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尔坐在角落里，用一块粗布，一遍遍擦拭着他的雷神之锤。
那把战锤上已经看不到一丝灰尘，他却擦得一丝不苟。
他的动作很慢，很有力，像是在进行某种仪式。
每擦拭一下，锤头上的符文就会微不可查地亮一下。
冷清秋坐在陆恒身边。她什么也没做，只是看着陆恒。
从上船开始，陆恒就闭着眼睛，靠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他的眉头微蹙，似乎在承受着某种痛苦。
冷清秋知道，他正在梳理体内那五件圣器的力量。
时之沙漏、冰封之心、深海之瞳、山岳之魂、雷霆之怒。
五种法则，五股庞大的力量，此刻都盘踞在他的身体里。
它们不再像之前那样疯狂冲突，却也没有完全融合。
它们像五头互不服气的猛兽，被强行关进了一个笼子，各自占据着一个角落，彼此警惕，互相牵制。
这对身体是巨大的负荷。
冷清秋伸出手，握住了陆恒的手。他的手很凉，指尖在微微颤抖。她没有说话，只是用自己的体温，一点点温暖着他冰凉的手掌。
过了很久，陆恒的眉头才渐渐舒展开。他睁开眼，眸子里一片清明，但深处却藏着一丝疲惫。
“好些了？”冷清秋轻声问。
“嗯。”陆恒反手握住她的手，点了点头。“它们暂时安分下来了。”他看向船舱里的其他人，目光最后落在阿瑞斯和阿特蘭娜身上。“他们……一直这样？”
“从上船开始，就没说过一句话。”冷清秋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有时候，沉默比任何话语都更沉重。
陆恒站起身，走到舷窗边。下方，阿尔卑斯山脉的雪顶清晰可见。
再往前，就是亚平宁半岛，靴子一样的轮廓延伸入蔚蓝的地中海。
梵蒂冈快到了。
“你知道教皇是个什么样的人吗？”陆恒忽然开口，向着阿瑞斯问道。
阿瑞斯的背影动了一下，但他没有回头。“不知道。三千年来，教皇换了几十个。但守护圣杯的意志，从来没变过。”
“那是一种很偏执的信仰。”阿瑞斯终于回过头，他的眼神很复杂。“他们认为圣杯是唯一的，至高无上的，是神迹的证明。为此，他们可以抹去一切‘异端’的说法，包括亚特兰蒂斯。”
“所以，没有谈判的可能。”陆恒下了结论。
“没有。”阿瑞斯回答得很干脆。“对他们来说，我们是渎神者，是来抢夺圣物的魔鬼。解释是没用的。”
陆恒点了点头，不再说话。他看向窗外，那片大陆的尽头，一座城市的轮廓正在地平线上缓缓浮现。
罗马。永恒之城。
而他们的目的地，就在那座城市的中心。
胜利女神号没有直接飞向梵蒂冈，而是在罗马城外一片无人的山丘上空悬停下来。
战舰的符文闪烁，庞大的船身在光学和空间上都实现了隐形。
从地面上看，那里只是一片空无一物的天空。
“不能再近了。”阿瑞斯的声音在船舱内响起。“梵蒂冈上空有一张‘圣光结界’，是依托圣杯的力量建立的。胜利女神号一旦闯入，就会被立刻发现。”
“我们下去。”陆恒看向众人。
“我和你一起。”冷清秋立刻站了起来。
“我也去。”托尔扛着锤子，走了过来。
阿瑞斯摇了摇头。“不行。托尔，你的雷霆之力和圣光结界天生相冲，一靠近就会引发剧烈反应。
阿特蘭娜的灵魂状态不能离开圣器太远，我也必须留下来保护她，同时策应你们。”
他看向陆恒和冷清秋，“所以，只能你们两个去。”
“我和清秋，两个人？”陆恒有些意外。那下面，可是教皇和整支圣殿骑士团。
“人多目标大。你们两个，反而更方便深入。”阿瑞斯递过来一个样式古朴的金属耳麦。“这是‘心灵链接’，可以让我们保持通讯。记住，你们的目标是拿到圣杯，尽量避免战斗。”
他顿了-顿，补充道：“如果真的暴露了，就用最快的速度冲出来。我会接应你们。不要恋战，圣殿骑士团在那片结界里，几乎是不死的。”
陆恒接过耳麦戴上，触感冰凉。他看着冷清秋，冷清秋也看着他，眼神坚定。
“准备好了吗？”陆恒问。
冷清秋点了点头。
两人走到开启的舱门边，下方是千米高空。晚风吹起他们的头发。
“陆恒。”阿特蘭娜忽然开口叫住了他。
陆恒回头。
“光明圣杯的力量，是‘净化’与‘审判’。”女王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它会放大你内心的一切负面情绪——恐惧、怀疑、愤怒……然后用这些来审判你。小心你的心。”
陆恒郑重地点了点头。“我明白。”
他拉住冷清秋的手，两人对视一眼，纵身从舱门跃下。
风声在耳边呼啸，身体急速下坠。陆恒催动山岳之魂的力量，一股无形的重力场托住两人，下坠的速度瞬间变缓，如同两片羽毛，悄无声息地向着灯火璀璨的城市飘落。
他们的目标，是那片灯火中最明亮、也最神圣的区域——圣彼得大教堂。
——
夜色下的梵蒂冈，庄严而宁静。
圣彼得广场上，游客已经散去，只剩下几队瑞士卫兵按固定的路线巡逻。
他们的步伐整齐划一，古老的条纹制服在灯光下显得有些不真实，像是从中世纪的画里走出来的人。
陆恒和冷清秋落在教堂后方一处僻静的阴影里，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我们怎么进去？”冷清秋压低声音，耳麦里传来轻微的电流声。
陆恒没有回答。他闭上眼睛，情绪感知的能力像一张无形的网，悄然铺开。整个梵蒂冈的轮廓，在他脑海中变得立体起来。
他能“看”到卫兵们平稳的心跳，能“看”到远处祈祷室里修士们虔诚的情绪波动，能“看”到教堂深处，一股庞大、纯粹、带着审判意味的能量，如同沉睡的太阳，散发着让人敬畏的光和热。
那就是光明圣杯。
而通往它的路，却被层层叠叠的防御和结界所阻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