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玩偶 把房子变成仙祖法蜕痛屋
清晨的并盛町, 夜里的凉意尚未完全褪去,沢田纲吉迷迷瞪瞪地从床边翻身坐起。
有人在他床边敲锣打鼓吹喇叭,非常喜庆。
沢田纲吉懵然往床边一看。
太宰治无辜地把手里的乐器们往旁边一扔, “哎呀纲吉, 你今天醒的好早, 真难得, 不如现在我们一起去逛街吧。”
沢田纲吉看了一眼时间。
早上七点半,对于他来说其实不算早了。
“我实在是很累。”沢田纲吉无奈地说,“好不容易Reborn同意今天让我休息一天, 就让我再睡……”
再睡一会儿。
沢田纲吉对睡眠的渴望就像连续不眠不休了两星期的社畜渴望假期。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眼看又要倒回枕头上蒙头继续睡, 就听见太宰治轻轻说,“先生打算和我们一起去买材料,回来好做玩偶呢。”
沢田纲吉入睡的动作僵了一下。
的确是有这么回事。
在意大利呆了一月多月, 结果回了并盛町才发现没有跟奈奈妈妈说过这件事。
面对奈奈妈妈这一个多月都去了哪里,做了些什么的询问,沢田纲吉汗流浃背,支支吾吾了一会儿。
Reborn从他背后冒了出来, “我们去参加夏令营了哦,学了怎么做玩偶呢。”
沢田奈奈不疑有他, 非常惊喜, “那真是太好了,我正觉得家里有些单调呢,可以的话, 能不能把大家做的玩偶摆在家里呢?”
沢田纲吉:“……”
面对沢田奈奈期待的眼神,他实在是没办法拒绝。
天突然塌了,他哪会做什么玩偶啊。
硬着头皮答应下来的沢田纲吉欲哭无泪。
Reborn把一本有关于玩偶制作的工具书拍到他的脑门上, 话语有如恶魔般冷酷专横,“学会怎么做不就好了,身为彭格列的下一任首领,不能被区区玩偶难倒,你必须做出无懈可击的完美玩偶,不然下个月训练量翻倍。”
沢田纲吉勃然小怒,嘟嘟囔囔,“最后那一句就是你的真实目的吧,你就是想借机加大我的训练量!”
Reborn爽快承认,“被你发现了。”
“好了,不要再继续拖延了。”Reborn随手翻开工具书,“要更有行动力才行啊。”
就这样,沢田纲吉捧着一本玩偶制作工具书看了起来。
他越看越眉头紧皱。
视线停留的那一页,是兔子玩偶的制作过程。
他喃喃自语,“步骤七和步骤八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这只兔子突然就从一个勉强有个兔样的毛绒团子变得栩栩如生了?
路过的黑泽阵注意到他打结的眉头,放下手里的装着枸杞菊花茶的保温杯,凑过来看了一眼。
他拿了一张纸和一支笔,给沢田纲吉用画画的方式讲解起来。
讲解声吸引来了在沢田宅里到处无聊打滚的太宰治。
黑泽阵严肃地一边思考一边写写画画,“……接着是兔子的毛色,我们就得……”
太宰治接过话头,“就得用棕色的毛,这样做出来的兔子玩偶就能把纲吉的灵魂装进去了。”
沢田纲吉和黑泽阵一起看向他,“……”
沢田纲吉露出惊恐的眼神,“会有这种事情?!”
黑泽阵冷漠地转过脸,“信他还是信你下次考数学能考满分?”
沢田纲吉突然被攻击,唯唯诺诺,“信、信他?”
一道身影忽然倒悬着出现他们眼前,中原中也走在天花板上,恨铁不成钢地说,“纲吉,别被太宰这家伙给耍了。”
他跳到地面上,拿过工具书看了一会儿,“……初学者就做这种难度的玩偶吗?”
沢田纲吉愣了一下,仔细看了一下。
只见页面的左上方有几个黑色的小字:大师进阶。
沢田纲吉:“……”
这好像是Reborn给他翻的页-
四个少年围着一本工具书讨论得如火如荼,沢田家不断有人物刷新加入,把客厅塞得满满当当。
如果不看狱寺隼人不慎食用了碧洋琪做的小蛋糕导致的中毒事件的话,气氛非常和谐非常温馨。
耳边吵吵闹闹成一团,沢田纲吉盯着手里的新手教程,完全看不进去,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
熟悉的沉缓嗓音忽然在身旁响起,“是觉得棘手吗?”
沢田纲吉一愣,扭头一看。
长身玉立容颜不老的长者就站在他的身侧,微微俯下身,静静地看着他手中书籍上的插图,一缕泛着丹霞色的发尾恰好垂落在他的眼前,在流转的光尘中晃出轻微的幅度。
刚刚周围似乎确实安静了一小会儿,只是他看得太过投入,没怎么在意,原来是先生来了。
沢田纲吉赶紧往旁边移了移,有点失落,“先生,我大概不太适合做手工活。”
看了这么久,没有完全捋清不说,还差点把脑子看抽筋。
钟离揉了揉他的头,“比起阅读抽象的理论解说,何不亲自动手尝试一番,想必能有所感悟。”
沢田纲吉愁眉苦脸,“只好这么做了,明天就去买材料吧……”-
回忆到此为止,沢田纲吉僵直在床上,一动不动。
太宰治语气幽幽,发出魔鬼低语,“那我只好去和先生说,比起买玩偶材料,纲吉更喜欢赖床睡觉呢。”
沢田纲吉用被子蒙着脸,呜咽一声,翻身坐起,三下五除二换好衣服,“不要去,我起来了。”
居然用这个威胁他,真是好坏。
“在买材料之前要不要先把做什么样的玩偶给敲定下来?”
沢田纲吉半睁着眼睛刷牙,含糊地说,“这样才能知道要买什么材料吧。”
“关于这个,我昨天晚上就已经准备好了。”太宰治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是我好不容易画好的图纸哦。”
沢田纲吉:“?”
等他洗漱好,一头卷毛、脑子里都是稀奇古怪的想法的小伙伴就拉着他快步下了楼,给他展示那张通宵画好的图纸。
沢田纲吉花费零秒认出图纸原型,“仙祖法蜕?”
曾经在提瓦特的时候,他们还在旅行者的带领下偷偷跑进黄金屋里观摩过,堆成山的黄金给年幼的他留下了极大的震撼。
太宰治得意点头,“没错。”
“除此之外还有仙祖法蜕睡衣,仙祖法蜕抱枕,仙祖法蜕被子。反正原材料都是布料和棉花,做法也都大同小异,干脆就一起做出来吧。”
太宰治掰着手指头思考,“其实我还想做冰箱贴和马克杯一类的……”
甚至连地毯都要毛茸茸的仙祖法蜕形状,他要把房子变成仙祖法蜕痛屋。
沢田纲吉露出敬畏又渴望的眼神,“好强的动手能力,那个,我也想……”
太宰治矜持地清了清嗓子,“想要吗?”
沢田纲吉老实巴交,“想要。”
太宰治笑眯眯:“想要就用死气之炎给我烤红薯。”
沢田纲吉:“。”
好想为死气之炎发声-
一个好消息,看在他们要做玩偶的份上,Reborn多给沢田纲吉放了两天假。
两天的时间,经过专心又刻苦的钻研,沢田纲吉做好了仙祖法蜕玩偶。
憨态可掬,小小的一只,趴在桌上的样子非常萌。
在璃月人均好多只的玩偶,终于被沢田纲吉在并盛复刻出来。
棕发少年感动不已地将玩偶高举过头,余光就看见一条悠哉摇摆的尾巴。
沢田纲吉猛回头。
只见黑泽阵穿着仙祖法蜕睡衣,腰间挎着一个毛茸茸的仙祖法蜕小包,不经意地在他面前走过,注意到沢田纲吉的目光,他绷着脸问,“怎么了?”
虽然绷着脸,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很高兴。
沢田纲吉看着他身上的装备:“你也要给太宰烤红薯?”
没想到黑泽阵回答:“我和中也一起把图纸抢走了,你要吗,要的话给你。”
亲眼目睹如此无雕饰不做作理直气壮的强盗态度,沢田纲吉震撼当场,“……难道这就是黑手党的本色吗?”
他这个未来的黑手党首领都还没有适应过来,他的小伙伴反而已经被腌入味了。
“话说回来。”沢田纲吉犹豫地回想了一下,“这两天好像没怎么见到先生。”
是因为他们做这些仙祖法蜕的毛茸茸,让先生觉得困扰了吗?
黑泽阵一听就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先生似乎是有事,这两天正在处理。”-
就在采买玩偶材料的那天,钟离发现一个红发的少年尾随了他们一路。
就尾随的技巧来说,红发少年显然没有学习过相关知识,表情也并不对劲,似乎是迫不得已才做出这样的举动。
红发的少年,也就是入江正一,他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被看得一清二楚,正躲在一根路灯柱后面,凝视着眼前的沢田宅陷入极度的焦虑与内耗。
或许是思考得太过激烈,他没能发现有人已经走到了自己身旁。
“今日的夕阳不错。”
入江正一猛一激灵,整个人差点缩进电灯与墙壁之间的逼仄缝隙里。
“不必紧张,我并无恶意。”来人嗓音轻缓,“天色已晚,何不早些回家?”
听见回家两个字,入江正一眼眶发酸,第无数次想起了自己收到的,信誓旦旦地说世界会毁灭的威胁信。
要是世界会毁灭的话,他就不会有家了。
唉……世界怎么会毁灭呢?
第62章 开端 准备一边郊游一边打架
入江正一紧张地坐在包厢里。
栽种在青白色瓷盆里的细竹伸展枝叶, 造型古朴的香炉里烟雾若隐若现,单单是身处这间装潢典雅清净的屋子,入江正一就短暂地遗忘了自己的烦恼。
他都不知道并盛原来有这样令人舒心的好地方。
三言两语就让他卸下心防, 跟着来到这间茶楼的金眸先生低声对着服务员说了几句什么, 服务员转头看了他一眼, 桌面就摆上了飘着清香的茶壶, 还有造型精致可爱,一看就是小孩会喜欢的类型的茶点。
“这间茶楼的主人常与我交流茶叶的选择与甜点的制作。”
入江正一回过神,这才发现裤子上的布料已经被他揪成一团糟, 他不自在地坐直了点,余光瞥见一片深棕色的衣角。
就算他平常并不关注也不在意衣着, 也不禁由衷觉得沉稳厚重、庄严沉默的棕色和这位先生非常相配。
身穿棕色风衣的先生伸出骨节分明的白皙手指,将盛着茶点的餐盘向他这里推移了一点,“不妨尝一尝, 希望味道不会让你失望。”
入江正一觉得自己正在被当小孩哄。
他忍不住说,“您看起来明明很年轻,却像长辈一样……”
还是那种德高望重,辈分奇高的长辈。
眼前这位面容年轻端丽的先生露出微笑, 那双金石一样的眼睛越显昭然。
入江正一心想,如果是这位先生的话, 那么一定是可以信任的, 否则还有谁能信任呢。
而且他要把对方身边的人送到未来去,如果一声不吭就那么做的话,他的良心也实在是过意不去, 肯定每晚都会做噩梦的。
于是红头发的怯弱少年深吸一口气,强作镇定地娓娓道来,“事情是这样的……前几天早上, 我醒过来,发现枕头边上留着一封信。”
信上写着,要他配合未来的自己,把名单上的人都送到未来去,否则世界就会毁灭,更诡异的是,他认得自己的笔迹,写信的人和自己有一模一样的书写习惯。
看着那份甚至挂了照片的名单,入江正一吓了一跳,以为是什么过分的恶作剧,他抓耳挠腮地想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先按兵不动,当晚在床头安装了摄像头,然后假装入睡,想看看恶作剧的人还会不会来。
如果没来的话,就当这件事情没有发生过吧。
结果半夜的时候,他不知不觉地昏睡了过去,早上起来一看,摄像头也坏掉了,一封跟昨天一模一样的信封摆在他的床头,内容一字不变,仍然是让他把名单上的人送到未来去拯救世界。
面前的先生没有提出质疑,只是温声询问,“可否将信件给我看一看?”
入江正一从裤兜里掏出两张折叠在一起的纸,愁眉苦脸地递过去。
一张是信纸,一张是名单。
趁着眼前这位先生看信件的间隙,入江正一犹豫着从餐盘里取出了一块甜点。
滋味非常甜蜜,再喝一口温度正好的茶水,甜味就变得恰到好处,绵密的口感更是让人欲罢不能。
入江正一心道死嘴快停啊,然后一口气吃了三个。
甜味很好地驱散了他心里的压迫感。
钟离将信纸展开,内容的确和入江正一所说的分毫不差。
他又看了一眼名单。
上面有沢田纲吉和他的友人,甚至连五岁的一平也在上面,但是没有那些和纲吉一起在提瓦特长大的孩子,也没有他。
“事情我已知晓。”钟离放下手中的纸页,“回去想一想吧,你可以和纲吉那孩子坦白,好好商量这件事。”
入江正一低着头,闻言支支吾吾了两声,“那么……您觉得这上面写的是真的吗?”
“我需要找人确认。”钟离放缓声线,轻声说,“不过,另一个你正处于危在旦夕的境地,这的确是真的。”
入江正一的心彻底死了。
“不要害怕。”年长者的声音潺潺溪水般流淌进他的耳中,“无论如何,你都不会受到伤害。”-
入江正一回家了,信件照样每天出现在他的床头。
但他已经不像刚收到信件的时候那么恐惧了,入江正一心情复杂的把这些信收到抽屉里面,仔细思考起要不要和沢田纲吉坦白。
思考了整整两天也没有头绪之后,入江正一深刻意识到这样下去不行。
他勇敢地冲了-
入江正一冲进泽田宅里的时候,天上蒙蒙下着细雨。
川平房地产里,白发的男人放下了空掉的拉面碗,打着伞走出了大门。
他一直走到一处河边,因为下雨的缘故,河边并没有什么人,只有一位身穿棕色风衣、黑色长发束在脑后的男人背对着他站在那里。
川平本以为自己会和这位异世的神明一直相安无事下去。
“您突然约我来见面,是有什么事情吗?”
真是想不通,难道是这位神明有全知全能之眼,发现了他想要让沢田纲吉当下一任的彩虹之子,所以过来要说法?
来自异世的神明转过身,“在谈话开始之前,请容我多问一句,这位先生,如何称呼?”
川平顿了一下。
大概活得太长的人都会有好几个名字,他呆在自己的川平房地产里足不出户,日本人又钟爱以名片介绍自己,已经有许久没有人问过他关于称呼的问题,以至于他思考了一下该怎么回答。
而且这样问的人,是一位外来的、态度足够亲和友好的神明,哪怕对于川平来说,这也是非常稀奇的体验。
他决定有点待客之道。
“伽卡菲斯。”川平说,“您就这样称呼我吧。”
面前的神明似乎察觉到了他说出口的是真名,回报了一份分量颇重的名字,“如此,您可称我为摩拉克斯。”-
观察者们躲在不远处的树冠里,没敢吱声。
从前进行观察活动的时候,他们经常会打出被伽卡菲斯发现然后打包扔出世界的坏结局,只有少数的几次幸免于难。
伽卡菲斯对他们最和颜悦色的时候,就是把他们当成空气的时候。
因此他们只是缩在树冠里,一边发呆一边等钟离先生和伽卡菲斯交谈完毕。
他们并没有交谈太久,观察者们偶尔能捕捉到只言片语,大部分也没能从那些富有言外之意的谜语里解读出什么有效信息,不过他们之间还是有聪明人的,很小声地说这是在谈判。
观察者们面面相觑。
【谈判,为什么忽然要谈判?】
【难道是在为未来做准备吗,所以现在是在约法三章。】
【说起十年后的未来,不知道钟离先生是怎么想的……】
伽卡菲斯又离开了。
观察者们击掌欢呼,【太好了,这个伽卡菲斯把我们当空气!】
这次不会被捏成团子扔出去了!
河边没有什么人,只有金眸的先生沉静地矗立着,目光飘然掠过雨伞沥水的边沿,落在波澜的水面上,若有所思。
观察者总算光明正大了一回,期期艾艾地凑了上去,【钟离先生,您为什么要找伽卡菲斯呢?】
“我本无意叨扰他。”钟离抬起眼,“伽卡菲斯是此世规则的监督者,最在意世界的维系,对于一些争端不会过度插手。我身为外来者,应当尊重他的行事方式。”
“若能一直平静下去自然是最好的,只是有些时候,我恐怕无法做到袖手旁观。”
这话听起来云山雾罩,有点答非所问。
钟离言尽于此,握着伞,慢悠悠地在雨里散步。
观察者们懵懵懂懂地思考了一会儿,忽然福至心灵。
【我懂了,是勿谓言之不预也的意思……】
钟离先生恐怕已经做好了平A的准备,观察者们满怀敬畏地心想着,亦步亦趋地跟在年长者后面回了家。
一开门,发现孩子们在收拾行李,他们把前两天刚做出来的仙祖法蜕周边全塞进了行李箱里。
“不知道能不能带去未来,试一试吧。”中原中也抱着手上两米高的毛绒红薯龙,他把脸埋进玩偶深棕色的软毛里,声音有点发闷,“反正我是一定要把这一个带过去的。”
黑泽阵看着眼前完完全全把中原中也遮住的玩偶,也很心动,“先试一试吧。以防我们会直接被传送到战场上,先把玩偶塑封起来。”
他们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要是有能空间储存方面的异能者就好了。”
可恶,这么方便的异能到底是谁在拥有。
中岛敦和芥川龙之介坐在沙发上,怀里的玩偶还属于正常大小,他们懵然看着两个少年转来转去地收拾东西。
中岛敦困惑地问,“我们是要去未来观光吗?我以为我们是去打架的,虽然我不想打架……”
芥川龙之介也拿不准,“或许是一边郊游一边打架吧。”
入江正一跑到沢田宅坦白的时候他们两个恰好也在,于是旁听了全程,如果不胜利世界就会毁灭什么的,听起来很严重,中原中也和黑泽阵听到一半就站了起来,说要为即将到来的恶战做准备。
太宰治把芥川龙之介和中岛敦提溜起来,让他们两个也一起回去,帮他收拾一下东西。
然后留在沢田宅里,教沢田纲吉遇见收到匿名信这种情况要怎么摸清对方的底细顺便阴人。
沢田纲吉听得晕头转向,“什么?你说什么?”
“实践出真知。”太宰治拍拍他的背,很自信,“我带着你做一遍,你就学会了。”
坐在他们对面的入江正一忽然一阵恶寒。
第63章 未来 过渡一下
拉着沢田纲吉到入江正一家里住了一晚, 把匿名寄信的人扒了个底朝天的太宰治败兴而归。
他发现平行世界的入江正一是个好人,至于把他们带去所谓的未来,是长大后的沢田纲吉的主意。
他总不能教沢田纲吉怎么阴自己一把吧, 那简直就是漫才表演里面才会出现的抓马情节。
摩拳擦掌想玩一场但没玩成的太宰治气鼓鼓地回家了, 推开门, 就看见监护人正坐在沙发上看杂志, 鼻梁上还架着一副金丝眼镜。
太宰治瞬间精神起来,好奇地凑过去,“先生, 您怎么戴上眼镜了?”
“这副眼镜吗?”钟离抬手摸了摸镜框,把眼镜摘下来合上, “是中也送的,戴上之后一时忘记取下来了。”
他站起身,去找眼镜盒。
太宰治战术后仰。
常服会选择大红大绿配色的中也居然审美正常了一次!
说起来, 先生好像确实不介意这些精致的小饰品。
太宰治决定推开新世界的大门。
他暗自在心里把各种各样的配饰都过了一遍,监护人已经把眼镜盒放好,返回了沙发,继续看那本翻到一半的杂志。
钟离轻声道:“这次未来之行, 你们似乎很期待。”
中原中也和黑泽阵也同样兴致很高,虽然他们想要表现得成熟一点, 努力克制住了自己的亢奋, 但在这个尚且稚嫩的年纪,他们的情绪还是从眼里漏出来。
穿梭未来的确是一件让人向往的新奇事情。
太宰治悄悄抬眼看他。
先生好像有点不太高兴。
也是,先生向来是支持在适当范围内锻炼他们, 只要不超过这个范围,先生就会抱有默许态度甚至是乐见其成的。
但像是一整个世界这样的重担,居然落到十四岁的少年身上, 简直像是这个世界的成年人都蒸发了一样。
太宰治有点别扭地想,如果没有发生世界融合这样的事情,纲吉要怎样挺过这种事情呢,想必非常辛苦,难怪先生会不高兴。
面对心情不好的长辈,哪怕是他也得绞尽脑汁地思考要怎么安慰一下,最后也只能像绝大多数人一样泡壶热茶过来。
然后得到监护人的微笑和摸摸头。
“解决完这次的事情,我们就去一趟东京吧。”钟离端起茶杯,思索着说。
收养夏目贵志的夫妻为人良善正直,但咒术界的状况实在是不能让人放心。
太宰治点点头,有点心虚。
神金咒术界在五条悟十三岁的时候就企图让人007,大家不忍心看小伙伴年纪轻轻就累到猝死,纷纷给五条悟出谋划策。
五条悟也是一点都不见外,别管靠不靠谱全都豪爽采纳,现在已经是咒术界知名一霸。
……最重要的是,钟离先生的形象经过宣传在咒术界眼里已经变得神奇起来,神秘程度堪比那什么天元,咒术师和咒术师碰头聊天,一定要提到五条家的六眼失踪那几年遇见的、传说中来自东方仙国的那位先生。
最近居然连教派都发展出来了!
太宰治窒息地想,都怪夏油杰那小子神神叨叨的。
笑一下算了。事已至此,能瞒一会儿是一会儿。
他维持住脸上灿烂又乖巧的笑容,“不如我现在就去把他们接过来……”
反正去了未来以后谁也找不到他们,咒术界就算再闹腾也闹不到他们头上。
没想到监护人却转头看了他一眼,端丽的眉眼间染上些好笑的意味,“莫不是闹出了什么乱子?”
太宰治噤声,“……”
坏了,怎么露馅了。
往生堂里人尽皆知,捣乱的小孩会被客卿先生戳额头。
被戳了额头的太宰治在心里狠狠给夏油杰记了一笔-
穿梭到十年之后,也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快到让人反应不过来。
沢田纲吉一睁眼,发现自己躺在柔软的布料上,视野中漆黑一片。
他摸索着举起手,一使劲,就掀开了什么东西。
重见天日的他坐起身。
原来他正在一口棺材里,刚刚被他掀开的是自己的棺材盖。
沢田纲吉懵了:“……哈?”
突然从棺材里诈尸,这得多犀利的吐槽役才能对这一状况做出及时有效的反应?
白色的字幕在他跟前滚动,语气慈爱,【你醒啦,你已经来到十年后了,现在我们去开团吧。】
【如果两个打十几个也算是开团的话。】
【出新手村了纲吉,不远处有密鲁菲奥雷的人正在往这边赶,然后遇上了初来乍到的狱寺,快去帮帮你的岚守吧。】
【多亏钟离先生来得早,咱也能先一步到十年后来看看,十年后的狱寺帅得很啊,但我还是没有看见270的正脸……】
【连个会员抢先看都没有,真的只能等着纲吉长大了吗(落泪)】
沢田纲吉顺着观察者们的指路迅速赶往战场,出现在他眼前的就是一片生机勃勃万籁共鸣的热土。
他露出震撼的目光“……好猛的火力。”
震耳欲聋的枪击与弹药声轻而易举压过了他的自言自语声,沢田纲吉差点怀疑自己刚刚并没有说话。
沸腾的战场之上,有人发觉了他的出现,径直向他疾冲而来。
沢田纲吉的表情变得无奈。
考虑到挨揍很疼,心软的他直接把人捶晕了。
太好了,这样就不会疼了-
“那些后辈们也都过来了。”
川平房地产内,伽卡菲斯锁紧大门,以防有黑手党火拼,子弹突然飞进来,“就像无头苍蝇一样在四处乱转呢。”
屋内,端庄典雅的金眸客人看了他一眼,脸上表情不喜不怒,“毕竟如今的境况实在是太混乱了。”
躲在钟离的椅背后面,观察者们窃窃私语,【就是说伽卡菲斯不管事呗。】
【这个伽卡菲斯就是逊啦。】
伽卡菲斯装没听懂,“很高兴您愿意主动现身和我展示您的善意,但您已经在我这里呆了一整天。”
异世的神明再次看了他一眼,“我不过是想与您再多作些交流而已。”
伽卡菲斯:“……除了把沢田纲吉变成彩虹之子之外,我真的没有别的想法。”
异世神明不讲武德,表面上是过来跟他聊天,其实是来套他的话,但是平行世界的自己关他什么事,被套了就被套了,总归沢田纲吉也当不成这个彩虹之子。
不知道平行世界的他到底是哪里做的不对劲,这位神明对他格外不信任,害惨他了。
钟离语气平静,“彭格列指环上有很明显的世界基石的气息,我自然要慎重一些。”
他站起身,“既然阁下没有兴致聊天,那我就不多打扰,告辞。”
伽卡菲斯静静地目送他离开,拿出手机准备点一碗拉面。
终于把大佛送走了。他难得有点惆怅,不知道这样一位人性充沛还护短的神明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生活在他的羽翼下,想必会比摇篮里的婴儿还安逸。
他摇摇头,趁着等拉面的功夫,又去看了一眼彭格列现在的进度。
挺好的,彭格列决定冲了密鲁菲奥雷的基地。
第64章 课题 霓虹的特产就是……
计划是赶不上变化的, 就算有所有平行世界的自己的记忆也是一样,如果命运蛮横无理起来,就和光明正大入室抢劫还要你给他炒两个硬菜的暴徒一样。
那还能怎么样, 只能去灶台上开火炒两个菜。
就像现在的白兰一样, 只能老老实实地背道德与法治。
没有想到, 十天前他还是毁天毁地的灭世BOSS, 现在就变成了少管所悲伤的一员,可见世事无常。
他尝试奋起,但有人正在三堂会审一样盯着他。
白兰抬眼森*晚*整*理看过去:“……”
首先映入眼帘的, 是满脸真挚关怀的十年前的沢田纲吉,虽然只有十四岁, 看起来还有些单薄,但打人已经很痛了,破颜拳随着破空声挥舞过来的同时还联合着激情话疗, 直接把人捶晕,听说六道骸就是这样归顺彭格列的。
白兰情难自禁地摸了摸自己仍在隐隐作痛的脸颊,却神奇地发现自己心中并没有恼怒的情绪。
当时还觉得六道骸多少有点怪癖,现在看来自己需要跟他开个病友交流会交流一下病情。
他又偏移视线。
黑发少年弯着一双鸢色的眼睛, 笑眯眯地回看。
“……”
白兰虚伪地也笑了一下。
他现在也没搞懂为什么自己的所有绝密资料会被这个小子卧底三天就全扒出来,搞得彭格列打进他家门的时候比进自己家还轻车熟路。
烦。
“你在看什么?”有人打断他的思绪, 白兰转动眼珠, 看见褚发蓝眼的少年正警惕地盯着他,“如果你再动什么歪脑筋,我就要不客气了。”
白兰想起自己塌成废墟的基地, 懒得说。
他刚要控制不住地翻个白眼出来,就听见门被打开的声音。
进屋的是一位黑发金眸的陌生男人。
他身上没有佩戴什么昭示社会地位的饰品,打扮得甚至可以说是简约, 只穿着普通的风衣长裤,认真观察才能在细处看出讲究的韵味与衣料的昂贵,但在他进门的那一刻,这间平平无奇的屋子仿佛变得明亮了许多。
这就是蓬荜生辉的意思吗。
白兰还没来得及出声询问来人的身份,一直坐在他跟前盯着他的三个少年就开心地站起来。
“钟离先生,您怎么来了?”
白兰陷入沉默。
这个名字他认得的。
两天前被彭格列搞突袭,白兰当然不会坐以待毙,立刻就做出反击,结果发现过来打他的人身上都有一圈金色屏障。
这圈流转着符文的金色屏障轻薄得好像一层光,让人疑心那根本没有实体,但真的上手打的时候才会发现,打不穿,根本打不穿。
招数频出未能击破敌方装甲,白兰当场就开始怀疑人生,一个蓄着银色长发的少年趁乱给了他腹部一枪,还开麦冷嘲热讽,说他要是能打破钟离先生设下的防御就跟他姓。
白兰对此铭记在心。
回想起那段被围攻的过往,还有这群人身上那层怎么打都打不穿的鎏金屏障,白兰有点绝望地闭上眼。
如果他有错,请直接打死他,而不是这样折磨他。
就在他心灰意冷的时候,金眸的男人微笑着开口,“黑手党监狱的各位已经抵达。”
他说着,平静无波的目光落在白兰身上,“我想,你们可以不用继续守着他了。”
白兰闻言一愣,接着神清气爽。
太好了!他要去蹲局子了,再也不用背这什么道德与法治了!-
“我的生活还有回到正轨的一天吗……”
返回了十年前,本以为还能在并盛町过两天安逸的日子,没想到Reborn干脆利落地直接把他的学籍转到了意大利,让他正式开始学习如何成为一个优秀的黑手党,沢田纲吉瞬间瘫软在了沙发上。
“少说废话。”Reborn将列恩变成枪,用枪口顶了顶礼帽的帽檐,“那位先生已经去了东京,你就算撒娇也没用,我可不会太惯着你哟,现在去收拾行李,飞机还有十分钟起飞,如果赶不上你就游去意大利,动作快。”
沢田纲吉不敢置信,“十分钟?!”
下一秒,他破门飞了出去-
和沢田纲吉的兵荒马乱相比,东京的某家甜品店里,气氛一片和谐。
“我跟他们说我心情不好,要一个人出来透透气,他们立马就同意了。”
五条悟咬着嘴里的塑料勺子,喜滋滋地说,“看来在后山的湖里用苍炸鱼还有掀翻家里所有的天花板是有用的,多谢你的建议了太宰。”
接收到钟离隐晦的“你的监护人不太认同”的目光的太宰治有点窒息:“……不用谢,下次就不用提我的名字了。”
唉,又要被戳额头。
“硝子和杰的方法也很好用。”五条悟兴致高昂,一点也不遮遮掩掩,把同伙全供了出来,“我每天晚上都会随机突袭一个人剪掉他的头发,听话的人有豁免权,果然大家现在都能听得懂人话了。”
正事不关己吃甜点的家入硝子和夏油杰身形一僵。
中原中也和黑泽阵露出了“原来你们背地里玩这么花”的微妙眼神,就连一心一意扑在甜品上的中岛敦都放慢了咀嚼的速度,芥川龙之介想了想,抬手捂住了芥川银的耳朵。
“先生,实在是咒术界太过分!”
夏油杰首先反应过来,义愤填膺,“悟才十三岁的时候他们就要他出门去祓除咒灵,刚开始的时候悟的休息时间还算充足,结果后面越来越过火,最离谱的一次悟一天只睡了三个小时!”
家入硝子给五条悟使了个眼色,一本正经地说,“据我所知,只有悟有这么大的工作量,估计其他人都是废物,所以才会一天工作两三个小时不到就觉得很累吧。”
五条悟的cpu运转了一会儿,恍然大悟,做出了个可怜巴巴的表情。
躲在角落里围观的观察者们本来正在激烈声讨,见状动作一停,【这、这才是真正的组合技?】
“……”
钟离捏了捏眉心,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并无责怪你们的意思。”
夏油杰适时地问:“有关于咒术界,先生是怎么看待的呢?”
这间泛着甜蜜香气的甜品店里,没人发现他们话语之中蕴藏的暗流。
明亮柔和的灯光下,金眸先生手持银亮的餐刀,轻缓地将桌面上摆放的蛋糕切成小份。
他低眉敛目,像是若有所思,又像已经心有决断,在他身边长大的少年们仍然不能完全参透他的想法,只听他说,“我相信你们,想做的事情,尽可放手去做。”
“铲除腐朽的根系,立下公正的规则,创建崭新的秩序。”
钟离轻声说,“这就是你们的课题。”
“让我看看你们的答卷吧。”
“……”
观察者眼睁睁看着少年们身上燃起了空前旺盛的斗志之火。
这是什么buff?
他们不胜唏嘘,【咒术界,我就只能祝你好运了。】
然而革新这件事,本身就不是那么容易,在烈火燃起之前,薪柴的堆积必不可少。
决心要交上完美答卷的少年们头碰头讨论了好几天。
在革新咒术界的前提下,又一步一步地设立小目标。
观察者们照例每日追更,看着他们培养自己的人手,在咒术界的所有机构里一点一点安插探子,大概是由于咒术界的上层太过松懈的缘故,过程意外的顺利。
一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一个咒术界就被他们给渗透完了,这其中,找到适合的卧底人选花费了绝大多数的时间,毕竟咒术师的数量本来就太稀少。
他们本来以为准备工作这样就算已经完成,毕竟咒术界已经被卧底穿成筛子,四处漏风毫无隐私可言,酒厂见了都得唱一句世界上的另一个我。
“还欠些火候。”
一直注视着一切的金眸先生却这样说。
他说完这句话,不知道出于什么用意,突然决定回到横滨,“我需要和夏目先生商讨一些事情。”
观察者们傻乐地跟着。
【挺好挺好,说起来我已经好久没有去过横滨了,有没有去横滨看过的朋友说一说现在的局势?】
有人回答:【仍然是一片民风淳朴的热土,只是发生了一些抓马事件……】
【哇有瓜,快说给我听听!】
回答的观察者心情复杂,【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当初被中也和宰捶了一顿的那个研究员现在已经变成了横滨的慈善大使,著名天使投资人……】
【?】
【对哦,魏尔伦和兰波还有N在镭钵街做慈善,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回上面的,蒸蒸日上。】
魏尔伦和兰波不愧是法国精心培养的、欧洲首屈一指的谍报员,不仅改善了镭钵街的治安,同时还靠毒辣的眼光进行投资,交给他们的资金在一年多的时间过去之后,非但没有变少,甚至还翻倍了。
这其中大概有N的功劳。两位超越者就这么奴役N白天去改造镭钵街,晚上在实验室搞发明,搞出来的东西申请了专利拿去卖,其中八成的钱都被剥削走。
N敢怒不敢言。
他的愤怒无人在意,横滨的市民们只知道横滨变好了,镭钵街或许真的会有彻底消失的一天,于是呼吁要选出慈善大使。
魏尔伦和兰波对视一眼,把N推出去了。
开玩笑,他们在法国那里还是失踪状态,突然出现在镜头底下让法国知道他们在横滨这里合伙做了一年慈善,那还得了?
被媒体镜头闪瞎眼的N勉强挤出一个扭曲的笑容:“……”
他听着耳边的赞扬声,一点也不觉得开心。
要不是被魏尔伦和兰波盯得紧,又害怕那一位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回来视察,他早就跑路了:)
不能跑路不代表不能泄愤,直接和魏尔伦跟兰波叫板他是不敢的,于是N灵机一动,跑到了牛郎店。
霓虹的特产就是牛郎店。
每天晚上被迫搞科研,黑眼圈浓重头发掉一把的他没有精力乱搞,只能点香槟塔,N冲进牛郎店,看都没看直接选了个牛郎,疯狂撒钞票。
被他选中的牛郎受宠若惊,“先生,我一定会报答你……”
N更加愤怒,“谁要你报答了!”
他扔完钞票,感觉心情舒爽多了,转身就走。
没想到几个月后,拿着他的钱做生意成功的牛郎主动开了记者发布会,言辞动人,“多亏了他帮助了一无所有的我,我才能东山再起,大恩大德无以为报,我想把公司的股份分给他……”
魏尔伦和兰波再次对视一眼,欣然把股份拿走了。
又多一个天使投资人名头的N:“……”
说好的邪恶科学家呢,谁还记得他曾经的幕后黑手形象。
事已至此,跳了算了。
带来了横滨八卦的观察者费劲巴拉地把前因后果讲完了。
其他观察者面面相觑,【道理我都懂,但是……】
【这个企业家为什么要保留他……的历史?】
【甚至还宣扬了N去牛郎店撒币的历史。】
【这些我们就别跟钟离先生说了吧()】
【算了我们别说了。】
钟离先生光风霁月轩然霞举,怎么忍心让他知道这么乱七八糟的事情的!
观察者们摇着头就走了,【太开放,太开放啊。】
第65章 八原 浓度过高
身处横滨的夏目漱石收到了一封拜帖。
拿到这封拜帖的那一刻, 夏目漱石就对这封拜帖的主人有了猜测,打开一看,果不其然是那位行事作风颇具古韵的超越者。
上面的字迹端方有力, 铁画银钩, 言语简练地邀请他两天后到中华街的茶楼一叙。
“钟离先生对这些老派的地方尤其喜爱。”夏目漱石笑起来, 又叹口气, 仔细地思索起来,“不知道这一次是什么事情,劳他回横滨找我。”
上一次这位先生出现在横滨, 先是解决了来袭的暗杀王魏尔伦,这一场声势浩大的战斗中甚至没有任何一个无辜者出现伤亡, 后他又借此机会,一手推进了镭钵街的改造计划。
一切都是那样水到渠成,雷厉风行。
夏目漱石一直在思考该如何回报这份善举, 然而一直没有机会,那位先生视俗世的金钱与权力如天边烟云,平日里的喜好倒是没多遮掩,可品质上佳的茶叶与古玩之类虽说有些价值, 与横滨得到的好处一比就显得微不足道。
这一次,钟离先生又会带来怎样的消息呢?
夏目漱石摩挲着手中的手杖。
他心里想, 无论如何都得慎重对待才行啊-
两天后, 中华街的茶楼迎来了贵客。
夏目漱石提前了五分钟到达茶楼,在侍者的带路下走进一处清幽的包厢。
包厢的设计参考了邻国古代的风格,桌椅是典雅的红木, 桌面上还摆着白瓷花瓶,一支梅花从中伸出。
许久不见的金眸先生就站在窗边,黑发成束垂落, 发尾是粲然的丹霞色,身边站着一个黑发鸢眼的少年。
窗户敞开着,他望向窗外,侧脸带着温和的神色,听少年兴致勃勃地跟他讲着什么。
见夏目漱石进来,少年及时收声。
看来是什么外人不方便听的家庭小趣闻。
夏目漱石又往窗外看了一眼,发现这里刚巧可以看见镭钵街的一角。
聪明人的脑子总是转的很快,他立刻就意识到,大概这则家庭小趣闻就和镭钵街有关。
他刻意没去细想,把这个发现抛到脑后,“钟离先生,别来无恙。”
“夏目先生,久违。”钟离露出笑容,“离开横滨这段时日,总能收到夏目先生寄送的礼物,一直没能当面道谢,甚是惭愧。”
夏目漱石摆摆手,“一些小东西而已,当不得。”
两位长辈你来我往地寒暄了起来,太宰治坐在旁边,有些无聊地看着茶杯里的水纹。
“说起来,我有一位弟子,为人端正,品性刚直,身边也跟着两个孩子。”夏目漱石说,“其中一个尤为聪慧,没有他一眼侦破不了的案件。我常去探望,那孩子还跟我抱怨生活太无聊,很少有能让他提起兴趣的事情。”
他说着,叹了口气,“说来惭愧,我虽然已经是这把年纪,但对于如何应付孩子这一点仍是一知半解,不知道钟离先生能否点拨一二?”
原本正看着茶汤的太宰治顿时精神一振。
终于到了这一步。他想,夏目先生果然明白为什么钟离先生会带着自己过来。
钟离面色不变,“我也仅能提出些拙见罢了,实不相瞒——”
金眸先生微微侧过脸,看向自己身旁的少年,神情带上些无奈的意味,“这孩子也经常与我抱怨,周围的人与事都太过无趣,让人提不起兴致来。”
夏目漱石笑起来,“可见头脑聪明的孩子会更有共同话题,不如找个机会让他们两个认识认识,就明天如何?”
“多交些良友自然是好事。”钟离却摇头,“但近日我要去接一个孩子来横滨小住些时日。”
“说起来,这个孩子还与夏目先生同姓。”
“……”夏目漱石微不可查地停顿片刻,明白钟离这次与他会面的目的恐怕就藏在这一句话里,“那真是相当有缘,真想见见他啊。”
应该是想让他教给这个与自己同姓的孩子一些什么东西,或者提供什么帮助吧。
夏目漱石苦思冥想起来。
但事实上,钟离自身就已经趋向于无所不能,身负那样的力量,世上恐怕没有什么他做不到的事情。
那么答案恐怕只有一个,有什么东西对于夏目漱石来说是简单便捷的,但对于这位先生来说却不便沾染,或者说,不愿意沾染?
那个同姓夏目的孩子是想从政……?-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时省力。
“这样夏目就有老师了。”太宰治高兴地原地转了个圈,接着又停住,仔细思考起来,“那我要去找那位名侦探吗?”
在横滨干情报一行,江户川乱步的名号可谓如雷贯耳,无人不知道这位性格骄傲的侦探,与其卓越超凡的才能。
只是,异能力带来的智慧,能算是真正的智慧吗?
“你似乎心有疑虑。”钟离声音和缓,“有想证实的东西,那么就去证实,不必踌躇。”
太宰治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好了,我先去一趟八原,把贵志接过来。”钟离叹气,“我还需要再问问他,是否真的已经下定决心,要走上这条道路。”
他去过八原,知道夏目贵志喜爱的悠然的原野与清新的森林,还有日暮时弥漫的烟火,而不是两面三刀的名利场。
只有观察者一头雾水的世界出现了,【啊?夏目漱石给夏目当老师?啊?】
【我应该是从头到尾都听下来了,没有突然睡过去错过什么吧()】
【难道说混这一行就是要有这样的脑子才行吗,那我还是不要从政了吧……】
【这应该只是特例(汗流浃背)】
【但是夏目为什么要从政呢,依稀记得其他世界夏目都是温馨日常流,这里居然突变成了政界风云()】-
八原的生活平淡悠闲,大概是乡野远离市井喧嚣的缘故,这里的妖怪也格外多。
他刚抵达八原,就有几个小妖怪从不远处的树干旁冒出头,自以为隐蔽地偷看了他两眼。
“这就是夏目大人让我们等候的长辈吧?”
他们窃窃私语,“不愧是夏目大人的长辈,身上的力量好强盛。”
身材细小的妖怪失落地低下头,“唉,听说是来接夏目大人离开的,真是舍不得啊,不知道下一次见到夏目大人会是什么时候。”
比他壮硕一点的妖怪很困惑,“夏目大人这次不就离开几天吗?”
身材细小的妖怪恍然,“对哦。”
站在他们中间的妖怪受不了了,“我说,你们还记得我们是来干什么的吗?怎么站在这里闲聊上了?”
两个闲聊起来的妖怪猛然惊醒。
三个妖怪于是推推搡搡起来,“那谁去跟夏目大人的长辈说话?”
“我害羞,你去。”
“我声音不好听,你去。”
“我们得拿出最好的一面去面对夏目大人的长辈!”
于是三个妖怪躲在树干后面开始选美。
观察者看乐了,仗着地方偏僻没人注意,在钟离跟前用字幕写生,画小人比爱心,【钟离先生你看,八原的小妖怪好可爱,还会害羞。】
【不像我,只会汪汪地给钟离先生当gou】
这位当狗的观察者没能把话说完,就被无偿赠送飞机票当场去世。
【?】
【被禁言了!】
向来宽容的管理突然诈尸,一时间观察者们人人自危,【太残酷了,这年头,大家连个当狗的自由都没有;;】
事态发展太迅速,钟离看着这些戏很多的白色字幕:“……”
来不及为观察者们失去的当狗自由哀悼,经过一轮选美,身材细小的妖怪光荣胜出,有些紧张地整理好自己的仪表,抬头挺胸地从树干后走出。
刚刚还在抽泣的字幕们顿时溜之大吉。
钟离向着小妖怪投去视线。
小妖怪的嗓子瞬间卡了一下,“那个……您好……夏目大人让我们,让我们来……”
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好像忘记提前想好台词了。
糟糕,大脑一片空白。
“贵志已经提前与我说过。”年长者从容的声音及时解救了他,“听闻有妖怪临时发来求助,他需要去森林里一趟。”
小妖怪点头如擂鼓,“没错没错,就是这样,所以夏目大人才让我们在这里等您,然后,然后,呃……”
身材高大的妖怪偷偷探出头提醒他,“去森林。”
小妖怪总算组织好语言,“然后给您带路,一起到森林里去。”
他说完,自觉任务完成得很好,喜滋滋地长舒一口气。
钟离屈起手指,掩住唇边的笑意,“既然如此,就劳烦各位带路了。”-
夏目贵志的名号,在八原之中非常响亮。
起先是因为他手中那本外婆留下的、记载了无数妖怪真名的友人帐。
被记录了名字的妖怪,只能听候友人帐主人的差遣。
夏目贵志和夏油杰顿时多出了很多共同语言,不过不一样的是,夏油杰要将咒灵吞入自己的口中,而夏目贵志则要把名字还给妖怪。
生活在乡野之中的少年心思澄净,对于给他人施加束缚这件事并不认同,哪怕对象是妖怪也一样。
后来,觊觎那本友人帐的妖怪逐渐变少了。
无他,因为妖怪被锤就会痛,企图倚靠蛮力抢夺友人帐的妖怪,最后总会被夏目贵志施以制裁,不用多余的动作,一拳足矣。
动作干脆利落,仿佛练过。
于是来抢来偷袭的妖怪们都老实了。
被锤的妖怪还要顶着晕乎乎的脑袋,听夏目贵志的“不随意动粗抢劫的妖怪才是好妖怪”小课堂,非常无助。
惹得夏目贵志身边的一辆肥美小卡车非常不满,“既然你自己都可以解决,那当初还让我当你的保镖干什么?”
夏目贵志无奈地笑了一下,“我也不知道原来我可以做到这种程度……”
斑哼了一声。
他们正在往森林里走去,但无论怎么走,好像都到达不了目的地。
夏目贵志和斑都隐隐察觉不对,慢慢地停下了脚步。
“喂,夏目。”斑眯起眼睛,“那个来跟你求助的妖怪是怎么说的?”
夏目努力回忆起来,“他说,有妖怪被困在了这片森林里,每天都在发出恐怖的呼救声。”
挂在少年肩膀上的猫咪啧了一下,跳到地面上,“那还真是灵异片一样的说辞啊。”
夏目贵志皱着眉,闻言笑了一声,“其实每天和平常人看不见的妖怪打交道什么的就已经很灵异片了。不提这些,还是先搞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吧。”
斑抬起眼,环顾了一圈,“想也知道吧,我们误入了某个妖怪的领地了。”
意料之中,真是太糟糕了。
夏目贵志叹了口气,“真是的,本来还想快点解决完然后去见先生……”
“经常听你提起那位钟离先生啊。”斑舔了舔自己的毛,“我也很期待和他见面来着,毕竟你几乎每天都会提起他。”
看见了什么东西是钟离先生喜欢的要说,走到河边的时候也得提一句小时候经常一起和钟离先生在河边散步,就连跟他这个大妖怪顶嘴的时候起手也是钟离先生曾经说过什么。
浓度有点太高了,斑想不在意都难。
第66章 树叶 人,我想被种进花盆里
钟离走在森林里小路上。
树木翠绿的枝叶仿佛散发着微微的荧光, 三个小妖怪仿佛嗅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走路的姿势都有些瑟缩起来。
“好像有点不对劲。”他们小声交流起来,“这条路以前是这样走的吗?”
“你是说我们迷路了吗?”
“其实我也不认识这条路, 我们走错路了吗?”
三个小妖怪面面相觑。
走错路对于他们来说不太可能, 因为他们已经在这片森林里生活了几十年, 每天就只有无所事事漫无目的地到处游荡, 他们对这片森林再熟悉不过,甚至可以一边睡觉一边赶到目的地。
怎么偏偏今天就迷路了呢?
他们懊恼地抓了抓后脑勺,悄悄回过头, 非常心虚地看了一眼身后的先生。
万幸的是这位先生似乎没有注意到他们的窘境,他只是沉静地半垂着眼睑, 微掩住那双神光昭然的眼睛,视线从容地在树木的枝干上扫过。
小妖怪们下意识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他们只看见摇晃着的树叶,纤薄的叶片, 淡绿的脉络,就和每一片平平无奇的树叶一样。
没什么特殊的,小妖怪们回过头,直视前方。
道路尽头是黑黝黝的一片, 小妖怪们看着黑洞般的前路,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板陡然升起, 惹得他们手脚都僵硬麻木起来。
就在这时, 磐石般沉稳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诸位似乎遇见了什么问题。”
小妖怪们哆嗦了一下,“只是觉得……有点黑。”
“的确没有光亮, 几位不妨再往前走几步,或许能柳暗花明。”
小妖怪们颤颤巍巍地往前走了几步,发现黑暗的尽头处, 幻觉似的光点倏忽闪过。
他们一愣,不太确信地对视了一眼,又迟疑地上前了几步。
刚刚那些光点的确不是他们的错觉。
“现在看来,尽头未必是漆黑一片的。”身后的声音继续说,“我们继续走吧。”
小妖怪们凝视着那一星光辉,似乎从中获取到了勇气,连自己正在迷路这件事都忘了,只是高兴地应了两声,脚步轻快地往前接着走。
他们没往身后看,当然也没发现,钟离在和他们对话的同时,还伸出细长的手指,力道轻柔地拂过身旁树木的枝丫。
昏暗的森林里,他的指尖处,金纹明灭不定。
被他抚过的树叶颤动了一下,悄悄从树身上脱落下来,掉在钟离的手心里,假装自己是一片很乖的树叶。
前方走着的三个小妖怪忽然发出了惊呼声,“是夏目大人!”
跟着那片光点走了一会儿之后,棕发的少年出现在他们眼前。
他们拔腿就跑,一溜烟就跑到有一头浅栗色头发少年的身边围着他打转,“夏目大人您看,我们没有辜负您的嘱托,把您的长辈带过来了!”
夏目贵志微微俯身,神色柔和地跟他们道谢,“麻烦你们了,改天请你们吃点心。”
任务完美完成,三个小妖怪互相击掌庆祝,牵着手溜溜达达地离开了。
夏目贵志往前快走了几步,有些局促地停在钟离面前,“先生……本来想着过一会儿森林里会有妖怪的聚会,很热闹,所以才想着请先生过来看看,没想到……”
没想到他和斑都被困在了某个妖怪的结界里,怎么走都走不出去。
就在斑打算强行打破结界的时候,他们的眼前悠悠地飘过一片光点。
定睛一看,原来那是一只金色的、羽翼璀璨翩然的蝴蝶。
不得不说,在这样的情形下遇见一只熟悉的、能够引路的蝴蝶,无疑是一件令人心安的事情。
夏目贵志兴奋地搓了搓斑的猫猫头,毫不迟疑地跟了上去。
果然没走多久,他们就脱离了那个陌生的结界。
虽然斑说,结界是被那个妖怪自己给收回去了。
“总之已经出来了,这件事以后再讨论。”夏目贵志拍了拍怀里的猫,步履生风,颇有些迫不及待的意味,“先去见先生吧,上一次见面还是在几个月前,我有好多事想跟他说。”
那时候他刚刚转学搬来八原,还不认识斑,也没来得及和现在的朋友们熟识,先生知道后就来八原小住了几天,直到他习惯了新的环境才动身离开。
这几个月里实在是发生了很多事情。
斑吐槽,“你是那种什么小事情都要和家长说的小孩吗?”
他说完,抬起头去看眼前这位闻名已久的钟离先生。
恰好,金眸的先生也微笑着向他投来视线。
斑与那双日轮一样的眼睛对视一秒,一言不发地把头埋进了夏目贵志的臂弯里。
夏目贵志还没见过斑如此沉默是金的模样,刚想开口问一句,就听见年长者语带笑意,“狐狸?”
斑的原型就是一只皮毛雪白的大狐狸,夏目贵志笑容灿烂,“明明是犬科却变成一只招财猫,先生也觉得很有意思吧?”
钟离好笑地摇摇头,“看来你的确是遇见了很多新鲜的事情。”
夏目贵志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视线漂移了一下,忽地瞥见了什么,“先生,您的袖口上好像有树叶。”
钟离先生也会有衣服不小心沾到树叶的时候吗?夏目贵志满怀新奇地想着,伸手想去把那片树叶摘下来。
结果那片树叶自己动了起来,好像是想逃离向自己逼近的手,“不要啊!不要抓我!”
夏目贵志动作一顿:“……?”
树叶成精了?
他有点奇怪地问:“你是妖怪?为什么呆在先生的手上?”
树叶见他收回手,安详地停止了摇摆,语气很抒情地回答他,“我有一个梦想,那就是被人类种在花盆里,花盆多舒服呀,泥土很有营养,人类会给你浇水施肥,每天不用经历风吹雨淋,还能趁他们睡觉的时候偷偷溜出门去玩……总之,我想被人类种在花盆里。”
“所以我想方设法地吸引人类到这里来,这样就能说服他们把我种起来了。”
夏目贵志听着,觉得不太对劲,“那个,请问你吸引人类的方式是……?”
小树叶理直气壮地回答他,“喊救命呀。”
“?”
原来找他求助的妖怪所说的,特别恐怖的呼救声是这片小树叶发出来的。夏目贵志头疼地揉了揉眉心,“为什么要喊救命呢,而且刚刚那个让人走不出去的结界,不会也是你弄的吧?”
小树叶无辜地说,“但是我以前见过的,只要听见有人喊救命,人类就会凑过去了。至于结界,你想啊,只要我把人困住,然后再去解救他,他不就会很感谢我了吗,就会把我带回家种在花盆里了。”
夏目贵志听呆了,“……”
“我的努力森*晚*整*理不是白费功夫的。”小树叶继续骄傲地说,“你看,我这不是就找到了一看就很会种花的人了吗?”
翠绿的叶子钻出钟离的袖口,抱住钟离的手指,“人,我想要花盆。”
夏目贵志抬头看了一眼钟离的表情。
年长者眉目舒展,明显是被惹笑了。
……至少先生挺开心的。
观察者们缩在草地里,酸溜溜。
【人,我也想钻钟离先生的袖口。】
【人,我也想抱着钟离先生的袖口不撒手。】
【人,我也想被钟离先生种进花盆里每天浇水。】
【如果能让我体验上面这些,就算让我当往生堂的台阶我也愿意啊!】
第67章 前奏 学物理的好苗子
小树叶一头扎进面前的花盆里, 很快就扎根成长,伸展枝叶,变成一棵小小的, 翠色欲流的树。
它感受了一下土壤的舒适度, 深感自己决策英明。
而在它跟前, 把它从森林里捞出来的两个人类正在说话, 小树抖了抖枝叶,好奇地听了一耳朵。
“你真的心意已决?”
金眸的人类轻声细语,“这条道路其实并不适合你, 我想,你或许更愿意留在八原。”
夏目贵志听着, 想起了一些往事。
沢田纲吉曾经和他们说过,跟能够看见妖怪、咒灵,身负异能力, 还有被杀手组织从孤儿院附近绑走的朋友们一比,他的生活就像平平无奇的日常番,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被世界判定为重要人物。
结果这话说出来才一两年,他就变成了意大利老牌黑手党的首领, 甚至还穿越到未来,成了经历最玄幻的人, 现在夏目的生活才是最日常番的那个, 可见世事变化无常。
“先生,我相信一切都有可能。”夏目贵志回过神,他的脸上不自觉地浮现出柔和的微笑, “而且,我只是觉得我的朋友们会需要我,虽然他们都是很厉害的人, 但或许我能帮上忙也说不定。”
他顿了顿,有些踌躇起来,“您认为这样不对吗?”
话音落下,房间里的空气霎时安静起来。
卧在地上的大猫悄悄睁开眼睛,往两个正在谈心的人那里望了一眼。
浅栗发色的少年有些忐忑地站在那里,在他面前,气息莫测、厚重威压隐隐约约泄露出来的年长者则叹了口气。
斑想,人类的事情真是麻烦,什么道路不道路的,想做的话直接去做不就好了,还是当妖怪好。
但他好歹也是活了千年的大妖怪,自然也知道人类的长辈对于自己爱护的小辈向来是抱着一种担忧心态的,好像风大一点就能把小孩吹跑。
斑想了想,决定假装自己是一只听不懂人话的猫。
毕竟这是人家的亲子时间,他一个妖怪不好插足。
“我并非在质疑你。”钟离嗓音放缓,“既然你心意已决,我也不多说什么,此次前来,也是为了带你到横滨去,见见你的老师。”
“要记得,你是为了帮助他人才做出这样的决定。”钟离轻声道,“我相信,如果是你的话,一定会做得很好。”
“只是,你会不可避免地遇见很多事情,许多人会让你感到困惑,让你忧惧难过,到那时,你又该如何呢?”
夏目贵志丝毫没有迟疑,“我不会动摇的。”
这是年长者耳濡目染教导给他们的事情,他人之疑目与蜚语不过是夜间唬人的鬼火而已,一挥即散,若决心已定,哪怕要将山峰斫断也无需胆怯,因为人应当毫不动摇地践行自己的意志。
否则短暂的人生,有多少要浪费在犹豫不决上呢。
听见他的回答,钟离松开凝起的眉宇,微微笑了起来,“既然你心意已决,便就此出发吧。”
小树在旁边听着,只听见了“不会动摇”四个字,于是悠哉悠哉地晃了两下,“这个我知道,只要努力把根往下扎,再大的风也不能把你吹跑。夏目想的话,我就教你怎么扎根吧,首先把脚埋进土里……”
“只需要埋脚就行了。”它认真地说,“如果整个人都埋进去的话,说不定就会长出很多夏目……等等。”
小树若有所思,“其实这样好像也不错,到时候很多个夏目就轮流来给我浇水。”
“……”斑终于不再假装自己是纯种小猫,他站起身,感觉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威胁,“你说什么呢,夏目是我的小弟,只会给我浇水。”
肃穆的气氛就这样被打破,夏目贵志深吸一口气,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你们两个说的都是些无稽之谈吧?”-
夏目贵志只说自己是要去横滨和从前的长辈小住一会儿。
他也没有带多少行李,跟着钟离回到了横滨。
离开了静谧悠闲的八原,繁华的都市里没有多少妖怪气息,夏目贵志多少有点不太适应。
还好横滨和东京相隔不远,大家经常聚会,除了远在意大利的沢田纲吉不在,人出乎意料得齐,夏目贵志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人在提瓦特的时候。
“说起来……”在餐桌旁,夏目贵志一边出神,一边无意识地问了出来,“我们还能回提瓦特看看吗?”
小伙伴的目光都凝聚在他身上。
夏目贵志:“……”
视线太灼热,他有点顶不住,只好做出投降手势,“我就是说一说……”
“问得好。”家入硝子幽幽道,“其实我们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他们都希望钟离可以在这里停留久一些,但他们同样也知道,监护人不会想要离开璃月太久。
如果他们也可以做到穿梭世界就好了。
观察者们安慰他们,【会有办法的,从前我们在别的世界看见有科学家发明出来。】
【要不你们谁投身一下物理学或者发明界看看呢?说不定到时候还会有中原中也奖或者五条悟奖什么的,我真的觉得你们应该从理……】
【什么重力使啦……什么无量空处啦……一听就觉得是学物理的好苗子。】
【话说回来,很默契地没有提到钟离先生,看来大家确实到了要强的年纪了(沧桑)】
夏油杰忍不住澄清,“只是不想给先生添麻烦而已。”
五条悟开始思考,“如果用无量空处的某些特性换取穿梭世界的能力……”
中原中也想到了什么,“说起来,世界意识是不是给了先生一本能实现愿望的书。”
观察者们开始疯狂咳嗽。
一直沉默地听着的黑泽阵皱起眉,向着那些白色的字幕投去苛刻的眼神,“不要在餐桌上咳嗽。”
被十五岁小孩教训的观察者们敢怒不敢言,唯唯诺诺,【是错觉吗,总感觉小时候听过这句话,还被打过手心……】
太宰治笑了一下,“好了,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吧,先生应该快要回来了。”
“哎呀,不知道到时候我们的梦想会怎样实现呢。”
观察者们觉得他话里有话,面面相觑:【……】
【哈哈,是啊。】他们干笑,【到底会怎么实现呢,好期待啊哈哈。】
要完,这小子不会已经猜到他们要干什么了吧-
人一旦陷入焦虑,就会忍不住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几天后,夏目漱石又一次与钟离在茶楼里见面,茶楼老板特别为他们提供了棋盘,他们就常在这里下棋。
落下一子,夏目漱石状似无意地提起,“最近贵志那孩子很有学习动力,似乎是因为您给孩子们布置了什么课题,他们都相当有干劲呢。”
“课题吗?”钟离指尖轻轻夹着一枚黑玉似的棋子,若有所思,“那已经是一年前的事情了,夏目先生有什么想法,不妨直说。”
夏目漱石苦笑了一声,“我哪里有什么想法,只是贵志突然求我让他到咒术界那边去,事关重大,我可不敢瞒着钟离先生啊。”
毕竟咒术界的情况谁都知道,就算有两位在咒术高专就读的特级和一位反转术式做朋友,也难免会有陷入危机的时候。
“夏目先生无需困扰。”钟离面色不变,“既然是贵志自己做出的选择,我们也只好支持了。”
夏目漱石的视线蜻蜓点水般从眼前这位超越者的面容上掠过。
他恍惚地意识到,咒术界或许很快就要迎来暴雨。
第68章 教派 速来我教冒充天元
观察者们有点看不懂事情的走向。
【我们先来捋一捋。】他们头昏脑涨地搀扶着彼此, 绞尽脑汁地回想起来,【事故的开始要从一年多前,钟离先生说咒术界的弊端是孩子们的课题开始讲起……】
小辈们当然是有自己的群聊的。
身处八原的夏目贵志和远在意大利的沢田纲吉在群聊里听他们讲起这件事, 非常意动。
“先生布置的课题吗, 其实我也想去……”沢田纲吉叹了口气, “可惜我现在正在封闭式训练, 大概还有几个月才会结束,平常连和你们聊天的机会都不多。”
继承个彭格列怎么就这么难,要学的东西太杂, 刚开始的时候沢田纲吉每天都要小小地崩溃一下。
现在不会崩溃了,因为学麻了, 而且Reborn的死气弹就在后脑勺顶着,他不得不心如止水持续学习。
夏目贵志发了个喵咪老师渴望七辻屋馒头的表情包:“有没有我能帮到忙的地方呢?”
小伙伴们对沢田纲吉的悲惨遭遇表示遗憾与同情,对于夏目贵志热情相邀, “快来吧快来吧,夏目刚好在暑假不是吗?”
“就当暑假兼职了。”
观察者对此喜闻乐见,【关于我的温柔同学明面上平平无奇背地里却在异能城市与咒术界搅弄风云还能看见妖怪这件事。】
【要素过多。】
夏目贵志欣然投身咒术界改革这一课题。
他先是跟着夏目漱石学了一段时间。
夏目漱石也不藏着掖着,他看得出这是个有灵气的苗子, 温柔亲善的特质放在一边,最难能可贵的是肯为他人着想, 但又有自己的原则。
看出这一点后, 夏目漱石决定倾囊相授,并且答应了夏目贵志的请求,动用自己的关系, 和咒术高专的三个学生一起里应外合,把人塞进了总监部。
观察者们仍旧没有发觉事情的不对劲,依旧乐滋滋地旁观着, 【哇这个起点真不错。】
【看好了咒术界,人脉是这么用的!】
但他们没有想到,总监部里尚存良知的人看见夏目贵志,都觉得好端端一个孩子年纪轻轻就这么掉进泥潭里,实在是太让人惋惜,于是你帮一把我帮一把,时间久了居然达成了同盟,就等着什么时候揭竿而起。
观察者们看愣了,面面相觑。
【啊?还有这种结盟姿势?】
小辈们走的是厚积薄发的路线,他们已经渗透了窗,也渗透了辅助监督,但总监部高层却没怎么动手。
一方面,那都是些上了年纪的腐朽老头子,虽然彼此之间会为了利益斗得半死不活,但对于那些想要插进他们之间瓜分权势的人,他们出奇得团结。
于是只好暂时放弃直接往高层塞人的路线,转而观察底层和中层。
随后他们就发现了问题。
底层与中层的确不像上层一样腐朽,但大多数人已经消磨了志气,只是蒙眼塞听,浑浑噩噩地过着日子。死水一潭,又能起什么波澜呢?
小辈们坐在会议室里,空气里弥漫着苦恼的气息。
咒术师的数量太少,能在淤泥里保留本心的更是凤毛麟角。
就在这时,太宰治站起身,扫视了一圈,看着他们苦思冥想的模样,“交给我吧。”
大家抬起头,看向他。
太宰治很无奈,“其实我是不想这么做的,因为很累人,但事到如今,总得打起精神来才行。”
不然要怎么让钟离先生看到他们的进步呢?
著名操心师十五岁ver.要展开实操教学,观察者们呼朋引伴找人来看,兀自畅想,【要是能学到一点,我就不会再让领导给我买水当司机,事后才反应过来……】
他们看着太宰治开始自己的操作。
步骤非常简单,不过是让人听见了几句话,经历了几件事,就挖去了他们的怯弱,培养出了他们的愤恨。
种子就这样埋下,夏目贵志又无知无觉地将他们连成一线。
白色字幕语气深沉,【大道至简吗,有点意思……】
【给我答案我也抄不会()】-
总监部里发生的一切,钟离无所不知,但坐在他对面的夏目漱石却不清楚。
自从把夏目贵志塞进咒术界的总监部后,这位拥有横滨最伟大的异能者称号的老先生就时常叹气,担心性格柔和的少年会不慎出事。
虽说他没怎么担心过自己的前两个弟子……但那两个现在都是快四十岁的人了,贵志那样的年纪,实在让人担心。
金眸的先生手里握着茶杯,白雾袅袅,“夏目先生,缘何如此心烦意乱?”
夏目漱石拄着手杖,重重叹气,“钟离先生倒是坐得住,贵志在总监部任职,处境危险……”
钟离看着他,微微笑起来,“夏目先生对学生十分爱重,我自然理解,若实在是不放心,不如随我去东京一趟。”
夏目漱石不由得抬头望向他,“钟离先生似乎对咒术界也知之甚多。”
感觉就连总监部都没能逃过他的眼睛。
据夏目漱石观察,钟离并没有在咒术界安插自己的耳目,那些孩子们都做了什么事,他也不多过问,但他就是对一切了如指掌。
难道这就是超越者的力量吗,真是离奇啊。
“既然钟离先生相邀,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夏目漱石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口,“什么时候出发?”
“不急。”钟离放下茶杯。
或许每一个家长在探望孩子之前都会做出这样的举动,那就是看看孩子们现在忙不忙,有没有空。
大地既是他的耳目,提取到的信息被它忠诚地送至层峦神主的耳边。
钟离听见夏目贵志和夏油杰正在说话。
夏油杰说,“我的教派现在正好还缺个神子。你知道的,我不能又当教主又当神子,要不你来试一试?”
夏目贵志有点无奈,“可以是可以……但是这个教派到底是怎么来的?我可不觉得你会莫名其妙发展什么教会。”
“其实这个教派不是我创建的。”夏油杰啧了一声,“只是你应该还记得,十四岁的时候魏尔伦去了横滨,当时闹出了很大的动静。虽然横滨那边及时把消息压下去了,但是目击者实在是太多,他们总不能让所有人的记忆都消失。”
“图片和视频还是不可避免地流传开了。”
许多人打开图片,能依稀看见一道颀长的人影,举止从容地悬停在风暴中心,天地都被渲染成灿烂的金色。
有人趁机建了个教派招摇撞骗,说图片上的人影就是他们的神明,只要将这一世的财富献给他,来世就能无忧无虑,变成富翁。
还真的有很多人上了他的当。
好巧不巧,这个教派就开在离夏油杰家不远的地方,还把传单发到了夏油杰手上。
看着熟悉的照片,夏油杰拳头硬了。
“所以我直接把那个教派端掉了。”夏油杰轻描淡写地说,“可里面的人已经被他洗脑得差不多了,吵着闹着说不可以没有教主,没办法,我只好留下来,看看能不能找到办法,慢慢让他们痊愈。”
“居然还有这样的事情。”夏目贵志听得呆了一下,又反应过来,“那为什么会需要我去当神子?”
夏油杰有点尴尬地咳嗽了一声,“说来话长。”
简而言之就是不知道是谁跟教众说了咒术界的事情,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教众已经闹得沸沸扬扬,说要抓天元来当神子。
我们的神那么厉害,只有天元才配当我们的神子!
很难想象夏油杰当时的心情。
“总之……”他艰难地说,“望你速来我教冒充天元。”
夏目贵志彻底宕机了。
第69章 黑手 脑花的花语是什么
茶楼的包间里陷入了沉默。
夏目漱石疑惑地问了一句, “钟离先生?”
钟离回过神,“没什么……只是刚刚想起了一些事情。”
至于那些话,就当没听见过好了。
热情的璃月人总是喜欢编缀各种有关神明的传说, 钟离今天在三碗不过港听见自己是一个喜欢香膏的大姐姐, 明天就能在层岩巨渊听到“帝君身形魁梧酷爱打铁锻造出一刀一剑”之类的谣言。
时间一久, 谁来了都得练出超凡的定力, 何况钟离向来不为这类的言语所动。人们总以为神明在云端上,于是举目而望,可厚重云层又遮蔽视线, 遍寻不见,只有一些蛛丝马迹存留, 人们看着这些遗迹,学会了遐想。
这样的遐想也算是一种人们亲近神明的方式,钟离对此并无意见, 何况这个教派如今只是为了使信众痊愈而存在。
于是他熟练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无其事地说,“现下时机恰好,夏目先生若无要事, 我们可以即刻出发。”
夏目漱石欣然答应,“好, 老夫看看贵志那孩子的情况, 看完就回来。”-
收到消息后,五条悟早早的到了距离高专不远的一处路口,摩拳擦掌准备当一次导游。
话又说回来, 高专里好像也没有什么好玩的东西,要不带着钟离先生到山里看看鸟?值得观赏的种类也挺多。或者直接打开忌库算了,说不定那堆破烂里还能有让钟离先生感兴趣的东西。
他正想着, 一辆轿车就停在了他的面前。
似乎是异能特务科的专车。
五条悟微微弯下腰,探头往车窗里望了望。
车门打开,其貌不扬的轿车里,穿着一身棕色风衣的金眸先生面带笑意地看向他-
夜蛾正道守在高专门口。
身为一年级的班主任,他对自己的三个学生可谓倾尽心血,因而三个学生对他也非常敬重,虽然该调皮捣蛋的时候依旧一点也不会犹豫就是了。
但因为这份敬重,三个学生平日里也不会刻意瞒着夜蛾正道什么。
夜蛾正道常常听他们提起那位钟离先生,听到耳朵要起茧子。
某次他的三个明里暗里都无法无天的学生再次搞事,夜蛾正道顺嘴说了一句小心他去跟你们那位先生去告状,没想到这三个人那股天不怕地不怕的气焰顿时灭了一大半。
夜蛾正道差点泪目。
原来还是有人能管一管这三个混世魔王的。
总之,由于各种原因,夜蛾正道对于这位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钟离先生十分敬佩,敬佩中又夹杂着好奇,不知道是何方神圣,居然能让这三个人收敛起来。
远远的,就看见他那个有一头雪亮白发的学生笑容灿烂,像一只蹦蹦跳跳的白色小麻雀一样拉着一个人,边说话边朝高专快步走来。
“听说夏目先生也跟着您一起过来了。”五条悟问,“他人呢,我还挺想见一见贵志的老师的。”
他的身边,眉目端丽温和的金眸先生牵动唇角,露出一个清浅的微笑,“贵志此刻恐怕无暇见我,我就劝说夏目先生先行去看望贵志。”
听见这句话,五条悟的身形僵硬了一下。
他一扭头,对上钟离似笑非笑的目光,顿觉大事不妙。
但他还是抱着侥幸心理,“……贵志怎么会没有空来见先生呢?我看他最近没什么事情。”
钟离有些好笑地看着他装傻,语调悠悠,“你当真不知道?”
五条悟沉默片刻。
他高举起手,大声道,“先生!可以不要再深究什么仙国神教了吗!”
正向着他们走去的夜蛾正道被这一声搞懵了,“什么仙国神教?”
五条悟煞有介事,“是杰的社会实践,目前成果斐然。”
夜蛾正道露出了狐疑的表情,“好端端的去做什么有关教派的社会实践……算了。”
他端正了自己的表情,“钟离先生,欢迎您来到这里,我是夜蛾正道,久仰。”
这位面相古板严肃的教师犹豫了一下,“其实……最近发生了一些事情,似乎和您有些关系,如果方便的话,请和我来。”
五条悟疑惑地歪了歪头。
钟离颔首,“自无不可。”
夜蛾正道于是转身,将他们引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里,又放下一个隔音的帐。
他先是邀请钟离落座,接着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张信封。
他低头凝视了一会儿这封信,伸手递给钟离,“这是……总监部前不久秘密派发给我的。”
五条悟微微皱眉。
即使有缎带遮挡着眼睛,旁人也明显能察觉到他周身骤降的气压。
钟离面色不变,接过信件,并没有急着打开。
夜蛾正道莫名觉得,眼前这位先生对这封信早有预料,他看清信件内容时,只觉得其下的暗流诡谲难测,可这位按理说应当对咒术界知之甚少的先生却仿佛对云山雾罩的局势成竹在胸。
钟离问,“夜蛾先生,请问这封信是何时交到您手上的?”
夜蛾正道即刻回答,“五天前。”
金眸的先生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得到答案后,他只是平淡地点了一下头,示意自己知道了,“总监部想要秘密处死来自异国的咒术师这件事,我无意探究,但如若可以的话,希望夜蛾先生回答我一个问题。”
夜蛾正道不自觉地屏住呼吸,“请问。”
钟离轻轻扬了扬手中的信封,准确地说出了其中的内容,“这个看似是在大范围通缉邻国咒术师,实际是在针对我的任务,最终目标其实并不是我。”
夜蛾正道顾不得旁边看起来下一秒就要去扬了总监部的五条悟,谨慎地问,“那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杰。”钟离轻声道,“夜蛾先生,希望您能为这场谈话保密。”
夜蛾正道听见预料之外的答案,愣在原地,但他到底是一位稳健的咒术师,很快回过神,“当然。”
“总监部的人很快便到。”钟离起身,“我就不多留了,夜蛾先生,告辞。”
夜蛾正道叹着气起身,“我送您。”
……得好好想一想,等会儿要怎么说才能把总监部敷衍过去了-
五条悟没有心情继续呆在高专里,跟着钟离一起离开了。
他有点闷闷不乐,踌躇了一会儿,小声问,“我们要去找杰吗?刚好硝子现在也在那里。”
明明已经在咒术界里布下了那么多钉子,结果这样与钟离先生和杰息息相关的情报还是没有半点风声传进他的耳朵里,实在是让人开心不起来。
但据他所知,总监部那群半身入土的老头子们是没有这样的缜密心思的,他们有的只是一眼就能看穿的歹毒和刻薄而已。
现在也顾不得教会暴露的尴尬,五条悟只想快点把幕后那个潜藏在总监部的人揪出来。
他们走进教会的时候,教会里正在奏乐。
浅栗发少年穿着白色镶金边的长袍站在一个台子中间,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已经绝望地放空了自己。
突然看见年长者的身影出现在台下,夏目贵志的表情更死了。
他的目光微不可查地偏移了一些,落在正垫着脚大大方方像在看路边马戏一样的五条悟身上。
五条悟察觉到他的视线,不闪不避,抬手打了个招呼。
夏目贵志有点崩溃地想,没错了。
……就是五条悟把钟离先生带过来的。
观察者躲在角落里,乐津津地嗑瓜子。
【太好了,这波赶上现场了。】
【事已至此,夏目你就当着钟离先生的面登基吧。】
【以后夏目就是我们的天元神子了!不行了我怎么大脑萎缩了一下,谁来给我做个开颅手术看看我的大脑还健不健在。】
被夏油杰养得无忧无虑的教众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发出了赞叹声。
“这就是我们的神子吗?看着还很年幼。”
“但那个人不是说天元已经活了很久了吗?神子这是容颜永驻啊。”
“不愧是神子!轻而易举就做到了我们做不到的事情!”
夏目贵志听得脚趾抓地。
如果钟离先生不在这里他或许还能把这些话当耳旁风从容以对,但问题是钟离先生就在下面对他笑啊!
人生好像就这么到此为止了,没人跟他说过充当一下神子还要渡劫。
这场用以安抚教众的神子登基活动就在夏目贵志的崩溃中完结了。
夏目贵志急匆匆地下了台,两三下换好了衣服,暂时没有了出门见人的勇气。
他心灰意冷地蹲在角落里缩成一团,像一朵阴雨天的小木耳。
房门被敲响的声音传进他的耳朵,“贵志?”
夏目贵志的心还在以头抢地,身体却很诚实地自己站了起来,他快步走到门边,一把打开屋门。
年长者灿然的金眸一如既往的沉静而包容,夏目贵志的窘迫缓缓烟消云散,“钟离先生……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钟离对这些孩子向来是不多过问,更别提插手干涉,像今天这样毫无预兆直接找过来的情况,还没有发生过。
“很敏锐。”钟离点头,“的确发生了一些事情。”
他的身后突然冒出一个毛茸茸的黑色脑袋:“不出意外的话,很快就会有人过来告诉教众,贵志是假冒的天元了。”
幽灵般出现的太宰治懒洋洋地拉长了声音,“这样一想,很快就能收网了,会是什么样的人呢,还挺期待的。”
话虽如此,但他看起来兴致缺缺,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钟离扫了一眼,发现这两个少年的眼底都有一些若有如无的青黑,一看就是没有好好休息,“已经到了午休时间,何不先休息片刻。”
两个少年乖乖地应声,各自回房间去了。
或许是最近真的很疲惫,又大概是因为钟离在这里,这一觉他们沉沉地一直睡到天黑-
许多人都喜欢趁天黑的时候做一些隐秘的事。
羂索悄悄地来到了一家教会的门口,又把自己的计划盘算了一遍。
顺利的话,今晚播撒下的种子很快就能摧毁咒灵操使的心理防线。真心呵护的人们居然会因为一个善意的谎言而中伤甚至背弃自己,想必谁都无法坦然接受这件事吧。
羂索对自己的计划相当满意。
他现在附身的人是总监部的一个高层,术式带有制造幻觉的效果,他就是靠着这个术式将天元的事情告诉了教众。
一夜之间,所有人做了同一个梦,很难不让教众觉得是神明显灵降下了旨意。
关于这个教会的神明,他也早有调查,那分明就是一位来自他国的超越者,行踪神秘不定,各项信息都被异能特务科保护得密不透风,这样的人又怎么会和咒术界扯上关系呢?
异能界和咒术界向来井水不犯河水,那位超越者的强大的确骇人听闻,但羂索没有过多在意。
以防万一,他还是利用这具躯壳的身份下达了抓捕他国咒术师的命令,一连多天没有看见疑似那位超越者的人,羂索更加放心。
加上对于咒灵操使的看重,羂索还是亲自走了一趟,没有假以他人之手。
他正准备给教众们编造一个“假神子”的梦境,一道山石般从容不迫的声音就突然传进他的耳朵。
“阁下对我家孩子似乎颇为上心,不妨进屋坐坐。”
羂索只觉得自己的脑门都要炸开了。
他猛一回头,发现自己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身影。
来人身形颀长,姿仪优美翩然,缓步走来时,衣摆荡出细微而从容的弧度。
但羂索没有心情欣赏这些了。
因为他惊悚地认了出来,眼前这个人就是那位他以为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超越者。
羂索当机立断,转身就跑。
他当然没有忘记制造幻境,但那些幻觉就像是一触即碎的陈旧纸片或者烟灰,甚至没能让钟离的脚步停顿哪怕半秒。
羂索没有办法,他深知正面迎战就只有死路一条,只能更加卖力地制造幻境,并且掏出了自己用来逃命的、有传送效果的咒具。
不知道是不是幻觉终于起了效果,羂索回过头,看见不急不缓、悠哉漫步般的身影停住了脚步。
羂索松了口气,启动了手中的咒具。
咒具将他传送到了提前设定好的位置。
羂索环顾四周,发现自己的确回到了这具壳子的卧室里,这才手脚发软地坐到了床铺上。
上次发慌到心悸已经不知道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
他森*晚*整*理缓了一会儿,刚想起来喝口水,顺便重新梳理一下自己的计划,就感觉地面传来了轻微的晃动。
羂索没有太在意,以为是自己紧张过度的幻觉。
然而这股晃动越来越强烈,连头顶的灯都在摇晃。
羂索直觉不妙,刚想撞破窗户逃出去,视野就忽地被一片浓郁的金色侵占。
这样的金色,他曾经在情报商那里见过许多次,不同人给出不同角度的视频与照片,或清晰或模糊,所有情报商都给出大同小异的忠告。
这个世界上几乎没有能和这位匹敌的人,他们说,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执着于打听他的消息,但如果真的招惹上他的话,不如直接跳楼来的痛快,就别麻烦人家亲自动手了。
羂索没想到自己还真的招惹上了。
额头有一道缝合线的躯体的眼中,倒映出通体澄明、正在共鸣的结晶,与坚硬不可摧折的石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