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莹润如玉似乎手感很好的样子。
梁怀暄没把岑姝说要一起吃早饭的话当真。
天空刚刚泛起鱼肚白,梁怀暄已然起身,从衣帽间里换了一身黑色运动服出来。
经过客厅时,他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那张空荡荡的沙发。
果然。
那个说好要一起吃早餐的身影并未出现。
梁怀暄轻笑一声。
他怎么还期待那个娇气包五点半就能起床。
山雾沁着凉意渗进呼吸,他照例匀速跑完全程,然后在山顶驻足,俯瞰着正在苏醒的港岛。
跑了三十分钟。
然后做好拉伸,再慢慢地沿路再走回去。
这就是他的生活,无趣,寡淡,规律得近乎刻板。
梁怀暄正要转身下山,身后却传来轻快的脚步声和说笑声。
他脚步一顿,回头看去。
又是那对周氏夫妇——
周聿礼和洛施。
周聿礼也穿着一身黑,头上戴着黑色运动发带
,乌黑短发微微有些汗湿,但气息平稳,显然游刃有余。
反观他的妻子,被他牵着往前跑,跑了两步,气喘吁吁,拖长音调抱怨:“不行了……我真的跑不动了。”
周聿礼垂眼看着她,挑了下眉,轻笑一声:“过来bb,我背你。”
洛施刚要说好,余光却瞥见前方山道上立着一道修长身影,男人逆着光,金丝镜片后的目光冷淡而沉静。
她耳尖一热,拽着周聿礼的袖子小声催促:“不要,快走啦……”
周聿礼挑眉,“怎么了,看什么?”
他又顺着洛施的视线看过去,和梁怀暄视线相撞。
两人彼此都认出来对方。
没说话,只略一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周聿礼知道洛施看到有陌生人不好意思了,把她拉到里侧,揽着她往前走,无奈地笑她:“有的人昨晚还跟我逞强,明天还跑不跑了?”
“我认输还不行嘛”
“那和我去打网球。”
“好吧,这个我还可以。”
夫妇二人依偎着走远,身影也逐渐远去。
梁怀暄静立原地,金丝镜片后的眸光微敛。
在港岛,夫妻之间能感情如此深笃,倒真是少见。他当然也曾听闻,周聿礼力排众议拒绝了当初家里安排的联姻对象,一定要和在巴黎相恋的女友结婚。
不过,他们的情况不同。
……
梁怀暄收回思绪,步伐沉稳地往别墅走去。
六点零三分。
到家后,梁怀暄扫了眼腕表,比往常迟了三分钟。
他现在打算回卧室冲凉,负责做饭的钟阿姨会在自己家里做好早餐,然后从山下坐专门的保姆车上来带到别墅。
钟阿姨是黎清姿介绍的,以前在酒楼工作,自己也有几十年的厨艺,尤其精通各种中式早点。
梁怀暄刚走了两步,余光瞥见沙发上一团蜷缩的身影,又倏然顿在了原地。
岑姝不知什么时候起床了。
岑姝抱着抱枕半梦半醒,脑袋一点一点地往下坠。菠萝包和Clara都依偎在她身边,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梁怀暄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
他忽然意识到一点,自从岑姝住进来之后,他寡淡如水的生活里已经渐渐变得鲜活,这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否认的事。
他就这么注视着此刻沙发上这个睡得毫无防备的身影,直到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醒来。
岑姝迟钝地眨了眨眼,睡意朦胧的眸子缓慢聚焦。她仰起脸,嗓音里还裹着未醒的柔软:“嗯,你起来了?”
“嗯。”
“我说话算话哦。”她竖起一根手指晃了晃,尾音黏糊糊地拖长,“就多睡了一小会……”
嗯,从五点拖到六点,一小时也算一小会。
梁怀暄看着她强打精神却仍掩不住困意的模样,眼底掠过一丝笑意:“困就回去睡,不用勉强。”
“我没……”岑姝慢半拍地意识到什么,歪头看向玄关,“等等,你怎么从门口的方向来的?”
“晨跑。”
岑姝一脸不可思议,“晨跑?你好有精力哇!”
梁怀暄:“……”
岑姝胡乱理了理睡得蓬松的长发,掌心揉了揉脸颊:“我洗漱过了!我们吃早餐吧,钟阿姨应该快到了吧?”
梁怀暄的目光在她翘起的发梢上停留片刻。
“你干嘛这样看我?”
岑姝素净的脸在晨光中格外清晰,这还是他第二次见到她素颜的模样,上一次还是她游泳后,穿着那件红色泳衣。
他忽然转身走向料理台。
岑姝看他打开冰箱。
一脸困惑,又揉了揉眼睛,“你做咩啊?”
“看看有什么能吃的。”梁怀暄一脸冷静,“钟阿姨每次只做一人份。”
岑姝要么不吃早餐,要么就是和小宜一起去那家最爱的百年早茶店吃早餐。
岑姝瞬间清醒过来,隔着一段距离,发出了一连串的质问:“你冇叫阿姨准备我嘅份?我明明说要跟你吃早餐的!”
她气得脸颊微鼓,声音还带着点感冒未痊愈的鼻音:“你根本没打算带我吃早餐是不是?”
“……”梁怀暄垂眸。
只觉得有只小麻雀围绕在他身边叽叽喳喳。
他揉了揉眉心,“我以为你起不来。”
“……?”
岑姝气势冲冲地朝他走过去。
然后,在他面前站定,踩着她平底拖鞋,仰头瞪向梁怀暄,“你咁样好过分!”
梁怀暄只好说:“冰箱里有食材,我让阿姨一会儿给你再做一份。”
“我不要阿姨做。”
“那你——”梁怀暄眼皮一跳,忽然预感到什么。
果然,下一秒。
岑姝理直气壮地开口:“我要吃你做的!”
梁怀暄默了默,面无表情地、诚实地坦白:“我不会。”
从小养尊处优的太子爷,事事都有人会做好,他根本不需要下厨,也没有机会下厨。
岑姝低下头,长发垂落下来,脸上没化妆素净着一张鹅蛋脸,纤长的睫毛扑簌眨了两下,也不吭声,看上去像是受了很大的伤。
“岑姝,你……”
岑姝打断他的话,“你是不是骗我?”
“没有。”梁怀暄的目光落在岑姝的脸上。
咫尺之距的肌肤莹润如玉。
看上去,似乎手感很好的样子。
他的手忽然有点痒。
“你连面都不会煮吗?”她声音委屈得像能拧出水来。
梁怀暄难得沉默,又不疾不徐地反问:“难道你会?”
岑姝一噎:“……”
好吧,她好像也不会。
两人一个仰头一个低头,面面相觑,又心照不宣地别开脸。
“那还是让钟阿姨来做吧。”
“煎蛋应该会。”梁怀暄却蹙了蹙眉,“试试?”
“真的?你会吗?”
“煎蛋而已,能有多难。”他神情自若地打开冰箱取出鸡蛋。
岑姝立刻小尾巴似的跟上去,扒着料理台提出要求:“那我要溏心的!”
“……”他淡淡瞥她一眼,“要求别太多。”
开放式厨房里,梁怀暄随手脱下运动外套,黑色T恤勾勒出肩背流畅的肌肉线条。
他又慢条斯理地打蛋、开火、倒油,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俨然一副厨房老手的架势。
毕竟这位港岛出了名的天之骄子,向来以全能著称。
可这么一个天之骄子。
竟然——
煮饭煮得稀烂。
哈。
哈哈。
哈哈哈。
这与他平日游刃有余的完美形象反差实在太大,岑姝只觉得一股笑意直冲喉咙,怎么压都压不住。
半晌,梁怀暄盯着锅里七零八落、边缘焦黑的煎蛋,脸色显然变得不太好看。
他在思考,为什么连最简单的煎蛋都能翻车?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极力压抑却依然漏了馅的轻笑。
岑姝本以为隔了一段距离,自己这声笑不会被梁怀暄察觉。但没想到梁怀暄忽然关了灶台,转头看向她,声音平静:“笑什么?”
岑姝努力憋住笑,一脸无辜地摇摇头,“我冇笑呀。”
偏偏上扬的尾音出卖了她。
梁怀暄:“……”
对讲系统的门铃适时响起。
救星钟阿姨终于到了.
发现梁怀暄不会煎鸡蛋这件事,让岑姝乐了两天。
白天,圣济办公室里。
小宜忧心忡忡地看着岑姝,这已经是她第三次看岑姝笑了。
到底怎么回事啊。
真是让人担心。
小宜把买好的冰美式递过去,看着她眼底泛着的淡淡黑眼圈,终于忍不住问:“Stella,你怎么了?都有
黑眼圈了,昨晚没睡好么?”
“什么!”岑姝一下子坐直身体,开始到处找镜子,“我有黑眼圈了?在哪里?镜子,快给我看看!”
小宜眼疾手快地从她的包里拿出随身携带的化妆镜递过去,“给。”
岑姝接过来,一脸郁闷地对着镜子照了很久,嘟囔了句:“都怪梁怀暄!烦死了!烦死了!”
小宜:“??”
黑眼圈?梁先生?
小宜飞快思考了一下,震惊,什么,他们感情进展如此神速吗?
岑姝拿着镜子,忽然听到身边传来窃喜的笑声,转头看向声音来源,眯了下眼,“陈!小!宜!你又在笑什么?”
“哦,没、没什么。”小宜低头假装整理文件,内心已经炸成烟花。
天呐天呐。
她好开心,好雀跃!
其实小宜前段时间心情并不是很美丽,因为她磕了很久的娱乐圈cp彻底宣布be了。
但她很快又开心了。
因为她发现了比娱乐圈明星还好磕、并且有很大成真几率的新cp!!
这对cp还就在她身边!
当然,这不能对Stella说。
她没想到,两个如此矛盾的人,放在一起居然也能产生这样奇妙的化学反应!
还有,Stella嘴上总是说讨厌,但如果她真的那么讨厌一个人。又为什么会老是提起梁先生?还唯独对他有意见?
……嗯。
这怎么不算好磕呢。
年上、八岁年龄差、有钱有颜,势均力敌、口是心非……等等,要素过多,她磕爆了好吗?
岑姝看到陈小宜在傻笑,知道陈小宜追星,以为她是又在脑补什么奇怪剧情,早就习以为常。
岑姝今天才第一天提早起来,就如此艰辛。
她犯困,才买了冰美式。
平时她是不太爱喝咖啡的,尤其是冰美式,她更喝不惯。
要不明天,就说她起不来?
不行不行!她自己放的话,才坚持早起一天就放弃,岂不是很没面子?
算了!
她连梁怀暄都敢追,还有什么做不成的事!!
“不就是早起吗!”岑姝闭了闭眼,嘴里振振有词:“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这样不对劲的还不止岑姝一个。
与此同时,天越董事长办公室。
卓霖刚汇报完行程准备离开,突然被叫住:“卓霖。”
“先生还有什么吩咐?”
“你拍拖过几次?”
“嗯?”卓霖突然被boss的问题砸懵了,不明白为何突然问这个。
而且,boss工作期间十分专注严肃,几乎从不过问私事。
“两、两次。”卓霖结结巴巴地回答,心想boss该不会要给他介绍对象吧?
梁怀暄若有所思地颔首,“经验还算丰富。”
卓霖:“?”
他略有些呆滞地看向boss。
“如果一个。”他忽然顿了顿,看向卓霖,“我是说我有一个朋友。”
“您是说您朋友?”
梁怀暄瞥了他一眼。
卓霖立刻低下头,“您请说,很高兴为您分忧。”
梁怀暄语气淡淡开口:“他遇到个反复无常的女仔,开始关系不好,突然间对他很主动,代表什么?”
“当然是——”卓霖突然福至心灵,“当然是因为那个女仔喜欢您!”
梁怀暄镜片后的眸光微动,随即又皱眉,“我没说是我。”
“……嗯。”卓霖挠了挠头,“我刚才说错了,您的朋友。”
梁怀暄蹙眉,“但她忽冷忽热。”
卓霖一本正经地分析:“这说明岑……啊不,那位小姐正在经历甜蜜的烦恼啊!”
卓霖又打了个比方:“就像猫追老鼠,越想靠近越要假装不在意……”
梁怀暄扫了他一眼,“说人话。”
“就是她太喜欢您朋友了!”卓霖一锤定音,“喜欢到不知所措才会这样!”
梁怀暄:“……”
喜、欢、到、不、知、所、措?
他对这几个字保持99%的高度怀疑。
梁怀暄又沉默许久,还是开口:“然后呢?”
“就是我觉得,女方主动几次,男方也该主动几次。不能让女孩子一直主动啊,培养感情的方法,比如,逛街……”
梁怀暄想起上次邀请岑姝去珠宝店的场景,冷声道:“下一个。”
“那烛光晚餐?”卓霖越说越兴奋,“电影院包场怎么样?”
梁怀暄:“行程表。”
卓霖暗暗握了下拳,太好了!他觉得他好像涨薪又有希望了!
“梁先生,那和恒基的会议?”
梁怀暄头也不抬:“改期。”.
下午,岑姝按约定赶到一家海景咖啡厅,她约了一位从内地来港的女慈善家徐婧下午茶。
岑姝在靠海边的位置坐下,海风徐徐,游轮在海面上缓缓行驶着,一片惬意。
徐婧晚了半个小时才到。
她穿着一袭墨绿色旗袍,年近五十却保养得宜,举手投足间尽显大方优雅。
岑姝看到她,抬手挥了挥,徐婧看到她似有诧异,“你是岑姝?Stella?”
岑姝站起身,伸手和她握手,“徐老师您好,是我。”
“坐,抱歉让你久等了。刚才我另一位港岛的朋友才离开,赶来路上耽误了些时间。”
“没事的。”岑姝笑了笑,“我也刚到不久,坐着吹吹风。”
岑姝叫来店员,点了两个set、一甜一咸,最后又点了一壶玫瑰花茶。
徐婧是内地知名慈善基金会的创始人,许多慈善活动里都有她的身影。
徐婧打量着眼前的女孩,难掩惊艳,由衷地感叹,“岑姝,你长得太漂亮了!”
“徐老师过奖了。”
这个称赞岑姝从小听到大,显得十分淡定,微笑以对。
徐婧第一眼对她就非常有好感,忍不住又欣赏了一眼,“说真的,你挺让我意外的。”
眼前的女孩挺直脊背坐着,穿着一条简单的黑色一字领小洋裙,乌发雪肤,长发束着高马尾,安安静静坐在她对面,漂亮得像个洋娃娃。
徐婧突然好奇问了句:“Stella,你谈恋爱了吗?你们港岛是叫……拍拖,对吧?”
“……”岑姝一顿。
一时间也被徐婧突如其来的问题问懵了。
拍拖?
没拍拖,但是有未婚夫算吗?
岑姝脑海里浮现出梁怀暄的脸,忽然想到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她和他算是在拍拖吗?
可他们之间没有说过喜欢,也没有人说过在一起,完全是被外界因素推着走。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也很别扭奇怪。
“抱歉,突然八卦了。只是突然很好奇你男朋友是什么样的人。”徐婧看她迟疑,以为是没有的意思,眼睛一亮,“我有个侄子年纪和你相仿,他在剑桥读书,你们要不要认识一下?”
“不了徐老师。”岑姝无奈地笑了笑,她不太擅长应付这种话题,迟疑了一秒,只好承认,“我…有未婚夫了。”
“真的?”
徐婧又忍不住问:“和你一样大?”
“比我大八岁。”
“你是才二十出头吧?比你大八岁?三十了?”徐婧话说出口才意识到什么,“稍等,你说的未婚夫不会就是梁怀暄吧?”
“是的。”
“我从来没听说过你们的消息。”徐婧心下又一惊,“前天我刚到港岛,昨晚他突然打电话给我的丈夫,我还很惊讶。”
“我们暂时没有对外公开。”岑姝顿了顿,“我和他的情况有点复杂。”
徐婧了然地笑了:“看来是有故事啊。”
“请徐老师帮忙保密。”
“我明白了,我不会说的。”徐婧笑笑,不用岑姝多说也心领神会,又夸赞一句,“俊男靓女,你们很般配。”
“谢谢徐老师。”
徐婧也抿了口花茶,笑笑,“八卦是女人的天性。你别看我这个年纪,平时还会跟我女儿一起追剧聊小鲜肉呢。”
徐婧的
口吻轻松愉悦,让岑姝也笑了出来。
“好啦,闲聊到此为止。”徐婧又随意和岑姝闲聊了几句,等茶点上齐了,主动问:“来吧,我知道你有正事找我,特意让小梁联系我,是什么情况?”
岑姝说:“我是想请教您一些经验,我最近在筹备一个关爱自闭症儿童的项目。”
徐婧接过岑姝递过来的一份资料,认真翻阅了过后,抬眸询问:“这是你的idea?星星儿童艺术疗愈中心?”
她的目光在岑姝和文件之间来回扫视,“你们打算用艺术治疗的方式帮助自闭症儿童?”
“是。”岑姝点点头,“我想建立一个集疗愈、教育、康复于一体的综合中心,而不是简单的捐款资助。”
徐婧又翻看了几页,更惊讶了,“你还打算去内地的农村考察?你要知道自闭症儿童的特殊性。尤其是条件欠发达的农村和边远地区,这些项目实施起来就更难,光是交通一项就很难了。”
徐婧想了想,问:“你打算从港岛带志愿者团队过去?”
“是的。”
“你自己也去?”
岑姝毫不犹豫地点头,“是。”
“你之前有过这种经验么?”
“我没有。”岑姝坦白地摇头,“说实话,我没有去过农村。”
徐婧点了点头,没有第一时间接话,忽然把话题岔开了,“以你们家的条件,其实你有很多选择。”
她顿了顿,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你可以做你的大小姐,像这样三五好友喝喝下午茶、SPA、shopping,何乐而不为呢?”
“徐老师,您说得对。逛街喝茶确实轻松又快乐。”岑姝放下茶杯,眉眼弯起一个俏皮的弧度,“但我现在已经没有后悔的机会了。”
“我跟您分享一个故事吧。”她语气认真起来,“我小时候有一件印象深刻的事,我见过有个叔叔跪地为了生病的孩子筹钱,而那天正好有位富豪的女儿也生病了,那个家长就过去求那个富豪,富豪也很潇洒扔下一叠钱就走了。”
“可我那时候觉得,那个叔叔好像开心,又不开心。我现在想起,才知道到这是‘施舍式慈善’的问题。”
“没错,善行与伤害之间往往只有一线之差。”徐婧笑了,“施舍和慈善的区别在于心态和态度。施舍往往带有一种优越感,而慈善则是平等的、尊重的。”*
岑姝点点头,“我听过一句话,真正的慈善不是撒钱,而是建立一种可持续的下去的形式。”
“是啊,做慈善也最忌一时兴起。”徐婧意味深长地说,“要像品普洱茶那样,慢慢来,才能尝到回甘。”
……
持续了一个多小时的交谈让岑姝受益匪浅。
结束后岑姝送徐婧到地库。
临别前,徐婧主动提出交换联系方式。她上了车,又降下车窗对岑姝说:“岑姝,我很期待你的星星儿童艺术疗愈中心落成。下次如果你们来内地,我请你们吃饭?”
“好,谢谢徐老师。”
岑姝看着接徐婧的商务车开远,这才走向自己那辆普尔曼。
上了车,岑姝就踢掉脚上的高跟鞋,整个人彻底放松下来靠在座椅上,仰天说了句:“做大人好累哦,我的嗓子快冒烟了。”
“Stella公主辛苦了!”小宜笑着把包里带着的保温杯拧开递过来。今天岑姝喉咙还有些不舒服,小宜特意泡了润喉茶,“快来喝点小宜牌润喉茶。”
岑姝接过来喝了几口,开始闭目养神,过了会儿突然又睁开眼,“小宜,今天几号?”
“31号了。”
岑姝想了想,对司机说说:“先开车去明德。”
“嗯?不是要去天越吗?”小宜疑惑地问。
梁怀暄早上时,莫名其妙发消息给她,说要一起吃晚餐,但这次吃饭的地点尚未告诉她,只是让她今天结束后去天越集团找他。
这男人,还真是让人猜不透。
第32章 微醺时分我是她老公,你有事么?……
下午,天越集团会议室内。
会议室内气氛肃穆,各部门主管正襟危坐,有条不紊地汇报。梁怀暄坐在主位,修长的手指轻点着手中的Pad,垂眸审阅财报,镜片后的眸光沉静如水。
半晌,他关掉文档,目光又在屏幕上停留了几秒,唇角微不可察地扬了一下。
坐在身边的卓霖无意间看到boss唇边的这抹弧度,借着递文件的动作偷瞄了一眼——
屏幕壁纸赫然是一张女孩的照片。
照片里,女孩穿着红色法式茶歇裙,乌发雪肤,明眸皓齿,背景看上去像是国外的某个大教堂,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
卓霖眯起眼睛仔细辨认,看出是岑姝之后暗自松了口气,他悄悄收回视线,忽然恍然大悟:难怪这两天老板的脾气阴转晴了!
原来是爱情的滋润!
前两天整个天越集团都笼罩在低气压中,boss一直高强度召集各部门开会,各部门主管汇报时候连大气都不敢出。
梁怀暄在工作上一向一丝不苟,对下属也有着同样的高标准,连一个标点符号的错误都不会允许。
今天倒好,连市场部交上来的漏洞百出的方案都没当场驳回,卓霖当时都捏了把冷汗,觉得那位经理肯定要被批,没想到boss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句“重做”。
半个小时后,会议结束,卓霖率先起身走到门口拉开门。
梁怀暄起身,量身裁定的高定黑色西装勾勒出挺拔的轮廓,宽肩窄腰,黑色领带上别着一枚素银领带夹,步伐沉稳地走出会议室。
卓霖立即快步跟上,顺势递上下午的行程表。
“这两天大家辛苦了。”梁怀暄忽然开口,“你让Liam准备一下,我请大家饮下午茶。”
卓霖一愣:“好的,先生。”
两人行至电梯间,恰巧遇见销售部的Lily和Cici正凑在一起叽叽喳喳,在兴奋地讨论着某个最近很热门的联名玩偶。
“这次最新款超难抢啊,我set咗三个闹钟都抢唔到!”
“系啰!预售一秒就冇晒,激死我啦”
两人正聊得热火朝天,忽然感觉背后一阵寒意袭来。
一回头,梁怀暄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她们身后,身姿笔挺,正神色淡漠地等着专属电梯。
空气瞬间安静下来。
Lily和Cici对视一眼,立刻挺直腰板,动作整齐划一地掏出手机,娴熟地开始假装在专注工作。
“咳。”Lily冲Cici打眼色,强装镇定,“Cici,呢个客户嘅报价单劳烦要快啲send过去。”
“冇问题。”Cici一本正经地接话,“我晚点还要同那个美国客户con-call。”
电梯“叮”的一声到达,梁怀暄正要迈步进去,却在电梯门即将关闭时,忽然顿住脚步。
他抬眸,视线淡淡扫向Lily。
这一眼看得Lily心跳骤停,后背瞬间沁出一层薄汗。
万万没想到,下一秒,boss忽然语气温和地问了一句:“你们刚才说的玩偶,叫什么名字?”
Lily当场死机:“……啊?”
梁怀暄耐着性子重复:“最新款的那个。”
Lily舌头打结:“就、就是最近很火的那个……”她又报上一个名字,顺势简单地介绍了一下。
梁怀暄若有所思,又问:“现在女仔都中意哪款?”
Lily和Cici对视了一眼,完全摸不清他的意图。
“我……我中意的是恶魔小兔,这是隐藏款,也是最热门的。”Lily小心翼翼地回答,又忍不住试探,“先生,您是要送人吗?”
恶魔小兔?
倒是很配她。
梁怀暄略一颔首,唇边带着很淡的笑:“嗯,买给女朋友。”
说完,这才走进电梯里。
电梯门缓缓合上,留下Lily和Cici站在原地目瞪口呆。
足足过了十秒钟,Lily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没听错吧?”
Cici有些不淡定了,疯狂摇着她的手臂,小声呐喊:“天啊天啊!他居然亲自给女朋友买公仔!这还是我们认识的那个高冷boss吗?!”.
工作了一天,岑姝本来想和梁怀暄一起吃晚餐的,上午回深水湾的时候还特意从衣帽间里换了一条新裙子。
她选了条深棕色
修身针织连衣裙,搭配薄薄的黑色丝袜,曲线玲珑有致,长腿纤细笔直,踩着双CL的尖头细高跟鞋。
岑姝刚从电梯走出来,突然接到了司念卿的电话,一时也觉得很稀奇。
两人平时不怎么聊天,偶尔互相转发一下时装周讯息又或者是哪家珠宝店又进了靓货,司念卿这么主动打电话还是头一次。
一接起电话,对方什么话都不说。
岑姝对着听筒叫了她半天,正疑惑是不是打错了准备挂断,司念卿突然用一种古怪的语调问道:“Stella,你今晚有约吗?”
岑姝愣了一下,“我正准备去吃饭。”
“哦,那算了。”
听出她声音里的异样,岑姝还是多问了一句:“司念卿,你怎么了,生病了?”
“不是。”司念卿的嗓音沙哑得厉害,像是刚哭过,“Stella,我们…现在算是朋友吗?”
“算啊。”
“可是我们之前经常吵架。”
“哦,你吵不过我,那是单方面的斗嘴。”
“……好吧。”司念卿又支支吾吾地问,“那我同你讲个秘密,你能保密吗?”
岑姝:“好啊,只要唔系话畀我知你暗恋我哥。”
“……”司念卿听到这,又哭又笑地骂了句脏话,“才不是呢!我是想问…如果你,我是说如果,你被绿了会怎么办?”
岑姝的高跟鞋声戛然而止。
她站在原地,几乎是立刻绷起了一张漂亮的脸蛋。
岑姝脑海里立刻联想到梁怀暄出轨的场面,光是想象就让她怒火中烧,“你该不会要告诉我,你撞见梁怀暄劈腿了?”
“……”
岑姝知道大概率是误会,但还是深吸了一口气:“让我先做下心理建设。”
“……”
“好了,你说吧。”
“不是他啦!是我被绿了!”司念卿突然崩溃大哭,“你知道吗!我那个内地演员男友,今天被拍到带别的女人进酒店!”
“……咩?”岑姝一时语塞,随即严肃起来,“你很钟意他吗?”
“还好吧。”
岑姝单刀直入:“他有钱吗?”
“冇啊!呢个渣男还欠我四百万,骗我说要投资,结果给那个女人买楼呜呜呜!”司念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这个食屎狗,我这辈子没这么丢架过!”
“那你还哭这么伤心?”
司念卿毫不犹豫:“因为佢好靓仔啊!”
“冇钱,光顶一张漂亮的脸有咩用?”岑姝难得语重心长地说,“这种吃软饭的臭男人,我一概统称cheapman,姐妹玩玩就好,别动感情。”
“……”
岑姝最后又犀利地总结了一句:“为这种cheapman掉眼泪,一滴眼泪都多余,简直浪费化妆品。”
“也是哦。”司念卿突然止住眼泪,“你说的好像很有道理!没想到你还懂这些?”
岑姝轻哼一声:“那当然。”
“那你会和梁先生吵架吗?会哭吗?”
“开什么玩笑?”岑姝轻哼了一声,“就算吵架,也都是他来求我,他为我流眼泪。”
“是吗?难道你不钟意他?”
岑姝沉默片刻,还是诚实地回答:“钟意,很钟意。”
“比起Wendell呢?”
“他不一样的。”岑姝轻声回答。
梁怀暄带给她的感受是独一无二的。
她的喜怒哀乐轻易被他牵动,他的每一句话她都会格外在意,只要他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其他男人都变成虚化的马赛克。
他对她来说,是特别的人。
司念卿越听越伤心:“我不管,我还是有点难受,今晚你必须陪我去喝酒,不醉不归!”
说完,司念卿生怕岑姝拒绝,“啪”地就挂了电话。过了几秒,Whatsapp弹出两条新消息——
司念卿:【你必须来QAQ】
司念卿:【只要你来,我就承认你是我见过港岛最靓的女仔!】
岑姝看到最后一条,立刻唇角上扬,给梁怀暄打去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通,还没等梁怀暄说话,岑姝就已经语调轻快地开口:“今晚不能陪你吃饭啦~”
梁怀暄沉默了一瞬:“点解?”
“我和司念卿约了去……”岑姝顿了一下,“就是她失恋了,哭得好惨,求我去陪她散散心。”
梁怀暄“嗯”了一声,听到她轻快的语气,很低地笑了一下:“好,晚上我来接你。”
岑姝乖乖地:“好呀。”
梁怀暄又叫住她:“等等。”
“怎么了?”
梁怀暄淡淡问:“就这么挂了?”
岑姝抿唇笑了下,心领神会,对着话筒响亮地‘啵’了一声:“mua~挂住你~”
“嗯。”他低沉的笑声透过听筒传来,“我也是。”.
司念卿选的地方是尖沙咀的一家意大利小酒馆,这里以鸡尾酒出名,现场爵士乐慵懒的旋律在空气中流淌。
好巧不巧,还是徐宣宁的产业之一。
酒馆内灯光昏暗,几乎都倚靠桌面上的一盏盏蜡烛照亮,很有氛围感。
岑姝到的时候,司念卿已经在角落的卡座里自饮好一阵了,拎着包走过去,一看,发现司念卿已经喝到有些微醺。
司念卿一抬眼,醉眼朦胧地对她说:“Stella,你来了。我打算…曝光这个渣男!我要让《八爪娱》专门写一篇他的黑历史专题,让他彻底糊穿地心!”*
“证据呢?”岑姝问,“你有你们在一起的照片吗?”
“冇啊。”司念卿突然泄了气,“他从来都不让我拍照,说是保护我,怕我被他的粉丝围攻啊。”
“这种鬼话你也信?”
司念卿沮丧地说:“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为零嘛!”
岑姝看她垂头丧气的样子,安慰了她几句,又点了杯Sgroppino,覆盆子雪芭配上接骨木花,清爽好喝。
岑姝本来就没想喝多的,谁知聊着聊着,和司念卿从吐槽渣男到八卦圈内秘辛,两个人越说越嗨,不知不觉就喝过了头。
她们的斜对面正好坐了一对情侣,如胶似漆的,司念卿一看更郁闷了,又点杯浓烈的Oldfashioned。
岑姝却想到了梁怀暄,刚想给他发消息问问他在做什么,隔壁桌就有一个男人拿着酒杯走过来跟她们搭讪:“Hi,两位美女,拼桌吗?我们可以一起玩。”
见司念卿醉醺醺地要点头,岑姝赶紧轻拍下她的手背,冷声道:“不用了。”
男人却不死心,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视,岑姝不悦地蹙眉,警告他:“我男朋友要来了!”
对方显然不信,依旧赖着不走。
岑姝立即打电话给了梁怀暄,电话很快接起,她故意说了句:“…哥哥,你怎么还没到?我好想你。”
听筒那边先是传来一道熟悉的说笑声,是徐宣宁的声音。紧接着,梁怀暄蓦地笑了一声:“是吗?有多想?”
岑姝压低声音:“……就是很想。”
梁怀暄慢条斯理地应:“这么想我,还对别的男人笑?”
岑姝举着手机愣住,酒精让她的反应慢了半拍。好一会儿才意识到什么,迟疑地问:“你在哪呀?”
——“叮铃”。
门口的风铃清脆作响。
岑姝循声望去,梁怀暄和徐宣宁一前一后地走进来。
梁怀暄今天穿着剪裁精良的黑衬衫搭配西装马甲,外套随意地搭在臂弯,梳得一丝不苟的背头配上金丝眼镜,看上去格外斯文禁欲。
岑姝和他镜片后的目光撞上。
“不是说陪朋友散心?”梁怀暄想起她电话里的说辞,似笑非笑,“原来酒吧也能散心。”
岑姝现在有点心虚,像是被抓包的坏学生,又嘴硬地反问他:“那你来酒吧干嘛?你有女朋友!”
“跟你一样。”梁怀暄从容不迫,“来这里散散心。”
岑姝被噎得说不出话,盯着他含笑的眼眸看了几秒,气呼呼地挂断电话。
梁怀暄阔步朝她们的方向走了过来,看向那个站在岑姝身边的年轻男人,脸上神情冷淡:“借过。”
“怎么,你也想拼桌?”男人上
下打量了一眼梁怀暄,目光又落在那枚价值七位数的腕表上,声音又弱了几分,“Bro,总得有个先来后到……”
梁怀暄听到这声‘Bro’眉头微蹙,又听到那句先来后到,神色冷下去,扫了他一眼,冷声道:“我是她老公,你有事么?”
“…………”
男人讪讪地走了。
他本来想,有男友他照撬啦,没想到都结婚了,早说啊!现在都流行把老公叫男朋友了么?当他是on9仔啊!
岑姝和徐宣宁听到梁怀暄这句自我介绍都顿了一下。
醉醺醺的司念卿听到,忽然仰起脸傻笑,对梁怀暄来了句:“梁先生下午Stella说她超级喜欢你……”
岑姝慌忙去捂她的嘴,却为时已晚。
这个司念卿!怎么老是坑人啊!
梁怀暄转眸看向岑姝,镜片后的目光瞬间柔和下来,唇边的笑意愈发深刻。
这时,徐宣宁瞥了眼司念卿,挑眉道:“诺宝,看来你这位朋友醉得不轻,我让女经理送她回去?”
“……好。”
岑姝试着扶起司念卿,结果她喝醉了酒力气却大得吓人,她看了看,只好叫徐宣宁来搭把手。
徐宣宁会意,绕到另一边去扶司念卿,绅士地托住司念卿的手臂。
谁知她高跟鞋一崴,整个人撞进徐宣宁怀里,却还眯着醉眼趾高气扬:“你谁啊你,撞到我啦……快点给我道歉!”
“……”岑姝赶紧打圆场,“宣宁哥,她喝多了!”
徐宣宁不以为意地笑笑,语气随和:“放心,我从不和醉鬼一般见识。”
“你说谁醉鬼?”司念卿按住桌角,红着脸据理力争,又迷迷瞪瞪地补了句:“……cheapman!”
岑姝:“……”
徐宣宁的笑容瞬间凝固,随即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了司念卿。
生平第一次,居然有女人敢骂他cheapman!
岑姝试图缓解僵局:“宣宁哥。”
“我决定收回刚才那句不和醉鬼计较的话。”徐宣宁看向岑姝,“她是谁?”
岑姝:“她是——”
“我是谁?”司念卿忽然站起身,看向徐宣宁,“你想知道我的名字,想要我的联系方式就直说啊,这种老套的搭讪方式我见得多了……”
“……”徐宣宁沉默片刻,忽然勾起唇角,“所以,你叫什么名字?”
司念卿一板一眼:“卿卿。”
亲亲?
这女仔确实喝多了。
醉成这样还敢跟陌生男人调情,也太没有戒备心了。
很快女经理走过来,要了住址,又和徐宣宁打了声招呼,“老板,那我先送这位客人回去。”
“嗯。”
司念卿刚走两步又踉跄了一下,被徐宣宁一把扶住。
岑姝不放心地想起身,却被梁怀暄按回座位。
“怎么了?我还是去送送她。”
“唔使。”梁怀暄瞥了一眼窗外的场景,语气淡然,“不要打扰好事。”
岑姝懵了半天,又看了一眼窗外,只见司念卿正扒着车门不肯上去,醉醺醺地指着徐宣宁似乎在骂骂咧咧,徐宣宁却笑得桃花眼都弯起来。
徐宣宁的长相、气质都和梁怀暄冷淡的气质大相径庭,有些玩世不恭,一双桃花眼笑起来特别有迷惑性,很容易让年轻女孩产生好感的那种‘男狐狸’长相。
岑姝被这意外发展惊得目瞪口呆,这才坐回卡座给梁怀暄也点了一杯酒。
过了一会儿,她才想起来刚才的小插曲,趁着等酒的间隙,又和他牵手,玩着他修长的手指,仰起脸问他:“你刚才,干嘛和别人说你是我的老公啊?”
梁怀暄垂眼看她,“我不是吗?”
“还没结婚!”岑姝小声抗议。
梁怀暄勾了下唇,就着她喝过的酒杯抿了一口,从容道:“很快就是了。”
岑姝哼了一声,一把抢过他手中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又要招手再点一杯。
“少喝点。”梁怀暄按住她蠢蠢欲动的手。
“不喝也行~”岑姝酒意上头,变得特别黏人,挽着他的手臂撒娇,“那你说几句好听的哄哄我。”
“让你少喝点还要哄。”梁怀暄低笑,语气带着些纵容,“使唔使颁个奖俾你?(要不要颁个奖给你?)”
“不哄?”岑姝鼓起脸颊瞪他,“我生气了!”
梁怀暄定定看了她一会儿,发现她真的喝多了,只是比她刚才那位朋友好一点而已。
岑姝脸颊泛着红晕,眼眸水光潋滟。
梁怀暄知道她在无理取闹,但却出奇地有耐心,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怎么都不想挪开。
他又不动声色地与她十指相扣。
“我说我生气了!”岑姝不满地嘟囔了一遍,微微提高了一点音调,“你听到了吗?”
“嗯,听到了。”梁怀暄淡定地、安抚地拍了一下她的手背,“我也生气了。”
“……?”岑姝懵懵地眨眼,“你生哪门子气?”
梁怀暄没有回答,只是放下酒杯,拎起她的链条包,买了单,将人牵起身往外走,“出去散散步?”
岑姝乖乖被他牵着往外走,脚步因酒意有些虚浮,慢半拍地跟在他身后。
夜色中,两人吸引了不少目光。
高大的男人臂弯挂着西装外套,一手拎着小巧的女士包,一手紧紧牵着身后亦步亦趋的漂亮女人,时不时放慢脚步回头看。
夜幕降临,港岛微风徐徐,到处是闪烁的霓虹灯光,时不时有红色的士穿梭在街头,像是王家卫的电影场景照进了现实,复古与摩登在此刻奇妙交融。
岑姝第一次这样心无旁骛地与梁怀暄十指相扣,漫步在港岛街头。
他们沿着星光大道缓缓而行,不知不觉已来到维港边。微风拂过,梁怀暄的脚步早就慢下来,配合着岑姝的速度,和她并肩走着。
岑姝偶尔停下来看看,她很少在这个拥挤繁华的都市里,察觉到这种安心又平静的时刻。
她突然理解了什么叫淡淡的幸福。
岑姝又抬眼看向梁怀暄,却发现他在垂眼看着她,唇边挂着很淡的笑。
她突然想要时间慢些,再慢一些。
“怎么了?”
岑姝看着他,突然娇气道:“怀暄哥哥,你亲亲我。”
梁怀暄闻言有些诧异地看向她,无奈地提醒:“有人,回家再……”
岑姝有些不满地噘了下唇,抬手指了指不远处一对接吻的小情侣,“他们都可以。”
梁怀暄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一眼,目光又落在她嫣红的唇瓣上,心念一动,扣住她的后脑,略微俯身吻了下去。
岑姝也配合地踮起脚尖回应,和他在维港边接吻。
梁怀暄的人生里还从未做过这样“出格”的事,至少,他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在街头和恋人忘情拥吻。
终究顾忌着场合,梁怀暄只是克制地轻吮几下她的唇瓣,尝到她口中酸甜的酒香,分开时,低声问她:“钟意我么?”
“嗯。”岑姝乖乖点头,睫毛轻颤,“…那你呢?”
梁怀暄把她拥入怀里,嗓音低沉温柔:“只钟意你。”
夜色渐深,岑姝走得累了,司机开那辆黑色宾利过来将两人送回半山别墅。
喝了酒,岑姝异常地听话,从进门到回卧室都安安静静的,她皱着鼻子闻到自己身上的酒气,思绪都变得缓慢起来。
她突然又问起刚在小酒馆里,梁怀暄没回答的那个问题:“你头先讲,你也生气了,点解?”
梁怀暄没想到她醉酒后的反射弧这么长,看到她懵然的样子,不着痕迹地勾了下唇:“偷偷饮酒,还不告诉我,该怎么惩罚你?”
岑姝咬了咬下唇,酒精壮胆,反问他:“那你想怎么罚?”
这个
反问显然出乎梁怀暄的意料。
半晌,他目光缓缓扫过她,落在她腿上的薄薄黑色丝袜上,眸光一暗,嗓音也沉下去:“先从脱掉丝袜开始。”
第33章 烟花坠落Formyforeve……
梁怀暄背着岑姝,目光缓缓扫过沿途熟悉的风景,这条路他往返过无数次,却从来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慢下来过。
原本形单影只的身影如今成双成对。
他想到了一句歌词:“有你身边年年月月,对对双双便够好运。”*
行至别墅门前,梁怀暄轻轻将岑姝放下,两人一进到玄关处,一猫一狗立刻就围了上来。
岑姝蹲下来逗了一会儿菠萝包,“菠萝包,有没有想妈咪呀?”
菠萝包在她的掌心蹭了蹭,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岑姝还没反应过来,一双有力的手臂就将她拦腰抱起,抱到一旁的大理石玄关台上。
岑姝嗔怪道:“你干嘛呀?”
玄关顶灯在梁怀暄眉骨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
他从容地解开腕表,金丝眼镜也被随手搁在一旁垂眸注视着她,突然不说话。
岑姝和他对视了一会儿,又注意到他的衬衫,替他觉得闷,先扯松了那条黑色的领带,又顺势解开两颗纽扣。
梁怀暄平时穿衣总是一丝不苟,衬衫永远扣到最上一颗,领带端正,一派斯文的模样,现在却衬衫凌乱,领带也被她扯开。
梁怀暄任由她动作,目光始终落在她脸上,半分未移。
半晌,他一本正经地问:“接吻么?”
岑姝一怔,还没回答,吻就已经落了下来。
梁怀暄一手撑在她身侧的大理石台面上,另一只手稳稳扶着她的腰,将她未尽的话语尽数吞没。
岑姝下意识想躲,却被扣住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充满占有欲的吻。
她被吻到气息不稳,只能紧紧攀住他的肩膀。余光却看见Clara乌溜溜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她。
然而,她只是分心了一秒,就被轻轻咬了一下唇瓣,“别分心。”
“……怀暄哥哥。”
梁怀暄看着她被吻得晕开的口红,眼底暗色更浓,又忍不住倾身吻上去,嗓音低哑:“张开嘴。”
岑姝睫毛轻颤,顺从地启唇。
下一秒就他的舌尖就抵了进来,和她唇舌交缠,吻得又深又重,像是要把她拆吃入腹。
岑姝被他吻得晕乎乎的,唇瓣也被津液打湿,很快像一滩春水化在他的怀里。
两人气息交错在一起。
梁怀暄宽大的手掌覆了上来,隔着单薄的衣料不紧不慢地收拢。
岑姝不自觉地轻.吟出声,她迷迷糊糊地想,这人怎么这么无师自通?
她很快受不住,靠在他怀里。
梁怀暄吻未曾停歇,空出一只手从台面上取了一张消毒湿巾。
岑姝看着他骨节分明的指节被湿巾一寸寸拭过,顿时明白了他的意图,脸上瞬间发烫。
很快,他开始拓展下一个领地。
起初干燥的指腹很快沾染上晶莹的水光,梁怀暄垂眸瞥见,喉结微动,声音低哑地问她:“怎么这么多……”
岑姝顿时又羞又恼:“你不许说!”
梁怀暄很低地笑了一声,再次覆上她的唇,牵引着她的手抚过来。
岑姝感觉到衬衫下紧绷的肌肉线条,紧接着,冰凉的金属扣被解开。
唇齿交缠间,岑姝忽然听到铝箔袋被撕开的声音。她迷蒙地睁眼,有些难以置信地推他一下,“等等…这里为什么会有这个?”
玄关处…怎么会有安全措施的?
“随手放的。”梁怀暄扣住她试图退缩的手腕,声线低沉得不像话,“乖。”
“你…你不怕被…”岑姝支吾半晌才憋出一句,“你就不怕被榨干嘛?”
话刚说出口,岑姝就后悔了。
梁怀暄闻言蓦地笑出声,抱着她起身往卧室的方向走,薄唇不断吻在她的颈侧,“那就榨干我试试。”
还没走到房门口,岑姝突然浑身一颤,眼尾都沁出生理性的眼泪,声音发颤:“哥哥,你不要边走边……”
下一秒,骂人的话刚到嘴边就变了调。
梁怀暄充耳不闻,低头继续吻着她进了卧室。
毕竟这里隔音很好,就算她忍不住喊破喉咙也没事。
岑姝抓着他青筋隆起的手臂。
还是很难完全吃下去。
这还是岑姝第一次在这间卧室里,从黑夜看到天光亮起,她早就体力不支,窝在他怀里睡着了。
意识朦胧间,梁怀暄轻轻吻她的头发,又和她说:“好梦。”
……
放纵整夜的后果就是晚起,再加上毫无精神,岑姝醒来后,看见梁怀暄戴着眼镜,正倚在落地窗边的单人沙发里看书。
他看上去神清气爽,格外惬意闲适。
岑姝迷迷糊糊地揉了下睡眼,张了张嘴想叫他,却只发出沙哑的气音。
昨夜那些荒唐的记忆涌上心头,从玄关到卧室又到浴室,她被他哄得团团转,最后甚至还荒唐地到了落地窗。
岑姝羞恼交加,抄起手边的枕头就朝他扔去。
枕头在空中划出弧线,不偏不倚撞掉了梁怀暄手中的书。
梁怀暄抬眸,“醒了?”
他把书和枕头都捡起来,几步走到床边,把人抱进怀里。
岑姝埋在他怀抱里,声音有些沙哑,却还颐指气使地使唤他:“我要喝水…快点……”
梁怀暄很快倒了杯水回来。
他看着她急急啜饮,又想到昨晚一度失控的场面,无奈失笑:“让你别忍着,但也不用喊到那种地步。”
如果家里隔音不好,可能在天台泳池都能听到她的声音。
岑姝闻言呛了一下:“那还不是都怪你?”
梁怀暄抬手拭去她唇边的水渍,淡淡一笑:“我记得昨晚我要停,可有人不愿意。”
昨晚岑姝一开始还半推半就,到后来却主动缠着他索求更多。他试图抽身时,她就呜咽着收紧,最后“到底”了还是哭出声。
岑姝慌慌张张去捂他的嘴,“你闭嘴!”她红着脸狡辩,“你…你明明知道我那时候神智不清。”
梁怀暄见她这副模样,眼底笑意更深,也没再逗她,拉下她的手吻了吻,“还睡吗?”
岑姝摇摇头,“……不睡了。”
梁怀暄抱着岑姝进了浴室洗漱,被迫陪她重新刷了一遍牙。
镜前,岑姝不停地捣乱,要么就是捏他腰侧一下,要么就是碰一下他。
梁怀暄终于无奈地扣住她作乱的手,“刷个牙也不安分?”
岑姝含着满嘴泡沫,眼睛弯成月牙,含糊不清地嘟囔着:“就~不~安~分~”
梁怀暄定定看她一眼,“嗯,那一会继续。”
“……”岑姝顿时僵住,连刷牙的动作都停了,“继续什么?”
梁怀暄唇角勾了勾,“你说呢?”
“我才不要!”岑姝连忙漱口,“我还很累。”
“累?”梁怀暄平静地叙述,“昨晚好像都是我在出力。”
让她试试,没几下就喊累喊哥哥。
岑姝:“……”
她听不下去了,转身要往浴室外走,下一秒就被梁怀暄从背后圈进怀里,“跑什么?”
“我要去换衣服了!”岑姝徒劳地挣了挣,“你放开。”
“叫声老公就放你。”
“想得美!”
“昨晚不是叫了很多次。”梁怀暄很轻地笑了一声,“把老公用完就扔?”
“那是…那是在床上,能一样吗?”岑姝忍不住嘟囔了句,“女人床上说的话都是假的。”
梁怀暄听到这句话,忍俊不禁。
岑姝顿了顿,又故作不经意地问他:“还有,你就这么迫不及待要做我老公?”
“嗯。”梁怀暄从容地应,“迫不及待想娶你回家。”
岑姝轻哼一声,却掩不住上扬的嘴角,“我要换衣服了。”
“去吧。”梁怀暄松开她,“需要帮忙就叫我。”
岑姝一噎:“换个衣服而已,谁要你帮忙!”
一转身,差点被自己绊倒。
“…………”
身后
传来梁怀暄的低笑,岑姝气得跑远了.
晚上有一场三家人的聚会,地点定在莱汀度假村,正好度假村推出的新游玩项目十分成功,顺势庆祝一番。
今晚老爷子也会出席。
岑姝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就突然蔫蔫的,化妆的时候都有些提不起精神。
梁怀暄系着袖扣从衣帽间出来,看到她这副表情,站在她身后,看向镜子里的她,“怎么了?”
岑姝摇摇头,“没事。”
梁怀暄看她不想说话,也没追问,只是俯身从后抱她,“不想去我们就在家。”
“不用了,要去的。”
闻肃很注重面上的礼仪,任何时候都要求精神面貌十足,出席场合都要光鲜亮丽的。
岑姝最后从高定挂衣区选了一件RamiAlAli浅蓝色春夏高定礼服,层叠薄纱,垂坠感极佳,裙摆是开衩设计,走动间一双长腿若隐若现。
夜幕下,黑色宾利缓缓驶入莱汀度假村。
他们到的时候,门口环岛喷泉池已经停了好几辆豪车。
梁父的劳斯莱斯幻影、徐宣宁那辆扎眼的红色法拉利也在其中,而最前方那辆黑色迈巴赫是老爷子惯用的座驾。
岑姝透过车窗看见一字排开的迎宾阵仗,除了迎宾员和泊车员之外,还有一群西装革履的高管立在门口,就连鲜花都到位了。
梁怀暄微微躬身先下了车,量身剪裁的西服笔挺,温莎结一丝不苟地束在领口,举手投足之间尽显从容不迫。
他绕到另一侧,替岑姝打开车门,一手挡在车顶,一手稳稳托住岑姝的指尖。
等岑姝站稳后,又帮她提裙摆。
岑姝今天穿了一双八厘米的细高跟鞋,也不过到他的肩膀处。
她如丝绸般的长发垂下,耳上佩戴着的Graff高珠火彩钻石耳环熠熠生辉,与同系列的戒指、项链相得益彰。
尽管钻石澄澈夺目,但岑姝一出现,就让人自动忽视了钻石,注意力不由自主地从移向了她的脸庞。
梁怀暄自然而然地牵过她的手,轻轻搭在自己的臂弯里。
不远处,徐宣宁正和黎清姿闲谈,两人言笑晏晏,气氛融洽。
徐宣宁闻声回头,目光落在他们身上,“来了。”
“诺宝,快过来。”黎清姿眉眼含笑,朝她招了招手。
“哥哥,那我先过去。”
“嗯。”梁怀暄低应一声,掌心在她腰间轻拍了下,目光扫过她纤细的高跟鞋,又叮嘱,“走路慢点。”
“知道了!”岑姝轻快应了一声,提着裙摆往前走,半路又和走过来的徐宣宁打了声招呼。
“晚上好啊,宣宁哥。”
“晚上好,今日靓出新高度!”徐宣宁对她竖大拇指。
“那当然咯。”岑姝欣然收下赞美,撩了下头发身姿摇曳地往前。
很快,岑姝和黎清姿两人手挽着手,说说笑笑地往里先走。
徐宣宁今晚穿着一套SaintLaurent的高定双排扣西装,头发也梳着背头,看起来慵懒随性。
徐宣宁走近,目光忽然在梁怀暄唇上那道细小的伤口处停住,眉梢一挑,故意拖长声调:“哟,这是哪位勇士,敢在梁生嘴上留下战绩啊?”
岑姝和黎清姿的身影相携消失在旋转门后,梁怀暄这才收回视线,神色淡然:“怎么,你有意见?”
徐宣宁被这理直气壮的回答噎住,半晌才气笑出声:“行啊梁怀暄,你现在可真是春风得意!心里暗爽是不是?”
梁怀暄依旧从容:“还好。”
“我跟你说,还好今晚闻墨不在。”
“在又怎么了。”梁怀暄气定神闲,“人之常情,你没接过吻?”
“……不是。”徐宣宁一脸莫名其妙,“你今天吃枪药了?我怎么感觉你句句都在针对我?”
梁怀暄淡淡一笑:“你的直觉很准。”
徐宣宁:“???”.
岑姝挽着黎清姿上楼到宴会厅,看见闻肃、梁晋鹏以及徐家父母早已落座,正品茶闲谈。
岑姝先叫了一声“爷爷”,又依次向长辈们问好。
徐宣宁的妈妈蒋安卉闻声抬眸,笑吟吟道:“诺宝来了,最近越来越靓了!”
“谢谢卉姨。”
“小姝。”闻肃此时看向她,“过来坐,我们正好提起你,过两天要去参加公益行动了?”
“是。”
“这是个历练的好机会。”闻肃说,“你从小娇生惯养,爷爷就怕你到了吃不了苦,半路说要回家。”
岑姝笑而不语,在黎清姿身旁优雅落座。
黎清姿温声对闻肃道:“老爷子,诺宝这么棒,这次肯定做得漂亮,您该对她多些信心才是。”
蒋安卉也笑着点头附和:“是啊。”
说完,黎清姿又拍了拍她的手背,低声补了句悄悄话:“别勉强自己,如果遇到什么事,多和团队里的伙伴沟通。”
岑姝望着黎清姿关切的眼神,心里一暖,笑着点点头,“好。”
黎清姿对闻老先生的脾性还算了解,知道他对闻墨和岑姝要求有些严苛。之前也听岑心慈说起过,最大的遗憾就是没办法把两个孩子带走。
所以,黎清姿对岑姝像是对亲女儿一样,就算她不嫁到梁家,这份感情也不会变。
梁怀暄和徐宣宁最后才进来,梁怀暄与众人寒暄完毕,才在岑姝身边落座。
岑姝直到他在身边坐下,才略微松了口气。
“怎么了?”
“嗯?”岑姝略显茫然地抬眼。
她好像什么都没说。
梁怀暄忽然在桌底下牵过她的手,偏头压低声音道:“一进来就看到你不开心,怎么了?”
岑姝眼睫轻眨,“没有啊。”
梁怀暄声音放轻了几分:“你的表情骗不了我。”
她犹豫片刻,从手袋里取出手机,低头时一缕发丝垂落颊边,打完字,把屏幕递到他面前:【也没有不开心,就是看到爷爷感觉精神有一点紧绷】
梁怀暄垂眸扫过屏幕,心里了然。
又抬手将那缕发丝别到她耳后,低声说:“没事,我在这。”
岑姝唇角上翘,又单手打字给他——
【>3<啾咪】
梁怀暄盯着屏幕看了几秒,眉头微蹙,“啾…咪?”低沉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困惑,“什么意思?”
岑姝瞬间收起笑容,啪地锁上屏幕,气呼呼地看他,“这都不懂?”
梁怀暄还想追问,岑姝却不理他了。
两人这样亲昵自然的互动,早已落入在场长辈们的眼中,蒋安卉用手肘轻碰黎清姿,两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此时,蒋安卉笑着说了句:“诺宝和怀暄现在相处得真好,以前还没见过你们这么要好的样子,看着真是登对。”
“我就说他们很般配啦!”黎清姿接过话茬,看了一眼梁怀暄,“这叫什么?世界上没有冷冰冰的男人,遇到心仪的女孩都会融化的啦。”
岑姝听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急忙拿起果汁杯掩饰。
席间氛围很融洽,说说笑笑,大多话题都围绕着他们和莱汀度假村的新项目,闻肃看他们感情好,反而没说什么。
饭后,岑姝抱着梁怀暄的西装外套,和黎清姿、蒋安卉坐在一处闲聊。她不经意抬眼,看见梁怀暄和爷爷在露台聊天。
梁怀暄背影挺拔,不知爷爷说了什么,只见他微微颔首,面上依旧是从容神色,唇边那抹笑意却淡了几分。
“他们聊什么这么久?”黎清姿说,“我还想问问他度假村的事。”
“清姨,那我去看看。”岑姝把西装外套放在一边,握着手机朝露台走去。
还未走近,岑姝就听到闻肃状似无奈地说了一句:“小
姝以前成日话要做珠宝设计师,可惜太贪玩,读书唔上心,玩物丧志。婚后你要多提点下佢。”
岑姝的脚步顿住,嘴角的笑意一点点褪去。
梁怀暄没有立即回应,沉默片刻,他终于开口,声音是一贯的沉稳:“多谢阿爷关心。”
岑姝不自觉地攥紧裙摆。
她虽然知道他一向敬重长辈,但听到他这句话,心里却仍泛起一阵酸楚。
她垂下眼睫,盯着地毯上繁复的花纹,忽然不想再往前走了。
就在这时,梁怀暄的声音又再次响起,不疾不徐:“至于婚后的事,我想诺宝喜欢什么就做什么。如果继续做慈善,我会全力支持她。就算她想做珠宝设计师也未尝不可。”
闻肃听到这句话,面露诧异。
“而且,”梁怀暄又很淡地笑了一声,“佢做自己钟意嘅事,算不上什么玩物丧志。”
岑姝眼睫扑簌颤了一下,蓦地抬眼看过去,黯淡的眼眸重新泛起光彩。
她在原地静立片刻,最终转身折返。
黎清姿正与蒋安卉翻阅莱汀度假村温泉新项目的宣传册,见她回来便笑着招手,“诺宝,今晚我们就在这里住下,等阵一齐去泡温泉,做个SPA放松下?”
“好呀!”岑姝欣然应允。
岑姝给梁怀暄发了消息之后,就暂时和他分开了,随两位长辈搭乘度假村的观光车前往汤泉区。
莱汀的汤池是男女宾分开,私密性极强,中式庭院风格的廊道上,一盏盏暖黄色的宫灯在暮色中摇曳生辉,将青石板路映照得朦胧而温馨。
温泉池中雾气氤氲,岑姝穿着泳衣,心里暗自庆幸昨晚梁怀暄还算克制,没在她身上留下什么痕迹,否则此刻该有多尴尬。
池边的檀木小几上摆放着精致的果盘和甜品,岑姝一边吃杨枝甘露,一边和两位妈妈闲话家常,聊着豪门的趣闻轶事,氛围温馨又放松。
“咻——”
一道银光突然划破夜空。
紧接着,烟花像是被点燃的璀璨流星群,在夜幕中次第绽放。
“快看,放烟花了!”黎清姿惊喜地指向天空。
蒋安卉赞叹道:“这烟花真漂亮!”
岑姝仰头看烟花,眼底被烟花照亮。
正当岑姝以为烟花表演即将落幕,夜空中的璀璨却愈演愈烈。一朵接一朵的烟花升空,视野完全被璀璨的烟花占满,应接不暇。
“今日系咩特别日子咩?”蒋安卉疑惑地问道,“度假村唔系只有节假日先会放烟花嘅?”
“我都唔知。”黎清姿同样惊讶,“快睇!仲有无人机表演!”
只见数百架无人机在夜空中整齐列阵,不断变换着图案。
紧接着,一行行英文缓缓浮现:
【Haveagoodnight】
【Myprincess】
【FormyforeverloveStella】
当看到自己的英文名出现,岑姝整个人都怔住了。
“哎呀!”黎清姿这才恍然大悟,和蒋安卉相视一笑,同时望向岑姝,“原来系专登为诺宝准备嘅烟花!”
蒋安卉一边举着手机拍摄,一边感叹:“真系估唔到怀暄都有咁浪漫嘅一面。”
“你睇下边个教出来嘅仔嘛!”黎清姿笑得眉眼弯弯,“终于识得哄女仔开心啦,甜到漏糖啦!”
岑姝听着两位妈妈的调侃,又想起在露台无意间听到梁怀暄说的那些话,忽然迫不及待地想见他。
“清姨、卉姨,我想……”
“得啦得啦!”黎清姿不等她说完就会意,笑着摆手,“快啲去啦!去揾你嘅梁生啦!(去找你的梁先生啦!)”
岑姝脸颊微红,从温泉中起身。
她简单冲过澡,匆匆换上崭新的浅蓝色浴衣,长发随意挽成低垂的丸子头,发间那枚鸡蛋花发饰都来不及取下就往外走。
岑姝心跳得厉害,拨通了梁怀暄的电话。
空中的烟火仍在不停绽放。
她出了女汤,听着电话的等待音在耳边回响,沿着长长的木质廊道快步走着,漫天烟火将她的侧脸映照得忽明忽暗。
她的情绪翻涌着,期待、紧张,还有一丝说不清的迫切。
电话迟迟未被接起,岑姝咬了咬下唇,想挂断重拨,脚下也不自觉地越走越快。
就在这瞬间,电话突然接通。
“诺宝……”梁怀暄的声音传来,却淹没在此起彼伏的烟花声里。
岑姝完全听不清他后面的话语。
拐角处,光影交错。
岑姝一抬眼——
梁怀暄就站在不远处,修长的身影静立在阑珊灯火中,像是静静等了很久。
他手上仍拿着手机,没有挂断电话。
岑姝蓦地驻足。
仿佛心有灵犀,梁怀暄也在此时抬眸望来。
四目相对的瞬间,耳边所有的喧嚣仿佛在此刻都消散了,只剩下胸腔里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岑姝不再迟疑,迈步向他走去。
她的脚步越来越快,最后几乎是小跑起来,在梁怀暄的略显错愕的目光下,像只翩跹的蝴蝶一样扑进了他的怀里。
——梁怀暄稳稳地接住了她。
岑姝踮起脚尖,紧紧环住他的脖颈,呼吸急促地说了句:“怀暄哥哥…我、我爱你。”
恰在此刻,最后一簇烟花在夜空中华丽落幕,万籁俱寂。
这声告白清晰无误地落入梁怀暄耳中。
他镜片后的眼眸随即漾开笑意,把她抱得更紧,下颌轻轻抵在她的发顶,声音低沉且温柔:“嗯,我听到了。”
第34章 天上月不自觉地往他怀里靠去(修,加……
两人刚往前走了两步,闻肃的老管家曾叔就闻声迎了出来,“小姐?梁先生也来了?晚上好。”
梁怀暄略一颔首,“晚上好。”
曾叔的目光在两人交握的手上短暂停留,眼底闪过一丝讶异,随即笑道:“小姐,老爷等你许久,特意让后厨做了你爱吃的。”
岑姝点点头,“好。”
曾叔引着两人穿过前庭和玄关,走到客厅时,那个对外宣称在病中的老爷子,正悠闲地逗弄着他的那只宝贝鹦鹉。
“阿爷,我来了。”
闻肃像是没听到岑姝的话,继续逗弄着他的宝贝鹦鹉,过了几秒,才说了声:“来了?”
闻肃转过身,发现她身边还站着梁怀暄,略有诧异,声音里带上了真切的愉悦:“怀暄?”
闻肃又转而看向岑姝,“不是说你自己一个人来?怀暄来了,都唔同我讲声。”
岑姝吸了口气,扯出一抹勉强的笑,明明是爷爷让她一个人来。
“阿爷……”就在她要开口回答的时候,梁怀暄突然上前半步,恰到好处地挡在岑姝身前,彬彬有礼地说了句:“是我唐突。”
岑姝一怔,转头看向他。
梁怀暄唇角噙着很淡的笑:“听诺宝说要来看您,我临时起意过来拜访,没来得及告知您,打搅了。”
梁怀暄的应对得体又从容,言辞间谦和有礼又不失分寸,没有长辈会不喜欢这样的人。
三言两语间,方才那点微妙的气氛已然消散。
“都快是一家人了,说什么打扰。”闻肃听到梁怀暄的话,神情瞬间舒展了几分,不赞同地笑了声:“本来想着你工作忙,就没让小姝打扰你。既然来了,晚上一起吃饭?”
“好。”梁怀暄微微颔首,又问,“您最近身体如何?”
“好多了。”闻肃对梁怀暄的态度格外地好,“你有心,先坐。”
说完,闻肃又吩咐曾叔:“阿曾,你去我酒窖里拿支勒桦慕西尼出来,今晚我和怀暄喝两杯,对了,再叫后厨加菜。”
“是。”
接下来的二十分钟里,闻肃与梁怀暄谈笑风生,岑姝安静地坐在一旁,攥着手没说话。
每次来渣甸山,那些不愉快的记忆就会涌上心头。
她想起小时候妈妈每次来渣甸山,也都是这样,尤其是爸爸离世之后,身为画家的岑心慈对闻家也不再具有利用价值。
当初闻暨和岑心慈结婚,差点和闻肃闹到决裂。而岑心慈一身傲骨,注定做不来闻肃心目中低眉顺眼、八面玲珑的豪门太太。
当初公媳俩不对付,也不是秘密。
所以闻肃对岑心慈的那些不满和厌恶,在他们兄妹身上延续,也在爸爸离世后达到了顶峰。
要不是二叔三叔那
几个儿子野心勃勃却能力平平,闻肃又想通过控制她来牵制闻墨,圣济慈善基金的管理权根本轮不到她头上。
岑姝正出神。
梁怀暄注意到她的神情,忽地蹙了眉。
这时,曾叔从厨房走出来,恭恭敬敬地说:“老爷,梁先生,小姐,可以吃饭了。”
那只鹦鹉扑棱着翅膀,尖声学舌:“开饭了!开饭了!”
“好。”闻肃站起身,看向梁怀暄,“来,吃饭吧。”
晚饭时,佣人先端了白玉海皇冬瓜盅上来,老爷子平日里一向吃得清淡,今天桌上却都是山珍海味。
什么清蒸沙巴龙趸斑、川汁脆皮花胶、吉品鲍扣鹅掌、还有老火吊足8小时的浓稠金汤挂翅等等。
岑姝看着眼前丰盛的菜肴,却没有什么胃口,只希望快快结束,她快快回家。
唯一庆幸的是,她今天让梁怀暄来真是对的。
饭桌上,他从容地与爷爷聊着,闻肃让他喝酒,他以要开车为由婉拒。
半小时过去,这场表面和乐的晚餐总算熬到了尽头。
岑姝刚松了半口气,闻肃便看向她,声音浑厚听不出喜怒:“小姝,你来我书房一下。”
岑姝下意识将目光投向梁怀暄。
闻肃只是笑笑,先一步说:“阿暄,你先坐,我同小姝聊聊圣济的事。”
岑姝还是起身跟着爷爷进了书房。
她关上了门,闻肃踱至紫檀书架前,开门见山,沉声问道:“听说择奚回来了。”
“嗯。”
“见过面了?”
岑姝沉默两秒,“在明德碰过一面。”
闻肃转过身,锐利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意味深长地说了句:“小姝,你向来聪明,该知道分寸。”
岑姝听到爷爷这句话,心底嘲讽地笑。
爷爷从小就不喜欢他们兄妹,闻墨不是好掌控的那个,所以就想拿捏她,从中学时莫名开始关心她的功课,再把温择奚安排到她身边,叮嘱她学习。
唯一失算的,大概就是温择奚最后会站在她这边。
“阿爷放心,我和温择奚现在什么关系都冇。”
“你是不是对阿爷还有怨?”闻肃笑了声,笑意却不见眼底,“怨我拆散你们?”
“我没有。”岑姝蹙眉。
闻肃定定看了她一会儿,轻描淡写地摆摆手,“算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不提也罢。”过了会儿,又问:“最近同阿暄感情发展如何?我就盼着你们早点把婚事定下来。”
“梁家话唔急,感情可以慢慢培养。不过在我看来——”闻肃没等她回答,又意味深长地补了句,“即使培养不出来,都无妨。你觉得呢?”
闻肃此刻的口吻表面上看像是在征询她的意见。
“阿爷。”岑姝抬眼看过去,唇角勉强牵起一个弧度,“结婚,我觉得……还是有点太快了,我还没有做好准备。”
“你要做什么准备?”闻肃的笑容纹丝不动,微微眯了下眼,“你对佢唔满意?”
“……不是。”
为什么要问满不满意。
重要的难道不是,她喜不喜欢吗?
“天越现在在港岛如日中天。你嫁过去,闻家自然能分一杯羹。”闻肃看向岑姝,直言不讳,“联姻意味住乜嘢,你唔会唔明。”
岑姝当然懂闻肃话里的意思。豪门之间强强联合就是游戏的潜规则,利益均沾,风险共担,携手变得更强。
但是她听爷爷说的话,只觉得有无数蚂蚁顺着脊背爬上来,让她浑身发冷。
在爷爷眼里,就好像她只是一枚棋。
只要能为闻氏添砖加瓦,闻肃就会毫不犹豫地将她推向任何位置。
纵使两家是世交,但是依旧无往不利。
真好笑啊,看起来野心勃勃的哥哥,反而是尊重她意愿的那个。而在外人眼里是闻家唯一一位“乐善好施”的大善人,却是最迫不及待要拿她换取利益的那个。
“梁怀暄和徐宣宁……”闻肃忽然说,“自然是梁怀暄更加好,宣宁性子太浮,阿暄稳重可靠。你嫁过去,总归不会吃亏。而且,你从小身娇肉贵,现在长大了,总该为家族做点贡献,是不是?”
岑姝抬眼对上闻肃不怒自威的目光,喉间像堵了团棉花,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闻家的男人有一点是一脉相承。
那种骨子里与生俱来的强势,还有不容置疑的掌控欲。
甚至闻暨、闻墨都不例外。
可她就是在这样强势的家庭里长大,像被困在象牙塔里的公主,没有自己的事业,就永远没有话语权。
在闻肃眼里,她就会一辈子是个只会花钱的花瓶,投资也要讲究回报率,老爷子从不做亏本买卖。
闻肃皱眉,看着岑姝不说话,隐约流露出不喜,询问:“你同佢都系迟迟冇进展?”
“有……”岑姝深吸一口气,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在撒谎,“我们相处得很愉快。”
闻肃瞥见她攥紧的手,忽然意兴阑珊地摆摆手:“算了,实在唔得都唔紧要。小姝,你迟早会明白,爱情只是镜中花,水中月,只有攥在手里的钱和权才是真的。”
“比如温择奚,口口声声说钟意你,最后都唔系收咗支票就行人?”闻肃又摇摇头,哼笑了一声:“真心?呢世上最烂贱嘅,就系呢两个字。”
“那小子起初倒是硬气。”闻肃微微眯了下眼,“很骄傲,说他不要钱,唔肯离开你。”
岑姝倏然僵在了原地,猛地抬眸。
“我就同他讲——你这辈子,都别想翻身。”
或许是觉得大局已定,闻肃难得吐露当年的真相,笃定不会再发生转变。
“那么多细路仔,我独独挑中他,把他送到崇德,同你享受一样的待遇。可他却辜负了我的期许,把我的栽培都浪费在那些没出息的画上,偷偷同我孙女谈情说爱。”闻肃不屑地笑了笑,“闻家给他登云梯,不是叫他摘天上月的。”
闻肃意有所指地说:“你说,这样不识抬举的细路仔,我为什么要继续留着?”
岑姝张了张唇,脑袋一片空白。
时间过去这么久,岑姝已经心如止水。
她心高气傲,当时受过的最严重的打击就是,她曾经很信任温择奚,和他讲过很多心事,把他当作情绪的出口,精神的寄托。
渐渐地也把他当作和小宜一样重要的人,最后却被他背叛。
她闭了闭眼,恍惚间又回到那个盛夏。
出国的一切手续办好,她和小宜在规划着去了伦敦之后要去哪里玩,最后却被告知温择奚不去了。
她不敢相信温择奚是会为了钱。
他不是很骄傲吗?
怎么会为了一张支票就放弃?
所以岑姝当面去找他,去质问,问是不是有人勉强他、逼迫他。
年少时的感情朦胧,温择奚很好,他身上有她喜欢的傲骨,不妥协、不放弃,他曾经像一棵青松,永远挺拔清隽。
直到爷爷用一张支票打发了温择奚。
最后亲口粉碎了她的那点天真。
爷爷说:世界上没有金钱解决不了的事,如果有,那就是钱不够。
她的胃里忽然翻涌起一阵恶心。
讽刺的是——
她竟无法反驳。
但最令岑姝恶心和后怕的是,爷爷总是以这种关心的口吻,像摆弄提线木偶般操控着他们兄妹的人生。
岑姝也清楚自己的处境。
在港岛,她可以任性挥霍,可以骄纵妄为,哪怕把天捅个窟窿也有人替她收拾残局。
可唯独在联姻这件事上——
表面上是两家和和气气,说好全凭年轻人自愿。
但如果真的搞砸了,梁怀暄可以全身而退,可她却不能。
他有幸福美满的家庭,在梁家已经掌握大权,可她不过是被推上棋盘的卒子,连落子的方向都身不由己。
岑姝也知道,一旦这桩婚姻落定,两家的利益就会像藤蔓般死死纠缠在一起。再离婚就不是她单方面可以决定的事了。
头一个不允许的,一定是爷爷。
赌注可以压在利益上,但不能轻易压
在感情里。
真心的确经不住考验。
可是,如果……真的有人愿意用真心待她呢?
梁怀暄会是那个人吗?
她现在还无法确定。
闻肃看到她在眼皮子底下走神,又补充一句:“当初我讲,只要你乖乖联姻,你哥哥以后在集团的路,自然畅通无阻。”
闻肃在闻氏仍有绝对的话语权,闻墨的行事风格早就让其他人不满,那些人却又敢怒不敢言,如果失去闻肃的支持……
“我知道了。”岑姝深呼吸一口气,点点头,压下那些翻涌的情绪,又镇定说了一声:“阿爷,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转身的一瞬间,她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可刚走出两步,那股积压多年的不甘突然冲破理智。岑姝转头看过去,“阿爷,我有个问题一直想不明白。”
“讲。”
“为什么,你对外面的那些孩子都那么好?”岑姝声音平静,声音到最后却有些颤抖,“难道我和哥哥不是闻家的孩子吗?”
这么多年,她始终想不通。
一个人怎么能对陌生人倾注善意,却对自己的骨血如此刻薄。
闻肃皱眉,冷冷看向她,“你在说什么?”
“阿爸在的时候……”
“你给我闭嘴!”闻肃倏然打断她的话,脸色阴沉下来像是换了副面孔。
“你都够胆讲你阿爸?”闻肃眼神顿时如鹰隼般扫向岑姝,“你阿爸点死嘅,我希望你冇唔记得!你阿妈,仲有你们兄妹两个,简直就是闻家的克星!如果没有我好心帮助闻墨,你们兄妹有今日?”
“是啊,多谢你的大恩大德。”岑姝忍不住嘲讽地笑出声,“既然阿爷这么看不上我,那又何必把圣济交给我这个灾星呢?”
说完,她转身就往门外走。
“站住!”闻肃怒斥,“你现在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阿爷,您别生气,气到自己就不好了。”岑姝顿住脚步,笑着看过去,“怀暄哥哥还在外面等我。”
闻肃皱眉,一口气不上不下,终是没出声。
岑姝快步走出书房,在转角阴影处踉跄停住,笔直的脊背才终于塌陷下来。
她靠着墙缓缓蹲下来,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死死咬着嘴唇,不肯发出一点声音。
她想起小时候,哥哥每次都站在她面前保护她,会被爷爷用皮带抽打也不吭一声。
留下了很多伤痕。
那些伤痕后来都被纹身覆盖了。
哥哥心甘情愿地保护她。
反过来,她也一样。
岑姝蜷缩在阴影里,她早就知道,有时候哭是不能哭出声的,知道原来长大就是学会把委屈和痛苦嚼碎了咽下去。
五分钟。
她只要五分钟。
五分钟后,等她把眼泪擦干,下巴扬起,她还是那个骄纵任性、没心没肺的岑姝。
也没人会知道她刚刚哭过。
“岑姝?”
平淡低沉的嗓音蓦地响起,像是一颗石子突然坠入她混沌的思绪里。
岑姝睫毛轻颤,怀疑是不是错觉。
她愣愣地抬眸看过去,走廊尽头漏出一线客厅的光,像是一抹清清冷冷的月光照进了深不见底的池水里。
梁怀暄逆光而立,修长的身影投下一片倒影。
岑姝的呼吸一滞,哽咽声顿住了。
几乎是本能反应,她迅速挺直脊背,抬手飞快地抹了下眼角,再抬眸时,又是那副骄矜明艳的模样。
梁怀暄已经几步朝她走了过来。
“怎么——”
他的话突然顿住。
岑姝下意识偏头,可已经来不及了。
梁怀暄的目光落在她微微发颤的肩头,眼神骤然一沉:“怎么回事?”
“没什么。”她轻飘飘地应着,睫毛低垂,将情绪遮得严严实实,“刚才眼睛进了一些灰尘,我们走吧。”
说完,她快步与他擦肩而过。
梁怀暄站在原地,盯着她仓皇的背影,眉头紧锁。
身后传来书房门开的声响。
闻肃看见梁怀暄时明显一怔:“怀暄,你怎么在这,还没走?”
“正要告辞。”梁怀暄口吻依旧滴水不漏,“您早点休息。”
“嗯。”闻肃又忽然说,“小姝的脾气就这样,被我们惯坏了,你要多包容。”
梁怀暄脚步一顿。
“您说笑了。”他声音不疾不徐,却带着不容错辨的力道,“诺宝很好。”
老爷子眯起眼睛打量他良久,忽然笑出声:“那就好。”.
港夜沉沉,车窗外的路灯一盏盏掠过,岑姝坐在副驾驶座,侧头靠着,眼眶仍有些发红。
一路无话。
直到车子缓缓停下,她这才发现梁怀暄把车开到了海边。
“你怎么带我来这里?”她声音里还带着没藏好的哽咽,即使说她没哭过也没人信。
最近真是水逆,最狼狈的样子总被他撞见。
“走走吧。”梁怀暄倾身过来,咔哒一声解开她的安全带。
岑姝低头看了眼自己的高跟鞋,皱眉,闷闷不乐地说:“我穿这个怎么走……”
梁怀暄没说话,只是推门下车,绕到她这一侧,替她拉开车门。
“手给我。”
他的手掌温热,触感清晰得让她耳尖发烫。
两人沿着海边慢慢走着,夜风微凉,海浪声一阵阵涌来。
梁怀暄走在她身侧。
过了很久,他才开口:“哭了?”
岑姝脚步一顿,“我没有。”
“岑姝。”他侧眸看她,语气淡淡,“哭不丢人。”
她抿唇,倔强地不吭声。
梁怀暄停下脚步。
几秒后,一件带着体温和清冽焚香气息的外套兜头罩下,将她整个笼进黑暗里。
梁怀暄垂眸看她,叹了一声,声音很低:“哭吧,我看不见。”
岑姝僵住,那些在爷爷家强忍的眼泪、无处宣泄的委屈,在这一刻轰然决堤。
她终于在这片安全的黑暗里掉了眼泪。
岑姝捧着脸在他的西装外套下呜咽,肩膀颤抖着。
这个场景似乎有些似曾相识——
岑姝哭着哭着,不自觉地往他怀里靠去。
梁怀暄垂在身侧的手迟疑片刻,最终还是抬起手臂,一手环住她颤抖的肩背,另一手稳稳按在她后脑。
像在接住一片坠落的羽毛。
岑姝发泄出来,心情逐渐平静下来。她把西装外套取下,仰头看向梁怀暄,睫毛还湿漉漉地粘在一起。
她忽然闷闷地挤出了一句:“其实,我一点也不想在你面前哭。”
“我知。”梁怀暄目光落在她泛红的鼻尖上,“你阿爷同你说了什么,让你这么难过?”停顿片刻,“想同我讲吗?”
岑姝的嘴唇抿成一条线,把脸别向一边。
梁怀暄的目光沉静地笼着她,见她抿唇不答,便不再追问。
她突然问:“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没用?”
“也?”梁怀暄捕捉到关键词,蹙了眉,伸手轻轻将她的脸转回来,“谁说过这样的话?”
梁怀暄见她睫毛轻颤,心下明了,眉头蹙得更紧了些——
闻老爷子素来在人前最宠这个孙女。
沉默片刻,他忽然开口:“慈善晚宴那天,你在圣济未来一年的计划,我认真听了。”
短暂的停顿后,又郑重地补上两个字:“很好。”
岑姝怔住,眼泪都忘了擦:“真的?”
“嗯。我在你这个年纪,在台上讲报告还很紧张,要做很久的心理预设。”他目光沉静,不疾不徐地说,“当然也要摸爬滚打、摔跤。也会遇到束手无策的事,只能硬着头皮去请教前辈。”
虽然他这么说,以一种过来人的口吻开解岑姝,心底却涌起一丝异样的抵触——
他并不想岑姝过那样无趣的日子。
那些苦,她不必尝。
比如今晚。
看她强撑笑脸的模样让他莫名烦躁,如果嫁给他,那些荆棘路何必让她再走一次?
那嫁给他的意义是什么?吃苦?
她就像之前那样都
好,娇蛮任性,无理取闹,没心没肺,都可以。
闻墨惯着她,他也照旧惯着就是了。
岑姝没注意到梁怀暄此刻的眼神。
只是听到他说他也会紧张,腮上还挂着泪,怀疑地看向他,“你骗人的吧?你上台还会紧张?”
梁怀暄神色淡淡,“点解唔会?”
“他们都话,梁先生什么都会,什么都好,所向披靡。”
“你应该听过,欲戴王冠,必承其重。”梁怀暄很轻地笑了一声,“有时候我也羡慕你有哥哥,至少可以分担一些重量。365日无休,每天五点半起床,赚的钞票没空花。这样的生活,你想要吗?”
“……不想。”
岑姝诚实地摇头。
“而且,”梁怀暄垂眸凝视着她,“直到现在,我都有好多唔会、唔明嘅事。”
岑姝看向他。
心里一咯噔,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愣愣地问:“什么事?”
第35章 洋娃娃“是不是好期待我吻你?”……
第36章 同床共枕不睡觉,掀我衣服做什么?……
这是岑姝继上次发烧后,第一次真正踏入梁怀暄的卧室——以及他的浴室。
她在浴室磨蹭了将近一小时。
直到敲门声响起,梁怀暄低沉的嗓音隔着门传来:“岑姝?”
“……马上好!”岑姝慌忙应声,又看向镜子里的自己,她脸上的妆已经卸了,脸颊被热气蒸得绯红。
等到岑姝终于扭扭捏捏地推门出去,梁怀暄正靠在书桌边处理公务,平板冷光映照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金丝眼镜下的眸光专注而沉静。
岑姝只敢用余光瞥了一眼,就飞快地钻进被窝,几乎贴着床沿侧卧。
和她房间截然不同的床品。
很干净,面料触感冰凉丝滑,隐约还带着若有似无的焚香气息。
这是岑姝第一次和男人同床共枕。
她此刻才有了慌张的实感,而梁怀暄则显得格外从容。
梁怀暄抬眸看了她一眼,“要睡了?”
“……嗯。”岑姝把半张脸埋进被子里,声音闷闷的,“我困了。”
梁怀暄没再说话,起身放下平板,拿了衣服走进了浴室。
岑姝听到浴室里响起的水声,连忙闭上眼试图强迫自己入睡,奇怪的是,方才还浓重的睡意此刻竟消散无踪。
不知过了多久,身侧床垫微微下陷。
岑姝不自觉地屏住呼吸,浑身都绷紧了,闭着眼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梁怀暄抬手熄了阅读灯,又垂眸看了一眼裹得严严实实的某团东西,“睡着了?”
岑姝背对着他,眼睫颤了颤,说了句:“我睡着了。”
梁怀暄轻笑一声。
岑姝闭着眼,梁怀暄在保持恰当距离的位置躺下,并没有靠过来。
岑姝刚悄悄松了半口气。
忽然听见黑暗中传来低沉的嗓音:“再往外挪,就要掉下去了。”
“才不会——”
她脱口而出又猛地噤声。
“不是说睡着了?”
岑姝:“……”
他淡淡道:“转过来。”
岑姝闭着眼磨蹭半天,终于慢吞吞转身。她在昏暗中对上梁怀暄深邃的目光,又慌忙闭眼。
过了几秒,又偷偷睁开眼,发现梁怀暄还在看着她。
在她试图再转身背对他的时候,一只有力的手臂忽然伸过来,揽住她的腰,轻而易举地把她带进了怀里。
岑姝额头贴在他的胸膛,淡淡的焚香气息瞬间笼罩下来。
她刚要挣扎,后脑勺就被掌心按住,梁怀暄嗓音低沉地说了句:“乖点,睡觉。”
岑姝瞬间安静下来,乖乖窝在他怀里不再乱动。
后来岑姝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只觉得比以往都快入睡,并且睡得也很安稳。
醒来之后,岑姝睁眼看到的就是梁怀暄的睡颜,阖着眼,乌睫低垂着,鼻梁高挺,侧颜轮廓也很完美。
岑姝看了一会儿才逐渐意识回笼。
她下意识地放缓了呼吸,脑海中忽然想起上次在他卧室的时候,看到他髋骨上方好像有黑色的古希腊语纹身。
岑姝觉得纹身这件事和梁怀暄十分违和,好奇心又作祟,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发现他毫无动静,应该是睡熟了。
经过几秒天人交战,终究抵不过好奇心驱使,还是想趁机看看他的纹身到底是什么。
她这么想,也这么做了。
岑姝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尖捏住他黑色家居服的衣角,正要悄悄掀起——
眼前还睡着的男人忽然睁开了眼,伸手捉住了她的手腕。
岑姝顿时像受惊了的小动物一样。
梁怀暄看着她,喉结微动,声音还有些沙哑:“想做什么?”
岑姝僵在他怀里,素净着一张脸,几乎看不到任何瑕疵,眼睫纤长,绸缎般的黑发散落肩头,满脸都写着“做贼心虚”四个大字。
“你……你怎么醒了?”
“这个问题应该我问你。”梁怀暄垂眸看着她,慢条斯理地追问:“不睡觉,掀我衣服做什么?”
“我——”岑姝脑袋一片空白,支支吾吾了半天,“我就是……”
“就是什么?”
岑姝看着他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咬了咬唇,索性破罐子破摔,“我就是想看看你的纹身!”
“……”
梁怀暄沉默了一瞬。
他单手捞过床头的手机,7点不到,她竟然就醒了。
他的一只手臂仍环在她腰间。
岑姝有些不自在,想要从他怀里挣脱,又羞又恼地说了句:“你…你先放开我……”
说完,她还不安分地乱蹭。
梁怀暄闭了闭眼,喉结重重滚动了一下。
“放开呀。”
“可以。”他忽然开口,“你叫一声。”
“……”岑姝难以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瞬间涨红了脸,羞恼地瞪大眼睛,“你讲咩啊?梁怀暄!你是不是变态?!”
居然……
居然让她叫一声??
岑姝越想越气,气血上涌间,她抬手就给了他一记软绵绵的巴掌。
比巴掌先来的是一阵香风。
“……”
在长达十几秒的沉默过后。
梁怀暄一个翻身将她牢牢困在身下,结实的手臂撑在她身侧,肌肉线条绷紧,居高临下地睨着她,嗓音骤冷:“你做什么?”
“什么做什么?你还凶我?”岑姝听到他这种语气更加委屈了,伸手就要推他,凶巴巴地控诉:“大清早说那种那种下流话,现在还敢瞪我?”
“谁下流?”
梁怀暄看着她炸毛的模样,突然明白了什么,随即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语气微妙:“你脑子里在想什么?”
“什么什么嘛!”
他无奈叹气,一字一句道:“我的意思是,你叫一声哥哥,让你下去。”
岑姝一噎。
方才的气势汹汹顿时烟消云散。
想起自己甩出去的那巴掌,她心虚地别过脸,小声嘀咕:“虽然是我理解错了,但是谁让你说话含糊其辞,让人想入非非……反正都怪你。”
总而言之,错的人不是她,就算有错,也都是他的错。
“……”
梁怀暄彻底沉默了。
岑姝趁机从床的另一侧溜下去,边往外跑边振振有词:“而且,谁知道你表面正经,背地里是不是早就计划好要把我骗来和你一起睡,然后把我吃抹干净……”
梁怀暄听完这番控诉,一时语塞。
见她真要离开,他掀被下床,长腿一迈便扣住她的手腕,
将人拽回怀中。
岑姝轻呼一声。
越是挣扎,就越被他牢牢禁锢。
“你放开!你凶我,我走了!”
“走什么。”男人温热的鼻息就打在她的脖颈处,“大清早又闹脾气又动手,你还委屈上了?”
想起在Mandarin那次也是如此,吵着吵着就挨了她一耳光。
这已是第二次。
全港岛敢这么对他的,也就只有她了。
梁怀暄从不认为自己会如此纵容一个人,可偏偏对她,所有的原则都成了例外。
“那怎么了!”岑姝理直气壮,“难道我说错了吗?”
就在这时,床头摆着的手机亮起。
岑姝快步走过去,扫了一眼屏幕上的备注,接起来,还不忘回头瞪梁怀暄一眼,“妈咪,你怎么这么早打电话给我?”
电话那头明显一愣,先是“欸”了一声。
过了几秒,又迟疑道:“……诺宝?怎么是你接的电话,我打的是怀暄的电话没错啊。”
岑姝突然石化在原地。
接着又听见黎女士说了句:“这么早……你们昨晚不会睡在一起吧?”
梁怀暄察觉到异样,蹙眉,“怎么了?”
岑姝手机递给他,一脸生无可恋。
梁怀暄看了看床头上的另一只手机,沉默了几秒,面不改色地接听:“妈,有事?”
“你和诺宝昨晚一起睡?”
梁怀暄:“嗯。”
“……”长达五秒的沉默后,黎女士欲言又止了半天,最后变成了一句:“你,欸,你怎么能这样呢?”
说完,又说了句:“不行,我觉得婚礼必须提前!”
两人搬到一个卧室的第一天,就这么被同样早起的黎女士发现了。
……
吃过早餐之后,岑姝还是坐着梁怀暄的车去圣济。全程她都别着脸不与他交谈,车刚停稳就迫不及待推门而下。
“等等——”
梁怀暄开口。
结果小孔雀理都不理,轻哼一声,甩上车门,踩着细高跟头也不回地走了。
梁怀暄:“……”
他看着那道纤细的背影摇曳生姿地远去,才收回视线,蓦地低笑了一声。
驾驶座的卓霖透过后视镜观察良久,不懂两个人这又是演的哪一出,终于忍不住问道:“先生,您今天看起来心情很好,是不是有喜事发生?”
喜事?
的确算喜事。
梁怀暄唇角还噙着未散的笑意,随手拿起一份文件翻阅,问了句:“很明显吗?”
卓霖一头雾水。
还不够明显吗?
卓霖又开车前往天越的方向,途中堵车还去买了一份早餐,回来时听到梁怀暄吩咐了句:“卓霖,今晚帮我订一间餐厅,安静点的。”
“好的。”.
岑姝休息了几天,开完例会,白天几乎都在处理一些堆积的工作,同时着手研究儿童艺术疗愈中心的筹建资料。
忙碌了一整天,下班的时候接到了司念卿的电话,说有个中学女同学从巴黎回来的,邀请她一起吃晚餐。
岑姝和那个同学的关系还算不错,就应下了。她拎着包正要往外走,又接到梁怀暄的电话。
“晚上一起吃饭?”
“真不巧。”岑姝语气轻快,“我临时有约了,和朋友一起。”
电话那头短暂沉默后,梁怀暄只是简单嘱咐:“结束后打给我,我去接你。”
……
挂了电话之后,岑姝让司机把她送到湾仔,餐厅是一家港岛有名的私房菜,环境也很隐蔽。
岑姝下了车就碰到刚好也到这里的司念卿,很快有穿着中式制服的侍者上前迎接,引着她们穿过鹅卵石小径和水上廊亭。
池中锦鲤悠然游弋,周围的假山石造景映入眼帘,潺潺流水声萦绕耳畔。
侍者引着她们走到包厢门口,包厢是木质门窗,玻璃上绘就的山水纹样宛如写意水墨,与窗外的翠竹相得益彰。
岑姝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头传来熟悉却令她不悦的声音。她脚步微顿,看向身边的司念卿,“你不是说只有我们和关颖吗?余慕诗怎么也在?”
“……”司念卿也是一脸茫然,“我唔知呀,可能是关颖叫她来的?”
岑姝站在原地,突然有点不想进去了。
她本来就和余慕诗不对付,和讨厌的人坐一桌吃饭更是不高兴,还不如走了算了。
岑姝刚转身,包厢里就传来一道清冷的女声:“你们两个站在门口干嘛?快进来啊。”
“Stella,没事,进去吧。”司念卿轻轻戳了下她的手,安慰地说了句,“余慕诗她也不会没事找事的。”
岑姝不情不愿地蹙着眉,还是走进了包厢。
刚进门,她的脚步就蓦地顿住。
包厢里还真是热闹——
除了余慕诗和刚从巴黎回来的关颖外,还有一阵不见的温择奚。
温择奚见到她,眼神明显闪烁了一下。
“诺宝。”
岑姝忽然有些头疼,淡淡应了一声。
今天是关颖组的局,在场的几个人都是中学同学,后来关颖去了巴黎留学,最近才回港。
关颖脸上画着精致的小烟熏妆,看向岑姝,淡淡说了句:“Stella,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岑姝和关颖的关系还算可以,但是后来两人各自出国之后就渐渐断了联系。
司念卿看到温择奚,立刻不悦地看向余慕诗,就知道是她的手笔。
关颖敏锐地察觉到气氛不对,“怎么了,你们怎么都这个表情?”
“没事没事。”司念卿连忙打圆场,“我都饿坏了,先点菜吧。”
关颖又问:“你看看想吃什么?”
司念卿在关颖身边落座,顺势眼神示意了一下岑姝,看了眼菜单,飞快地点了几样菜,“芝士奶油蟹肉春卷、鱼翅花胶松茸汤、葱酱鲍鱼,Stella你吃不吃琵琶乳鸽?上次我吃过,超级juicy,仲有咩……”
岑姝吸了口气:“我都行,你点。”
她不得不坐在余慕诗和温择奚中间的位置。
这一顿饭吃得有些安静。
司念卿努力活跃气氛,不断找话题与岑姝闲聊,而温择奚全程都很少开口,只是偶尔应付几句问话。
几人又不经意间聊起中学时候的事。
岑姝正喝着汤,突然听见余慕诗状似无意地笑道:“时间过的真的很快,当初Stella和Wendell拍拖,在画室午休被老师碰见?后来那间画室就锁了……”
餐桌上瞬间安静。
岑姝皱眉看向余慕诗。
“我觉得分手后也能做朋友嘛,今天就叫了Wendell一起。”余慕诗意有所指地看向岑姝,“放心,我肯定不会跟梁先生乱说的,知道你们感情还不稳定……”
司念卿当即沉下脸要打断,却被岑姝轻轻按住手背。
“余慕诗,我发现你真是一点都没变。”
“什么?”
“以前就爱搬弄是非,现在还是这副德行。”岑姝没有生气,托着下巴笑盈盈地看向她,“不过要让你失望了。我和梁先生感情很好,这些事他都知道。你就算去嚼舌根,他也不会信你半个字。”
温择奚听到最后这句,脸色倏地煞白。
余慕诗笑容僵在脸上,强撑着耸耸肩:“我只是随口说说,你别在意啊。”
岑姝轻哼一声,不再理会她。
传菜员恰好端着冷碟进来,打破了僵持的氛围。
……
半个小时后,走廊尽头的另一间包厢门拉开,欧阳康率先走了出来,满脸堆笑地对身后的男人说:“梁生,今晚多谢赏面。”
欧阳康几次邀约都被婉拒,没想到今日梁怀暄突然应允。席间虽然还没有达成合作意向,已让他喜出望外。
欧阳康又殷勤地问:“我送您?”
“唔使。”梁怀暄淡声拒绝。
几人走出去,行至泊车廊,卓霖打开宾利车门,梁怀暄却突然驻足,目光落在不远处。
欧阳康顺着他的视线望去,顿时眉开眼笑:“那不是您的未婚妻吗?”
卓霖瞥了一眼欧阳康,不懂怎么会这么没有眼力见。
梁怀暄静立在车旁,目光沉沉地望向餐厅门口,几个年轻男女刚走出来,正要道别。
他一眼就看见了岑姝。
以及——
站在岑姝身侧的温择奚。
不知温择奚说了什么,岑姝先
是一怔,随即展颜一笑。
“先生?”卓霖低声请示。
梁怀暄面上依旧波澜不惊,但是周身的气场却似乎冷了几分。
他淡淡开口:“先送他上车。”
“好的。”
梁怀暄凝视片刻,拨通了电话。
他看着岑姝低头,脸上的表情从迷茫再到显而易见的慌乱,迟迟不接电话,犹豫再三才匆匆走到一旁接起。
“在哪?”
他开门见山。
“……我刚吃完饭呀。”岑姝的声音不自觉地放软。
“不是说我来接你?”他看着那道背影,“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我忘了嘛。”她小声辩解,“你现在在哪?”
电话里,梁怀暄报了个地址。
“这么巧,我就在——”岑姝忽然意识到什么,转头一看,声音戛然而止。
男人颀长的身影倚靠在车边,拿着手机,眉眼深邃,镜片后的眸光静若寒潭,看不出任何情绪。
岑姝拿着手机愣了会儿,对上梁怀暄的视线,心跳陡然间攀升,声音也有些发虚:“……好巧啊。”
“是挺巧。”他淡淡重复着她的话,声音听不出喜怒。
岑姝:“……”
他回想起她之前电话里的说辞,语气平静地重复了一遍:“和朋友一起?”
原来‘朋友’里还包括前男友。
岑姝咬了咬唇:“是意外碰到的。”
梁怀暄语气淡淡:“是你自己过来,还是我过去?”
“……”
虽然梁怀暄此刻语调如常,但岑姝总觉得似乎哪里不对劲,像是风雨欲来的样子。
岑姝攥紧手机,连忙回答:“我过去就好了!”
梁怀暄静立原地,看着岑姝匆匆与众人道别后朝他快步走过来。
岑姝语气十分乖巧,主动叫他:“怀暄哥哥——”
梁怀暄垂眸扫她一眼,“上车。”
话音刚落,梁怀暄目光越过她,与不远处的温择奚短暂相接,又淡漠地移开。
岑姝乖乖“哦”了一声,几乎是硬着头皮,在他的注视下坐上了后座。
司念卿几乎第一时间发来了消息。
司念卿:【……完蛋】
司念卿:【自求多福吧Stella】
岑姝盯着屏幕咬牙切齿,飞快在脑海里想,一会儿该怎么解释。
最关键的是,她为什么要心虚啊?
梁怀暄微微躬身坐上后座。
宾利车缓缓驶离,汇入车流之中。
一时间,车厢内安静得可怕。
卓霖坐在驾驶座如坐针毡,从后视镜里偷瞄了一眼后座,发现自家boss看起来虽然神色如常,但周身散发的低气压让人不寒而栗。
岑姝捏着手机坐立不安。
她悄悄打量梁怀暄,发现他却只是闲适地望着窗外,看不出任何异样。
“那个……”
她的手悄悄摸过去。
指尖刚碰到他的手背,梁怀暄依然没动,任由她勾住小指。
岑姝又试探性地喊了一声:“怀暄哥哥?”
装不理人是吧?
好。
岑姝这下也有点来气,咬了下唇,但又不想把事情演变得太糟糕。
“梁怀暄!”她突然提高声调。
“……”
“……”
话音刚落,连开车的卓霖都忍不住回头,却在撞上梁怀暄冷冽目光时立刻转回去。
梁怀暄依旧冷淡:“怎么?”
“哥哥。”岑姝索性豁出去了,不管卓霖在场,开始撒娇卖惨,委屈地哼哼唧唧:“我今天穿了一整天的高跟鞋,脚好疼……”
梁怀暄淡淡瞥她一眼,无动于衷。
见他不接招,岑姝也有些泄气,说:“你干嘛突然不说话,都是老同学,叙叙旧而已。”
接着又忍不住小声嘀咕:“上次你不是还说,老同学叙旧,无可厚非……你忘了吗?”
梁怀暄眉心微蹙,冷冷看了她一眼。
岑姝顿时噤声:“……”
见他这副冷淡模样,岑姝又赌气地挪到车窗边,故意和他拉开一大段距离。脸贴着冰凉玻璃,整个人仿佛笼罩在一团小乌云里。
车内再度陷入漫长的沉默。
终于,在宾利驶过莱汀Place的时候,梁怀暄突然吩咐卓霖停车。
宾利驶入商场地库。
停好车后,卓霖下车离开。
车厢内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岑姝依旧蔫蔫地靠着车窗,不再出声。
不多时,卓霖提着一个精致的奢侈品袋返回,交给梁怀暄之后没有上车,默契地退到远处等候。
“岑姝。”
她没好气地应了一声:“干嘛?”
塑料包装的窸窣声引得她忍不住回头,岑姝看了一眼,目光一顿。
梁怀暄正拆开一个鞋盒,里面是一双RogerVivier的经典平底鞋。
“你突然买鞋干什么?”
“不是说脚疼?”他抬眼看她,语气平淡,“又不疼了?”
“……”岑姝一时语塞,差点忘了自己刚才的借口,连忙点头,“啊对!是、是还有点疼。”
梁怀暄神色淡淡:“过来。”
“……哦。”岑姝撅了下唇,慢吞吞地挪过去。
看着她磨磨蹭蹭的样子,梁怀暄也不催促,只是淡淡道:“换吧。”
岑姝突然抬起湿漉漉的眼睛,委屈巴巴地看着他:“我要你帮我换。”
梁怀暄:“……”
他眉头微蹙,沉默地审视着她。
见他不为所动,岑姝又戏精附体,泫然欲泪地说:“果然,你是不是得到了就不珍惜了?昨晚还抱着我睡,现在连换鞋都不愿意了……”
说完,又抹了下根本不存在的眼泪。
“……”
梁怀暄静静看着她浮夸的表演,明明演技拙劣得要命,可偏偏又因为这张漂亮的脸蛋,让人又气不起来,舍不得对她说什么狠话。
他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只是平静地问了句:“演完了?”
岑姝扁着嘴不说话,也不动,就这么不满地盯着他看,试图用哀怨的眼神瓦解他的冷漠。
半晌,梁怀暄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他俯身握住她纤细的脚踝,宽大的手掌轻易就将那截莹白包裹,指骨修长明晰,宛若白玉扇骨。
岑姝看着他的动作,忽然屏住了呼吸。
梁怀暄又慢条斯理地脱下她的细跟高跟鞋,替她换上那双崭新的平底鞋。
“聚餐开心吗?”
岑姝答得斩钉截铁:“一点也不开心!”
“是么?”梁怀暄抬眸,眼神意味深长,“可我怎么觉得,你刚才笑得挺开心的。”
岑姝:“…………”
“说说。”梁怀暄松开手,声音不疾不徐,“和他聊了什么,让你这么开心?”
岑姝听完突然眼睛一亮,凑近打量他的表情,“你是不是生气了?吃醋了?”
她眼底闪烁着狡黠的光芒,像是突然很雀跃。
梁怀暄的目光始终锁在她脸上,将她的小得意尽收眼底,他面不改色,淡然反问:“你在意?”
“……当然在意了。”岑姝轻咳一声,有些心虚,“特别特别在意。”
“……”
岑姝看他脸上神情似乎有瞬间的松动,她立刻又顺势而上,凑过去扯了扯他的西装外套,娇声说了句:“你别生气了嘛~”
梁怀暄垂眸看着她的脸,仰起的小脸上写满讨好。
半晌,言简意赅:“好。”
这么干脆的回答反倒让岑姝一怔。
这男人这么好哄的吗?
两句好话就哄好了?
岑姝还没来得及窃喜。
下一秒,梁怀暄静静地注视着她,淡淡道:“过来吻我,岑姝。”
第37章 谎言戳破你有过哪怕一秒的真心吗?……
浴室里,岑姝被抱上大理石的洗手台,那件蕾丝吊带裙松松挂在身上,底下还垫了一块柔软干净的浴巾。梁怀暄单手撑在她身侧,低头攫住她的唇。
岑姝仰着脸回应,被他捧着脸加深这个吻。他的舌尖肆意扫过口腔的每一处,掠夺她的呼吸,让这个吻逐渐失控。
梁怀暄忽然故意退开些许,垂眼看到岑姝无意识地仰头追吻。
听到他低笑了一声。
岑姝才迷蒙睁眼,睫毛纤细浓密,眉心微蹙着,有些迷茫地问他:“怎么了?”
梁怀暄垂眸欣赏着岑姝此刻的模样,喉结滚了滚,她完全不知道自己这副情态有多诱人。
他伸手把她转了个方向,让她对着镜子,从身后环住她,薄唇贴上她颈侧,嗓音低哑:“想不想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
岑姝抬眼看了一眼,顿住。
吊带裙前的粉色绸缎蝴蝶结垂下来,堪堪遮住一点点身前的柔软,近乎透明的蕾丝下春光若隐若现,犹抱琵琶半遮面。
梁怀暄站在她身后,不紧不慢地吻着她的肩,镜中映出他优越的肩腰比例,紧实的肌肉线条犹如雕塑般。
岑姝心跳快得发慌,呼吸也变得急促。她刚想低头,就被他温柔却不容抗拒地抬起下巴,被迫直视镜中的旖旎场景。
她声音磕磕绊绊,有些羞恼地不敢看,“…你干什么?”
梁怀暄另一只手又圈住她的腰,手臂肌肉微微绷着,筋脉隆起。
两人的体型差让他像是抱着一只瑟瑟发抖的雏鸟,画面看上去让人脸红心跳。
梁怀暄低头埋在她的颈窝处,宽大的手掌顺着盈盈一握的腰肢抚上去,呼吸也骤然变得粗重:“看到你这样的表情,很想把你弄哭…宝贝。”
长久维持的绅士风度与沉稳表象,他早已厌倦,也许他内心渴望已久的就是这样。
那些蛰伏已久的恶劣念头正疯狂叫嚣着想要冲破牢笼。他想要让她哭,看着她哭,让她的眼里只能看到他一个人。
岑姝一时间有些难以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看到他突然俯下身,修长手指挑开那层单薄蕾丝,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不、不用这样。”岑姝慌乱地去捉他的手,视线不自觉地飘向那条浴巾。
他看上去似乎忍得很辛苦。
梁怀暄却对她的话恍若未闻,深邃的眼眸看向她,嗓音低沉沙哑:“不用感到难为情,我想你舒服,放松。”
岑姝刚想开口,嘴里的声音却在下一秒陡然变了调。
此刻的梁怀暄,彻底沦为了她的裙下之臣。
她下意识咬住嘴唇,想要压抑那些羞人的声音。梁怀暄动作微顿,循循善诱:“别忍着,我想听。”
岑姝觉得完全一切完全失控了。
不对,不对。他怎么能顶着一张沉着冷静的脸,一次又一次地做着这样放浪的事?眼前的画面简直…太靡艳了。
他们一起相拥,共同浮沉。
……
再从浴室里出来已经是一个小时后。
岑姝被梁怀暄抱在怀里,身上清爽干净,却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确实说到做到——
即便不做到最后,也有很多种方式。
又蹭又磨,花样百出地撩拨着她。
梁怀暄把她彻底伺候舒服,就开始让她“回报”了,让她自己捧着,而他依旧游刃有余,慢条斯理。
直到温热的液体溅落在心口处,岑姝都不敢睁开眼看,呜咽着哭着骂他。
岑姝缩回被窝里,想到这个画面,还是又羞又恼,于是理直气壮地使唤他:“我渴了,去给我倒水!”
“好。”梁怀暄低笑一声,吻了吻她的发间,下床给她倒了水,又体贴地将杯沿凑到她唇边。
岑姝就着他的手小口啜饮,喉咙的不适稍稍缓解,喝完又抬起水盈盈的眼睛,又怨又恼地瞪着他。
梁怀暄将水杯搁在一旁,像逗菠萝包一样,指尖轻轻挠了挠她的下巴,无奈轻笑:“怎么这副表情?”
她声音还带着些哑,气鼓鼓地骂了句:“混蛋!”
梁怀暄垂眸凝视她,语气平静地反问:“没让你舒服?”
“你强词夺理!”
他语气平静:“这叫投桃报李。”
岑姝一噎,瞪了他几眼,只留给他一个气呼呼的背影。
梁怀暄躺了下来,长臂一伸,从背后把人捞进怀里,下颌轻抵在她颈窝,握住她的手低声问:“手还酸不酸?”
“酸。”岑姝闷声应道。
“那怎么办?”
岑姝转过来,得寸进尺地往他怀里蹭了蹭,哼哼唧唧地:“除非你现在夸我几句,否则这辈子都好不了!”
“别胡说。”
“珍珠傻猪大笨猪!”岑姝不满地小声嘟囔。
“你系我嘅bb猪。”他自然地接上一句,嗓音低沉悦耳。
岑姝惊讶抬眸,“你居然会这句?”
“嗯。”梁怀暄眼底含笑,“继续,我听听你还能编出什么。”
岑姝脑袋转得飞快,脱口而出:“红豆绿豆荷兰豆!”
话音刚落,她自己先笑倒在梁怀暄怀里。
因为下半句是:我係你老窦。
但借她十个胆子也不敢对梁怀暄这么说。
梁怀暄先是一怔,随即无奈低笑,轻轻拍了拍她的臀,“整天胡说八道。”
岑姝用额头蹭他的下巴,不服气地哼哼:“明明是你让我说的,现在又说我,是不是玩不起?”
“玩不起?”梁怀暄深深看了她一眼。
岑姝读懂他话中的深意,立刻识相地闭上嘴,往他怀里缩了缩。
两人又静静地相拥片刻。
岑姝窝在他怀里刷着手机,这才惊觉自己已经很久没更新社交动态了。
明明以前更新频率很高的!
她忍不住抬头看向近在咫尺的梁怀暄,轮廓分明的侧脸在灯光下格外温柔,他垂眸注视着她。
明明不久前他们还是剑拔弩张的关系,现在却能这样亲密无间地依偎在一起。
她的心口突然泛起一阵柔软的悸动。
“这是什么时候的照片?”梁怀暄忽然垂眸,看向她的ins主页,指了其中一张照片。
“就是上次去圣胡安度假时候拍的。”岑姝突然来了兴致,手指轻划着屏幕,一张张给他讲解起来。
岑姝主页的照片数不清,有身穿高定礼服稳坐C位的港岛千金聚会合影,也有她在时装周看秀的照片。
梁怀暄每一张都认真看过,听她兴致勃勃地分享每张照片背后的故事,时不时应和一两声,眼神却始终停留在她神采飞扬的脸上。
渐渐地,时间跨度不知不觉倒退回了中学时期。
“你看!这是我哥那天来参加家长会,我偷拍的,那天他又凶我,跟吃炸药了一样。”说起这事,岑姝还不满地皱了皱鼻子,“想想就生气!”
梁怀暄看着她气鼓鼓的模样,无奈失笑:“过了那么久,现在想起来还生气?”
“那当然。”岑姝说,“我很记仇的。”
她又接着往下划,在看到屏幕上的照片后飞快跳到下一张。
“划掉做什么?”梁怀暄声音淡淡的,“让我看看。”
“……不要!”岑姝下意识把手机往怀里藏了藏。
“无事。”
岑姝看向他,迟疑了一下,“咁讲定先,我从来不删动态和照片的,所以这些旧照都还在,不代表任何意义。”
梁怀暄平静地“嗯”了一声。
说完,岑姝才点开那张照片,是一张她和温择奚的合照——
两人趴在一张课桌上,穿着同样的书院制服,肩膀挨着肩膀。温择奚枕着手臂睡着了,而她正对着镜头粲然一笑。
梁怀暄垂眸看着照片,眸色深沉难辨。
岑姝悄悄抬眼打量他的神色,试探问了句:“你生气了吗?我现在就删掉。”
“不必。”梁怀暄按下她的手,将手机屏幕熄灭。
岑姝仰着脸追问:“真的没生气?”
“嗯。”
“那你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梁怀暄伸手抚过她的脸颊,目光深邃而专注,很轻地叹息一声:“只是突然贪心不足。”顿了顿,又淡然地补充:“在想,如果照片里你身边的那个人是我,就好了。”
岑姝怔怔地望着他。
他的眼底此刻竟流露出一丝她从未见过的遗憾与温柔。
“他见证了你的中学时期。”梁怀暄又不疾不徐地继续说,“和你有一段美好的回忆,还是你的初恋。”
“但是以后只有你,都是你。”岑
姝又主动吻他的唇角,又郑重地重复了一遍,“只有你。”
梁怀暄凝视着她,许久没有说话。最终只是将她拥得更紧,低低地“嗯”了一声。
岑姝说着说着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眼皮也开始打架,打了个哈欠,声音带着几分倦意:“怀暄哥哥,我好困……要睡觉了。”
“嗯,睡吧。”梁怀暄又把人往怀里带了带,手掌顺着她的脊背轻抚,哄她入睡。
没过多久,怀里就传来均匀绵长的呼吸声。
夜已经很深了,梁怀暄却依然清醒。
他看着她的睡颜,低头吻她的额头,声音很低:“以后在你身边的人,只会是我。”
还好。
他在心里想。
早在和黎清姿说起求婚的事之前,他就已经动了这个念头。早早就开始着手准备,只是接下来几天可能还要忙几天。
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把她套牢.
距离公益行动出发的日子越来越近,岑姝和梁怀暄像寻常情侣一样,每天一起吃早餐,傍晚一起散步遛狗,闲暇时在客厅里逗弄猫咪。
自从确认关系之后,短短的几天时间内,岑姝做了很多以往和他都没做过的事。
这样的日子让岑姝觉得很幸福。
她已经有了很多很多的钱,有底气,所以现在只想要很多很多的爱。
只是这几天梁怀暄似乎格外忙碌,总是神神秘秘地躲在书房里,回家的时间也比往常要晚。
周末午后,岑姝懒懒地窝在沙发上,握着iPad认真画着对戒草图。
梁怀暄从书房走出来,正好看见岑姝握着画笔极其认真的模样,脚步微微一顿。
岑姝听到动静,立刻抬头望向他,眼睛亮晶晶的,“你忙完了?给你看个东西!”
“嗯。”梁怀暄走过来,“要看什么?”
岑姝立刻直起身子,梁怀暄顺势将她揽到腿上,手臂自然地环住她的腰。
岑姝在平板上放大男戒的细节,跟他讲每一处设计灵感的巧思,“你看这里,这样会不会太素了点?”
梁怀暄认真看了一眼,胸口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膨胀。
“不会,我很中意。”他将下巴搁在她发顶,手臂环住她的腰,“很适合日常佩戴。”
岑姝听到他的肯定,眉眼弯弯地,继续调整着细节,忽然听见他说:“我去公司一趟,在家等我?”
岑姝的画笔在平板上顿了顿,终于忍不住仰起脸,“你这两天到底在忙什么呀?早出晚归的,连周末都要出去……”
梁怀暄垂眸看她,唇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有重要的事要处理。”
“多重要?”她追问。
他微微一顿,“很重要。”
梁怀暄瞥了眼腕表,俯身在她发间落下一个吻,“晚上我来接你,订了你昨天说想吃的餐厅。”
岑姝抿了抿唇,闷闷地“嗯”了一声,重新低头摆弄平板。
她心里一时有些郁闷、委屈,马上就要出发去公益行动了,至少要去一周的时间,本来还想趁着周末和他待在一起的,没想到他却一直在忙。
梁怀暄站起身,脚步声渐渐远去。
半晌,岑姝盯着平板发呆,狗男人居然连一声再见都不和她讲?!
她赌气般用力戳了下屏幕。
“诺宝。”
低沉的嗓音突然再次响起。
岑姝一愣,抬头。
梁怀暄仍站在玄关处,西装笔挺,长身玉立,镜片后的眸光深邃温柔,忽然展开双臂,“过来。”
岑姝眼睛一亮,方才的郁闷顷刻消散。
她从沙发上下来,像一只翩跹的蝴蝶,雀跃地扑进他的怀里。
梁怀暄稳稳接住她,顺势托着腿弯将她抱高,“等我回家。”
岑姝搂紧他的脖颈,突然舍不得松手,“那你早点回来好不好?”
梁怀暄低笑出声:“嗯,尽快。”
两人又在玄关处黏黏糊糊了一会儿,岑姝抱着他不愿意撒手,梁怀暄拍拍她的腰,“乖,我该走了。”
见她还是赖着不动,他看了眼腕表,约好的时间快到了。于是,又转移了她的注意力:“去挑挑晚上要穿的衣服?”
岑姝这才不情不愿地松开手。
恰巧Clara摇着尾巴跑过来,她弯腰抱起狗狗,才和他说了再见。
岑姝又在沙发上陪猫狗玩了一会儿,关掉平板起身去了衣帽间,开始挑挑选选试衣,又去选搭配的首饰。
她在衣帽间里就能一个人呆很久.
一个半小时后,天越集团总裁办公室。
这次的求婚策划团队负责人Mia合上笔电,从沙发上起身,微笑着看向梁怀暄,“梁先生,所有流程细节都已经确认Over。今晚我们会提前到现场做最终检查,空运的鲜花也会准时送达。”
梁怀暄略一颔首,“好,辛苦了。”
“预祝梁总求婚成功。”Mia浅笑着欠身致意。
梁怀暄看向助理Liam,“送一下。”
Liam会意,引着Mia往外走。
门轻轻合上,卓霖的心也跟着雀跃起来,明明是boss求婚,他却这么激动是为什么?
码头边,那艘崭新的Sanlorenzo超级游艇静静泊着,正在等到女主人的到来。
还有即将空运过来的鲜花,不是俗套的199支,也不是寻常的999支,而是整整10001支。
万中取一,此生唯一。
卓霖亲眼见证着自家老板在短短数日内,从一位资深收藏家手中购得那颗曾在苏富比拍出天价的20ct稀世珍宝——FancyVividPink级别的艳彩粉钻。
接着,又聘请了港岛最顶尖的策划团队,将一场求婚仪式筹备得十分隆重。
梁怀暄抬腕看了眼时间,比预期提前了半个多小时结束,他起身整理了下袖口,“卓霖,这几天辛苦你了。”
“应该的!”卓霖笑容灿烂,“先生是要回去了吗?”
“嗯,我自己开车。”
梁怀暄径直坐电梯下了地库,卓霖送他到电梯口。
电梯门缓缓合上,梁怀暄摁了一下手机屏幕,手机壁纸已经换成了一张岑姝的照片。
是前两天在车上拍的——
照片里她将脸颊轻偎在他掌心,一双明眸含着盈盈笑意,正专注地望向他。
梁怀暄静静看了很久,唇边不自觉扬起一抹弧度。
电梯门再次打开,他阔步迈出去。
明明才分别不久,他就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见到她了。
三十而立之年,他却才第一次体会这种牵挂着一个人的滋味,难熬的同时却又甜蜜,让他甘之如饴。
他今天开了那辆AMG,坐进驾驶座,正要发动车子,忽然停顿了一下,下意识抬起手腕闻了闻。
大抵是和她待在一起久了,身上似乎也有了她的味道。
家里也到处都换成了她喜欢的晚香玉。
梁怀暄踩下油门,AMG的引擎发出低沉的轰鸣。才刚驶出第一个路口,他就觉得这条路格外漫长.
岑姝在衣帽间呆了很久,又坐到梳妆台前准备化妆,台面上的手机忽然亮起来。
她以为是梁怀暄的消息,立刻拿起来,却发现是微信。
岑姝微信里的联系人寥寥无几。
除了前段时间加的徐婧,就只剩下令窈的聊天框还置顶着。
上一条消息还停留在两周前,令窈发来一张的剧组盒饭照片。
进组前令窈就吐槽过,这个剧组的导演要求极高,更折磨人的是导演爱拍夜戏,整个剧组昼夜颠倒,连带着她的作息也跟着紊乱不堪。
令窈偶尔会在深夜冒泡,发几张在剧组的日常分享给她。
有一种朋友,不需要每天聊天,却依旧在心中占据很重要的位置。
岑姝和令窈就是这样的朋友。
两人是在一次巴黎时装周上认识的,那时她坐在第一排,令窈当时就坐在她身边。
人都会下意识欣赏美丽的事物。
令窈的长相和她的名字截然相反,长相艳若桃李,穿着黑色抹胸裙,细高跟衬得脚踝伶仃,秾艳五
官在镁光灯下摄人心魄。
令窈性格却和冷艳的外表有着很大的反差。
然而令窈的星途并不是一帆风顺,路人缘也不是很好,提及她,总绕不开“红毯女星”、“花瓶”、“票房毒药”之类的标签。
但关于她的美貌,从未有过争议。
令窈发消息问她是否有空,岑姝直接拨了一通电话过去,“窈窈?”
令窈的声音听上去似乎有些疲惫:“诺宝,我杀青了。”
岑姝听到她语气里的不对劲,连忙追问:“你怎么了?”
令窈沉默了片刻,只是说:“之前我不是一直想和现在的公司解约吗?违约金我攒够了,现在终于可以离开了。”
岑姝知道令窈一直想和现在的公司解约,甚至还雪藏了她整整七年,按理说,这是一件好事,可令窈的语气听上去却并不开心。
“我准备出国散散心。”令窈忽然一笑,又问起她,“你呢?最近开不开心,和你的那个未婚夫相处得怎么样?”
岑姝顿了顿,“挺顺利的,我好像、可能快结婚了。”
电话那端陷入短暂的静默。
令窈很意外,“我错过了什么?”
岑姝和令窈又聊了半天,解释了来龙去脉。
“噢,我知道了。”令窈笑着打趣她,“所以现在不钓鱼了,因为鱼钩反咬住你了?”
岑姝有些难为情,之前她每次和令窈吐槽,都信誓旦旦地说讨厌梁怀暄,再也不要看见他了,诸如此类的话。
却没想到打脸来得如此之快。
“哎呀!我发誓,我本来就是为了钓钓他,打他的脸。”岑姝垂着眼,有些不满地嘟囔着,“谁让他一开始老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我看见他就很不爽,上次在咖啡厅我本来想拒绝他的,我就是想看他被打脸,才答应和他试婚的。”
虽然是在吐槽,她的唇边却带着笑。
她的话还没说完,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意味不明的轻笑。
岑姝整个人顿时僵在原地。
她动作迟缓地转过头——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本不该在现在出现在这里的身影。
梁怀暄不知何时回来了。
他静静地立在衣帽间门口,金丝眼镜后的眸光晦暗不明。
他不知道站了多久,听了多久。
岑姝蓦地大脑一片空白。
“诺宝?”令窈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
“窈窈,我这边有点事,先挂了……”岑姝慌乱地按下挂断键。
气氛突然陷入一阵沉默。梁怀暄缓步走近,脸上情绪异常地平静。
“怀暄哥哥?”她强作镇定,声音却泄露了慌乱,“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岑姝的目光下移,又落在他手上拿着的一束鲜花上。最近他每次回家,都会顺路给她带一束粉荔枝。
梁怀暄垂眸凝视着她,忽然低笑一声,眼底浮现自嘲:“原来是这样。”
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
他在这一瞬间恍然大悟。
一切都有了解释。
那些刻意的靠近,笨拙却执着的撩拨,所有违和感此刻都找到了答案。
梁怀暄忽然觉得荒谬。
过往的一幕幕全都浮现在脑海里。
明明她的演技那么拙劣,破绽明明那么明显,他却选择视而不见,甚至纵容她一步步靠近。
多可笑。
原来那天在咖啡厅,她是想拒绝他的,后来答应试婚,也不过是为了报复、打脸?
“之前那么主动,”梁怀暄忽然笑了,带着些嘲讽的意味,“原来是为了报复我,是么?”
岑姝脑袋“嗡”的一声,脸上血色褪去。
梁怀暄缓步上前,将手中的粉荔枝轻轻放在梳妆台上。他垂眸看着她,语气平静得可怕:“怎么不说话了,宝贝?”
岑姝现在听到他这声“宝贝”,心里却很难受。
“对不起…”岑姝声音发颤,“我最开始确实是……”
梁怀暄的眼神骤然转暗,像是暴风雨前的海面,倏然打断她的话:“为什么要承认?怎么不继续骗我,告诉我刚才那些话都是编的?”
岑姝听到他这样冷冰冰的语气,几乎是立刻鼻尖泛酸,在他的视线里慢慢地红了眼眶。
“我记得我说过,”他步步逼近,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强迫她直视着他,“无论如何,我希望我们之间不要有欺骗。”
“你不要生气,我一开始的确是这么想的,但是我现在不是了。”岑姝声音哽咽,“……真的。”
梁怀暄喉结滚动了一下,自嘲一笑。
因为想见她,提前从公司赶回来,却在他准备和她求婚的前一天,得知原来这一切不过是一场戏。
他忽然有些看不透她了。
她现在哭,是不是也料定了他会心软?
梁怀暄抬手温柔地拭去她的眼泪,神情无比淡漠,一字一句地问:“所以岑姝,这些日子,你有过哪怕一秒的真心吗?”
第38章 主动靠近“再乱动就自己坐回去。”……
岑姝怔怔地望着梁怀暄,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
——讨不讨厌他?
这个问句在她脑海中反复回荡。她泪湿的睫毛一颤,突然猜到了梁怀暄刚才那句未说完的话是什么。
……他竟然要先提出和她结束?
她现在要是真的说了讨厌,岂不是正中他下怀?他岂不是就能心安理得地结束这段关系了?
那她这半年来的时间算什么?
算她倒霉?
液体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分不清是雨是泪。岑姝思绪混作一团乱麻,几乎没有太多思考的空间。
这个人连续反常地约她两次,这次又放她鸽子,毫无缘由并且没有和她解释的意思。
当初答应和他培养感情已经是孤注一掷了,如果他是主动提出结束关系的那个,那岂不是奇耻大辱?!
恐怕她以后走到哪都要被贴上一个“梁怀暄那个前未婚妻”的标签。
也许是看令窈的电视剧看多了。
岑姝耳濡目染,那一瞬间的委屈涌上来,她又想到闻墨说的,要懂得收放鱼线。
那不就是和欲擒故纵一个道理?
岑姝再次咽下那句讨厌,垂着眼睫,带着鼻音低低地说:“我说讨厌你会现在就转身走是吗?”
梁怀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蹙。
岑姝又委屈地泄出一声呜咽,瓮声瓮气地说:“算了,当我没问。”
实则她心里也没底,心里一直在打鼓。
但几次的主动试探让她隐约摸到了些门道,她发现,梁怀暄似乎、隐约对她撒娇的姿态格外宽容。
虽然她自己也心知肚明,她的表现多少有些刻意,但他也没有戳穿,不是么?
梁怀暄不是很硬吗。
那她就以柔克刚。
岑姝说完就要转身。
下一秒,梁怀暄扣住她的手腕,紧紧皱眉,沉沉注视着她,“什么时候学会话说一半了?”
岑姝强压下上扬的嘴角,继续扮演着委屈的角色,倔强地不说话,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腕。
“我不想说了也不行吗?”岑姝的尾音带了点颤,“我哥都不敢给我气受,你凭什么?随便你,大不了我今天就告诉我哥,我明天就重新找一……”
不知道是哪几个字眼戳中了梁怀暄。
“……”梁怀暄眼皮一跳,耐心彻底宣布告罄,淡声打断她,“先上车。”
随后,不容分说地收走了她的车钥匙,把她塞进了他那辆黑色宾利里。
雨幕中,黑色宾利平稳地行驶着。
岑姝悄悄侧目,打量着身旁闭目养神的男人。
梁怀暄的眉宇间还残留着方才对峙时未散的冷意,薄唇微抿,下颌线条紧绷,看上去似乎有些烦躁。
明明是他先拉住她的,现在又摆出这副冷淡的样子给谁看?
岑姝还在心里腹诽的时候,梁怀暄忽然睁开了眼。
四目相对。
“在看什么?”
岑姝偷看被抓了个正着,但她没挪开目光,而是和他对视了几秒,豁出去了,声音闷闷地说了句:“我有点冷。”
车厢内一时安静得过分。
“……”梁怀暄沉默须臾,脱下西装外套递给她,“穿上。”
岑姝定定看着他,拿过外套穿在身上,外套还带着他身上的体温,那股沉静的焚香气息再次包裹着她。
做完这一切,就在岑姝以为他不会再说话的时候,他忽然又看向她,脸上神情晦暗难辨,“岑姝。”
“……嗯?”
“最近还和以前的朋友联系么?”
岑姝怔了怔,抬眸看他,他脸上神情自然,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什么朋友?”
“突然想起上次那些记者说的话。”梁怀暄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脸上,“你中学时不是拍拖过,没想过再联系?”
“……”
岑姝呼吸一滞。
他怎么突然问起温择奚了?他知道温择奚??
他此刻的眼神虽然平静无波,却让岑姝有种被看穿的错觉。
“什么啊,我都快不记得了。”岑姝垂下眼睫,嘟囔了句:“你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难道你以前读书时候没有中意过别的女仔吗?”
他都三十岁了,她还没过问过他那些情史呢。搞得这么神秘,肯定是表面装作清心寡欲,实际上肯定也谈过几段。
说没有她还真不信。
梁怀暄像是没有听见她的问题一样,重复了一遍:“不记得了?”
“我就是不记得了!”她轻轻蹙了下眉,“你到底想要问什么啊?”
梁怀暄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隐隐审视的意味。
半晌,他又突然松开手,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淡,“没什么,一时想起问问而已。”
说完,又重新阖上眼不说话了。
岑姝哑然:“…………”
搞什么啊这个人,怎么总能把她堵得无话可说?
接下来一路无话,岑姝自觉没趣,看向窗外模糊的雨景,思绪也逐渐清晰了许多。
梁怀暄和以往那些追她的港岛少爷们都不同,因为他完全脱离了她可以掌控的范畴。他看穿她所有刻意的刁难,却也是毫不在意,仿佛她不过是一只张牙舞爪的、调皮捣蛋的小猫。
最可恨的是,他连她的挑衅都不放在心上。
什么高岭之花。
她偏要要把他折下来。
她一定要亲手、一寸寸剖开他那层完美无瑕的伪装,亲眼看看这个永远游刃有余的男人,失控时究竟是什么模样。
就算要说结束,也该由她来提。
他们之间的关系不应该是这样,她才应该坐在上位。
而他——
要心甘情愿地向她俯首称臣。
岑姝调整了下坐姿,往他那边挪了挪,故意让裙摆若有似无地擦过他的西裤,又在心里冷哼一声。
小不忍则乱大谋。
但偶尔的得寸进尺才能试探出底线。
梁怀暄听到她窸窸窣窣的声音,察觉到她突然靠近,开口:“你真有这么冷?”
岑姝索性破罐子破摔,裹紧他的西装外套又往他身边蹭了蹭,娇气道:“有!”
迟疑了两秒,咬了下牙,又试探性地勾住了他的尾指,硬着头皮说了句:“这样就不冷了。”
话刚说完,她自己先起了鸡皮疙瘩。
“……”
梁怀暄蓦地睁开眼,镜片后的眸光一沉。
岑姝以为他要松开她的手。
然而下一秒,他却突然反手把她的手牵住,轻描淡写地警告她:
“再乱动就自己坐回去。”.
回到半山别墅,岑姝在浴室里待了很久才出来,头发还未吹干,走到客厅时发现梁怀暄还在客厅坐着。
客厅只开了壁灯,昏暗的光线下,梁怀暄在岛台旁坐着,英俊的面容隐匿在阴影里,看不清脸上的情绪。
岑姝扫了一眼,微顿。
岛台上还摆着一只酒杯和一瓶威士忌。
这人怎么喝上酒了?
梁怀暄闻声抬头,朝她看过来,目光落在她湿漉漉的头发上。
岑姝不自觉地停在原地。
他忽然开口叫她,语气平淡:“过来。”
岑姝不情不愿地挪步过去,“干嘛?”
“风筒在哪?”
岑姝睫毛颤了颤,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问这个干什么,难不成太子爷还要帮她吹头发?
事实证明。
梁怀暄这个男人真的让她猜不透。
一分钟后,岑姝拿着风筒折返,递给他。
梁怀暄起身接过风筒,不由分说地将她轻轻按坐在岛台旁的高脚凳上。
岑姝背脊微微僵直了。
他开了风筒,温热的风拂过发丝的瞬间,他的动作显然生疏,偶尔也会扯到她的发丝。
岑姝背对着他,看不见他此刻的神情。
她只好百无聊赖地盯着自己交叠的脚尖。
直到此刻,窗外的雨势也丝毫没有收敛的意思。一道闪电忽然劈下,岑姝毫无防备,下意识地往后贴。
梁怀暄动作一顿,关掉风筒。
他伸手虚虚扶了一下她的腰,垂眸看了她一眼,“有这么怕么?”
“……怕。”岑姝声音还带着未散的鼻音,也不掩饰,抬起眼睫看了他一眼,“我从小就怕打雷。”
梁怀暄看着她,若有所思。
客厅里安静得一时只听得见雨声。这样难得的平和相处,反而让岑姝有些不自在。
岑姝又听见他突然开口:“今天的事,是我不对。”
“……?”岑姝诧异地抬头,正对上他深邃的目光。
梁怀暄垂着眼睑看着她,又抬起她的手,把那条擦干净的星光手链重新戴在她的手腕上,仔细地扣好S扣,“今天临时爽约要你等我,对唔住。”
岑姝彻底怔住了。
这是她第一次听梁怀暄这么郑重其事地道歉。
还连续道歉两次。
她知道圈内所有人都对他赞誉有加,包括那些港媒,也都说他谦逊温和,彬彬有礼。但她之前始终觉得他假正经,永远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她今天也的确很生气,不明白他为什么临时爽约,还不接电话。
“你居然会道歉?真稀奇。”岑姝轻哼一声,语气里还带着些许不满,却已经软了几分。
梁怀暄听出她话里藏着的埋怨,也不恼,只是平静应了句:“当然。”
过了片刻,他目光忽然落在某处,淡淡问了句:“耳朵怎么这么红?”
岑姝下意识抬手捂住耳朵,果然触到一片滚烫。
“大概是风筒吹的。”
梁怀暄慢条斯理地将吹风机线绕好,好心提醒她:“我刚才用的冷风。”
“……!”岑姝突然站起来,演技浮夸地打了个哈欠,“我先去睡觉了,好困。”
身后传来一声极轻的笑,像是看穿了她拙劣的借口,却又体贴地没有戳破:“去睡吧。”.
岑姝回房间后径直躺在床上,和柔软的枕头相接,那种困顿感又袭来了。
不知为何刚才洗澡的时候,她的脑袋就开始有些发沉,她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到半夜才难受地睁了睁眼。
岑姝浑身滚烫,像是被架在火上烤。
她朦胧间意识到自己发烧了,她强撑着精神勉强睁开沉重的眼皮,却发现连抬起手臂都无比吃力。
她好不容易摸到床头的手机,拨通梁怀暄的号码后便彻底脱力,任由手机滑落在枕边。
手机屏幕亮着。
岑姝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接通,也没力气说话,转眼又昏睡过去。
昏昏沉沉之间,好像有人推开她的房门。接着,那人叫了两声她的名字,一只微凉的手掌贴上她发烫的额头,带来片刻舒适的凉意。
又过了很久,隐约有人在她耳边对话:
“大哥,你知道现在几点吗?外面下着这么大的雨,你知道我过来多不容易吗?”
“她情况怎么样?”
“……”
“吃了药就行了?”
“你当然得守着她啊,不能让她一个人睡,万一半夜又烧起来呢?”那人啧了一声,“她这床头怎么这么多娃娃,太不透气了。”
岑姝又醒来过一次,身上的燥热感已经消退不少,但整个人还是疲惫不堪。
抬眼却看到梁怀暄搬了张椅子坐在她的床边,他穿着黑色家居服,眼镜也已经摘掉,眉眼间显出几分难得
的柔和。
他阖着眼,像是睡着了。
卧室里只拉了一层纱帘。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皎洁的月光透过薄薄的轻纱洒落进来,月色如水,格外温柔。
岑姝恍惚间以为自己还在梦中。
这一觉睡得格外地沉。
岑姝醒来后,她盯着挑高的天花板发了好一会儿呆,意识才慢慢回笼。
太阳穴还隐隐作痛,岑姝轻轻吸了口气,习惯性地伸手去摸床头的手机。
没摸到。
岑姝只好费力地翻了个身,视线却突然撞上一道从浴室走出来的——
一具成熟有力的男性躯体。
男人雪白的浴巾堪堪系在腰间,水珠正顺着腹肌的沟壑往下滴落,宽肩窄腰的身材一览无余。
岑姝的目光从人鱼线往上一寸寸攀升,最终定格在梁怀暄那张轮廓英挺的脸上。
岑姝知道梁怀暄常年保持着近乎严苛的健身习惯。攀岩、帆船、马术甚至是击剑他都不在话下。他此刻手里还拿着一条浴巾在擦头发,结实的手臂因为持握的动作绷出更明显的肌肉,筋脉隆起,却又不过分贲张。
水珠顺着他的锁骨一路滑落,掠过一块块壁垒分明的腹肌,最后隐入腰间浴巾的阴影处。
最让岑姝吃惊的是,梁怀暄居然有纹身。
他的髋骨上方,有一串古希腊语纹身随肌肉起伏若隐若现,不过岑姝看不清楚,也看不懂。
岑姝已经彻底呆滞住了。
心跳忽然提到了嗓子眼,她只见过穿着西装笔挺的梁怀暄,却从未想过那严丝合缝的衬衫下藏着这样一副好身材。
宽肩窄腰,肌肉线条流畅却不夸张,每一处都恰到好处得令人移不开眼。
他的身材还真好……
等等,不对……
“你怎么不穿衣服?!”岑姝脱口而出,声音嘶哑得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四目相对。
梁怀暄停下擦拭头发的动作,平静地看过来:“这是我房间。”
岑姝登时气笑了,艰难地哑着嗓子控诉:“什么你房间,这明明……”
岑姝突然哽住了。
她终于注意到无论是她躺着的床品,还是周围的摆件和房间内部的装潢,都不像是她的房间。
她的气焰瞬间被浇灭,“我怎么会……”
断断续续的片段涌入脑海。
“你发烧了,医生说要有人守着。”梁怀暄抬起唇角,“你说过不许我进你房间,所以就抱你回来了。”
岑姝一把扯过被子蒙住头,声音闷闷地传来:“你先把衣服穿上。”
梁怀暄看了一眼隆起的被子,唇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随手捞起一旁椅背上的黑色睡袍,很快一丝不苟地系上腰带。
梁怀暄又迈步朝她走了过来,没动手掀被窝,而是站在床边,淡淡开口:“别闷着,出来。”
被子边缘悄悄掀起一条缝,岑姝露出一双警惕的眼睛,“你穿好了吗?”
短暂的沉默后,梁怀暄开口:“……好了。”
在确认他确实穿戴整齐后,岑姝这才不情不愿地探出头来,脸颊还带着发烧后的红晕。
梁怀暄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突然伸手探来。
“干嘛…”岑姝下意识往被子里缩了缩,瓮声瓮气地,“你这样不太合适吧。”
梁怀暄深深看了她一眼。
接着也不再多言,直接俯身扣住她的手腕。微凉的掌心贴上她的额头,动作干脆利落。
“哪里不合适。”他垂着眼看她,语气平静:“量体温不合适?”
“……”岑姝被他这一连串动作弄得怔住。
还未回神,他已经收回手,“温度降了一些,还难受么?”
岑姝点了下头。
她意识到自己此刻的声音沙哑到有些滑稽,索性不说话了,只用点头摇头代替。
“口渴么?”
她又点头。
“惠姨过来了,一会让她给你煮点润喉的。”梁怀暄拉过椅子坐下,“张嘴。”
岑姝微微睁大眼睛,沙哑地小声问:“为什么。”
梁怀暄略微蹙了下眉,忽然倾身靠近,修长的手指托起她的下巴,深邃立体的五官近在咫尺。
岑姝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在梁怀暄的注视下,岑姝不情愿地张了下口。
“张大点,看扁桃体。”
她这才勉强张大些。
才过了几秒,她就忍不住含糊不清地催促:“好……好了没?”
梁怀暄长睫低垂,仔细检查了一番,才淡淡道:“别动。”
“有点发炎了,要吃消炎药。”梁怀暄收回手。
岑姝刚要回答。
“咕——”
卧室里突然响起一阵不合时宜的声音。
救命啊,她的肚子怎么响了!
“……”
“……”
这下,梁怀暄似也被逗笑,无奈地抬了下唇,“起来吃饭吧,我先去换衣服。”
接着,他站起身就要往衣帽间走。
岑姝也跟着掀开被子坐起身,刚下床走了两步,脚下却虚浮无力,一个踉跄直接撞上他坚实的后背,双手下意识环住了他的腰。
梁怀暄身形一顿,侧头看她。
“我不是故意的。”岑姝捂了下额头,眼前金星乱冒,她又想到上次在沙发上,有些无力地赶紧解释:“……我这次是真头晕!”
梁怀暄静立不动了,任由她靠着。
岑姝缓了几秒,哑着嗓子理直气壮道:“你先别走,我缓——”
她的话音未落,突然一阵失重感传来。
岑姝错愕不及地睁大眼,梁怀暄竟将她轻松打横抱起了。
“梁怀暄!
你…你做乜啊?”岑姝惊呼一声,条件反射地环住他的脖颈。
他刚洗完澡,身上还带着些许潮湿的水汽。
“不是头晕?我抱你回你卧室。”他神色自若,顿了两秒,看着怀里的她又一脸平静地反问,“这么紧张,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第39章 旖旎春光没有偷情的癖好
岑姝听到他反问,心跳漏了一拍,但面上仍强装镇定,扬起下巴瞪他一眼,嘟囔了句:“你叫一声bb,怎么还要身份啊?”
梁怀暄作势就要起身,语气从容道:“如果不想听,也无事。”
岑姝一噎:“……”
她还是拉住了他的袖子,“那你想要什么身份?”
刚说完,忽然又灵光一闪,“你想当诺宝的男朋友?老公?还是——”
“见不得光的secretlover?”
梁怀暄在听到最后这句带着点挑衅的意味“secretlover”之后,镜片后的眼眸微微眯了下,眸色也骤然转深。
岑姝看他不说话,心中一喜,反而变本加厉地挑衅他,指尖轻轻勾住他的领带,往下一拽,迫使他低头。
梁怀暄看到她这一举动,似有诧异。
“怎么不说话了?”岑姝仰着脸,眼里带着狡黠的光,“你答不上来了吗?”
领带被她扯得歪斜,梁怀暄依旧从容不迫,片刻后伸手,修长的手指倏然覆上她的手背,把她作乱的手重新包裹住。
“抱歉,我对当secretlover没兴趣。”梁怀暄又不紧不慢地说,“也没有偷情的癖好。”
“真不识好歹。”岑姝忍不住撇撇嘴,“那你想当什么?”
梁怀暄唇角微勾,没有接话。只是毫无预兆地倾身过来,在她唇上落下一个稍纵即逝的吻,“早点睡,bb。”
这句无意间说出的“bb”自然得像是他叫过千百遍一样,粤语特有的腔调,尾音处微微下沉。
岑姝瞬间愣在原地。
梁怀暄目光在她泛红的脸颊上顿了片刻,松开她,捞起西装外套起身往外走,淡淡道:“做个好梦。”
岑姝整个人已经呆在沙发上,本来想撩回去,结果被反撩到面红耳赤。也许是酒精的作用,她整个人都开始燥热不堪。
等等——
他最后那个“做个好梦”什么意思?是不是在挑衅她啊?!
岑姝猛地又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然后又猛灌了几口温水,最后整个人扑进沙发抱枕堆里。
“……梁怀暄。”岑姝把脸埋进抱枕里,声音闷闷
的,“讨厌你。”
她忽然有预感,今晚又要睡不着了。
都怪梁怀暄!
这个臭男人,说没前任是骗人的吧,怎么这么无师自通……
岑姝在沙发上瘫了二十分钟,突然不甘心今晚失眠的人只有她一个,抓起手机给梁怀暄发了条消息——
美丽坏女人:【有件事忘记跟你说了】
L:【什么】
看到他回复,岑姝得意地翘起嘴角,把手机往床上一扔,拿了条睡裙晃进浴室。
过了五分钟,就在岑姝惬意地哼着歌泡澡的时候,床上的手机屏幕再次亮起。
L:【什么事?】
L:【怎么不说了?】
……
梁怀暄从岑姝房间里出来后就径直回了客卧,他晚上也喝了些酒,原本想早些休息,看到岑姝发的消息之后却捧着手机蹙眉。
到底要说什么?
发了消息突然又不说了?
他掀开被子下了床,刚走到露台上想吹吹风,转头就看到隔壁露台上站着个人。
闻墨倚靠在栏杆旁抽烟,姿态慵懒,手里夹着一支雪茄,火光在他指尖明明灭灭。
两个人目光在夜色中对上。
闻墨漫不经心地打量他一眼,突然意味不明地笑了声:“失眠?”
梁怀暄面不改色,“只是吹吹风。”
月光勾勒出两个男人同样优越的五官轮廓,片刻后,闻墨主动开口:“聊聊?”
几分钟后,两人一起下楼。
梁怀暄还是第一次逛这栋别墅,地理位置优越,还配备了家庭影院、桑拿房、SPA房,甚至还有小型的室内高尔夫。
梁怀暄路过一架限定版的施坦威三角钢琴,闻墨随口说了句:“这是岑姝来伦敦第一年,我送给她的礼物。”
钢琴就摆在天窗下,白天若是天气好,自然光线会从这里倾泻而下,无疑是最佳的练琴位置。
这架钢琴旁边还摆着一个价值240w的爱马仕黑胶唱片机,但在这栋豪宅里,它不过是最不起眼的小物件。
“岑姝小时候一时兴起,学过一段时间钢琴,后来又觉得太枯燥了,不学了。”闻墨的口吻慵懒随意,“她中意的东西,她就一定想要拥有,还非要独一无二的。”
梁怀暄脚步微顿,当然听出了闻墨的弦外之音。
两人又坐电梯下到位于地下室里的party休闲区内。闻墨从定制的雪松木雪茄房内取了盒Cohiba雪茄折返,顺手又倒了杯威士忌推到梁怀暄面前。
“岑姝以前掉一颗眼泪都要全家人注意到,到现在偶尔还是小孩心性。”闻墨喝了口酒,看着眼前的男人,“联姻的事虽然是老爷子促成,但如果她不愿意,我也不可能答应。”
两个旗鼓相当的男人相对而坐,两人本来就是好友,但也是第一次谈起关于感情的话题。
梁怀暄没有不耐烦,始终耐心聆听,偶尔听闻墨说起岑姝小时候的事,眉眼稍微柔和一些。
闻墨本来也不是煽情的人,也没什么耐心,平时最不喜欢的就是废话。
但为了妹妹,破天荒说了这么多话。
酒过三巡,闻墨虽然嘴角带笑,眼神却愈发锐利。
“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闻墨放下酒杯后,沉声说了一句,“但就算以后没有爱上她,也不能让她受一点委屈。”
“我就这一个妹妹。”闻墨站起身,面容又恢复了以往的冷峻,“走了,睡了。”
梁怀暄“嗯”了一声,也跟着起身。
在即将和闻墨擦肩而过的时候,又突然反问了句:“你怎么知道我不会?”
闻墨听他这句话,忽然停下了脚步.
短暂的相聚过后又迎来了离别,送岑心慈离开之后,岑姝又和梁怀暄、卓霖一起上了私人飞机。
梁怀暄和闻墨的私人飞机分别是一架湾流G700和庞巴迪环球6000。
她本来想叫闻墨一起的,结果闻墨很不给面子地丢下一句:“不做电灯泡。”
上了飞机,这架G700内饰奢华,客舱已经被打扫得纤尘不染,座位的桌面上摆着新鲜的花束。
桌面上还摆着一张手写的精美贺卡——
尊敬的Stella小姐、梁先生:
祝您们旅途愉快。
梁怀暄坐在岑姝身侧,半小时后他需要参加一场线上视频会议,转头对岑姝说:“等下有个会,如果无聊的话,找部电影。”
岑姝应了一声,先用手机处理了几封工作邮件,线上批复了一些申请,又和小宜聊了会儿天。
短暂的忙碌过后,岑姝就靠在全景舷窗旁看着窗外。
她发现,成年后的人生似乎总是在重复着离别与重逢的循环。虽然知道妈妈现在已经有了新生活,但是她还是不可避免地有些伤感。
一般这种时候,她会默默消化情绪。
“不高兴?”梁怀暄的声音突然从身侧传来,低沉平稳。
“……”岑姝抿抿唇,“也没有。”
短暂的沉默后,梁怀暄淡然开口:“纽约到香港的航线,单程要十五个小时。”
岑姝微微一怔,转头望向他。
“如何是见想见的人,值得飞这一趟。”他语气淡然,“只要你想,我们随时可以启程。况且——”
他顿了顿,“下次见面不会太久。”
岑姝听出来,他指的下次见面是她和他结婚的时候。
这番话说得含蓄隐晦,安慰得也并不直白,却意外抚平了一些岑姝有些低落的心绪。
“我怎么不知道你还会安慰女孩?”岑姝忍不住嘀咕了句,嘴角不自觉扬起。
“你不知道的事还有很多。”
岑姝装作不经意地问:“那我是第一个吗?”
其实她想问的是,她是不是第一个得到他这样温柔对待的女孩。
“不是。”梁怀暄略作停顿,“你是第二个。”
岑姝瞬间抬眼,脸颊微鼓,眉头紧蹙,“你说什么?第二个?”
梁怀暄看她立刻打起精神的样子,勾了勾唇。
果不其然——
“那……第一个是谁啊?”她忍不住追问,不自觉地撇了撇嘴,又此地无银地补充:“我当然不是在意哦,我就是……好奇,随口问问!”
梁怀暄很淡地笑了一声,对她的这句‘随口问问’不可置否,只是说:“第一个你认识。”
“谁呀?”
“我妈。”他语气淡然。
岑姝:“…………”
她张了张嘴,一时语塞,难得被梁怀暄噎住,不明白这人怎么总能在不经意间冒出这种冷幽默的。
沉默半天。
她还是没忍住:“你故意的吧?”
梁怀暄勾了下唇,转移了话题,“开会了。”
五分钟后,空姐Nancy端着托盘走过来。托盘上放着一杯水果香槟,以及一个盛满当季鲜果的木质拼盘,摆盘精致,都是为岑姝准备的。
这架私人飞机的空乘团队都是经过严格筛选的固定班底,除非特殊情况不会更换。
Nancy长期服务于这架飞机,知道梁先生行程繁忙,从未见有异性和他一起登机过。
这还是Nancy第一次见到岑姝本人。
只觉得岑姝真人非常漂亮,一袭红裙飘逸,肌肤如雪,五官精致像个洋娃娃。
尤其是刚才岑姝上飞机的时候,一经过她身边,身上的晚香玉香气缕缕。
虽然梁先生开始投入工作,两个人也没再说话。但是Nancy发现,两人之间有一种无形的默契。
Nancy仅凭第一眼就对岑姝生出无限好感,她微微欠身,声音温柔:“Stella小姐,您的香槟请慢用。”
岑姝展颜一笑:“谢谢。”
空姐离开之后,岑姝惬意地喝了口香槟,目光不自觉地落在梁怀暄身上,又索性托着腮,饶有兴致地看他开会。
工作中的梁怀暄格外专注,金丝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整个人透着一丝不苟的严谨。
开会时他大多时候用英文交流,低沉的嗓音不疾不徐,发音标准而清晰,不时夹杂着专业术语。
岑姝听得有些倦怠,掩唇打了个哈欠,索性打开平板找了部电影自顾自地看了起来。
登机后她就脱掉了高跟
鞋,今天她穿了一件V领吊带红裙,是露背的设计,脊背和脖子上都系着很细的带子,很正的红色和雪白的肌肤碰撞在一起。
四十分钟后,会议终于结束。
梁怀暄合上笔电,第一时间看向身侧——
岑姝早已在真皮座椅里蜷成最舒适的姿势,膝盖曲起,昏昏欲睡。裙摆已经随着坐姿滑到大腿中部,露出一截莹润如玉的肌肤,她却浑然不觉。
梁怀暄的目光蓦地顿住。
岑姝的脑袋正一点一点地往下垂,电影里的对白还在继续,她却已经困得眼皮打架。
Nancy这时恰好端着一杯咖啡走来,脚步在地毯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梁怀暄抬眸,不动声色地眼神示意她不要惊扰。
Nancy立即会意,轻手轻脚地退开。
梁怀暄伸手把平板关掉,另一只手稳稳托住岑姝的下巴,然后极其自然地把人带到怀里。
“……有点冷。”岑姝含糊地嘟囔了一声,顺势抱住他的手臂,在睡梦中无意识地蹭了蹭。
冷?
梁怀暄扫了眼她的腿,眉头微蹙,把自己的西装外套覆在她身上,又没忍住伸手往下拉了一下她的裙摆。
指节无意间擦过她的肌肤,传来肤若凝脂的触感,动作微顿。
最后又拿了一条羊毛毯盖在她腿上。
岑姝朦胧转醒的时候,机舱内的灯光已经调暗,映入眼帘的就是男人的喉结,还有线条分明的下颌线。
她眨了眨惺忪的睡眼,慢慢回神,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和他是十指相扣的手势,怔忡了许久。
梁怀暄的眼镜搁在桌面上,靠在座椅上好像睡着了。
机舱内光线昏沉,温度宜人,除了飞机引擎的嗡鸣,只听到彼此交织的呼吸声。
岑姝看着梁怀暄好一会儿。
半晌,他忽然像是有心灵感应一般睁开了眼,深邃的目光直直望进她眼底。
岑姝睫毛轻颤。
两人对视了许久,谁都没有移开视线。
某种微妙的预感在心头蔓延——
他好像要吻她。
这个念头让她心跳加速。
其实,她完全不排斥和他接吻。
甚至还有些喜欢。
梁怀暄在和她接吻的时候,与平时看上去的冷淡自持模样截然不同,带着温柔却不容抗拒的强势。
而且,他真的很会吻……
岑姝下意识地放缓了呼吸,但两个人就这么对视了半分钟,梁怀暄什么动作也没有,只是用那双深邃的眼眸注视着她。
这种若即若离的暧昧吊得岑姝一颗心不上不下。
什么意思?
这人怎么还不亲过来?
难道……是她想多了?
可是,她有点想亲他了。
这算是网上说的那种生理性喜欢吗?
又僵持了十几秒,岑姝被他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忍不住小声嘟囔:“你一直望住我做咩呀?”
“……岑姝。”梁怀暄忽然深吸了一口气,嗓音低沉沙哑,像是和她商量的语气,又带着几分隐忍克制:“先把衣服穿好。”
岑姝顺着他的视线低头,顿时僵住。
今天她没有穿bra,用的是胸贴,睡了一觉领口有些松散,若隐若现地泄露出旖旎春光。
她强装镇定地“哦”了一声,手忙脚乱地把他的西装外套裹紧。
方才旖旎的气氛就这样戛然而止。
岑姝随手抓起一本《MIRAGE》杂志假装翻阅,却连标题都看不进去,汉字像是都变成了天书。
岑姝余光瞥见梁怀暄还在看她。
一分钟后,她终于按捺不住。
她突然转身直视梁怀暄,头脑一热,脱口而出:“你想不想亲我?”
梁怀暄停顿两秒。
岑姝看见他喉结动了动。
下一刻,岑姝就以跪坐在真皮座椅上的姿势,探出上半身,手撑在扶手上,柔软的唇瓣就这样莽撞地贴了上来。
这个突如其来的吻让梁怀暄罕见地怔住了,同时也有点诧异。
这确实称得上是——
人生中第一次被女孩“强吻”。
梁怀暄垂眸看了她几秒,发现她比想象中的大胆一些,但吻的还是很笨拙。明明这几天一直在吻她,却似乎毫无进步。
梁怀暄默叹一声,余光瞥见空姐已经眼观鼻鼻观心地侧了身。
他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占据主导权,舌尖撬开贝齿长驱直入,也尝到她嘴里水果香槟的甜味。
梁怀暄伸手把人抱到腿上,一只宽大的手掌抚在她的腰侧,又轻轻摁了下她的后背,让她乖乖地靠进怀里。
岑姝像是被安抚到舒服的猫,裹着他宽大的西装外套,仰着脸任由他肆意采撷,唇舌都在被他温柔又放肆地吞.吃着。
这个绵长的吻持续了好几分钟。
岑姝忽然睁开眼,终于回想起飞机里还有卓霖和空姐的存在。
“嗯,等等……”岑姝顿时如梦初醒,揪着他的衬衫前襟,偏头躲开,细微地呜咽着说,“她看到了……”
话音未落,就被男人捏着下巴转回来。
梁怀暄的呼吸微沉,又深深吻了许久才稍稍退开,嗓音低哑地安抚:“她不会说。”
作为私飞的空姐,整个机组都是签署了保密协议的,最懂得如何维护雇主的隐私。
刚才之所以没有吻她,也是因为顾忌还有其他人在,怕她害羞,可没想到她却先吻了上来。
但这个吻还是突然停了下来。
岑姝的双眸水雾濛濛,呼吸还有些紊乱,被吮得嫣红的唇瓣微启:“怎么停了?”
梁怀暄的目光有些暗,突然偏头深吸一口气,刻意避开她的眼睛,喉结蓦地滚动了一下,哑声道:“……别问。”
她怎么还能用这样纯真的眼神问出这种问题?
再亲下去,恐怕就要出事了。
洗冷水澡的感觉,并不是很好。
梁怀暄发现自己对岑姝的身体反应强烈得超出预期,这份渴望正在逐渐击溃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
最要命的是,他看着自己一步步沉沦,却没有清醒的打算.
飞机在夜间抵达港岛,司机开着那台黑色宾利,早早就等候在机场。岑姝身上还穿着梁怀暄的那件西装外套,两人一前一后上了车。
宾利宛若一只敏捷的猎豹驶离机场,一路穿梭过霓虹璀璨的CBD,摩天大楼的轮廓在夜色中渐次隐去。
回到半山别墅,岑姝一进门先打了个哈欠,Clara和菠萝包早在她去伦敦的时候被小宜带去照顾了。
坐了很久的飞机,她现在只想洗个澡,然后躺在床上睡觉。
岑姝刚要走进卧室,一只温热的手掌突然圈住她的手腕。
“嗯?”她困倦地回头,睫毛轻轻颤动。
梁怀暄站在走廊的灯光下,神色自若,“去哪?”
岑姝一脸懵,“睡觉啊。”
他声音很淡:“方向错了。”
“?”
“我的卧室在那边。”
第40章 赌徒游戏那你叫一声bb好了
岑姝听到闻墨这声“妹夫”,想起来一件事。那天下午,她从咖啡厅受刺激回来对闻墨说要和梁怀暄试试。
闻墨当时皱眉:“你认真的?”
她扯出一个笑,语气轻飘飘的:“多好啊,以后你就能叫他‘妹夫’了。”
可现在看着梁怀暄面不改色地吃下那口意面,岑姝反而慌了神,又轻轻戳了戳他的手臂,干巴巴地问了句:“……你怎么真吃啊?”
闻墨把岑姝的表情尽收眼底,从得意洋洋到手足无措,再到现在的坐立不安。
果然。
真是傻得可以。
可惜,有人甘愿上钩。
昨晚闻墨刚落地伦敦,就从岑心慈口中得知两人吵架的事
,听到岑姝哭了,梁怀暄竟然耐心在雨中等岑姝不肯走。
他起初还不相信。
梁怀暄对谁态度都淡淡的,岑姝有那么大本事让他低头?
可现在看着两人之间的互动,闻墨忽然来了兴趣,挑了挑眉,故意问:“味道怎么样?”
梁怀暄抬眸,神色自若:“还不错。”说完,又起身先去了盥洗室,出来后看了眼腕表,淡淡道:“还有些事要处理,走了。”
经过岑姝身边时,他脚步微顿。
岑姝下意识仰头看他。
四目相对,她莫名心跳漏了一拍,梁怀暄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
岑姝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两秒,突然站起来,语气有些不自然:“……哥,我去送送他。”
闻墨似笑非笑地“嗯”了声,没阻止。
岑姝跟着出去,环岛喷泉池旁,除了昨晚那辆黑色迈巴赫,旁边还停着一辆阿尔法商务车。
岑姝悄悄瞥了眼他的侧脸。
看上去似乎并没有什么异样,好像那盘意粉一点问题都也没有。
她随口问了句:“昨晚睡得好吗?”
梁怀暄脚步稍顿。
一些不太美好的记忆浮上脑海,冷水冲澡、还有辗转反侧的深夜。
半晌,淡淡道:“挺好的。”
岑姝“哦”了一声,又看向那辆陌生的商务车:“怎么有两辆车?”
梁怀暄没回答,只是忽然握住她的手腕,把她带到商务车边上。后备箱门缓缓开启,岑姝看了一眼,顿在了原地。
后备箱被一片绚烂的厄瓜多尔玫瑰塞满,几乎要溢出来,花瓣上凝着新鲜的露珠,馥郁香气扑面而来,玫瑰之间一只奶白色的礼盒静静躺着,缎带松散地缠着。
岑姝怔在原地,过了好几秒,才愣愣地看他,“是送我的吗?”
“嗯。”梁怀暄垂眸看她,“赔礼。”
“中意吗?”
岑姝抿了抿唇,诚实点头,“嗯。”
其实她心里的那些气早就消了,既然误会解除,她也不是什么蛮不讲理的人。
“要走了。”梁怀暄看了眼腕表,“还有十分钟。”
岑姝被他带到了那辆迈巴赫上,跟他一起坐到后座,终于忍不住问他:“刚才的意粉你怎么真吃啊?你看不出来……我是故意整你吗?”
梁怀暄轻描淡写道:“看出来了。”
“那你还吃?”
“你说一笔勾销。”
“……”岑姝张了张嘴,看到他认真深邃的眼眸,忽地有些动容。
她看着梁怀暄的脸,五官轮廓清晰分明,脸上的表情分明淡淡的,看向她的眼神却又深邃,眉眼间不像往常那样冷峻。
心里忽然有了一种预感——
果不其然,梁怀暄开口对坐在驾驶座上的卓霖淡淡吩咐了句:“你先下车。”
在驾驶座上的卓霖如蒙大赦,立刻下车。
车门关上的一瞬间,岑姝察觉到危险,问了句:“你不会生气了吧?”她佯装镇定,手指悄悄去摸车门开关。
下一刻,被捉住了手腕,车门落锁。
“如果是呢?”
岑姝有些郁闷,嘟囔了句:“一盘意粉而已,要不要这么小气?”
“嗯,是小气。”梁怀暄忽然倾身靠近,脸上神色不明,“做错事要有惩罚,所以——”
“用一个吻来换,不过分吧?”
岑姝耳尖瞬间烧红,这哪是惩罚?
分明是……
话音刚落,梁怀暄扣住她的下巴就吻了下来。她没躲,仰着脸和他接吻,但姿势别扭,两人之间始终隔着一小段距离。
很快岑姝就招架不住了。
梁怀暄察觉到她的力不从心,忽然单手揽住她的腰,稍一用力,直接把人托抱到自己腿上。岑姝下意识环住他的脖颈,被他扣着后脑更深地吻住。
他的手掌贴着她的腰线,力道有些重,手背上青筋微微隆起。
岑姝被亲得晕头转向,最后实在受不住,泪眼汪汪地推他:“唔,我错了……”
早知道就不让他吃那盘意粉了。
现在好了,被他名正言顺地讨回来。
“……梁怀暄,你别亲了。”她气息不稳,伸手捂住他的唇,“我等等还要回去,我哥哥会发现的。”
梁怀暄垂眸看她。
眼底暗沉沉的,没说话。
岑姝被他盯得耳根发烫,小声嘀咕:“你怎么……一夜之间像突然变了一个人一样?”
又是送花。
又是主动道歉哄她。
明明以前冷淡得要命。
梁怀暄忽然开口:“没听过一个词?”
“什么?”
他一脸平静:“色令智昏。”
岑姝:“……”
这人怎么能用这么正经的语气,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
但是,他这样直白的样子,她还挺喜欢的。
“你…你真的该走了。”她别过脸去催促,声音却没什么底气。
“嗯。”梁怀暄的语气很淡,眼底像是有丝丝烦躁,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梁怀暄顿了顿,又伸手帮岑姝整理了一下衣领,垂眸看了她一会儿,“Liam昨晚给我发了消息,说你去天越找我了。”
“……”
“抱歉。”梁怀暄说话时一直看着她的眼睛,粤语带着特有的温柔腔调,“没有第一时间告知你行程,下次不会。”
岑姝一向吃软不吃硬,再加上他送的鲜花和礼物,气已经消完了,但又故作矜持和高傲,只是点点头“嗯”了一声。
“嗯是什么意思?”梁怀暄看着她强装镇定的样子,眼底掠过一丝笑意,“算和好的意思?”
“看在你态度这么好的份上——”岑姝抬了抬下巴,故意拖长语调,“勉勉强强算咯。”
梁怀暄看着她娇憨的模样,蓦地低笑一声,忍不住伸手轻轻摸了下她的脸颊。
光透过车窗勾勒着她侧脸的轮廓,梁怀暄突然有些晃神。
他在此刻意识到一个道理——
人不可貌相,浮光掠影难窥真容。唯有真正开始了解,才会发现她身上藏着许多从前从未注意过的闪光点。
他为之前的傲慢感到抱歉。
“你干嘛这么盯着我?”岑姝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故意板起脸,“是不是突然觉得我特别美丽大方又慷慨?还不快说谢谢我?”
“嗯。”梁怀暄捉住她作乱的手指,不着痕迹地勾了下唇,“是该谢。”
为她那些他曾经忽略的生动,为此刻掌心真实的温度。
“说吧,我听着。”岑姝煞有其事地正襟危坐,脸上表情洋洋得意,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又认真地洗耳恭听。
“嗯,多谢这位——”梁怀暄唇边的笑意很淡,顿了顿,“这位公主的慷慨。”
岑姝一怔,唇角立刻翘起小小的弧度。
她还是第一次从梁怀暄口中听到这个称呼!
既然“公主”这样的称呼都叫了。
那“bb”还会远吗?
还是得加大点火力才行。
下了车,岑姝走了两步又突然折返,走到车窗边,“怀暄哥哥。”
“嗯。”
她弯下腰,迅速在他的唇边亲了一下,“公主的回礼。”
梁怀暄一怔,眼底的笑意渐渐漫开。
岑姝站在原地看着迈巴赫驶离,在心里无声地尖叫了一下,又欢欣雀跃地想跑回商务车去看她的花和礼物。
一转身,看到闻墨就倚在不远处的白色廊柱上看着她,也不知道站了多久。闻墨身高有192cm,站在那压迫感十足。
“哥?”
闻墨还什么都没说,岑姝心一咯噔,就像做贼心虚一样,抬手先摸了一下唇。
闻墨居高临下地瞥了她一眼,勾了勾唇,声音慵懒地说:“原来你钓的是这条鱼。”
“对啊,你不夸夸我吗?”岑姝轻哼一声,还很得意:“有没有觉得我已经钓上来了?”
“夸你?”闻墨哼笑了一声,“是不是还要夸你一句勇气可嘉?嗯?鱼线都快绷断了还在这傻乐。”
“哥哥!你说什么啊!”岑姝鼓了鼓脸颊,没好气地反驳了句,看到闻墨还毫不掩饰地挂着那副嘲笑表情,抡起拳头就要捶他。
闻墨眼疾手快,没什么表情地把妹妹拎到一边,像拎一只小鸡仔,“现在胆肥了?”
“……”
闻墨不耐烦地“啧”了一声:“给我站好。”
岑姝条件反射挺直腰板,等反应过来又气得鼓起脸颊,也许是因为闻墨身上那种没有来的压迫感,但最关键的还是兄妹之间的那种血脉压制。
“你话钓到佢?”闻墨拿
了支烟咬在嘴里,锋利的眉眼垂下,拢着点燃,漫不经心地问,“我问你,咁佢亲口同你讲过中意你未啊?”
岑姝顿时语塞,唇瓣被咬得发白。
过几秒,又不情不愿地说:“当…当然有说了!他现在对我百依百顺,予取予求。”
“百依百顺?”闻墨深深吸了口烟,微微眯了下眼,“发梦都冇咁早,你几时先肯醒?傻女。”
“还有,我走的时候好好的。”闻墨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回来连化骨龙都让人啃了?”
“谁让人啃了?”岑姝说完才反应过来,气急败坏地,“你才是化骨龙!”
闻墨嗤笑一声,懒得跟她掰扯。
岑姝突然想起一件事,又换上笑脸,磨磨唧唧地挪过去,伸手拉了下闻墨的衬衫袖子,“哥!我前阵子给你买了块表,你要不要?”
“无事献殷勤。”闻墨凉凉地瞥了她一眼,“直接说,这次又想做什么?”
“圣济有个人一直不配合我。”
闻墨言简意赅:“说名字。”
“就是那个李乘啊。”岑姝立刻告状,故作委屈地要哭,“他成心跟我作对,开会不来,当众给我难堪。”
“行。”闻墨漫不经心地应了,“等回港,我亲自请他‘吃饭’。”.
夜幕降临,伦敦披上一层朦胧的蓝调夜色,深邃的天幕下,整座城市仿佛被赋予了电影般的浪漫质感。
别墅灯火通明,喷泉池水声潺潺,今晚岑心慈晚餐特邀了米其林厨师团队上门,一名主厨配了四名助手,用餐地点设置在后花园里。
今日的食材都是空运的新鲜食材,法国吉拉多生蚝佐指橙和鱼子酱、野生鲈鱼配羊肚菌、白松露焗法国蓝龙虾……还有鲜嫩的鹅肝做成塔塔的形式,又淋上奶油蘑菇汤汁。
佐餐酒选的是勃艮第特级园蒙哈榭白干。
吃完饭,他们就在露天后花园里坐着吹晚风,花园里摆着的圆桌都铺了一层珍珠流苏白桌布,一盏盏古董银烛台被点燃,烛光摇曳。
岑姝难得一家人聚在一起,很开心,喝到有些微醺,靠在岑心慈肩头,吃着松露冰淇淋和妈妈聊天。
“和怀暄和好了?”岑心慈柔声问女儿。
“嗯。”岑姝点点头,她忽然抱住妈妈的手臂,低声撒娇,“妈咪,我现在好幸福。”
岑心慈笑着问:“为什么?”
“因为你和哥哥都在”岑姝顿了顿,目光又落在那道颀长的身影上。
梁怀暄坐在不远处,正和闻墨说话,修长如白玉的手指搭在桌面上,像是察觉到视线,他突然抬眼,隔着摇曳的烛光与她对视。
岑心慈的目光在女儿和梁怀暄之间转了个来回,了然地抿唇一笑,优雅起身走过去把闻墨叫走了。
花园里忽然安静下来。
岑姝坐在原地支着下巴,晃了晃手中的酒杯,晃着晃着,杯中忽然出现一道身影。
她蓦地抬眸,看到梁怀暄站在她面前。
他的西装外套不知何时脱了,黑衬衫袖口挽起,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
“醉了?”
梁怀暄隔着两步站在她面前。
“才没有。”岑姝仰起脸,脸颊上泛着淡淡的绯红,“梁怀暄,我有问题想问你。”
“什么?”
“你必须如实回答我。”岑姝看着他,“你保证。”
“嗯。”
他顿了顿,又加了三个字:“我保证。”
岑姝又在心里犹豫了一瞬。
“你以前……”她声音闷闷的,“是不是很讨厌我?”
梁怀暄明显怔了一下。
显然没想到是这样的问题。
“怎么突然问这个?”
“就是想知道。”
“没有讨厌。”他声音平静,停顿片刻,“但一开始,确实不喜欢你的一些作风。”
岑姝没想到他会这么直白地回答,尤其在听到“不喜欢”三个字之后,垂下眼,抿了抿唇。
“那你还答应联姻做什么?”她有些闷闷不乐地问,“是不是觉得……反正你总要联姻,所以对象是谁都无所谓?”
岑姝没有把话问完。
因为还没说完她就觉得有些说不下去了,她的心里很不舒服,不喜欢这种假设。
“岑姝,我不想骗你。”梁怀暄顿了顿,还是说,“最开始,的确这样想过。”
岑姝脸色顿时变了,立刻站起身就要走,却被他一把扣住了手腕。
梁怀暄看向她。
岑姝别过脸,嘴唇撅得能挂油瓶,那张巴掌大的鹅蛋脸上明晃晃地写着“我不高兴了”,一脸委屈,楚楚可怜的样子。
梁怀暄眼眸微动,无奈轻叹一声,又不动声色地把人往怀里带了带,“先别生气,让我说完。”
岑姝眼睫一颤,不满地轻哼了一声。
“……算了。”她的声音里已经带上点委屈的鼻音:“你不然还是别说了,我会不高兴的。自找没趣,我很难哄的。”
梁怀暄又伸手轻轻把她的脸转过来,淡淡道:“现在不一样。”
岑姝头也没抬,闷闷不乐:“哪里不一样?”
“之前联姻对我来说和继承家业一样,是不可回避的责任。”梁怀暄垂眸看着眼前人,“我的确不排斥,但是我现在觉得——”
“觉得什么?”岑姝立刻迫不及待地仰起脸看他,有些不满地催促,“梁怀暄你说话能不能别大喘气!”
梁怀暄定定看了她几秒,淡淡道:
“觉得,还好是你。”
“……”岑姝看到他认真深邃的眼眸,一下子张了张嘴,有些说不出话来了。
刚才还酸涩发胀的心口,此刻仿佛有千万只蝴蝶翩跹飞过,扑棱棱地撞着胸腔。
“没有多少时间了。”岑姝忽然安静下来,又问:“不到半年,你会不会后悔?”
梁怀暄垂眸看她,“后悔什么?”
酒意漫上岑姝的脸颊,她思考变得迟缓,瓮声瓮气地说:“比如……我脾气不好,而且一辈子都不想改。”
“结婚后你得永远让着我,行吗?”岑姝又忽然仰起脸看他,带着微醺的固执,红酒味混合着她的呼吸。
“嗯。”
见他答得干脆,岑姝眼睛倏地亮起来,得寸进尺地拽他袖口,“以后家里都得听我的!”
梁怀暄看着她亮晶晶的眸子,很淡地勾了下唇:“嗯。”
岑姝突然从他怀里挣出来,眼睛亮得惊人,“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拿个东西!”
梁怀暄看着她风风火火的背影,唇角不自觉扬起。
一分钟后,岑姝拿着笔和纸回来,蹲在玻璃茶几前苦思冥想。“写好了!”她她得意地把纸递给他,“看看?”
梁怀暄扫了一眼。
白纸黑字赫然写着——
保证书
1.永远宠着诺宝
2.要第一时间报备行程
3.此处待补充100条
……
左下角岑姝已经签上自己的名字,还画了个小小的爱心。
岑姝理直气壮地指着右下角,“签字。”
梁怀暄勾了下唇,语气淡淡:“霸王条款?”
不仅是霸王条款,甚至完全没有要问他意愿的意思。
“那你签不签嘛!”
梁怀暄很想告诉她,这样是不具有法律效力的,但看到她认真的眼睛,忽然觉得,算了,只要她喜欢,一切顺着她来就好。
他拿出随身携带的那支万宝龙大班,没犹豫,利落地旋开笔帽,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笔尖微顿,他又补了四个字:
【永远有效】
岑姝没想到梁怀暄签字这么爽快,惊喜地拿过保证书,对着月光仔细端详,完全没注意到身后人专注的目光。
晚风温柔地抚过。
梁怀暄从背后抱住她,双手环住她盈盈一握的腰肢,又低头,下颌抵在她的颈窝处,嗓音带着很淡的笑意:“高兴了?”
“高兴。”岑姝还在得意,完全没意识到这个埋颈窝的拥抱到底有多暧昧,并且对梁怀暄毫无防备。
“那是不是该答应我一件事?”
“好啊。”岑姝不假思索,“你说。”
岑姝渐渐回过神来,颈窝处传来温热的呼吸,像羽毛轻扫,有些酥酥麻麻的。最后,又
像是有稍纵即逝的轻吻落在她颈上。
岑姝顿时僵住,心跳失序。
接着又听见梁怀暄像是无意般淡淡说了句:“返港后,搬来一起睡吧。”
岑姝指尖一颤,保证书差点脱手,张了张唇,愣愣地:“什么?”
“昨晚都敢邀请我进卧室了。”梁怀暄察觉到她身体的僵硬,又慢条斯理地问了句,“怎么了,怕我回去吃了你?”
不说还好,这么一说,精准戳到了岑姝的好胜开关。她立刻反驳,虚张声势:“谁怕了?你还是担心自己吧,别…别看到我的美色把持不住!”
梁怀暄沉默片刻:“……”
又想起昨晚洗的冷水澡。
“其实……搬到你房间也不是不可以。”岑姝不自然地抿抿唇,“但你要保证不能乱来!”
梁怀暄突然低笑出声。
半晌,以彬彬有礼的口吻:“不能。”
岑姝:“???”
“玩个游戏吧。”
“什么游戏?”
“游戏随你选。如果我赢了,你搬过来。如果你赢——”梁怀暄淡淡道,“你可以对我提任何要求。”
岑姝眼睛倏地亮起来,迫不及待地追问:“真的随便我提要求?”
“嗯。”他看着她瞬间斗志昂扬的样子,垂眸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唇,“玩么?”
“好啊,玩什么?”岑姝兴致勃勃,“你等着认输吧!”
梁怀暄看她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淡淡笑了笑:“话别说的太早。”
最后岑姝抱着平板研究了半天,选了一个酒桌游戏。规则很简单,就是用扑克玩21点,每输一局就交出一样随身物品,直到一方认输为止。
十分钟后,岑姝的卧室里。
岑姝目光忍不住瞟向对面,梁怀暄的西装外套随意搭在沙发背上,修长的手指正不紧不慢地洗牌。
“先说好。”岑姝盯着他洗牌的手,“我赢了的话,你要答应我任何要求。你不许耍赖!”
梁怀暄抬眸,眼底噙着若有似无的笑:“这句话应该我说。”
岑姝不服气地瞪圆眼睛,“我当然也不会耍赖啊。”
半晌,岑姝看到自己手里牌,眼睛瞬间亮起来。啪地把牌拍在桌上,抬起下巴,“18点!你准备好认输了吗?”
梁怀暄神色自若地翻开牌——
黑桃J与红心9静静躺在桌面上。
岑姝的笑容凝固了:“……?”
“19点。”梁怀暄神情淡淡,“不巧,刚好比你多了一点。”
“怎么可能?”岑姝难以置信,鼓了鼓腮帮子,“梁怀暄,你是不是作弊了啊?”
“愿赌服输。”梁怀暄淡声开口。
“……”岑姝看了一眼自己身上,果断把手腕上梁怀暄送的那条星光手链摘下来,摆在桌上,不服气地说:“继续!”
第二把,梁怀暄输了。
他摘下了腕表。
接下来,岑姝又连续输了两把,把今天戴的项链和装饰戒指都扔桌上之后,身上除了衣服,已经没有可以摘掉的配饰了。
她气鼓鼓地瞥了眼新摸到的牌,突然赌气地把牌一扔:“怎么这样,我又输了,不玩了!”
梁怀暄翻开她的牌看了一眼,把自己的牌放在桌上,把想溜之大吉的岑姝扯回怀里,淡淡问:“想耍赖?”
岑姝坐在他腿上,双手已经很娴熟地环住他的脖子,一边娇声抱怨:“我身上没东西可赌了呀!”
……总不能让她把裙子脱了吧?
“那就愿赌服输。”梁怀暄顿了顿,垂眸看着她,“搬来主卧。”
岑姝有些颓然,像蔫了一样靠在他肩膀上不动了,“今晚也太背了吧……早知就不跟你玩了!”
梁怀暄拾起手链给她重新戴上,看她蔫蔫的样子:“这么不高兴?”
“当然。”岑姝咕哝了句,“我不喜欢输。”顿了顿,又忽然看向梁怀暄,“我不管,你要给我个安慰奖。”
“输了还想要奖励?”梁怀暄笑出声,“这么贪心?”
岑姝瘪瘪嘴,眼睛湿漉漉地望着他,伸手拽住他的衬衫袖子,“就一个小小的安慰奖嘛,你给不给?”
“想要什么?”梁怀暄语气平淡,任由她拽着袖子不放。
岑姝望进他深邃的眼眸里,略微一怔,脑袋里突然闪过一个今天昨晚刚想过的念头,突然鬼使神差地说了句:“那你叫一声bb好了!”
话刚说完,她自己先怔住了,耳尖迅速漫上一层薄红,又咬了咬唇,不想撤回。
梁怀暄眼皮一跳,“……什么?”
“你明明听到了!”
梁怀暄沉默须臾,目光落在她脸上,勾了下唇,“叫了有什么好处?”
“当然有啊。”岑姝理直气壮,“好处就是这样我会高兴五分钟!”
“……”
梁怀暄静静看她两秒。
“可以。”他语气平静,目光却深了几分,“那我应该用什么身份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