠不着急去看其他优势,而是忽地仰头问他:“为什么……劣势会是这个?”
这条对其他人而言并没什么,但对于一个舞者却有着独特的意义。
谢幕不仅是表演的结束,也是舞者心理上的转折点,这种情感对于长期投入的舞者尤为强烈,因为他们深知每一次谢幕,观众的掌声是对自己努力的认可。
同时也是对舞台的告别。
所以他们最不愿面对的,就是表演结束的那一刻。
黎晚棠很惊讶,傅砚深会懂这句话的含义,还列在了劣势栏里。
傅砚深对上她看过来的目光,平静解释:“我能做到以上的所有优势,唯独这条劣势,是我想做而又无能为力的。”
灯光从男人头顶倾泻而下,光线沿着他立体五官流淌,眼镜下的那双眼眸深邃明亮,仿佛在无声述说着某种承诺。
黎晚棠看着他,心底某处好像被轻轻触碰了下,只是没等她抓住那抹感受,很快就消失不见。
她别过头,这才认真去看他列出的优势。
优势一,抗风险,比如生病有人照顾,失业还有另一个人兜底。
优势二,婚前的自由,不会因为婚后而改变。
优势三,婚姻不仅不会影响到事业,反而有需要的地方,另一方还能增砖添瓦。
黎晚棠从上至下,仔仔细细看完每一条内容,直到目光落在最后那条标注上。
——黎晚棠,大家都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可对我们而言,这才是生活的开始。
生活的开始?
黎晚棠缓缓垂下眼睫,此刻的心情有点复杂。
不知是傅砚深分析报表写得太好,还是说他把事情想得太周全,竟然把她所顾虑的问题全列了出来。
能看得出来,他这份优劣分析表报,是用心给她定制的。
见她一直不说话,傅砚深出声打破沉默:“需要修改的地方,你可以提出。”
黎晚棠盯着光滑的地板深吸了一口气,而后站起身,仰头面对面地看着他:“傅砚深,你还有口述补充的优势吗?”
“有。”
傅砚深沉吟片刻,像是难以启齿的事,却还是从口中挤了出来:“会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