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接过钢尺,在手里掂了掂。
“你要真想学,我可以教你。但丑话说在前头,能学到哪儿算哪儿,考不过别怨我。”
“不怨!”傻柱咧嘴一笑,“考不过是我笨,不怨师傅!”
刘师傅点了点头。
“行,从今天开始,每天中午你来一个小时。先练锉,锉平了,再练别的。”
“得嘞!”
傍晚,秦淮茹家。
傻柱带来的晚饭比往常丰盛,一盘红烧肉,一盘炒青菜,还有一盆白米饭。
“柱子哥,今天这是怎么了?”秦淮茹看着满桌子菜,“发财了?”
“嘿嘿。”傻柱搓着手,有点不好意思,“这不是报名考钳工了嘛,得庆祝庆祝。”
棒梗夹了块红烧肉,慢慢嚼着。
“柱子叔,三级钳工不好考。”
“我知道。”傻柱点头,“刘师傅说了,得练锉。我今天下午锉了一下午,手都磨出泡了。”
他摊开手给大家看,掌心确实红通通的,有几个地方已经磨破了皮。
秦淮茹看了一眼,起身去里屋拿了瓶红药水和纱布。
“洗干净,别感染了。”
傻柱老老实实地去洗手,回来让秦淮茹给他包扎。
秦淮茹的动作很轻,纱布缠得不紧不松。
“柱子哥,你这一个月,还能好好做饭吗?”
“能!”傻柱拍着胸脯,“我两头顾!白天做饭,中午练钳工,晚上到你这儿来上课!”
“那你睡觉不?”小当在旁边问。
傻柱愣了愣,挠了挠头。
“睡……睡得少点呗。”
秦淮茹没再说什么,包好纱布,把红药水放回里屋。
吃完饭,照例是小课堂时间。
今天秦淮茹没讲新东西,而是从工具箱里拿出一块锉得半截的铁块,还有一把钢尺。
“柱子哥,你锉这个,锉到这两个面完全平行,误差不超过零点二。”
傻柱接过铁块和锉刀,深吸一口气,开始干活。
棒梗在旁边看着,时不时指点两句。
“往左边去点,你那边厚了。”
“劲儿匀点,别一下重一下轻。”
“停,你这个角度不对,锉刀要平。”
傻柱被他指挥得团团转,但一点脾气都没有,反而越干越起劲。
半个小时后,他放下锉刀,拿起钢尺量了量。
“怎么样?”
棒梗接过铁块,对着灯光看了看,又用手摸了摸。
“勉强及格。”
“嘿!”傻柱乐了,“那就行!”
秦淮茹在旁边看着,没说话。
她在心里算了算,傻柱这个进度,一个月后能不能考过三级钳工,还真不好说。
但这个人有股子牛劲,认准了的事,八头牛都拉不回来。
夜深了。
傻柱揣着那块没锉完的铁疙瘩,心满意足地走了。
棒梗收拾好桌子,又推开了里屋的门。
贾张氏还醒着,黑暗里能听见她粗重的呼吸声。
“奶奶,喝水不?”
“不喝。”
棒梗站在门口,没进去,也没走。
“奶奶,你说……一个人要往前走,得有人推一把。那推的那个人,为什么要推?”
黑暗里沉默了很久。
“因为推的人,想要点什么。”贾张氏的声音干巴巴的,“天下没有白干的活儿,人家推你,是想让你往前滚的时候,顺便给他带点好处回来。”
棒梗想了想。
“那……那柱子叔为什么推我们?他要什么?”
贾张氏又是一阵沉默。
这次沉默得更久,久到棒梗以为她不会回答了。
“他要你妈。”
贾张氏终于开口,声音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他想当你爹。”
棒梗愣住了。
他站在门口,黑暗里看不清他的表情。
半晌,他转身走了出去,轻轻关上了门。
门外,秦淮茹还在灯下纳鞋底。
棒梗走过去,坐在她旁边,看着她手里的针线一上一下。
“妈。”
“嗯?”
“柱子叔……是想当我爹吗?”
秦淮茹的手顿了一下,针尖在半空停住。
她抬起头,看着儿子。
“你怎么想起问这个?”
“奶奶说的。”
秦淮茹沉默了片刻,又低下头,继续纳鞋底。
“你爹走了,你们需要个人照应。柱子叔是个好人。”
“那你呢?”棒梗盯着她,“你想吗?”
秦淮茹的针又停住了。
这次停得更久。
“我啊……”她轻轻叹了口气,“我想让你们过得好点。”
棒梗没再问。
他看着母亲手里的针线,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针脚,脑子里乱糟糟的。
夜更深了。
里屋里,贾张氏睁着眼睛,盯着黑暗里的某个点。
她听见外屋的动静慢慢平息,听见孩子们的呼吸声渐渐平稳。
她慢慢地,从被窝里伸出手,摸到枕头底下那面镜子。
镜面冰凉,映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
她看着镜子里那个模糊的影子,嘴唇动了动。
“推……”
第二天。
轧钢厂门口。
秦淮茹骑着自行车刚到门口,就看见一群人围在门卫室那儿,指指点点的。
“怎么了?”她问门卫老李。
“嘿,出大事了!”老李神神秘秘地凑过来,“许大茂昨晚被人揍了,鼻青脸肿的,现在在保卫科呢!”
秦淮茹心里一紧。
“谁揍的?”
“不知道啊,许大茂死活不说。”老李压低了声音,“我看那架势,八成是仇家找上门了。”
秦淮茹没多问,推着车就往厂里走。
到了一车间,几个老师傅正围在一起聊天。
“听说了吗?许大茂挨揍了!”
“活该!那孙子嘴欠,早晚得挨揍!”
“可不是,他昨天还在食堂说何师傅的闲话呢,说何师傅不好好当厨子,天天往车间跑,是不是想勾搭谁。”
秦淮茹听到这儿,脸色变了。
她放下工具箱,转身就往后厨走。
后厨里,傻柱正在和面,两只手缠着纱布,动作有点笨拙。
“柱子哥。”
“嘿,淮茹!”傻柱回头,咧嘴一笑,“你来得正好,我正想问你……”
“许大茂是你打的?”
傻柱的笑容僵住了。
他看看秦淮茹,又看看自己缠着纱布的手,挠了挠头。
“那……那孙子嘴太欠了。”
秦淮茹走近了,盯着他。
“他说什么了?”
傻柱嘟囔着,不太想说。
“就……就说了点不该说的。”
“什么不该说的?”
傻柱被她盯得没办法,只好老实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