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两人分别,阳还真去找他那个朋友,李真回新射殿。
阳还真路过西市,花一文钱买了一坛便宜酒水。出了城。
他的朋友在西郊一座小道观。以阳还真的脚力,不一会儿就到了。
小道观实在是太破落了,仅有一个小院,三间瓦房。门口的木牌子上用毛笔歪歪扭扭写着三个大字,“白云观”。
一个身穿破烂道袍的老道蹲在台阶上晒太阳,还翻着破棉袄捉虱子。
看着阳还真拎着酒罐走过来,神色不悦起来。
阳还真却是一脸笑嘻嘻,“师兄啊,我来看你啦!特地带了宫廷佳酿,孝敬师兄你!”
老道三角眼斜视,瞅着他冷笑,挖苦道:“听说小师弟当了天师?吆吆吆,果然神采奕奕,走起路来都多了三分趾高气扬,还喝上宫廷御酒了。来,给师兄尝尝。”
手一招,阳还真手里一空,酒坛便到了老道手里,阳还真心知师兄的小搬运术境界更胜一筹。心下佩服。
老道拍开泥封,仰脖就灌,灌了几口,噗得吐了出来,破口大骂,“这尼玛是一文钱的地瓜烧,也敢冒充宫廷御酒?”
本想把酒坛扔了,但想着一文钱一坛的酒也是酒,总比自己穷得实在没钱买酒用酒糟过滤水喝强。
“师兄,你要想喝宫廷御酒,我带你去兴庆宫,让你喝个够!”
老道斜视着他,嗤笑道:“你以为我像你一样,贪恋人间富贵?我司马家几百年前就是皇帝,不也成了过眼烟云?我看得出你真气降得厉害,可以给你一些养气丹。别来烦我清修。”
阳还真砸吧着嘴,劝道:“师兄啊,真正的修行在十丈红尘。你已经修了一世了,玄宗朝就成了兵解仙。而后,还不得来重修?这一世你还打算远离红尘,再兵解,再重修?嗯,司马承祯,你打算修到什么时候?”
原来,眼前这个衣衫褴褛的老道就是二玄之一的司马承祯。司马懿的弟弟司马馗的后人,
他和阳还真齐名,但修行界根本不知道此司马就是彼司马,
就是初唐时期的茅山上清派大宗师司马仙师,受过武则天、睿宗接见的司马仙师,玄宗皇帝为其造台观和五岳祠的司马仙师。
于开元年间羽化。原来是兵解了。
现在仍以司马之名重修,仅露数面便和阳还真齐名。人道神龙见首不见尾。
却哪里知道,他是阳还真的师兄,他的年纪要远比阳还真大得多,甚至比裴旻和不空大师还要大。
他是代师收徒,阳还真的本领都是他传授的。
只是阳还真侧重于道,而司马侧重于术。
阳还真博览典籍,痴迷天象,感悟天道;司马则精研经法、符箓、导引、炼丹等道家秘法。
司马听了阳还真的话,默然半晌,闷声道:“求道,修仙,各有各的路。在我看来,你那条路才会失了道心,断了仙路。”
见司马冥顽不灵,阳还真无奈道:“好吧,师兄,你不想随我进宫,那帮我个忙。”
司马斜睨着他。
阳还真道:“镇国长公主吞食了九转还元大神丹,现在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你有没有法子帮她消化掉神丹的能量。”
“你说的是琉璃宫的九转还元大神丹?”司马蹭地站了起来。
“是啊!”阳还真没见过师兄这么动容过。
“她区区一介皇室子弟,怎么会有如此大的机缘,能吃到九转还元大神丹?”
小夷平时行事低调,知道他受封长公主的除了宫里人和朝臣,民间百姓都不知道。而阳还真成了天师却是长安百姓尽人皆知之事。
司马偏居一隅,消息闭塞,知道阳还真成了天师,却根本不知道镇国长公主。
“她本来就是琉璃宫的少宫主。”阳还真叹道。
“琉璃宫的少宫主已不是人间之人,她怎么会成为长公主?”司马瞠目道。
“她和太皇太后有旧谊,又帮太皇太后夺下大权。封个长公主有什么奇怪的?”
“这位长公主修为如何?”
“天境。”
“几重天?”
“我没到天境,无法感知。据我推测,应该是第一重天。师兄你也是天境,为何不亲自去看看?”阳还真故意勾引他。
司马没好气地瞅了他一眼,“我知道你是想让我去解决少宫主的难题,可是我告诉你,就算全天下的丹道大师聚在一起,也解决不了。你不是丹师,你根本不知道九转还元大神丹到底是何等存在?”
“是神丹啊!师兄你不是也炼出来过仙丹么?”阳还真诧然道。
司马笑着摇头,“我炼的那仙丹对凡人来说,能延年益寿祛除百病,凡人敬之如仙。”
“但九转还元大神丹,被称为琉璃宫离火宫的三大镇宫神丹之一。就是修行者也终生难见,因为那根本不是靠人力能炼出来的。”
“它耗尽天地灵材,用上界的法炉,再催动九种火元之力,控火者也不是人类。”
说完,仰着头怔怔发呆。
“师兄,真的没有办法?这是我们上清派崛起的大好时机啊!自潘师羽化,我们茅山上清派凋零,被天师道、楼观道压得抬不起头。此次若能抱上琉璃宫大腿,听说那里有坤系道术三千,休说振兴区区一个茅山派,便是振兴整个道门也足够了!”
阳还真有点着急了。
司马甚是意动,点点头,忽而问道:“小师弟,你知道法界在哪里?”
阳还真不明白司马问这个是何意,指了指大地,“不是在地下么?”
司马摇头,“准确地说,是在下,不在地。上下四方谓之虚空,法界以绝大之力,维系世界规则。”
又冷笑道:“你就不奇怪,为什么法界命令传出,不得行三千禁术,世人却偏偏修行滥用。不说别的,就说须弥的三行尸和大悲胎藏界曼荼罗秘法,不是也照样施展,也没事么?”
“请师兄指点。”阳还真恭敬行礼道。
“因为法界早就出事了。在玄奘法师取回真经以后就出事了。”
阳还真心中震惊,下意识地问:“出了什么事?”
“我一介兵解散修,又如何知晓这等机密。只是在修深层七阶次的时候感应到不对劲而已。”司马哂然道。
阳天真默然。
司马又问,“你觉得,上界是不是就是仙界?”
阳天真想了好久,摇头,“据我夜观天象几十年看下来,应该不是。”
“那你知道琉璃宫和索罗圣地的立场么?”司马继续问。
阳还真摇头。
司马漠然道:“琉璃宫维护的是上界,索罗圣地维护的是法界。两大修行传说之地天然敌对。冥神教是索罗圣地的势力,结果你也看到了。若我们茅山派归顺琉璃宫,你就不怕遭到报复?”
阳还真辗然一笑,“师兄,我入世数十年,明白了一个道理。该站队的时候要早站队,别等尘埃落定的时候去做那些锦上添花之事,徒增笑尔。”
心想自己就是靠临时站队,才赢得盆满钵满。
顿了顿,又道:“何况,太极宫顶和须弥国师一战,我已经站到了少宫主这边。”
司马怔怔看着阳还真,半天,扯着嘴角,摇头:“我怎么代师父收了你这么个狡狯家伙。你不该修道,你该去当官,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
阳还真嘿嘿笑道:“那个位置被比我站队早的人占了。不过我现在做天师也不赖!”
司马大笑,笑得浑身发颤,良久才道:“你这么会站队,那师兄我也跟着你站一次队。大不了输了,我人死屌朝天,再兵解重修。你死了屌朝地,一副草席埋了了事。”
“师兄你真有办法?”阳还真喜道。
“解决丹气郁积,又不是只有用丹一途。既然要站队,就得拿出像样的诚意,我索性借大神丹之力,助少宫主再上一个境界罢。哼哼,无非不过付出一些代价罢了。”
司马哂然,站直身躯,望向长安,展露出天境宗师的强大气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