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夜宜婚》 1、港岛的夜(大修) 《过温》 文/稚夏 前十二章重新替换过 文学城独家发布 2025.5.28 - 港岛的夜浓得像化不开的墨,笼罩着维多利亚港。t0级内透式摩天大楼拔地而起,玻璃幕墙折射着璀璨灯光,直升机不时在钢铁森林间穿梭。 一辆加长版普尔曼s680缓缓汇入车流。 岑姝接到了闺蜜的电话,刚接起,令窈愤愤不平的声音就传来:“你那塑料未婚夫真的飞去纽约不回来?什么事这么重要,连你正式接手慈善基金会的日子都要缺席?” 岑姝轻笑一声,像是不以为意,嗓音还带着些许小憩过后的慵懒:“都说是塑料未婚夫了,很正常。” 几句闲聊后,电话挂断。岑姝手指在屏幕上轻划,打开whatsapp,一张照片映入眼帘,一本《八爪鱼》娱乐杂志的样刊被摆在桌面上。 杂志封面上,浓烈的对比色印着两行抓人眼球的夸张字体:《影后孟若漪与梁氏太子爷同入酒店,岑小公主泪洒半山!》 这本《八爪娱》娱乐杂志是港岛八卦界的龙头老大,专挖豪门秘辛,封面上两张照片被拼贴在一起。 左侧,男人一袭高定黑西装,身形修长笔挺。右侧,新晋影后孟若漪戴着渔夫帽,口罩遮面,身着低调紧随其后进入莱汀酒店。 港夜朦胧,狗仔的镜头虽有些模糊,但已足够引人遐想了。 更何况,岑姝和这位未婚夫的关系,早就是港岛名流圈心照不宣的笑谈,也够全港吃瓜群众脑补出几十集豪门狗血剧了。 岑姝面无表情地盯着看了几秒,她刚想关掉屏幕,身旁的ryan突然凑近,带着蔚蓝香水的气息笼罩过来。 “stella,今晚你那位未婚夫来吗?” 岑姝一顿,“你对他就这么感兴趣?” “sure。”ryan耸耸肩,“作为他最强大的‘情敌’,我当然想见见他。” 驾驶座的司机听到这句话,顿觉嗅到了八卦的气息,忍不住从后视镜里往后看了一眼—— 年轻女人慵懒地靠在后座,整个人漂亮到像是从奢侈品广告里走出来似的,丝绸般的长发垂落,连发丝都透着精心打理的矜贵。 “不如把他请来,我们一起喝咖啡,聊聊天啊!”ryan突发奇想。 岑姝扫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好啊,你买单。要不要我顺便把《八爪娱》的记者也叫上,让他们现场写一篇专题怎么样?” ryan听出岑姝的阴阳怪气,立刻熟练切到忏悔模式,在嘴边比了个拉链的手势,湛蓝的眼睛里盛满无辜,“stella,别生气。对不起,我错了,我道歉,我忏悔……” 这几个词是除了“你好”之外,ryan发音最标准的中文。 岑姝妈妈岑心慈是蜚声国际的印象派画家,定居在纽约,母女会固定时间相聚。岑心慈前年在周游世界时,与现任丈夫邂逅。 而ryan正是岑姝那位继父的儿子。 作为北美oldmoney家族的幺子,ryan与他的兄弟姐妹们格格不入。他出奇地单纯善良,最大的毛病就是分享欲和求知欲太强,话多得像只聒噪的麻雀。 两人第一次见面,ryan就对岑姝一见钟情,甚至第一眼连他们未来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结果第二天就被父亲告知“ryan,这位是你新姐姐”,他瞬间体会到了中文老师稚夏说的那句“人生就是大起大落落落落落落”。 上个月他们一家去圣胡安度假,ryan特意暗中观察过,岑姝从未和那个男人有过任何联系,别说电话视频,连社交软件点赞都没一个。 后来他悄悄问岑心慈,才知道一些情况。两家皆为港岛四大家族之列,是一场势均力敌的商业联姻。 虽然当事人互动频率约等于南极和北极的日常交流,但双方家长都表示“非常满意”。 “不过,你回来他也不派人接你吗?”ryan又管不住嘴,“你们的关系已经差到这种地步了?” 岑姝神情倦怠地半阖着眼,靠在车窗边,听到这个问题,支着下巴,一副不想说话的模样。 很好,这次直接把他当空气了。 ryan一直觉得她像那种被惯坏的猫咪,明明听得见你说话,可就是懒得搭理你。 她娇贵,傲慢。 却又让人讨厌不起来。 但她的傲慢不是刻意摆出来的姿态。 而是从小被钻石珠宝和银行账户里数不清的零惯出来的底气。 岑姝一抬眼,发现ryan还眼巴巴盯着她,一脸求知若渴的表情。 “……好了好了。”岑姝没好气地说了句,“我们就是商业联姻啊,没感情的。他不喜欢我,当然也不会问我的行程了。” 她顿了顿,又义正言辞地补充:“当然,我也不喜欢他!” 这场联姻来得仓促,却又在情理之中。毕竟两家的交情摆在那儿,联姻不过是时间问题。 但自从联姻的消息一出,外界对这桩世纪联姻的评价几乎出奇一致,基本都在说两人除了外貌和家世之外,无论是年龄、阅历、性情、行事风格都不像是一个世界的人。 岑姝在联姻之前就和那个人互相看不顺眼,除了商业利益,她确实找不到半点般配的理由。 她从小就是被捧在掌心的明珠。 她哥闻墨、包括闻墨身边的好朋友们,哪个不是变着法子哄她欢心? 各种限量包、当季高定又或者是她喜欢的收藏品,个个把她当亲妹妹疼着宠着。 唯独这个男人不一样。 岑姝从小就认识他了,但是他从不刻意讨好她,也不一味顺从迁就她。他永远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像隔着一层若即若离的薄纱,让人捉摸不透。 以前两人在各种名流云集的场合遇到,旁人总是不吝溢美之词,就算是阿谀奉承也夹杂着几分真切。 只有这个男人不同,见到她只是淡淡颔首,再多的一句话都懒得讲,连客套的赞美都没有。 就是这种游刃有余的淡漠姿态,总让岑姝轻易地炸毛。 说来讽刺,两个性格南辕北辙的人,最后竟被一纸婚约绑在了一起。就在所有人都觉得他们会拒绝的时候,两个人却又都不约而同地答应了。 岑姝也不是什么毫无心计的傻女仔,她之所以会答应这桩婚事,其中一个原因就是,从表面上来看,她的确不亏。 梁氏在港岛政商两界根基深厚,太子爷本人待人接物温和有礼(除她之外),还生了一副极具欺骗性的好皮囊,是公认的高岭之花。 既然注定要商业联姻,为什么不选个最完美的摆设?商业联姻这种事,爱情不过是锦上添花的点缀。 有固然好,没有也无所谓。 反倒是ryan,听到岑姝说那人不喜欢自己之后,满脸不可置信,“怎么可能!怎么会有人不喜欢你?!” 他这副难以置信的模样,倒是让岑姝心情好了几分。她托着腮,眼尾微弯,故意拖长语调:“嗯……可能是因为,他眼光不好?” ryan看到她的笑容,一时怔住了。 岑姝生就一副明艳夺目的长相,立体的骨相撑起秾丽五官,眉眼间又流转着与生俱来的骄矜。此刻她唇角微扬,眼波潋滟,连窗外维港的流光溢彩都成了陪衬。 ryan实在想不通,得是什么样的瞎子,才会对她无动于衷。 ryan此时又不经意瞥了一眼窗外,突然眼睛一亮,说了句:“stella,快看那边大厦的广告!” 她的目光顺着ryan手指的方向望去。 百米开外的摩天大楼外墙上,巨幅led屏幕正播放着某顶级珠宝品牌的广告大片。新晋影后身着一袭缎面白裙,脖颈间那条博物馆典藏级钻石项链在熠熠生辉。 “哇哦。”ryan指着屏幕笑道,“这位大明星戴的项链,和你现在戴的一模一样。” 岑姝下意识抚下项链,蹙了眉。 . 车子眼看就要驶入莱汀酒店标志性的金色拱顶门廊。 今夜一场慈善晚宴将在此举行,闻老爷子闻肃将在此对外正式宣布,唯一的孙女岑姝将正式继承慈善事业。 而ryan此次来港则是主要是见朋友。 “你确定这几晚都要住在莱汀?” “是啊。”ryan笑着看向窗外渐近的酒店主体,“莱汀酒店很出名,这不是港岛最好的酒店之一么?” 莱汀酒店及度假村作为天越旗下旗舰级奢华品牌,版图覆盖119个国家和地区,客房总量突破百万间。 尤其是在那位接手,迭代服务体系、拓展会员衍生消费等一系列大刀阔斧的操作之后,让莱汀在其他几个老牌豪华酒店中杀出血路。 两人的对话被窗外突如其来的骚动打断。岑姝微微蹙眉望去,酒店门廊前人头攒动,黑压压的人群将入口围得水泄不通。 许多扛着长枪短炮的人围在一块。 除了举着应援牌的粉丝,还有许多挂着工作牌的记者。 “这次又是哪个明星这么大排场?”司机放缓车速,忍不住探头张望,“看这阵仗,怕不是国际巨星要来。” 莱汀作为港岛新地标,向来是明星们的首选下榻地。 身着笔挺制服的门童快步上前,刚弯下腰要问候,却在看清车内人时明显一怔:“岑小姐,晚上好。” “晚上好。”岑姝目光掠过喧闹的人群,随口问了句:“是谁要来?” 门童压低声音:“是孟若漪小姐,刚获金像奖的影后。” 听到这个名字,岑姝眼睫微动。 前不久,年纪轻轻的孟若漪凭借电影《迟迟》横扫各大颁奖礼,一举夺得影后桂冠。 自从获奖后,她的代言身价水涨船高,不仅各种影视资源拿到手软,所有代言的title攀升了不止一个度。 这位新晋影后对莱汀酒店情有独钟,每次来港必选此处下榻。甚至在社交媒体上多次在莱汀度假村被粉丝偶遇。 传闻,她即将成为莱汀酒店首位品牌代言人。 行李员来取了行李,推着镀金行李车缓步离开。ryan顺道提议:“stella,我朋友要晚些到,我听说莱汀的咖啡不错,我们一起喝一杯吧?” “不了,我失眠。”岑姝干脆利落地拒绝,从包里拿出一副墨镜戴上。 电动车门缓缓打开,岑姝躬身下车。几乎是岑姝一出现,周围人的视线像被磁石吸引般往她身上黏。 堪称完美的身材比例,a4腰,正红色收腰连衣裙搭配同色系尖头细高跟鞋,这样明艳的颜色穿在她身上,反而衬得肌肤如雪,丝毫不显俗艳。 她经过时,微风裹挟着嘉柏丽尔的香气掠了过来,清甜的柑橘交织着晚香玉的馥郁缠绵不去。 周围窃窃私语顿时如潮水般涌来: “这是谁啊?” “是哪位明星吗?好像没见过啊……” “快看她戴的项链!和漪漪广告里那款一模一样!” …… 岑姝踩着八厘米的细高跟鞋如履平地,对这样的场面早就司空见惯,目不斜视地往前走。 然而,关于孟若漪的议论声却不断飘入耳中:“对了,《mirage》九月刊官宣了没?听说令窈团队舔了半年主编,最后封面还不是要给漪宝。” “令窈除了会炒作还会什么?” “就是,我们漪宝可是《mirage》创刊以来唯一三登封面的女演员!” 岑姝眉心微蹙,朝说这话的人扫过去一眼。 令窈是岑姝的闺蜜,和孟若漪是对家,两位的经纪人关系也很糟糕,所以两家粉丝更是势同水火。 “上次漪漪和家人在莱汀度假村不是拍了合照吗,连莱汀亚洲区总裁都点赞了。” “还有更劲爆的!”被岑姝盯着的女孩一时有些不明所以,下意识地压低了些声音,“听说漪漪和那位关系不一般。” “哪位啊?” “梁家少董,莱汀头上那位啊。”女孩神秘兮兮地压低嗓音,“你都不知道吗?听说漪漪在莱汀长包了一间套房。” 岑姝的脚步蓦地顿住了。 ryan察觉到她的异常,转身问道:“stella,怎么突然停下了?” “没什么。”岑姝蹙眉,“走吧。” 岑姝的话音刚落,两侧的人群忽然沸腾起来,都在高呼着孟若漪的名字。 岑姝应声看过去。 一辆黑色阿尔法商务车驶入眼帘,车门滑开,不停闪动的镁光灯下,孟若漪一袭雾蓝色高定礼服款款现身。 提前等候在此的保镖迅速筑起人墙,伸手拦住骚动的人群,经纪人和助理也一左一右护在孟若漪身侧。 孟若漪微笑着向粉丝挥手,视线不经意掠过人群,突然捕捉到一抹十分显眼的红。 她的正前方站着一个红裙女人。 年轻女人正侧首望向这边,脊背自然地挺直,静静伫立在原地,即使墨镜遮住了她的大半张脸,也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 孟若漪心底诧异,在娱乐圈她见过太多明艳动人的面孔,但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气质不俗的女人,下意识回以一个礼貌的笑。 然而红裙女人只是冷淡地点了下头,旋即离去。 …… 岑姝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转身往酒店大堂走去。ryan小跑着跟上,忍不住回头张望:“她是刚才广告上那个明星?她是谁,很有名吗?好夸张的阵仗。” “孟若漪,演员。”岑姝语气淡淡。 “我刚才听那些人说,她和莱汀ceo关系很好。”ryan边说边仰头欣赏着酒店大堂穹顶的浮雕,“stella,你见过莱汀的ceo吗?” 岑姝听到这,有些嘲讽地弯了弯唇:“见过啊,我未婚夫啊。” 2、慈善晚宴 生活助理小宜接到电话后,立即抱着ruby从化妆间出来等候。 电梯门缓缓开启,岑姝踩着细高跟款款而出。 她走路的姿态永远像在t台走秀,自带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气场。但小宜一眼就看出不对劲,因为岑姝冷若冰霜的表情,肯定是有人惹到她了。 小宜是岑姝以前贴身女管家惠姨的女儿,在小学时就认识岑姝了,可以说是岑姝的玩伴。 正因为这份从小到大的情谊,她才比谁都清楚岑姝那张生人勿近的冷艳外表下,藏着一颗柔软的心。 “stella,你回来了。” “嗯。” 小宜笑着问她:“这次度假开唔开心?” “还行。”岑姝漫不经心地应着,“我有带礼物俾你,喺我个袋里边,等阵你自己去摞啦。”(给你带了礼物在我包里,等下你自己拿。) 小宜会心一笑,这很岑姝。 岑姝对身边人都很大方,很护短,还时常会给她买东西。 看到岑姝伸手,小宜自然地接过岑姝的包,同时把怀里撒娇的clara递了过去。 clara是一只马尔济斯犬,毛发柔软发亮,梳着小辫子,戴着一枚钻石发夹。 小宜看着岑姝抱着clara时不经意流露的温柔神色,不禁莞尔。岑姝真的只是嘴硬心软而已。 比如此时此刻,她就抱着clara笑着和它蹭鼻尖,声音软得不像话:“clara宝贝,想妈咪了没有呀?嗯?” clara不停地吐舌头,看上去也很开心。 小宜在一旁看着,忍不住也跟着嘴角上扬。 岑姝边逗着clara边问:“clara有没有好好吃饭?” “都挺好的。”小宜顿了顿,“就是刚开始几天有点不开心,每天都趴在门口等你,连最爱的玩具都不玩了。” 岑姝听到这,眉眼也柔和了一些。 其实她每天都会通过监控看狗狗的情况,当然也看到clara每天郁郁寡欢地等她。 她去度假前,把clara安置到了自己在深水湾的豪宅,小宜也住在那里。 小宜是她的随行生活助理。平时的工作内容也包括帮她照看clara,岑姝几乎全包了小宜的衣食住行,出行有专门的保姆车,每月还会给她发放丰厚的薪水。 岑姝抱着clara进了化妆间,小宜紧随其后,今日的妆容已经精致无暇,只需略微补妆即可。 晚宴要穿的那件eliesaab高定礼服静静悬挂在移动衣架上。 岑姝在梳妆台前坐下,目光又扫到脖颈上的钻石项链。 她面无表情地抬手抚过这条项链。 椭圆形主钻在灯光的折射下泛着粼粼的光,闪到都有些刺眼的程度。 这条项链算是岑姝的订婚礼物,价值七位数。无论是净度、品牌还是精湛的设计工艺,都是她喜欢的。 她特意戴着他送的项链,在岑心慈面前演了一个月她和那个男人感情和睦的戏码。 真是愚蠢又可笑。 不过还好,既然回来了,就没必要再装了。 “小宜。”岑姝垂下眼,“帮我取下来。” 小宜小心翼翼地捧着项链,略有些迟疑,“stella,是不戴了吗?” 这条项链这么美,和stella今天的礼服也很搭,这样级别的珠宝配她,才能说相得益彰。 “嗯,回头我收进保险箱。”说完,岑姝看都没再看这条项链一眼。 不出意外,这条项链大概永远都不会再出现在她的脖子上。 此时距离宴会开场还有三十分钟。岑姝走到窗边,撩开窗帘看了一眼,停车场已陆续停满了各色豪车。 “人全部到齐了吗?” “我头先去望咗一眼,基本上大家都提前入场了。” 岑姝点了下头,略微放心一些。 她又把窗帘放下,背过身去,“帮我一下。” 小宜帮她把一头丝滑的长发拢到前头,把红裙背后的拉链拉下来。 接着岑姝微微弯了下腰,一对漂亮的蝴蝶骨凸显出来,红裙应声坠地,身上只余下一套法式的黑色蕾丝内衣。 虽然小宜看过几次岑姝换衣服,还是有些脸红。 岑姝身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肉都长在该长的地方,堪称极致的腰臀比,像一尊完美的艺术品。尤其是她的皮肤是冷白皮,肤若凝脂,像是剥了壳的荔枝。 小宜知道,岑姝维持这般的美丽不容易,她很注重外貌,平时就算下楼遛狗也要打扮得全副武装。 小宜从衣架上取下礼服,帮岑姝换上,最后再确认了一遍裙摆上的细节,检查有无污渍等等。 小宜去隔壁休息室请来专属造型师。造型师细致地为岑姝补妆,将她乌黑的长发挽成优雅的低髻。 小宜这才看出岑姝是真的没有再戴那条项链的打算。 不过即便没有那些华贵的珠宝装点,岑姝也完全可以靠自己的自身条件硬美。 造型师离开之后,岑姝卡着时间,提着裙摆就要往化妆间外走。 小宜犹豫片刻,还是小心翼翼地开口:“stella,要不我给卓特助打个电话,问梁先生……” 今晚的宴会不仅云集了港岛名流,更有众多媒体在场。按理说,这种重要场合,作为未婚夫理应出席才对。 至少不该给人留下话柄。 岑姝脚步微顿,眉头轻蹙说了句:“不必了。”她又顿了顿,声音中带着些许冷意:“他不会来的。” . 宴会厅里,千金小姐们手持香槟笑语交谈,觥筹交错间,衣香鬓影浮动。 “今晚这么重要的场合,梁先生都不露面?” “他们会不会真的订婚都不一定啦,他们关系不好又不是一两天了。”刻意压低的语调里藏着掩不住的幸灾乐祸。 “嘘,收声,她来了。” 清脆的高跟鞋声由远及近,围在一起的三人便默契停语,齐齐面带笑意望向楼梯。 岑姝踩着一双高跟鞋缓缓拾级而下。她换的是一件珍珠白缎面礼服,裙摆垂坠感极佳,表面光泽细腻,走动间像是波光荡漾。 这场晚宴的主角终于出现,岑姝也迅速成为全场的焦点。 岑姝的穿衣风格多变大胆,衣柜中的颜色也大都是饱和度高一些的明艳色彩,倒是很少穿白色的裙子。 但岑姝从不拘束于某一种风格。 她可以是可爱的,性感的,冷艳的,也可以是这样高贵端庄的。 这次破天荒选择优雅贵气的珍珠白,让人眼前一新。 方才还在窃窃私语的人像是换了一副面孔,笑吟吟地朝岑姝看过去,“stella,你终于来了!” “天呐亲爱的,你今天好美!” “stella,你今天这条裙子也太漂亮了吧!” 一道道恭维声如潮水般将岑姝包围,千金名媛纷纷簇拥以她为中心。 岑姝对这些恭维话早就免疫,但还是很给面子地微笑应对。她穿过人群,在侍者的引领下来到主桌落座,坐在岑姝身边的是司氏的千金司念卿。 司念卿的父亲在港岛是传媒大亨,那本《八爪鱼》娱乐周刊就隶属于司氏旗下。不过两个人的关系一向一般,以前每次见面话里话外都免不了互相暗讽几句。 “这条裙子确实衬你。”司念卿难得称赞了她一句。 岑姝挑眉,不动声色地端起香槟杯,十分淡定地在等她接下来的话。 果不其然,司念卿突然环顾四周,佯装疑惑地问了句:“马上要开场了,你哥哥呢,怎么没来啊?” “度假。”岑姝笑笑:“怎么了,你想见我哥吗?” 司念卿被噎得脸色一僵,闻墨那张冷脸谁见了不怵?又不死心地问了句:“那你未婚夫呢,他不会也不来吧?” 两家联姻的消息虽然放出,但还未正式对外公布,也就是说,在那之前随时有可能变卦。 岑姝终于看向司念卿,莞尔一笑,接着微微提高声调:“什么,你对梁先生的行程有兴趣?不如我叫佢助理发一份俾你啦。” “你!”司念卿登时紧张起来,“你乱讲咩吖?边个对你未婚夫嘅行程有兴趣啊?你细声啲啦,我男朋友会误会嘅!” 司念卿又压低声音问:“喂,我发你的照片你看了吗?” “看了。” 司念卿睁圆眼睛,“……你就这反应?” “不然呢,我要哭吗?” 就在这时,一阵叮当作响的动静传来,两人都默契停下谈论,徐太顶着一对夸张的耳环,穿着与dresscode毫不相称的宝蓝色亮片礼服姗姗来迟。 徐太看到岑姝后和她打了招呼,耳环撞得叮当响,“唔好意思啊岑姝,我迟咗到。”说着,还不客气地拍了一下岑姝的肩膀。 岑姝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 “徐太今天还真是…”她又轻轻扫了一眼徐太身上的亮片裙,“光彩照人。” “哪里哪里。”徐太完全没听出弦外之音,“你中意呢条裙?我介绍sa俾你啦。” 司念卿听到这也无语地抽了下嘴角。 “不必了。”岑姝眼皮一跳,拒绝。 如果说司念卿是人精,这位徐太太就是典型的没眼色。 “听讲孟若漪现在就在顶楼拍广告喔。”徐太又凑过来,“stella你帮我问问,可唔可以帮我安排影张相?” “徐太你讲笑啦。”岑姝转头看向徐太,脸上的笑容完美无瑕,“我同孟小姐唔识嘅。”(我和孟小姐不认识。) “你唔识喈,梁先生识啊嘛。”徐太太依旧浑然不觉:“她最新那部电影《迟迟》咪就系天越影业投资嘅?梁先生真有眼光,肯定又赚得盆满钵满咯。对了,stella,你有冇睇过果部电影呀?” 岑姝:“…………” 她看着喋喋不休的徐太,胸口突然堵得慌。 她绷着一张漂亮的脸不说话。 那个男人怕不是给全港岛都下了蛊吧!无论她走到哪,谁都要谈论他几句。 干脆也出道做明星好了!省得天天被人挂在嘴边! 司念卿难得看到岑姝吃瘪,意味深长地瞥了岑姝一眼,插话道:“徐太,stella最近这么忙,点会有时间去睇电影?” “……说的也是哦。” 主持人的声音适时响起,打断了这个小插曲,“欢迎各位来宾,请您按照邀请函上的位置就座,晚宴将在十分钟后正式开始。” 有闻氏的工作人员过来低声和岑姝cue流程,岑姝听完点了下头,不出意外,接下来的一切都将按照流程进行着。 时间差不多的时候,岑姝站起身,忽然听到身旁的司念卿叫了她一声。 “stella,梁先生来了。” “……” 岑姝顺着司念卿的目光看去。 宴会厅厚重的大门是敞开着的,入口签到处不知何时已经引起一阵骚动。 岑姝一眼就看到了那道峻拔的身影,流光溢彩的香槟塔旁,男人正在和几位商界巨擘交谈。 太子爷今日依旧神色从容,唇边噙着似有若无的笑。大多数是别人在和他主动攀谈,他只是略微颔首。 在这种名利场,他一向游刃有余。 有一点她觉得他和闻墨一样,他们这样的男人,像是有一种与生俱来的能力,有着掌控一切的自信和魄力。 男人梳着一头整齐的背头,眉眼深邃,典型的眉压眼,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 穿着量身裁定的西装,温莎结领带妥帖地系在领口,黑色的皮质袖箍勾勒出手臂肌肉线条,臂弯里挂着一件外套,一双遒劲的长腿包裹在笔挺的西裤里。 男人的气质矜贵淡漠。 十足十的上位者姿态。 非常地从容、优雅。 或许是她的目光太过直接,男人忽然若有所觉。他微微一顿,穿过觥筹交错的人群,朝她投来一瞥。 两人就这么隔着人群短暂地相望了几秒。 又同时面无表情地移开了视线。 岑姝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在看到这个男人的第一眼,她今晚压抑有一段时间的怒火就已经被点燃。 还真是巧啊,孟若漪前脚回来,他后脚就到。而她这个正牌未婚妻,对他要来这件事丝毫不知。 全港岛都知道岑姝脾气差,作天作地。 但显然她现在再怎么生气,还不是发作的好时候。 司念卿注意到这个细节,笑吟吟对她说了句:“stella,今晚你才是主角哦。” 岑姝看了司念卿一眼,弯唇笑了:“那当然了。” 满座宾客中,真心为她而来的恐怕寥寥。多数人不过是冲着“闻墨妹妹”和“未来梁太太”这两个头衔罢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岑姝连一个眼神都没往那个方向扫一下。 今晚第一个发言环节是闻肃老先生的致辞。由于老爷子正在渣甸山养病,便由他的私人秘书代为宣读: “经集团内部股东大会审慎讨论,决议充分尊重闻老先生本人意愿,将慈善事业交由其唯一的孙女岑姝女士正式接棒。期望岑姝女士能秉承闻老先生的公益理念,延续闻氏回馈社会的优良传统……” 现场掌声雷动,岑姝优雅起身致意。 轮到岑姝致辞时,她出人意料地归还了工作人员为她准备好的演讲稿。 全场灯光骤然暗了下来,只余一束光落在她身上。 “感谢各位百忙之中莅临。”岑姝的声音不疾不徐,在宴会厅里清晰回荡。 慈善不是靠漂亮话就能做好的,她简单感谢了爷爷的信任和哥哥的支持,没有浮夸的承诺,没有煽情的口号。 接着,岑姝开始讲未来一年的计划,“圣济慈善基金将重点推进三项计划……” 说话间,目光又和梁怀暄短暂相接。 男人闲适地交叠着长腿,镜片后的目光平静如水,注视着她,眼里没有太多情绪。 岑姝说到尾声,突然话锋一转:“今晚,还要特别感谢天越集团的梁先生拨冗莅临。最后祝大家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 这句话像一颗石子投入了平静湖面。 自联姻消息传出以来,这是二人首次在公开场合互动。满场宾客的目光齐刷刷转向梁怀暄,空气中顿时弥漫着微妙的气息。 港岛的上流圈子早对这场婚事是否会在未来成真揣测纷纷。 岑姝向他投去隐含挑衅的目光。 不得不承认,港媒对他“谦逊温和、沉稳内敛”的评价从表面上来看确实恰如其分。 即便面对她如此直白的挑衅,男人依旧端坐如松,只是微微颔首以作回应,举手投足间尽显从容不迫的气度。 又是这样游刃有余的姿态。 岑姝唇边的笑意几不可察地僵了一瞬。 . 晚宴最后在一场小型拍卖会后结束。 喧嚣声随着最后一件拍卖品落槌而消散,浮华褪去后,宴会厅大门被关上,空荡的大厅里只剩下两道对峙的身影。 梁怀暄整了整袖扣站起身,声音低沉冷淡,听不出任何情绪:“岑姝,走了。” 他站在原地,只是朝岑姝看来一眼。 早在半年前,岑姝深水湾豪宅里的大半个衣帽间都搬进了梁怀暄的半山别墅。 两家的长辈美其名曰打着“试婚”的旗号,实际上给这场商业联姻留足了退路,如果这一年内两个人还是擦不出火花,那联姻消息自会悄无声息地消散。 毕竟世代交情比一纸婚约珍贵,谁都不愿强扭的瓜坏了百年世交的情分。 两人虽然是分开住的,但是同在一个屋檐下,多少也能培养感情。 但事实证明,两人之间更像是被迫共处一室的,熟悉的陌生人。 两人的关系起初并没有这么糟糕。 之所以关系急转直下,都源于之前岑姝偶然间听到的对话。 一次游艇party,岑姝踩着点到。 她恰好路过露台,听到有人在聊天,还提到了她的名字,有个女孩控诉和岑姝起了争执,说她蛮不讲理,目中无人。 另一个男人宽慰了几句,和稀泥,又笑着看向那个始终不做声的男人:“岑姝就这个作派,怀暄你不是也看不上么?” 岑姝脚步一顿,抬眸看过去,清楚地看见梁怀暄修长的身影倚在栏杆边。 梁怀暄没有附和,却也没有否认。 后来的对话岑姝没有再听,径直离开了。港岛看不惯她的人多了去了,别人喜不喜欢,关她什么事? 再后来,两家人安排了两人的第一次单独见面,在mandarin私人会所。 两人面对面坐着,干喝咖啡没说几句话。 “一年时间,如果不合适你可以随时提出中止,不必勉强。”男人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平静无波,“有任何事,都可以找我。” 接着推过来一张黑卡,轻描淡写地说三个字:“随便用。” 岑姝看着那张黑卡,蹙眉不悦。 她来之前就打算直接当面拒绝他,让他难堪的。但她却在听到梁怀暄说的下一句话之后,突然改变了主意。 “不好意思,我还有个会。”梁怀暄看了眼腕表起身,垂眸看了她一眼,语气冷淡地补充了句:“有句说话想讲清楚先,我不喜欢麻烦,也不会给你制造麻烦,希望你也是。” 言外之意再明显不过。 在他眼里,她岑姝就是最大的麻烦。 那些想了一晚上拒绝的话在舌尖转了个圈,最终被岑姝咽了回去。 岑姝黑着脸,忍着想骂人的冲动。 梁怀暄已经起身离开。 她看着男人一路在特助的簇拥下上了宾利后座。 岑姝那天在咖啡厅坐了一下午。 回到家,看到闻墨坐在沙发上等她,斩钉截铁地说:“我改变主意了,我愿意和梁怀暄试试。” 他不是怕麻烦吗? 那她就偏要黏着他,缠着他,恶心他,麻烦他。 毕竟—— 有些麻烦,一旦沾上,就怎么也甩不掉了。 但岑姝很快发现,她的计划貌似行不通。 因为之后的几个月,梁怀暄的行程几乎被工作占据,岑姝的日程也照样被排得满满当当,时尚晚宴、沙龙、下午茶、看秀…… 他们就像两条平行线,永不相交。 就比如此刻,两个人谁也没有朝谁靠近一步。 岑姝坐在位置上纹丝未动,恍若未闻,连眼睫都未抬一下。 两人就这么一立一坐,沉默在迅速蔓延。 半晌,梁怀暄云淡风轻地开口:“一个月不见,连表面功夫都不做了?” 梁怀暄身上量身裁定的西装衬得他愈发身形峻拔,像一尊冰冷又高高在上的雕塑。 “……” “不想和我讲话?” “讲什么啊?”岑姝轻笑一声,仰起精致的脸庞,“你和那位新晋影后的八卦吗?” 3、突发状况 梁怀暄看着眼前这双漂亮的眼睛,岑姝只在他面前显露过两种情绪。 一,不满、很不满、超级不满。 二,“你怎么还没消失”的那种不耐烦。 他了然,现在是第一种。 梁怀暄刚从国外飞回来,连轴转的疲惫让他彻底失了周旋的耐心,语气冷淡地开口:“岑姝,你对我有什么不满,不妨直说。” 这话要是让别人听见,怕是要惊掉下巴。梁氏太子爷何曾需要询问别人的不满?从来都是别人战战兢兢揣度他脸色的份。 可岑姝,偏偏就是个例外。 岑姝面上带着笑,语气轻柔:“是啊哥哥,我积怨已久呢。” 听到她这声阴阳怪气的“哥哥”,梁怀暄反倒溢出声短促的轻笑,眼底却不见笑意:“比如?” “莱汀的代言人定了?” 梁怀暄眉梢几不可察地抬了抬。 岑姝向来对这些的商业决策从不过问,此刻突然提起这个候选的代言人,着实反常。 “孟若漪?”他语气依旧平稳如常,“怎么突然提起她。” “连个名都记得咁清楚?” “……”梁怀暄蹙眉,不懂她又在阴阳怪气什么。 这个名字他确实记得,在最终审议的候选人名单里。这位新晋影后也是亚洲总裁力荐的人选,不过最终签字权,始终握在他手里。 岑姝看着他,脸上的笑意已经消失,面无表情地说:“我觉得,趁消息还未公开,不如及时止损。我不想婚后还要处理你的绯闻,也没有那个耐心。” 梁怀暄眸光微沉。 其实从两个人正式接触开始,他就时常觉得和岑姝明明近在咫尺,却始终无法真正同频。别说共同话题了,就连心平气和地交谈都成了奢侈。 至于作为未来夫妻之间最重要的信任,更是一丝一毫都无。 现在被这样当面阴阳怪气说他作风有问题,更是让他破天荒觉得无奈又可笑。 梁怀暄沉声道:“把话说清楚。” “你不知道外面的传成什么样了吗?都说你和她关系匪浅,孟小姐每次来莱汀都住行政层。” “外头的传言你都信?”梁怀暄口吻依旧冷静,“你没那么好骗。” 他顿了顿,又语气淡淡地问:“还是说,你在意?” “我当然不。”岑姝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但我讨厌被当成傻子糊弄。所有人都知道她要成为莱汀的代言人,只有我唔知?” “还有,今晚她前脚刚到,你后脚就来,会不会太巧了点?你们的绯闻传成什么样了。梁氏天越的公关部是集体休假了,还是说,这就是你的默许,保护你的人?” “我的人?”梁怀暄镜片后的眸光一沉,“岑姝,你要不要干脆看看我的日程表?” 岑姝不退反进,抬了下下巴,“好啊,顺便把代言人内定文件也一起给我看看。” 空气瞬间凝固。 岑姝本来就心情不好,一上头,话就已经脱口而出:“唔好话我知你都想同其他人一样,港岛娶一个老婆做花瓶,大陆又揾一个。” 在港岛豪门家族中,这样的戏码岑姝见得多了。 就比如闻家的那些长辈,表面光鲜亮丽,实际上早就糜烂透顶了。她的二叔就是个例子,在港岛的原配太太强势,就在内地养了一位情人。 但这些事也不过是佐餐的椒盐,连茶余谈资都算不得新鲜,她家的佣人都听得腻味了。 梁怀暄听到她最后这句话,眉头紧皱。 他当然也不喜欢被质疑,一向秉持着清者自清的原则,从不屑于解释,更何况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早已无需向任何人自证。 但岑姝偏偏不再是“任何人”。 “岑姝,你听好。”梁怀暄的声音不疾不徐,“第一,莱汀的代言人还未敲定,最终签字权在我手里;第二,我与你口中这位孟小姐从未见过;第三……” 他顿了顿,忽然向前逼近一步。 两人之间的身高差让岑姝不得不微微仰头,不甘心地追问一句:“……第三什么?” “第三。”梁怀暄垂着眼睑看着她,神情淡漠,一字一顿地说,“如果我要养情人,我会让她住到你永远找不到的地方。” “把她安排在你眼皮底下,我有那么傻么?” “谁知道呢。”岑姝冷哼一声,“毕竟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 梁怀暄被她的脑回路气笑了。 他看了眼腕表,懒得再跟她耗下去,抬腿往外走,又回头瞥她一眼,语气冷淡:“你到底走不走?” 岑姝被他这副公事公办的态度气得牙痒,踩着高跟鞋直接“噔噔噔”加速超车,硬是抢到他前面。 经过时,还“一不小心”用鞋跟精准碾过他的皮鞋尖。 力道不轻不重,刚好够他疼一下。 梁怀暄低头看了一眼皮鞋面上的凹陷,额角青筋一跳,冷声警告:“岑姝。” “对不起啊哥哥,我不是故意的。”岑姝一脸无辜地回头看了他一眼。 虽然嘴上说对不起,但是看上去一点也没有对不起的意思。 不仅如此,漂亮的脸蛋上还明晃晃写着:“我就是故意的,你能拿我怎样?” 梁怀暄:“……” 他果然不能理解这个女仔的脑回路。 她到底怎么想的?怎么总在莫名其妙的地方和他较劲? 还有,她是在竞走吗?非得争个第一名? 岑姝一个人拎着裙摆往前走,刚一打开侧门,猝不及防的闪光灯就朝她脸上打上来。 一群突如其来的记者就守在门口,和今日受邀的和闻氏关系要好的那几家不同。岑姝被堵在原地,各种尖锐的话题朝她涌来—— “岑小姐你继承了闻老先生的慈善事业,你是把慈善事业当玩票吗?你觉得自己能胜任吗!” “您在伦敦留学挥金如土的时候,转头就接手慈善事业,岑小姐不觉得讽刺吗?” “你中学同学爆料你当年带头霸凌同班女生,逼人下跪认错,是不是真的啊?!” “岑小姐!岑小姐!” “岑小姐,装聋没用的,敢做就要敢认啊!” 岑姝被闪光灯晃得眼前发白,进退两难。 就在这时,一只温热宽大的掌心突然扣住她的手腕,猛地将她拽出包围圈。 梁怀暄身上淡淡的清冽气息将她包围。并不是市面上出名的任何一款男香,极其有辨识度。清冽的,很淡,冷调的焚香混着上等皮革的质感。 岑姝愕然抬头,撞进他镜片后那双沉静的眼眸。 梁怀暄牵着她,微微皱眉,掌心在她脊背上轻拍两下,只言简意赅地说了两个字:“无事。” 接着,他以一种保护的姿态把她拉到身后,高大的身影挡住了所有失控如潮水般的媒体记者。 这群港媒向来是闻着腥味就上的鲨鱼,今日逮着闻墨不在,便想拿初出茅庐的岑姝开刀。 卓霖和几位保镖也匆匆赶来,围在岑姝身边。 “梁先生!” 梁怀暄的视线不紧不慢地扫过在场所有记者,声音低沉而清晰:“各位要采访请走流程。” “但如果是造谣。”他略微一顿,掷地有声:“天越法务部奉陪到底。” 要知道天越法务部那可是港岛出了名的“必胜客”,专治各种不服。 天越集团法务部由二十七位精英组成的团队,个个毕业于哈佛、牛津法学院,平均年薪八位数。领头的那位翟泰华翟大状更是个狠角色,据说他出庭前对手律师都得先去庙里烧香。 而梁怀暄刚才轻描淡写的四个字,让方才还叫嚣的记者瞬间噤若寒蝉。 三年前,有一家八卦周刊就是因为诽谤造谣,被天越法务部告到停刊,连主编都改行去卖咖喱鱼蛋了。 梁怀暄不再多言,揽过岑姝的肩阔步离开,所过之处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竟无一人敢再上前半步。 岑姝脑袋有些混乱,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两人交握着的手上,他的掌心温暖干燥,轻轻地拢着她的手。 这时一个戴着鸭舌帽的记者突然挤上前来,低着头,用尖锐的声音突然打断:“梁先生!你这是要包庇岑小姐吗?” 梁怀暄眼神骤冷。 卓霖立即上前:“这位记者,请注意你的言辞,你今晚的言行,我们将保留追究法律责任的权利。”接着示意保安,“请这位先生离开。” 岑姝被梁怀暄牵着往外走,怔怔地看着他。 . 梁怀暄的那辆黑色宾利停在地库里。 他刚打了通电话回来,一看岑姝整个人都快贴到车门上了,刚才的嚣张气焰全然不在,像只斗败的小孔雀,蔫了。 车内一片寂静无声。 卓霖从后视镜偷瞄了一眼,差点被这诡异的低气压冻伤,压低声音对梁怀暄说:“先生,门口记者散了大半,就剩几个刺头还在蹲点。公关部和法务部的同事已经在处理了。” “嗯。”梁怀暄淡淡应了声,镜片后的目光落在岑姝身上。 她突然安静下来,只留个后背给他,一言不发地看着窗外,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头先在我面前不是伶牙俐齿。”他忽然开口,语气平平,“怎么,被几个记者就吓成这样。” “谁怕了?”岑姝顿时被转移了注意力,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不悦地转头看向他,瞪了他一眼,“我是在想怎么收拾刚才那群扑街!” 岑姝有一双非常漂亮的眼睛,浅褐色的瞳孔像是玻璃瞳一般清浅,此时泪盈于睫,看上去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话音刚落,睫毛上挂着的泪珠非常不争气地滚了下来。 “你哭什么?”梁怀暄不自觉蹙了下眉,看着她的脸,抽了两张纸,没什么表情地点评了两个字:“够娇气。” “要你管!”岑姝抢过他手里的纸巾,“我就娇气了怎么了!” 都怪那些该死的闪光灯,害她眼睛到现在还酸胀得难受。她的眼睛有些敏感,容易流泪,并不是真的想哭。 但她现在被梁怀暄这么一问,反倒真有点想哭了,委屈地抿了下唇,鼻子也有点发酸。 那群扑街。 竟然敢对她泼脏水! 她越想越气,一个没忍住,泪珠又这么滚滚落下来。 岑姝擦了擦眼泪,又发现梁怀暄正看着她,她又吸了吸鼻子,迅速别开脸,没好气地说:“你看什么看!” 说到底,她也不愿意在他面前哭。 哥哥说过,除了家人,不要在任何人面前流露出脆弱的一面。 梁怀暄看着眼前泪流不止的岑姝,话语里罕见带了一丝无奈的妥协:“好,我不看。你别哭了,行不行?” 他在哄人。 但是太生疏了,以至于岑姝完全get不到他的意思。 岑姝抽抽搭搭地抬头:“你敢嫌我烦?” 梁怀暄:“……” 他默了一瞬,那种无力感又来了。 “我没有。”他蹙着眉。 岑姝红着眼睛瞪他:“明明就有!” 梁怀暄突然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彻底败下阵来,干脆不说话。 他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束手无策。 前排吃瓜的卓霖:救命,他是不是该假装自己不存在? 沉默维持了大概不到三分钟。 岑姝心情平静了些,又忽然闷闷地开口,“我没有校园霸凌……” 梁怀暄闻言略带诧异地看向她。 说到底,她也才22岁,严格意义上来说,还是小他八岁的青梅。 她初出茅庐,从小被捧在手心里的大小姐即便知道人心险恶,但估计还是第一次直面这种毫无缘由的恶意。 “嗯。”他又语气平淡地补充了一句:“你顶多算个娇气包,当不了校霸。” “…………” 可以说岑姝娇蛮、任性,有时候也会不讲道理,但如果说她会做出这种事,他绝对不会相信。 “我打电话给我哥……”岑姝鼓着腮帮子戳手机,屏幕亮了又灭,“算了,要不开发布会澄清?我直接怼回去!” 梁怀暄看着她这副“我要打十个”的架势,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 但很快,她又垂下眼睫,像是泄气的样子。 梁怀暄忽然开口叫她:“岑姝,看着我。” “干嘛?” 她茫然抬眼,撞进他深邃的目光里。 “不要陷入自证陷阱里。”他语气平静却字字千钧,“对于那些对你有偏见、不了解你的人,无论是解释还是自证,都是默认对方有审判你的资格。” 岑姝怔住,在他专注的凝视中渐渐找回理智。 “记住,任何人都没有资格审判你。”梁怀暄声音低沉,“你明唔明?” 岑姝抿了抿唇,在他不容逃避的注视下,终于轻声却清晰地回应:“噢,知道了。” 梁怀暄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垂眸看了眼腕表,转而吩咐卓霖:“今晚她就住莱汀,去安排。” 卓霖会意离开。 “我不要住酒店。”岑姝别过脸,声音闷闷的,“我要回家。” “哪个家。” 岑姝语气生硬地吐出两个字:“你家。” 4、粉荔枝 “我开车回家,引开记者。”梁怀暄轻描淡写地说,“你今晚先住我的套房。” “谁要住你的套房了。”岑姝小声嘟囔。 “怎么。”他突然倾身靠近,很轻地哂笑了一声:“这么不情愿,怕在顶楼碰到你说的孟小姐?” 岑姝压根没有预料到梁怀暄会突然俯身靠近她,看着眼前这张突然放大的面庞难得卡了下壳。 即便她再讨厌梁怀暄,眼前的男人也毫无疑问有一副极具欺骗性的皮囊。 他的骨相立体深邃,眉眼成熟且英俊,尤其是那一双东方标致的丹凤眼生得极为漂亮,开扇型双眼皮,典型的眉压眼。 他还戴了一副金丝眼镜。 还真是…… 人模狗样的。 “说话就说话,你突然靠我这么近干什么?”岑姝回过神来,不客气地伸出一根食指抵住他的胸口,把他往后推。 梁怀暄垂眸看了眼抵在胸前的手指,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那我就勉为其难地住一晚好了。”岑姝轻哼一声,别开脸不看他,过了会儿,又看似好心地问了句:“要不要给你时间让人去打扫客房?” “你有需要的话,我现在让人打扫。”他的套房有专门的人定期打理,平日里没有他的授意是进不去的。 岑姝又补充了一句:“别我进去之后,发现有什么女人的东西。” 梁怀暄:“……” 他这辈子还没见过岑姝这么难缠的女仔,闭了闭眼冷静了一下,有什么办法可以堵住她的嘴? 梁怀暄扫了一眼,取了一瓶矿泉水递给她,“刚才已经让你的助理带着你的……爱犬,这两天让它陪你。” 岑姝偏过脸,果然看到小宜不知何时已经抱着clara,一脸焦急地等在地库电梯门口。 岑姝有些疑惑,他什么时候联系的小宜? 她很勉强地应了声“好吧”,然后打开车门下了车。 车内重新归于寂静。 梁怀暄目送她进了电梯,刚要升起车窗,突然看到岑姝又去而复返。 梁怀暄看她,“怎么了,要我陪你上去?” “……不是。” “那怎么了。” 他注视着她,等待着她继续说下去。 岑姝看着他,红唇抿了又抿,迟疑了几秒,最后才别别扭扭地挤出几个字:“……刚才,谢了。” 最后两个字说得又快又轻,生怕他听清楚似的。说完,岑姝踩着高跟鞋头也不回地就走了,只留下一个纤薄的背影。 好在她始终挺直着脊背,依旧像那个骄傲的小孔雀。 梁怀暄眼底浮现出淡淡的诧异。 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岑姝对他说“谢谢”这个词。 梁怀暄重新拿起文件,却发现那些密密麻麻的条款突然变得难以聚焦。 他摘下眼镜,修长的手指揉了揉眉心。 大概是连轴转的行程终于让他有些吃不消了。 闭目养神时,鼻尖忽然捕捉到一缕若有似无的晚香玉气息。 是岑姝身上常用的那款香水。 她似乎格外钟爱这个味道,奇异地缓解了些许他的疲惫感。 梁怀暄脑海里蓦地浮现出和岑姝这几个月相处以来的点点滴滴。 这次在国外有一场重要的合作,一个月前,在岑姝要和岑心慈一起度假之前,他就告知她可能无法出席这次晚宴。 彼时她正慵懒地陷在沙发里,被四位造型师众星捧月般环绕着,主厅里摆满了空运来的十几件高定礼服,璀璨的华贵高定珠宝摆了一桌。 而她闻言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满不在乎地应了句:“哦,知道了。” 自从这位大小姐搬进来,他的生活就彻底乱了套。 衣帽间里她的衣服多到能开时装周,沙发上永远散落着她随手丢下的衣服,丝巾、披肩。岑姝从小娇生惯养,背后的佣人弯着腰跟着她一路捡。 而对有洁癖和强迫症他而言,无异于一场慢性折磨。 他提醒过几次,岑姝却像是在故意挑衅他,不退让,也丝毫不知收敛,反而变本加厉地扩张领地。 两个生活习惯天差地别的人,八岁的年龄差,每次见面都嗤之以鼻的相处状态,这段联姻从一开始就注定充满火药味。 其实岑姝像今天这样坐他车次数也少,但不知为何,她明明嫌弃得要命,坐他车的时候,却会把她常用的口红、香水、防晒霜等等,许多零碎的东西都扔进储物格。 一边凶巴巴地威胁他:“我的东西不要别人碰,你的副驾驶座也不许别的女人坐,要是让我闻到其他女人的香水味……” 她倒不是真的多在意又或者是吃醋。 实际上,她的潜台词大概是,等她捉到他出轨的把柄,他就完了。 在某些瞬间,梁怀暄突然觉得如果和她结婚也不错,虽然有时候张牙舞爪,但比那些曲意逢迎的名媛们可爱得多。 卓霖在十几分钟后再次返回,上车坐上副驾,手里提着一个小巧的纸袋,脸上还洋溢着藏不住的笑容。 “什么事这么高兴?”梁怀暄头也不抬地问道。 “咳。”卓霖战术性咳嗽了一声,“刚才送岑小姐到房间,岑小姐给了份小礼物。” 文件翻页的声音突然停了。 梁怀暄推了推眼镜:“给我的?” 卓霖突然笑得有点干,“是给我的。” “嗯。”梁怀暄重新低头看文件,过了三秒又突然抬眼,“什么东西?” “哦,冇乜嘢。就、就一个钱夹。”卓霖一时得意忘形,“岑小姐嘅眼光真系好,系我上个月睇中但唔舍得买嘅款!不过岑小姐帮小宜买嘅礼物更加精致,就连佢只狗都有礼物!”* “…………” 空气突然安静得可怕。 卓霖有,狗都有,他没有。 是这个意思么? 见后座久久没有动静,卓霖往后视镜里看了一眼,梁怀暄唇边带着一抹极淡的笑。 镜片后的眸光却让他后背一凉。 卓霖立刻正襟危坐,垂下头,严肃且认真地说了句:“先生放心,我是您的特助,我绝对只为梁氏服务。” 卓霖跟着梁怀暄工作很久,除了工作时要求百分百投入和专业,闲暇时间,太子爷还是很平易近人的。 时间久了,卓霖也敢开几句玩笑。 梁怀暄听到这,不由得失笑:“胡说什么,岑姝和我是一家人。” 卓霖有些诧异地看向梁怀暄,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自家boss说这样的话。 梁怀暄已经若无其事地继续翻阅文件。 “不过,既然你这么敬业。”梁怀暄慢条斯理地推了推眼镜,“明日要是有一条关于她的不实新闻见报……” 卓霖一个激灵,“明白!” 其实就算梁怀暄不说,岑姝还给他带了礼物,他无论如何都会好好处理这件事。 . 岑姝今晚入住的是顶楼的行政套房,准确来说,是梁怀暄在莱汀酒店的私人领地。 她才刚到套房里,199支粉荔枝就被酒店管家用推车送了上来,甚至花瓣上还挂着晶莹的露珠,花束中放了一张印着酒店logo的白色贺卡。 花束上还绑着丝绒蝴蝶结,贺卡上用钢笔手写着祝福词。 落款—— 莱汀港岛旗舰店全体员工敬上。 随花一同送来的还有两份宵夜和安神汤。 岑姝看着突然送到眼前的花,还有些诧异,拨弄了一下还带着露珠的花瓣,嘀咕了句:“这么晚哪弄来这么大一束花?” 小宜抱着clara欲言又止,还是开口:“stella,是先生安排的。” 岑姝看了她一眼,“你怎么知道?” 小宜回忆着那通意外的来电。那时候她还在休息室等岑姝,来电是卓特助的号码,她接通之后,却是那位太子爷。 太子爷纡尊降贵给她亲自打电话,本人十分平易近人,“小宜,你好。” 小宜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有些吃惊地应声:“梁先生?您、您好。” “今天诺宝心情不好,你今晚带着她的狗…那只……”太子爷忽然顿了一下。 显然是不记得那只马尔济斯犬的名字。 小宜迅速接话:“clara,克拉拉。” “嗯,clara。”太子爷的语速不疾不徐,“劳烦你今晚陪她在莱汀住。” “好的。” 男人顿了顿,又吩咐了句:“让她泡个澡放松一下,等下酒店管家会联系你,辛苦。” 岑姝听完小宜说完电话内容,莫名有些心虚,他怎么突然这么好心? 岑姝先前积攒的一些不满,倒是减轻了许多。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岑姝也不是那么不知好歹的人。 岑姝又抱起clara走到落地窗前。 莱汀酒店是允许携带宠物狗入住的,但禁止狗狗进入餐厅、泳池等公共区域,另外需要付额外的清洁费。 除此之外,莱汀还推出了宠物梳洗、遛狗服务及专属宠物设施。 岑姝低头看了一眼不停往她身上攀的clara,心里又软下来,她今天也累了,陪clara玩了一会儿之后就打算去休息。 套房内空间广阔,现代风装修,配有三间卧室,还有独立的书房和会议室。 小宜已经帮岑姝放好了洗澡水,提议先带狗狗去房间休息。 岑姝应下,进了主卧,路过衣柜时看到里面几件熨烫妥帖的男士衬衫整齐悬挂,旁边的表台上,梁怀暄的一枚百达翡丽腕表正静静躺着。 她鬼使神差地走近,伸手,指尖挑起一件衬衫的袖口,似乎还能闻到他身上惯有的味道。 随即回过神来,又像是触电一样松开了手。 岑姝最后没在主卧睡,去了另外一间次卧,点了一根香薰蜡烛,在按摩浴缸里泡了澡。 泡完澡,岑姝换了一件丝质吊带睡裙,虔诚地对着浴室镜完成每晚的护肤仪式,然后往床上一倒。 她闭了闭眼,脑海里闪过今晚的很多画面。 她今晚的确很生气,甚至有些失态,和他对峙,却又因为那群忽如其来的记者,两个人的紧张的关系又莫名缓和了一些。 5、闻氏兄妹 岑姝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 她想到那群突如其来的记者,对于那些记者关于她继承爷爷慈善事业的质疑,她倒是心里早有一些准备。 之前在爷爷在某次公开场合提过会把苦心经营了一生的慈善基金会,包括旗下一间儿童福利院一并交给她时,港媒就有说过老爷子一生清誉怕是要毁于一旦。 除了爸爸闻暨意外离世,妈妈离开港岛,岑姝的人生几乎可以用“顺遂”二字概括。 小时候她基本上就是趴在爸爸有力的臂膀上,无论是逛街还是晚宴,走哪都被爸爸抱着,要么就是屁颠屁颠地跟在哥哥闻墨身后。 她长这么大,唯一一次长时间离开家人,就是去伦敦留学。 闻墨直接在上流社会云集的伦敦传统富人区kensington斥巨资为她购置了独栋别墅,自带完善的物业,内部还配备了泳池和健身房,地理位置优越,就在海德公园和黄金阿尔伯特音乐厅附近。 在此前,她此前也没有认真想过自己未来到底要做些什么。 但她成年的那天,爷爷把她一个人叫到渣甸山,老爷子说得透彻:有哥哥护着,她可以一辈子无忧无虑。 但他的慈善事业需要接班人,而一向狠戾无情的闻墨显然不是合适人选。 岑姝最初也并不觉得自己合适。 她认真思考过,她既没有狂热的爱好,也缺乏执着的追求。 让她去做慈善?做公益? 岑姝倒是在之前在一些公益项目捐款过不少,但仅仅出于她能力范围之内。 如果把慈善当作事业,她也不认为自己能持之以恒,能吃苦。 况且她现在手握家族信托基金收益、名下数套豪宅与公司股权分红,再加上爸爸留给她的海外投资组合,光是这些被动收入,就足够支撑她挥霍无度地度过余生。 有时候半夜睡不着,岑姝翻着银行账户里那一长串数字都觉得没意思—— 钱多到一定程度,真的就只是个数字而已。 更不必说保险柜里那些动辄千万的稀世珠宝,每一颗都足以成为拍卖行的压轴拍品。 岑姝之前不愿意的原因还有一点,他们兄妹与爷爷的关系向来疏淡。爷爷在外面是人人称颂的大善人,回到家却连他们的生日都记不住。 直到爷爷那天对她说:“知道当年我为何要在董事会上力挺闻墨吗?” 爸爸闻暨是老爷子的长子,备受瞩目。自从爸爸去世之后,二叔三叔虎视眈眈,对他们兄妹更是处处打压。 如果没有爷爷的力挺,哥哥的路没有那么好走。 但是哥哥从来没有对她说过这些,让她无忧无虑地做她的小公主。 从那以后,岑姝从一开始想去伦敦学珠宝设计相关的专业,改成了公益营销及筹款。专业课程涵盖了慈善基金管理、会计、投资和慈善策划等方面的知识。 天知道她看那些财务报表有多头疼。 但奇怪的是,学着学着居然也摸出点门道来了。 在伦敦时,她被引荐见了一位外国夫人,夫人教着她如何筹办慈善晚宴,从宾客名单的排序到餐巾的折叠方式,从拍卖品的陈列位置到致辞的最佳时机,事无巨细。 岑姝起初对这种虚与委蛇的社交嗤之以鼻。 在港岛,她是众星捧月的闻家二小姐,但在这里,没人会买“岑姝”这个名字的账。 某次宴会上,岑姝和一位穿着朴素的男人在露台聊天,她以为他是工作人员,所以她的言辞毫无功利性。 宴会结束后岑姝才知道他竟然是一位十分出名的银行家,平常很吝啬,最后竟然主动追加捐赠了五十万英镑。 这倒是岑姝“不刻意求反而得”了。 慈善不是简单的施与受,而是一场社交艺术。 岑姝从小都是被捧着说好话的那个,显然要完全掌握这门艺术还要走很久的路。 岑姝想到这些,就愈发觉得难以入睡。 她翻来覆去都睡不着,又漫无目的地滑动通讯录,却发现自己找不到一个能说真心话的人。 闺蜜令窈最近进组忙得不见人影。 至于她在港岛的那群塑料姐妹花,除了偶尔聊聊八卦、约着喝下午茶,做spa去马会等等,说真心话就不在选择范畴内了。 想来想去,岑姝还是想到了此时此刻正在墨西哥度假的闻墨。 岑姝足足打了三遍电话才接通。 电话那端闻墨穿着一件度假风的花衬衫,戴着一副墨镜,正沐浴着坎昆的阳光,慵懒地躺在泳池边的躺椅上。 花衬衫、墨镜、躺椅三件套齐全,手里还端着杯颜色可疑的饮料。 看到闻墨竟然过的这么舒适,岑姝更委屈了。 “哥!” 闻墨低沉磁性的声音传来,像是被打扰到,有些敷衍不耐地吐了个字:“讲。” 岑姝有些闷闷不乐地问:“你在干嘛不接我电话。” “不是很明显?度假。”闻墨看她板着一副脸就觉得好笑,这才坐起身,“怎么哭丧着脸,今晚唔顺利?” 岑姝迟疑了几秒,说:“顺利。” “那是梁怀暄惹你了?”闻墨挑眉,“你应该去找他算帐,怎么找我了。” 岑姝撇撇嘴,又觉得闻墨十分地没趣。 “你还是不是我哥!你明明说过如果我受委屈了就来找你的。” 闻墨一脸讶异,“我讲过?” “…………”岑姝更生气了,恨不得伸进屏幕给闻墨一拳。 “我唔理啊,你要听我讲。” “说吧,嘴不是长在你身上吗?”但闻墨显然注意力不在她身上,又吹了声口哨。 一只威风凛凛的杜宾犬就出现在镜头里,油亮的皮毛下肌肉线条分明。男人骨节分明的手随意揉了揉狗头,声音低沉磁性,“sweetie。” 岑姝被这一声“sweetie”叫的毛骨悚然。 还好闻墨不是在叫她,而是他那只杜宾叫sweetie。 “哥哥!你干嘛给sweetie打扮成这样!边有杜宾犬戴草帽嘅!不如再配件夏威夷花衬衫!”岑姝十分嫌弃地说。 “没品位的女仔。”闻墨懒懒一笑,略微低下头摸狗,脖颈上隐约露出一截黑色纹身。 闻墨身上有几处纹身,岑姝只知道他脖子上和背上都有,一半是为了遮盖那些见不得光的伤疤,另一半纯粹是为了吓唬人。 岑姝觉得,自己那点“恶名”大概率就是拜闻墨所赐,因为她哥看上去就不像是守法公民。 在港岛,闻氏兄妹早就“美名”远扬。 尤其是闻墨,他向来不屑遵守什么上流社会的虚伪礼仪,也全然不按那套社交准则出牌。 什么绅士品格、文明友善在他这里都是狗屁。 闻墨天生一副面瘫脸,狠戾,且放荡不羁,他不在意任何人的点评,仿佛众生皆蝼蚁,像个高高在上、睥睨众生的国王。 且闻墨的“丰功伟绩”在圈内无人不知。 最出名的是某次被一个年轻的狗仔追车,闻墨也不惯着,叼着根烟,直接开着他的大g在盘山公路上调转车头反追,硬是把对方逼到弃车而逃。 闻墨这时又随口一问:“心情这么不好,不如我让人把sweetie送回去,你放狗去咬他。” 虽然知道闻墨是在开玩笑,但岑姝被闻墨的言论无语到。 岑姝无语地笑了一声。 闻墨突然微微眯了眯眼,“你有事瞒住我?” 肯定的语气。 “……”岑姝被闻墨敏锐的洞察力惊到,下意识抿了下唇,还在犹豫要不要说。 闻墨看到她抿唇的小动作就心里有数了,抬眼睨了她一眼,“你又在内耗。” “有点点吧。” “岑诺宝,知道你为什么一直内耗吗?”闻墨突然倾身,对着镜头挑眉一笑,“因为你太把别人当人看了。” 岑姝:“?” “没听过一句话吗?”闻墨又懒洋洋地靠了回去,“放下个人素质,享受缺德人生。” 岑姝:“…………” 这个让港岛名媛都默契地避而远之的男人,怎么能一本正经说出这么幼稚的话。 “所以到底哪个不长眼的欺负我们家公主了,我去收拾他。”闻墨啧了一声,“至于哭丧着一张脸么,丑死。” “你才丑死了!”岑姝终于破功笑出声,“好吧,今天晚宴后的确发生了一些意外,本来不想让你担心的,但最后梁怀暄说他会处理了。” “早说。”闻墨瞬间失去兴趣,打了个哈欠,“那我继续度假了。” “哥,你度假,就带一只狗?” “不然?” “比如什么,泳衣美女之类的。”岑姝盯着他,“你都三十了,还不拍拖?” 岑姝是真的为哥哥感到有些着急。 她的思绪突然飘到从前。 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岑姝偶尔撞见哥哥会一个人坐在露台上沉默地看月亮,他似乎很孤单。 这些年闻墨身边也从来没出现过任何异性。 自从扛起闻家大旗之后,他好像变成了一台不知疲倦的赚钱机器,为数不多的闲暇时间几乎全花在了她的身上。 直到她成年,哥哥肩上的担子才轻了一些。 虽然哥哥嘴很毒,偶尔骂她的时候也毫不留情,但闻墨还是这个世界上罕见毫无保留地爱护她的男人。 血缘关系是无法斩断的。 自从爸爸闻暨去世之后,闻墨扮演的就是一个“父亲”的角色。 岑姝以前读的是国际学校,学校秉持着保护孩子隐私和鼓励式教育的理念,从不公开提及孩子的缺点,家长会沟通基本采用一对一的形式,且每次对话限时约十五分钟,全程还用英文交流。 闻墨每次嘴上说:“考得这么差还敢让我去开家长会!”,但最后,还是风雨无阻地出现在学校,给她开家长会。 只不过,他总是穿着各种花衬衫,戴个墨镜开着跑车招摇过市地就去了,再配上那张冷峻的面瘫脸,怎么看都不像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老师曾委婉地问岑姝:“stella,听说你哥哥之前在泰国呆过一阵是吗?他是做什么工作的?” 岑姝只能干笑:“嗯…是合法商人。” 岑姝跑偏的思绪被闻墨拉回,只听见他轻嗤一声:“岑诺宝,你现在管还挺宽,管我头上来了。” 虽然这么说,闻墨脸上却没有生气的意思。 他还在逗狗,又漫不经心地问了句:“所以你最近和梁怀暄感情进展怎么样?” “其实,我今天突然觉得,梁怀暄人还是挺好的嘛。” “哦?点话?”闻墨微微眯起眼睛,来了兴趣,顺势拿了根烟叼在嘴里。 “……”岑姝就讲了梁怀暄今晚出席晚宴,又帮她解决那些碍事的记者的事。 但闻墨的重点显然不在这件事上。 “岑诺宝,提醒你一句,别被表象骗了。”闻墨挑了下眉,“尤其是梁怀暄这样的,看上去越好相处,越会藏。你那点心机玩不过他,别到最后发现自己早被吃得骨头都不剩,还要心甘情愿讲声多谢。” 岑姝有些不满地反驳:“你怎么知道我会被吃得骨头都不剩?” “我妹妹几斤几两,我最清楚。”闻墨按下打火机,点燃那根烟,“这世上,好男人比野生熊猫还稀罕,不过是看谁装得更像罢了。” “你这不是连自己都骂进去了吗,既然这样,那你为什么要跟他做朋友?” “正因为了解,才更要看着。”闻墨弹了弹烟灰,嗓音里带着玩味的笑意:“我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至少我坏得光明正大。” 6、钓鱼大法 “自恋狂。”岑姝撇撇嘴,“坏蛋还挺自豪。” 闻墨锋利的眉眼柔和了几分,“是啊,而且好朋友同你比起,你还是值钱一点,傻妹。” 岑姝抬了下巴,哼了一声。 虽然闻墨夸人听起来也像贬人,但又奇异地让岑姝开心了很多。 “那……”过了会,岑姝突然压低声音,眼睛亮晶晶的,“要怎么才能拿捏这种男人?” “跟钓鱼一个道理。”闻墨掀了掀眼皮,声音慵懒,“首先,你的诱饵要足够诱人。” 岑姝用力点点头。 “其次,”闻墨又不紧不慢地说,“要识得收放鱼线。太紧,鱼会挣扎。太松,鱼会跑掉。” “哥,没想到你还懂得这些道理!” “……”闻墨难得无语了一瞬,“痴线。” 闻墨又看了镜头里一脸认真的岑姝一眼,脸上的笑突然收敛了一些,“我讲笑而已,你别当真了。” “噢,我也只是随便问问而已。”岑姝回过神来,思维又跳跃回去,问了句:“等等,哥,难道你被女人钓过?” 闻墨嗤笑一声,棱角分明的脸上写满不屑:“钓我?” 他慢条斯理地掐灭烟,“洗洗睡吧。” 这世界上能钓他的女人大概不存在。 挂电话之前,岑姝又想起一件事:“哥,你可以介绍一点资源给我朋友吗?我上次跟你说过的,叫令窈!” “边个?”闻墨说,“不记得。” 岑姝盯着他看了几秒,嘟囔了一句:“算了,费事同你讲,瞓觉!” 挂电话前,闻墨又叫了她一声。 “怎么了。” 闻墨锐利的目光透过屏幕看着岑姝,“最后提醒你一句,别让自己成了那条上钩的鱼,到时候还要我来替你收拾残局。” 夜里,岑姝翻来覆去很久才勉强入睡,也许是因为今晚的所有话题几乎都是围绕着梁怀暄,她竟然梦到了他。 岑姝的记忆里,与梁怀暄最深刻的一次见面是在小时候。 那是爸爸去世之后,岑姝难过了许久。她被妈妈带着和哥哥一起去梁家做客。 梁家三口人就在门口迎接他们。 梁怀暄身着一件黑色薄款高领毛衣,站在一棵节果决明树下,柔软的面料贴合着他挺拔的身形,愈发衬得他长身玉立。 岑姝那时候觉得,这个哥哥虽然脸上表情平静温和,但是整个人的气场却是冷的,带着一丝骨子里的倨傲,看起来并不好接近。 她小时候也很调皮,那天恰好还被闻墨凶了,吃完饭后就一个人赌气跑到梁家的花园里闲逛。 只是梁家的花园小径交错、花草繁茂,岑姝很快就晕头转向,迷失了方向。 就在她越来越焦急的时候,在拐角处的玻璃花房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梁怀暄。 玻璃花房临水而建,周围的空气里弥漫着馥郁花香,各种花束错落有致,蕨类植物的绿叶层层叠叠,看上去宛如一幅绚丽的油彩画。 梁怀暄正专注地给花浇水,眉眼间神色淡淡的。 浇花这件事,似乎和他这样的天之骄子的气场格格不入。可他却又那样的细心,浇花之后又细心地修剪枝叶,仿佛有无限的耐心。 岑姝看了一会儿,梁怀暄像是有所感应,微微侧头,便与她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她慌了神,转身想走,梁怀暄却叫住她:“等等。” “……”岑姝顿住脚步,抹了一下眼角的泪花,看向眼前与哥哥闻墨身形相仿的少年。 那时候她才十岁,他十八岁。 青年的轮廓已经利落分明,眉眼间带着一抹与生俱来的冷意,他垂眸静静地凝视着她。 岑姝本来就委屈,看到他冷淡的眼神,再也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可她骨子里那股倔强劲儿又上来了,紧紧咬着下唇,硬是不肯哭出声来。 “……” 梁怀暄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一丝意外,很轻地叹了口气。 他走到岑姝面前,微微俯下身来与她平视,刻意放缓了语气:“你怎么一个人在这,迷路了?” 她轻轻点头,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应道:“嗯。” “你哥呢?” “……”她垂着头不说话。 梁怀暄看了一眼四周,刚拨通电话给闻墨想让他下来接人,电话才响了两声,衣角就被人轻轻扯了扯。 她委屈地瘪了下唇,仰头看着他,“……我哥哥骂我,我不想看见他。” 梁怀暄看着她委屈的模样,沉默一瞬,很干脆地挂了电话,语气稀疏平常:“好,那走吧,带你出去。” 说完,他迈开腿就往前走。 岑姝跟在他身后,脚步拖沓,走得极慢。 梁怀暄似有所感,脚步微微一顿。 他转过头,这才发现身后传来的细微声响,原来是这位娇生惯养的小公主,又开始在他背后偷偷抹眼泪,强忍着哭声,泪水止不住地流。 像是受到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一样。 他第一反应竟然是觉得闻墨很过分。 梁怀暄不知想到什么,突然对她说:“想哭就哭吧,放心,这里除了我没人听见。” 岑姝下意识抬起满是泪花的双眼,愣愣地看着他,一时间没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梁怀暄逆光而立,五官深邃立体,神色坦然。几秒后,像是怕她不信,又平静地补充了一句:“我会替你保密。” 话音刚落,岑姝就真的放声大哭了起来。阵仗大到梁怀暄都愣住,豆大的眼泪争前恐后地从眼眶里流出。 梁怀暄从始至终没有阻止过她,一脸平静地看她宣泄。 岑姝哭花了脸,泣不成声地和他说:“哥哥……我好想爹地,再也没有人像爹地那样疼我了。” 只有爹地会把她举高高,告诉她,小公主不要哭。 这段时间,岑姝几乎憋了很久很久。 她不想看到妈妈再在夜里流泪,只好一个人故作懂事,其实她早就什么都懂了,故作懂事地安慰完妈妈,又一个人躲在房间里抱着爸爸送的小熊哭泣。 而此刻,却对着另一个哥哥在哭泣。 几乎是出于习惯,她哭着哭着就往梁怀暄的怀里靠。就像是平时被哥哥凶完,又哭着去抱哥哥求安慰一样。 梁怀暄整个人都僵住了,是因为他有洁癖,也不喜欢有别人碰他。而这个小公主却毫不客气地把眼泪往他身上蹭。 “……” 服了。 梁怀暄刚抬手想把人拉出来,又想到闻暨去世的事,手在空中顿了顿,转而又安抚似的摸了摸她的头发。 他的动作也不比凶巴巴的闻墨温柔到哪里去,笨拙中又透露着一抹难以察觉的温柔。 梁怀暄那时像是随口对她说了一句:“会有的。” 这个梦就在这里戛然而止。 岑姝迷迷糊糊睡到半夜,翻了个身,被手机的震动声吵醒。 她摸到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才过去两个小时而已。 有一条来自海外的短信跳进屏幕里,她扫了一眼,愣住,又慢吞吞地坐了起来。 【你最近还好吗?】 没有备注,陌生的号码,但从这条短信的口吻,岑姝几乎第一时间就知道了他是谁。 与此同时,位于澳大利亚东南沿岸的悉尼。 落地窗外一阵海浪声响起,自由的海鸥扑簌着翅膀掠过。 年轻男人神情恹恹地放下手中的画笔,向后陷进雪茄椅里,白皙的手背上还有吊针过后的痕迹,捧着手机,垂下头,陷入无尽的等待。 以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 7、共进早餐 第二天一早,岑姝收到了ryan的消息。 他拍了几张照片,说他正在和他的港岛朋友在一家早茶店吃早餐。 ryan主动提起在离开港岛之前,想要请岑姝和梁怀暄一起吃饭,问她什么时候有时间? 岑姝正要回复,一条推送突然弹出在对话框上方。 #梁氏太子爷晚宴护未婚妻#的tag赫然在目。 点进去,岑姝看到一张她和梁怀暄的照片。这张画面构图不错,镁光灯下,他把她护在身后,两人身影在镜头里形成奇妙的视觉平衡。 画面看上去竟出奇地和谐。 昨晚那些不怀好意的记者,包括校园霸凌的指控,此刻全都销声匿迹。负面新闻尚未掀起波澜,便已被一双无形巨手按了回去。 那些通稿更是妙笔生花,将危机公关硬生生写成了港岛罗曼史。 都在说他们感情完全不像传闻中那样不和睦,什么“商业联姻也会修成正果”、“青梅竹马情比金坚”,连带着两家集团的股价都跟着这份人造糖精水涨船高。 “……”岑姝看了一会,没什么表情地掐灭了屏幕。 梁氏的公关团队果然也名不虚传,一夜之间就能把负面新闻扭转成商业利好。 岑姝洗漱完,发消息让小宜上来。 “stella,早晨。”小宜抱着clara推门而入,脸上笑意盈盈,她的手腕上比昨天多了一条手链,正是岑姝送她的礼物。 看到岑姝看上去有些无精打采,小宜关切地询问:“昨晚没休息好吗?” “有点失眠。”岑姝顿了顿,“对了小宜,最近有什么人联系你么?” 小宜歪着头认真想了想,摇头道:“没有呀。” 岑姝“嗯”了一声,没再追问。 昨晚那条短信她没有回复,只当作一个小插曲。 “stella,我叫roomservice把早餐送到房间来吧?”小宜又贴心地问。 岑姝想了想,“算了,一起下楼去吃吧,叫酒店管家把clara带去楼下玩。” “好。” 莱汀酒店的会员制等级森严,从普通会员到铂金会员,再到最顶级的钻石会员,而钻石会员则需要在莱汀酒店年入住达到一百晚,并且消费超过两万美金,另外还能享受专人管家服务、行政酒廊和vip餐厅的特别待遇。 莱汀酒店的vip餐厅位于102层,是专为钻石级别贵宾准备的私密空间。 电梯门在餐厅层再次打开。 岑姝刚和小宜走出电梯,就有三五个人从不远处另一间电梯鱼贯而出。 一群西装革履的精英簇拥着一个男人,正朝着她的方向走来。 梁怀暄今天穿黑衬衫,每一颗纽扣都严谨地系到最顶端。外搭一件同色系西装马甲,领带打着温莎结,皮质袖箍下隐约可见的手臂线条,透露出成熟男性特有的力量感。 岑姝发现他的衣柜颜色也是万年不变的沉稳,都是十足十的oldmoney风格的西装suit。 除了定制成衣之外,dunhill、ralphlauren是他衣柜中最常见的品牌。服装风格也大多都以精英儒雅的绅士气质为主,还有各种长款风衣,皮质手套等等。 每一件穿在他身上,都像是从《gq》封面直接走下来的造型,赏心悦目。 此时,梁怀暄步履从容地走在前面,身旁有人在和他汇报着什么。 岑姝蓦地顿在原地,就在她本能地、下意识地往后想要退回电梯的时候。 梁怀暄的目光忽然精准地落在她身上。 “……” “……” 四目相对。 他抬手示意暂停,身后的汇报声戛然而止。 四周瞬间安静下来。 “岑姝。”他的声音不紧不慢,却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过来。” 过去? 凭什么她过去。 岑姝眼皮几不可察地跳了一下。 梁怀暄说话时声调平稳又带着股冷淡的劲。 岑姝此前也从来没遇到过像他这样的男人。 他甚至不必抬高声调,即便语气温和,却总让她莫名觉得自己被压了一头。 岑姝讨厌这种“被俯视”的感觉。 不远处,梁怀暄站在走廊柔和的灯光下,光影落在他眉骨上,投下一小片阴影,让他深邃的眼睛更显幽深。 岑姝站在原地没动,脑袋里却莫名想到了闻墨昨晚电话里说的话。 ——首先,你的诱饵要足够诱人。 ——其次,要识得收放鱼线。太紧,鱼会挣扎。太松,鱼会跑掉。 梁怀暄见她没反应,最后像是妥协一般迈开长腿朝她走了过来,“来吃早餐?” 岑姝干巴巴应了声,扬起嘴角,扯出个假到不行的微笑,“嗯。” “正好。”梁怀暄忽然打断她的话,看了一眼腕表,语气稀疏平常地说:“我也没吃,一起吃吧。” 身后和高管们站在一起的卓霖听到这,露出有些怪异的表情。 岑姝这才抬眼看向他,以及,他身后那一群表面若无其事,实则拼命压抑的八卦目光的高管们。 “好吧。” 看在他昨晚的表现,和送的那199支粉荔枝的份上,她就勉强陪他吃个早餐吧。 餐厅里淡淡的山茶花香氛扑面而来,悠扬的钢琴声在空中静静地流淌,旋律舒缓。 小宜非常有眼色地坐到离他们很远的那一桌自己享用丰盛的早餐。 莱汀餐厅的中西式早餐都是半自助模式。 穿着考究燕尾服的侍应生走来,看到梁怀暄后有一瞬间的诧异,手里拿着皮质封面的菜单,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礼貌温和地说道:“先生、小姐,早晨。” 侍应生十分贴心地弯下腰和岑姝介绍起西式早餐零点,“小姐,西式早餐的双蛋可以自选做法,单面煎、双面煎、水波蛋、溏心蛋或是炒蛋?另外推荐我们的招牌班尼迪克蛋,等待时间要稍久一些,搭配烟熏三文鱼或伊比利亚火腿,佐黑松露荷兰汁……” 岑姝只是略微抬眸看了梁怀暄一眼,突然故意放软了声音:“怀暄哥哥,你帮我选吧?” 态度比昨天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梁怀暄瞥了她一眼,抬手示意侍应生靠近,从容交代:“一份牛排配单面煎蛋,一碗牛奶燕麦粥,再一份华夫饼配枫糖浆。” 这些都是以前岑姝比较喜欢的早餐菜式。 岑姝听他说完,开口:“等等,我不要枫叶糖浆,换薄荷叶吧,多谢。” 察觉到梁怀暄的目光。 岑姝认真地说:“我戒糖了。” 戒糖? 梁怀暄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因为他上次明明还看见她在家里捧着……一桶,没错,桶装的奶茶在喝。 沉默须臾,梁怀暄面不改色地点头,随口问了句:“别告诉我你还打算减肥。” 岑姝看向他,眨了眨眼睛,“你怎么知道?” “……” 服了。 梁怀暄淡淡地开口:“不用多此一举。” “点解?” “你没有减肥的必要。” 岑姝唇角不自觉翘了翘,又轻哼一声:“用你说?” 梁怀暄:“……” 短暂的聊天还算愉悦。 不久后,侍应生推着银色餐车过来,摆好一道道精美丰盛的早餐后又重新离去。 岑姝又看了一眼面前鲜嫩多汁的牛排,把盘子推到他面前。 梁怀暄抬眉:“?” 岑姝托着腮,纤长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淡淡阴影,笑吟吟地看向他,“怀暄哥哥,帮我切好不好?切牛排好累哦。” 撒娇对岑姝来说是信手拈来的事,虽然对着梁怀暄撒娇多少有点昧良心… “………” 梁怀暄不着痕迹地蹙了下眉,她怎么了? 梁怀暄握着银质餐刀在半空悬停两秒,又放下,然后慢条斯理地挽起衬衫袖口,握着餐刀将牛排切成大小均匀的方块。 最后,重新把盘子重新递到她面前。 “好了。” 岑姝从小就享受这样的照顾,于是她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这份殷勤。吃了几口,都觉得牛排比以往吃过的都要好吃。 果然,让梁氏太子爷亲手切的牛排就是好。 对面的人突然开口,像是随意找了个话题:“昨天睡得好吗?” 平平无奇的一个问题。 “……”她把牛排吞下去才回答,停顿了一下,“挺好的。” “就是一个人睡觉有点害怕。” “……” “……” 话刚说完,两人就齐齐地陷入了沉默。 救命!她又说了什么。 她这张嘴怎么总比脑子快半拍?这句话里的暗示也太明显了吧? 梁怀暄深深看了她一眼。 就在岑姝硬着头皮维持假笑时。 下一秒,梁怀暄无比淡定地来了句:“是吗,你害怕的话,可以让你的狗陪你睡。” 岑姝:“……?” 这人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啊。 这男人是钢筋混泥土做的吗?活该单身到现在,要不是她菩萨心肠接手,迟早要孤独终老! 岑姝难得脑袋空白,刚试探性地钓了会儿鱼,结果发现自己的鱼好像…… 是铁做的。 梁怀暄又随口问了句:“昨晚和你一起的那位先生呢?” 岑姝蓦地抬起眼看过去。 他说ryan?他怎么知道她和ryan一起来的? 梁怀暄姿态闲适地靠向椅背,注视着她,彬彬有礼地询问:“不邀请他一起吃早餐?” 语气温和得仿佛真是个体贴的绅士。 岑姝脸上的笑意顿住,“你怎么知道的?” 他不会调查她吧? 梁怀暄神色未变,“莱汀未来的女主人带着客人入住,我很难不知道。”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理所当然的从容。 岑姝听到“莱汀未来的女主人”这一称呼,刚要发作的脾气顿时消了一半。 梁怀暄又说:“既然有客人来,我们应该好好招待,不是么?” 岑姝:“……” 岑姝抿了抿唇,想起ryan早晨发来的消息,简单提了几句他的情况,又补了句:“他说有时间想请我们吃饭。” “可以。”梁怀暄没有第一时间给出确切时间,“我会让卓霖安排,这两天定好时间告诉你。” 岑姝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心想太子爷的行程果然不是随便能插队的。 梁怀暄又从西装内袋里拿出一张名片,两指按着推到她面前,“度假村新开发了几个项目,或许你朋友会感兴趣。” 岑姝忍不住低声嘀咕了句:“绯闻还没处理干净,倒有闲心管别人的行程。” 梁怀暄闻言轻笑,眼底闪过一丝了然,“公关部已经处理好了,你还没看消息?至于代言人,目前还在评估阶段。” “岑姝,我希望你理解。在工作上,我不会因你的喜恶而轻易做出带有个人色彩的决定。” 他顿了顿,又最后说了句—— “但你的感受,我会充分考虑。” 8、挑个礼物 这句意料之外的软话让岑姝怔了怔。 半晌,她对最后一句话表示认同,嘟囔了一句:“我知啦,我也没有这个意思好不好?” 莱汀作为亚洲顶级酒店品牌,代言人的甄选不是草率的事,自然需要综合考量商业价值与品牌调性。 谁拿到这个title,必然是因为具备与之匹配的市场影响力与公众形象。 岑姝之前只是生气她对此完全不知情,并且孟若漪和梁怀暄的绯闻甚嚣尘上,他还毫无动作。 她思绪微转,忽然想到闺蜜令窈。 以令窈目前的成绩,确实难以胜任莱汀的全球代言,但若是天越旗下定位更年轻的酒店子品牌呢? 所以,岑姝顺势就这么问了。 “我不是让你直接内定令窈,我只是想让她也获得一个考量的机会。” 梁怀暄也不诧异她会提出这样的请求。 岑姝其实对身边的人都很护短,听说也帮过那个女明星不少。只是在他的印象里,那位令小姐似乎路人缘不是很好。 岑姝像是知道他的顾虑,很认真地说了句:“你相信我,令窈总有一天会大爆的。她去算过命,算命先生说她命中有贵人相助,就是前期坎坷了一些。” 梁怀暄对这些玄学之说毫不相信,但没多说,淡笑一声:“嗯,我会考虑。” 餐厅的钢琴声仍在继续,是一首《lavieenrose》。 早餐在微妙的氛围中接近尾声。 岑姝刚想说要走,又听到梁怀暄像是随口问了句:“听讲你买咗礼物俾卓霖?” 岑姝一愣,点头:“对啊。” 其实她给卓霖买礼物的原因也很简单。 上次梁怀暄恰好去内地出差赶不回来。 岑姝一个人在卧室里敷面膜看恐怖片,楼下突然传来异响,她被吓得魂飞魄散,一个电话就把卓特助从被窝里薅了过来。 最后,这位年薪百万的特助大半夜跑来给她当保安不说,还被使唤着开车去买了叉烧肠粉、咖喱鱼蛋还有一份脆皮炸鸡当宵夜。 后来岑姝才知道那天卓霖正在休假。 这要是不送点谢礼,她自己都觉得说不过去。 但梁怀暄突然提这个干嘛? 岑姝狐疑地瞥了他一眼:“怎么了?” 梁怀暄神色淡淡,喝了口咖啡:“没什么。” 岑姝眨了眨眼,忽然福至心灵,故意道:“哦,看在你昨晚帮我的份上,我都买一份俾你啦?你想要咩呀。” 梁怀暄语气依旧平静:“不用勉强,其实…” “好吧,你不要就算咯。”她立刻接话,站起身来,“反正你也什么都不缺,对吧?” 说完,岑姝头也不回地走了,背影潇洒得毫不留恋。 梁怀暄:“……” 梁氏太子爷自然什么都不缺。 送腕表?他收藏柜里随便最便宜的一块都能顶别人一套房。送袖扣?他也已经有了很多独一无二的定制款。 更别说日常佩戴的领带了,岑姝就没见过比他领带还多的男人。光是那些限量款就能挂满一整面墙。 所以,她送什么都是多余。 小宜也吃完了等在餐厅门口,看她走过来时唇角还翘着,忍不住好奇:“stella,怎么突然这么开心呀?” “有吗?”岑姝摸了摸上扬的嘴角,突然拿出手机,“对了,今天工作结束后陪我去逛街买个东西。” “好啊,要买什么?” “给一个什么都不缺的人挑个礼物。” . 在酒店和梁怀暄吃过早餐之后,岑姝就联系了司机,又让小宜去取了之前订的一批文具和蛋糕,一起前往明德儿童福利院。 普尔曼汇入车流,在等交通信号灯。 明德儿童福利院隶属于圣济慈善协会旗下,而她的爷爷闻肃,正是创办人之一。 圣济也是港岛最具历史的非牟利慈善机构之一。后来,圣济的业务扩展成营办全港多间儿童服务的慈善机构,在沙田设立了婴儿部并在港九新界各区成立了27个儿童之家。 每间家舍服务8名儿童,专为孤儿、弃婴及有家庭问题的儿童至青少年,提供近似家庭模式的24小时住宿照顾服务。* 慈善起初只是闻肃的副业,后来闻肃索性将集团交给长子闻暨打理,自己全身心投入慈善事业,后又陆续为明德的孩子们增设医疗、康复和特殊教育服务。 闻肃是港岛出了名的大善人,外界对他们闻家的评价却褒贬不一。如今要把圣济交到她手上,自然又引来无数的质疑声。 小宜是在车上才知道昨晚宴会后发生的那场突发事件的。听到岑姝说有记者说她校园霸凌,气得眼睛都瞪圆了。 “什么?”小宜愤慨,“这些记者怎么敢这样无凭无据地污蔑人?” 小宜心里有些自责,只是昨晚她还带着clara,否则作为随行生活助理,她应该陪在岑姝身边的。 在听到岑姝说梁怀暄出面解围后。 小宜才略微放松一些,又嘀咕道:“也不知道这个消息的源头是谁?” 岑姝也在想这个问题。 她回想了一圈,她读中学的时候独来独往,除了上课几乎不和其他同学打交道,更别提什么校园霸凌了。 唯独说得上几句话的就是司念卿,两个人偶尔斗嘴吵吵架,但也无伤大雅,她知道司念卿还不是这种在背后戳刀子的人。 这个匿名爆料者突然跳出来,究竟图什么? 岑姝隐隐有一种预感—— 这只是暴风雨之前的平静,这个人绝对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司机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小姐,到了。” 岑姝下车的时候,陈院长已经在门口等候了一会儿。 “陈院长。” “岑小姐,好久不见。” 岑姝和小宜先后下了车,陈院长身边还跟着一个小女孩,躲在院长身后悄悄探出头,想看又不敢看岑姝。 出门前岑姝换了一件白色t恤和牛仔裤,胸口处印着圣济的徽章,是伸出掌心托举着孩童的图样。 “薇薇?” 岑姝记得这个小女孩,薇薇患有自闭症,但在绘画上展示了极高的天赋,岑姝上次来明德的时候给她买了一整套画具。 薇薇很高兴。 岑姝走过去伸出手,薇薇看了看陈院长,在院长慈爱的眼神下,才伸手牵住岑姝。 陈院长带着岑姝简单巡视了一圈福利院内。 福利院平日里的一些日常事务都有院长来打理,岑姝需要做的事就是定期来检查。 现在是午休过后,许多孩子都在开阔的露天游乐园内玩闹,唯独薇薇显得不能融入进去。 岑姝看了一眼薇薇,问起:“对了,陈院长,画室重装得怎么样了?” “现在还差最后一批画架没有到了,我们去看看画室吧?”陈院长边走边笑着说,“有个好消息,几天后还有一位新的美术老师要入职。” 小宜好奇地问了句:“新老师?” “对,是个难得的优秀人才。” 画室是重新装修过,墙面和布置都变成了粉蓝的温馨色调。 一推开门,岑姝的目光就落在墙面上的几幅画上,脚步顿住。 一幅被精心装裱的油画悬挂在墙面上。 画面里正是福利院的那片露天游乐园,一棵栾树下,女孩抱着玩具熊垂头坐着。 小宜一眼就看出画中女孩是谁。 小女孩有着一头蓬松的头发,穿着娃娃领的连衣裙,显然和福利院里那些孩子格格不入。 她心里诧异,脱口而出:“stella,这不是……” 但话才刚说出口,却又戛然而止。 小宜悄悄看向岑姝,发现她只是看着这幅画,神情很平静。 “这是前不久小温寄过来的画。”院长也看向那幅画,颇有些感慨地说,“他现在也算是苦尽甘来了,只是自从他去悉尼后,和我们的联系也少了一些。” 院长看岑姝没说话,又问她:“岑小姐,你们以前关系不错,你们应该还有联系吧?” 岑姝收回视线,笑笑:“不怎么联系了。” 他们没在画室待多久就下楼,司机也来帮忙和几位老师一起把文具发放下去。 还有今天岑姝刚订的蛋糕。 岑姝和小宜就坐在那棵槐树下,薇薇捧着蛋糕朝岑姝走过来,小小声地对她说:“姐姐、姐、吃。” 岑姝看着薇薇看向她的澄澈眼神,心里忽然软成一片。 比起商界的那些尔虞我诈,和小朋友相处当然轻松愉悦不知道多少倍。 岑姝先和薇薇道谢才接过蛋糕盘子,薇薇看她不吃,又叉了一小块蛋糕递到她嘴边。 结果没挖到蛋糕,倒是挖了一小坨奶油。 岑姝喂薇薇吃完蛋糕,又和小宜陪其他小朋友玩了一会儿游戏。 离开前,小宜忍不住低声问起那个人:“他当时不是拿了老先生一笔钱走了,怎么又把画寄回来了,什么意思?” 岑姝脸上的笑意很淡,“谁知道呢。” “对了,stella,你今晚还住莱汀吗?” “不住了,我要回半山。”岑姝又想起一件事,“差点忘了,今天下班要陪我去挑礼物。” . 夜幕降临,屹立在太平山顶的梁家宅内。 梁家主厅的空间极为开阔,宽阔的全景落地窗轻松俯瞰维港景色。客厅中央区域摆放着几组l型的黑色皮质沙发,黑色奢石茶几上摆放着精致摆件。 梁晋鹏抿了口茶,看向不远处坐在单人沙发上看杂志的儿子,佯装不经意地问起:“最近和小姝相处得如何?” 梁晋鹏和黎清姿刚结束在非洲坦桑尼亚的旅行,回到家后,第一时间就把人叫了回来。 但没想到回来的却只有一个人。 梁怀暄坐在沙发上,如白玉般的手翻动着财经杂志。听到这,薄薄镜片后的眼抬都未抬一下,淡淡出声:“挺好的。” 黎清姿从楼上走下来,听到他轻描淡写的回答,语气略带些不满,“什么挺好的,挺好就你一个人回家?也不带诺宝。” 梁怀暄翻杂志的手一顿,淡声说:“她有自己的事在忙。” 来之前,他问过她今天的行程。 黎清姿头发挽成优雅的发髻,身材高挑匀称,保养极佳,完全看不出她的年纪。她和丈夫对视了一眼,眼底不约而同闪过一丝无奈。 在两家决定撮合两个人之前,黎清姿觉得梁怀暄一定没那么容易答应下来,于是也是旁敲侧击地问了几句。 可没想到,向来深思熟虑的梁怀暄几乎没怎么考虑就应下了。 黎清姿和岑心慈的关系要好,自然也把岑姝当亲女儿看待。 她当时想,毕竟岑姝长得漂亮,又那么讨人喜欢,说不定她这个儿子就是假正经,实际心里喜欢的不行呢? 但已经过了这么久,两人的感情还是毫无进展。黎清姿之前问过卓霖,每次得到的回答无非是这几种—— “夫人,少董在开跨国会议。” “少董这周在纽约。” “少董今晚要见证监会的人。” 黎清姿打量着自己的儿子,高学历高智商,身高长相皆是人中翘楚,各方面条件都无可挑剔。 怎么就是在情感方面像是一块木头呢? 自己生的儿子自己心里清楚,难道是因为他性格内敛?还是太骄傲不懂得放低姿态? 黎女士露出了迷茫的眼神。 难不成,是遗传了他爸爸?! 黎清姿脑海中又想起刚和丈夫恋爱时的场景,丈夫也是表面上那种淡定从容的样子,常常能把她气个半死。 “阿暄啊。”黎清姿斟酌着开口,“你知道现在的女仔都是要哄的吧?特别是诺宝这样的。” 梁怀暄又面不改色地翻过一页,“嗯。” “你‘嗯’是什么意思?”黎清姿有些不满,“诺宝小了你八岁!你三十岁了!不偷着乐就算了,还好意思整天冷着张脸?” 梁怀暄翻页的手指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女孩子就是要富养,老婆更是!”黎清姿越说越起劲,“你爸爸当初追我就是……” “妈。”话没说完,梁怀暄突然合上杂志,起身就往外走,“突然想起来还有个线上会议。” “……?”黎清姿皱眉,“很急吗?我今天还煲汤了。” 今天以为岑姝会来,黎清姿还特意去市场亲自挑选了煲汤的食材。 黎清姿和寻常的港岛富太太一样,平日里很注重保养,对汤汤水水也颇有研究,今天的食材买的海底椰、无花果,沙参玉竹,都是一些清甜不腻的材料。 岑姝之前来家里都说她煲的汤好喝,她突然就有了下厨的动力,心想果然有个女儿的体验还是不一样的。 “汤呢?你汤也不喝了?” “下次。” 黎清姿知道留不住,只好打包了一份汤放进保温壶,又亲自送他到门口,又借着月色拉住准备离开的儿子。 “梁怀暄。”黎清姿压低声音,眼睛却亮得惊人,“你跟妈说实话,你和诺宝现在……”手指比了个亲嘴的姿势,“到什么程度了?” 梁怀暄镜片后的眼皮跳了跳,“……妈。” “唔好敷衍我!”黎清姿不依不饶,“呢个有咩唔好意思吖?”(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梁怀暄沉默片刻,看了一眼黎清姿的披肩,突然反问:“新买的?” “对啊,好看吗?上次诺宝给我买的。”黎清姿下意识回答,随即反应过来,“你咪转移话题吖!你到底中唔中意人哋?”(你别转移话题,你到底喜不喜欢人家?) 梁怀暄抬手替黎清姿拢了拢披肩:“很晚了,您早点休息。” 9、投怀送抱 梁怀暄显然不打算接这个话茬。 黎清姿看着儿子八风不动的表情,柳眉一竖:“你如果唔中意诺宝,当初应承得咁爽快做咩?” 梁怀暄看着母亲一副要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样子,有些无奈地笑了一声,提醒道:“风大了,早点休息。” “休息什么,你们感情不好,我睡不着!”黎清姿又想起什么,“隔壁周家那位,个女都识叫爸爸啦,你咧?你不会哄女仔吗,使唔使阿妈教你?” “妈,唔使。”梁怀暄有些头疼,他为什么三十岁了还要听妈妈在这教他,打断她的话,“走先。” 黎清姿冲着儿子背影喊道:“下次必须把诺宝带回家吃饭。” 梁怀暄脚步微顿,淡淡“嗯”了声。 卓霖打开车门,梁怀暄很快躬身上车。 刚坐上车,梁怀暄就听到窗外又飘来一句痛心疾首的话语:“男人要主动点知唔知啊?” 梁怀暄揉了揉太阳穴,吩咐司机:“……快开。” 黑色宾利缓缓驶离,今天开车的是专职司机,卓霖坐在副驾。 梁怀暄抬手解开一颗西装纽扣,向后靠去。沉思片刻,又拿出手机,打开了和岑姝的聊天框。 两个人的聊天记录还定格在半个月前—— 他问:【度假愉快吗?】 她没回。 接着没过几分钟,他就看到她在社交平台上发了几张度假的照片。 指尖上滑,更多他发出去的消息浮现: 【晚上有事】 【临时会议】 【出差,三天】 【不回来吃了】 ... 岑姝从最初的【知道了】渐渐变成【1】,最后甚至连敷衍的回复都消失了。 梁怀暄突然意识到,自己之前似乎说话太公事公办了。 车子从山顶往下开,途经另一处宅院时,梁怀暄往窗外瞥了一眼。 宅院的大门敞开着,门口停着一辆黑色柯尼塞格one1,车旁倚着一个身形挺拔的男人,面容冷峻。 梁怀暄一眼看出,是周家那位新上任的掌权人,周聿礼。 周聿礼自从接手家族企业后手段凌厉,两家虽然往来不多,但港岛就这么大,难免在社交场合打过照面。 此刻,周聿礼靠在车边,没看手机,只是耐心地等着什么。 梁怀暄无意窥探别人的私事,正欲升起车窗,忽听周聿礼对什么人问了声:“施施,好了吗?” 话音落下,一位留着黑色长卷发的年轻女人从院子里小跑出来,像只蝴蝶一样扑进周聿礼的怀里。 女人仰头亲了亲他的下巴,不知道小声和他说了些什么,眼角眉梢都是藏不住的笑意。 见男人没有第一时间回应,她又拉着他的手臂摇晃着,问:“老公,好不好呀?” 刚才还一脸冷峻的男人眉眼柔和下来,十分无奈地摸了摸她的头顶,声音慵懒却带着显而易见的宠溺:“好,你说了算。怎么就知道撒娇,嗯?” 梁怀暄听到这,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看来这两位的确如传闻中一样,很恩爱。 车子已经驶出一段距离,梁怀暄没什么表情地升上了车窗。 他在此刻无端又想到了岑姝。 岑姝总是连名带姓地喊他,疏离又冷淡,喊“怀暄哥哥”的时候,又大多是在阴阳怪气。 ——而他呢? 梁怀暄难得反省了一下自己,发现他好像也几乎都是直呼其名。 车厢内一片寂静无声。 卓霖适时和他汇报了一下今后两天的行程安排,忽然听见梁怀暄说了一句:“卓霖,把岑姝那位生活助理电话号码发给我。” . 回到半山别墅之后,梁怀暄径直从地库坐着电梯上了楼。 别墅的客厅四面是环形的巨大落地窗,视野辽阔,葱郁广袤的森林和维港夜景都一览无余。 室内是典型的oldmoney装修,巧妙地融合了黑、白、棕三个颜色。从家具的选择到装饰品的摆放都看得出来每一处都经过精心设计。 玄关旁的复古的黑桃木橱柜上摆着的三只粉彩瓷花瓶,都分毫不差地摆在一条中轴线上,足以看出主人到底多么重视秩序感与统一。 此时偌大的客厅里寂静无声。 梁怀暄伸手扯松领带,随后朝不远处招了下手,“菠萝包,过来。” 不远处,一只白色的狮子猫懒洋洋地趴在质地柔软的羊毛地毯上。不过这个小祖宗最近对黄花梨猫爬架失去兴趣,开始钟爱地毯。 菠萝包是个妹妹,是梁怀暄养的猫。 平时也有专业私人宠物医生和专人照料它,每天早晨在无比宽阔的客厅里醒来,趴在猫爬架上一览众山小。 它甚至在家里的厨房还有专门的冰箱,平时吃的也都是经过严格的肉材品质把控空运来的生骨肉,什么鸭胸鹅胸火鸡胸,新西兰银蕨剔骨鹿肉,澳大利亚绵羊腿,就连日常吃的鱼油也是鱼油界的爱马仕。 这会儿菠萝包嘴里叼着一个小鱼玩偶在自娱自乐地玩。在嗅到熟悉的气味之后,它才爬起来走过来,亲昵地蹭了蹭男人的裤腿。 梁怀暄低垂着眼看着脚边的乖巧猫咪,眉眼稍霁。 他慢条斯理地取下手上的腕表,才弯下腰伸手抱起它,安抚似的摸了摸它的脊背,又轻轻挠了挠猫下巴。 菠萝包惬意地享受着轻柔的抚摸,发出低低的咕噜声。 梁怀暄看到菠萝包嘴里叼的小鱼玩偶。这是岑姝给它买的,它似乎很喜欢岑姝给它买的玩具。 其实不止这个玩偶,他抬眸环视了一圈,沙发上随意搭着的一条羊绒披肩,粉白色的抱枕也东一只西一只。 他平日里不喜欢有别人住在家里,负责打扫的阿姨都是定期上门。 客厅里有些乱,打破了他原本的整洁。 但最意外的是,他发现自己已经开始习惯这种混乱了。 梁怀暄走过去把抱枕摆好,摆到必须完全对称的程度。他垂眸沉思了片刻,打开手机,复制了卓霖发来的那个号码,拨通。 电话很快接通了。 “小宜,你好。” “梁先生?”对方这次没那么诧异了,但还是很恭敬地说:“梁先生,您有什么事吗?” “岑……”梁怀暄刚要开口问,原本空旷的客厅里忽地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是一阵脚步声。 梁怀暄抬眼,视线忽然顿住。 电话里小宜还在说话:“您是想问stella吗?她今晚不住莱汀了,已经回半山别墅了,您回家应该就能见到她了……” 梁怀暄仍然保持着手持手机的姿势,看着忽然出现在视野里的人。 岑姝一头湿漉漉的黑发贴在瓷白的后背,她光着脚在地上走,穿着一条连体式的红色泳衣,身形纤薄,曲线玲珑有致。 看样子是刚从泳池上来。 她的脸上未施粉黛,皮肤白里透粉,像是剥了壳的荔枝。 电话那头的小宜疑惑道:“梁先生?” 他顿了数秒,“打扰你休息了,没事了。”然后挂断电话。 岑姝看到他,脚步顿了一下,又目不斜视地走到料理台旁,从冰箱里取了一瓶水拧开瓶盖喝了一口。 只是,她喝水的动作似乎有些急促。 喝了两口,接着又像是没看见他一样,往她卧室的方向走去。 她只留给他一个后背,红色泳衣后背的交叉绑带随着她的动作若隐若现,腰窝处系了一个蝴蝶结。 “……” 梁怀暄面色从容地收回视线。 两人是分房睡的,像是划分了清晰的界限,谁也不干扰谁。 她又怎么了? 心情不好吗?新闻不是被按下来了,还是在莱汀住得不舒服? 梁怀暄只是短暂地思考了几秒,又蓦地顿住,低头看了一眼,才发觉到自己竟不自觉地跟了几步。 他在原地站定,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 岑姝回到房间,靠在门板上懊恼地闭了闭眼。 他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她才刚游了两圈上来,有些口渴,想着家里没人才会贪图方便,穿着泳衣就大摇大摆地坐电梯从天台下到客厅。 没想到就看到梁怀暄站在玄关。 她本想装作若无其事地路过,结果走起路来差点同手同脚。 他应该没发现吧? 岑姝懊恼地走进浴室里,后知后觉地发现,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她身上穿着的这条泳衣。 这件泳衣是度假时候在一家小众买手店买的。是很正的红色,虽然是连体的款式,但是一点也不保守。 岑姝看了一眼镜子,镜中人双颊绯红,深v,胸前有一小块镂空设计,雪白肌肤若隐若现,还有聚拢效果的胸垫…… 岑姝忽然倒吸了一口气。 岑姝在浴室里吹了头发,又涂了一层唇霜,换了一套真丝荷叶边睡裙。 她本来也想就这么睡觉的。 但clara还在外面! 岑姝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门,客厅灯火通明,梁怀暄正靠在沙发里打电话,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划着ipad,连头都没抬。 她刚松口气,视线突然僵住—— clara像是别人家的狗一样,此刻正舒舒服服地窝在梁怀暄的腿上,脑袋枕着他那条价值不菲的西装裤,睡得四仰八叉。 “……?” 克拉拉这个小叛徒! 岑姝眯了眯眼,却猝不及防和梁怀暄的视线在空中撞了个正着。 他淡淡扫了她一眼,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不过两秒,便又漠然地移开,就继续对着电话那头说:“继续。” 岑姝咬了咬唇,趿着小牛皮拖鞋走过去,伸手就要把clara捞起来。 可这个小叛徒今天格外固执,爪子扒拉着梁怀暄的裤腿,死活不肯挪窝。 她只好俯身靠近一些,长发也随之垂下来。 梁怀暄正听着电话,指尖在ipad上轻划,忽然视野被垂落的黑发遮挡,鼻尖萦绕着一缕若有若无的晚香玉香气。 他的指尖蓦地顿住。 就在这时,clara挠了岑姝的手背一下。 岑姝猝不及防,拖鞋在地毯上一滑,整个人失去平衡,直接跌坐在了…… 梁怀暄的大腿上。 “——啪。” 没有套壳的ipad就这么摔在地毯上。 梁怀暄眼疾手快,原本拿ipad的那只手稳稳托住她的腰肢,另一只手仍从容地举着手机。 岑姝慌乱间伸手想找支撑,掌心却直接贴上他结实的胸膛。 “……” “…………” 四目交汇,空气凝固了一瞬。 岑姝大脑一片空白,只觉掌心下的肌理紧实温热,隔着单薄的衬衫,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沉稳的心跳,甚至每一次呼吸时胸膛的起伏。 梁怀暄镜片后的眸光深了几分,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岑姝:“……?” 她条件反射一样刚要起身,又突然顿住,然后倍感屈辱地咬了下牙,迎着梁怀暄的目光,扑了上去。 她伸手环住梁怀暄的脖颈,软绵绵地靠进他的怀里不动了。 像只小考拉抱住了一棵大树。 岑姝感受到他瞬间绷紧的肌肉,心里一喜,又靠在他的脖颈边,半眯着一只眼偷瞄他,故作柔弱地在他耳边轻哼一声:“…哎呀,我突然有点不舒服。” 梁怀暄:“?” 他的牙也突然有些痒痒。 他从前怎么不知道,岑姝戏这么多? 但他没有戳穿,好整以暇地垂眸看她,“是吗?哪里不舒服。” 男人的手掌不知何时扶在她腰侧,虽未用力,却让她忽然无所适从。 “还是,”他又不紧不慢地问了句:“我叫医生?” “……不用不用!”岑姝察觉到他手掌的温度,硬着头皮继续演,“只是点头晕,肯定是低血糖了。” “哦?低血糖。”梁怀暄轻笑一声,不可置否,“那你抱我有用吗?” “…………” 这个不解风情的男人。 不让她抱,她偏要抱。 恶心死他! 但岑姝显然忘记了一件事—— 梁怀暄还没挂电话。 他们现在的距离近到她可以把电话那头的人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 电话那头的人微妙地沉默了许久,迟疑地问了句:“梁先生,您如果不方便,不如我们下次再谈好了。” 梁怀暄目光仍然落在她身上,语气意味深长:“现在的确有点不方便。” 10、孟大影后 岑姝不可置信地瞪大杏眼。 ? 他在胡说八道什么呢? 岑姝的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终于忍无可忍,一把推开他,走了两步,又不甘心地回头用口型骂了他一句:“不要脸!” 然后抱起clara头也不回地冲回卧室,“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梁怀暄看着她怒气冲冲的背影,淡淡笑了一声,对电话那头问道:“刚才你说到哪了?” 电话那头的人一怔,不是说不方便吗? 大概是听出男人此刻的语气里透着的愉悦。于是趁热打铁,再提了一遍刚才的提议,“梁先生,您觉得怎么样?” 梁怀暄淡淡“嗯”了一声:“可以。” 对方有些不可思议,欣喜若狂,又认真询问了一次:“真、真的?” “是。”梁怀暄勾了下唇,淡声道:“方才你的提议,我同意。” …… 卧室里,岑姝把clara丢进新买的草编骨头摇篮狗窝里,气急败坏地踢掉拖鞋,耳根已经红透了,重重地陷在柔软的鹅绒被上。 ……梁怀暄这个混蛋! 臭榴莲!烂香蕉!!! 这男人还真是难搞,她这样的漂亮大美女坐在他怀里,他都能无动于衷? 过了很久,岑姝脸上的热意褪去一些,视线不经意扫过床头。 柜子上摆着一只黑色丝绒礼盒。 岑姝纠结了几秒,还是拿过来打开看了一眼—— 一枚极简的素银领带夹躺在丝缎衬里上。 不是多么贵重,也不是什么稀有的限定款。 但她和小纯去逛街时,看到这枚领带的第一眼,就觉得它很衬梁怀暄的风格,低调、沉稳。 然后一眼相中,买了回来。 现在最主要的问题是,她要怎么把这个礼物送出去呢? 次日清晨,岑姝是被clara蹭醒的。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clara又在床尾对她嘤嘤嘤地撒娇。 “小叛徒,别吵,让我再睡五分钟。”岑姝又倒了回去,嘴里还在喃喃自语,“就五分钟……” 只是她刚闭上眼,又猛地睁开。 然后勉强克服困意,顶着黑眼圈和一头蓬松凌乱的长发下了床。 差点忘了,她已经是有事业的女人了! 正式对外宣布接手圣济之后,就意味着她要从度假状态中脱离,进入工作状态。 窗帘缓缓自动拉开,岑姝站在窗边晒了会儿太阳才去洗漱。 从盥洗室走出来,岑姝又看了一眼工作邮箱,已堆了十几封未读邮件,扫了一眼,几乎都是圣济慈善协会的日常事务。 其实她的工作内容笼统来看并不复杂。 每月例行的理事会报告和项目进度追踪,剩下的一些就是福利院的月度企划、年度企划,和筹办开展一些慈善晚宴或者拍卖会。 前不久,圣济在明德福利院开办了一期创伤儿童色彩疗愈课程,特邀内地一位从事绘画艺术治疗的美术教授授课。 但像这样合适的老师可谓万里挑一。 毕竟,既要懂绘画、懂心理学,又要长久面对一群敏感、封闭甚至带有创伤的孩子,不仅需要专业技巧,更需要足够的耐心和共情力。 但眼下更紧迫的,是即将开展的“童心绘梦”艺术慈善拍卖会。拍卖会的策划方案、场地选择、宣传方式等等,每一关卡都需要她亲自把关。 活动将通过拍卖孩子们的画作来筹款,岑姝计划将拍卖所得款项全部用于患儿的医疗援助。 岑姝想到上次陈院长提起过那位要来的新美术老师,虽然教师入职这些事院长把关就足够,但她还是想看一眼。 她拿起手机,拨通了陈院长的电话。电话那头的背景音里隐约传来车载导航的提示音。 “陈院长,早晨。唔该你将要嚟嘅美术老师嘅简历发一份到我邮箱。” “早上好。”陈院长应下,“不过得稍等,我正在去明德的路上,等阵仲有个教务会议。会议结束之后我即刻整理资料发俾你。” “不急,您先忙。”挂电话前,岑姝又问了句,“对了,这位老师预计几时入职?” “后天正式报到。”陈院长又随口说了句,“不过听人事部说,他今天应该就会抵达港岛了。” . 维多利亚港的薄雾中,冷冽的钢铁森林若隐若现。一架直升机划破晨雾,稳稳悬停在天越集团顶层的停机坪。 梁怀暄从直升机上下来,卓霖已候在舷梯旁,递上一杯americano。 88层,天越集团办公区。 落地窗外,港岛的城市脉络在雾霭中舒展。天越的办公氛围一直很好,开放式工位间,问候声此起彼伏。 明亮的茶水间内,咖啡机正在运行,蒸汽氤氲间飘散出咖啡豆醇厚的香气。 两个年轻女生倚在台面旁一起聊天。 lily用马克杯轻轻碰了下同事的手肘,悄然翻了个白眼,“cici,唔该,一个签名而已,手机壳都要被你摸掉漆了!” cici昨天在尖沙咀偶遇孟若漪,捧着手中的手机壳爱不释手,兴奋地说:“喂,你都唔知。我睇完《迟迟》之后,我超中意佢吖,而且佢本人sosweet,虽然佢个经纪人好恶,但系孟小姐主动同我合影吖。” lily对娱乐圈不太了解,“就是那个传闻要代言莱汀的新晋影后?” “是啊,现在还没正式官宣。”cici十分笃定地说:“但我觉得肯定就是她了,最近到处都是她的广告,她最近风头这么大,还有其他备选吗?” “令窈和池佳音啊,还有那个息影后又复出的三金影后祝雪青。” “lily,你说如果孟若漪成了莱汀的代言人,应该会来天越扫楼吧?”cici托腮望向窗外云隙间的阳光,忽然被市场部的vivian拍了下肩膀。 vivian:“要晨会啦两位姐,还在这八卦?” “怎么办v姐,我昨天赶report到三点,但是还是没写好,估计要被骂了。”cici这才如梦初醒,有些紧张,“v姐救我!” vivian看了她一眼,安慰:“放心啦,刚刚电梯口看到太子爷出来,他今天心情看上去不错。” “肯定是因为和未婚妻感情恩爱咯!”lily说着打开whatsapp的群组,发了一张照片,“你们没看新闻吗?” cici不以为然地撇嘴:“豪门联姻不都这样?演给外人看的。说起来,你们谁见过那位岑小姐来公司?” “少在这乱讲了!”vivian笑着摇头,“梁生和岑小姐那是青梅竹马,岑小姐什么家底?需要来天越刷存在感?拜托。” “前阵子不是还传孟若漪和梁先生的绯闻吗?有模有样的。” “不是澄清了吗?” “万一是欲盖弥彰呢?”cici压低声音,“联姻的消息又没公布,说不定是真的。” 谈笑间,走廊忽然传来沉稳的脚步声。 三人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即刻变鹌鹑,直到亲眼看着太子爷和特助走进办公室,才松了一口气。 …… 晨会后,ceo办公室内。 卓霖的目光第三次落在梁怀暄今日领带上别着的那枚领带夹上。 梁怀暄正在签署一份文件,察觉到他的目光,头也不抬,淡淡开口问:“在看什么?” “您今天的领带夹。”卓霖斟酌着措辞,“很特别。” boss今天也太“平易近人”了一点。 素银质地,没有任何多余的纹路,也不是梁怀暄平日里常戴的那几款领带夹。 但戴在他身上,偏偏就多了几分矜贵气。 “岑姝送的。” 卓霖略有诧异,“岑小姐...主动送您礼物了?” 不是说没有礼物吗? 听到这话,梁怀暄握着钢笔的手一顿,抬眸淡淡扫了一眼卓霖,“有问题?” “没有没有。”卓霖努力绷住表情,“就是觉得...您和岑小姐最近相处很融洽。” 梁怀暄不紧不慢地合上钢笔笔帽,回想起今天早晨路过岛台时,看到不知何时出现的首饰盒。 他以为岑姝随手放的,也没在意。直到看到首饰盒底下压着的一张纸条,上面只写了三个字。 「送你了!」 看到这三个字,末尾的感叹号力透纸背,仿佛能看见某人扔下礼物时气鼓鼓的背影。 看到梁怀暄若有所思的样子,卓霖特别有眼色地提议:“您不如也给岑小姐回赠一个礼物,这样有来有回,最近clairechen新推出了一款手链,很火。” 梁怀暄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嗯。” 卓霖以为梁怀暄也只是随口应下。 过了会,梁怀暄又抬眸看他,“空档?” 卓霖立刻会意,“五点之后正好空闲,晚上您还可以约岑小姐在维港吃顿饭,需要我联系去订餐厅吗?再订一束花?” 梁怀暄看着他,没说话。 就在卓霖开始反思是否越界时,梁怀暄突然开口:“阿卓。” “先生,您说。” “你上次调薪是什么时候?” . 午后,港岛下起了一场雨,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在雨雾中若隐若现。 港岛顶级奢场莱汀place,由国际建筑大师sebastianvoss率顶尖团队耗资22亿港币打造。 这里不仅汇聚了四大高珠品牌,更有hw、graff加持,还网罗众多二线高奢珠宝阵容。 与此同时,华人设计师品牌clairechen珠宝店内。 clairechen近期推出新系列珠宝,以午夜繁星为灵感打造的「lumièreetoilée」手链,法语意为“星光”。 主钻采用稀缺帕拉伊巴宝石,其水蓝色澄净通透,在光影下如极光流转。 星光手链一经推出后便爆红。 目前仅限港岛旗舰店vip预约或官网高级定制,等候名单已排至6个月后。 “什么?最后一件被预留了?”经纪人沈凌脸色难看地看了一眼上来告知的店员。 “抱歉二位,系统刚刚锁定了最后一件现货。”店员微微欠身,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孟若漪手上戴着的手表,“不如,为二位介绍本季新到的红宝石冠冕系列?也很衬这位小姐。” 沈凌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我们是预约的!” “非常抱歉。”店员只是微笑,并不多言。 孟若漪也很喜欢这条手链,本想着买了之后可以搭配不久后的一场时尚晚宴。但既然店员都这么说,死缠烂打也没意义了,显然是留给了比她更重要的客人。 孟若漪安抚地看了沈凌一眼,“没关系,就去看看那个红宝石系列吧,走吧凌哥。” 两人一起往楼下走,只是刚走到楼梯口,孟若漪的目光不经意扫过一楼展厅,突然怔住。 “怎么不走了?” “凌哥……” 沈凌顺着她的视线往下看了一眼,也跟着顿住。 楼下的休息区视野开阔,黑色真皮沙发上,男人交叠着修长的双腿,周身气质矜贵淡漠,漫不经心地翻阅着手中的lookbook。 “真是天赐良机!”沈凌眼睛一亮,“这趟还真是来对了,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他。” 这几天在港,昨晚他们和才莱汀的某位高管见过面吃了饭,但是一直未能见到最顶头的这一位。 期间沈凌也旁敲侧击问过:“不知梁先生近日是否得闲?” 那位高管也只是滴水不漏地说:“梁先生行程紧凑,恐怕抽不开身。” 沈凌心知肚明—— 底下人再如何满意,最终决策权始终握在那位太子爷手中。 这些天来与各位高管推杯换盏说的场面话,加起来都比不上与梁怀暄十分钟的面谈来得实在。 孟若漪略有迟疑地看了他一眼,“凌哥?” “你犹豫什么,多好的机会。”沈凌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她一眼,压低声音,“你这佛系人设什么时候能收一收?” 孟若漪抿了抿嘴,看着他,眼神里划过一丝黯然。 沈凌笑笑,拍了拍她的肩膀,“走,若漪,机会难得,我们下去和梁先生打个招呼。” “……嗯。”孟若漪只能应下,跟着沈凌往楼下走去。 孟若漪扶着扶手一步步往下,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那个坐在沙发上的男人。 光影交错间,男人棱角分明的侧脸更显深邃。熨帖的西装勾勒出挺拔的身形,腕间戴着一枚蓝宝石陀飞轮腕表。 围绕在他身边的店员各个面带微笑侍立左右,唯恐怠慢。 店长亲自端来茶点,又询问:“您不如移步贵宾室?” 他声音不轻不重:“无事,我等人。” 她下意识攥紧了手,放轻了呼吸。 这是孟若漪第一次见到梁怀暄本人。 此刻他的神情虽不算冷峻,却透着无形的压迫感,令人望而却步。 他的身上有一种经年累月在名利场中淬炼出的锋芒,举手投足间都透露着一种上位者的气息。 孟若漪现在十分紧张。 且这种紧张,丝毫不亚于她第一次试镜某位名导的戏。 “梁先生?”沈凌堆着笑上前,“真没想到在这能见到您。” 梁怀暄略微抬眸,金丝眼镜后的目光静若寒潭。 沈凌抓紧机会介绍:“我是孟若漪的经纪人,沈凌。” “你好。” 两个字,疏离得恰到好处。 孟若漪知道,这不过是上流社会最基础的教养。不会让人难堪,但也绝不给予多余的温度。 沈凌却以为得了默许,暗中推了推她。孟若漪抿唇上前,露出一抹笑容:“梁先生,下午好。我是寰影娱乐的孟——” 孟若漪的目光与梁怀暄短暂相接,话语突然凝滞住。 就在这时,卓霖低声开口: “岑小姐到了。” 梁怀暄的目光倏然一抬。 越过她,望向门口—— 11、雨中争执 梁怀暄的目光扫了一眼孟若漪,起身,声音很淡地吩咐卓霖:“清场。” 卓霖应下,又递上一把长柄黑伞。 梁怀暄接过伞就迈开长腿往外走。 “梁先生!”沈凌急追两步。 卓霖看向沈凌,伸手拦住他,滴水不漏地说:“二位,我是梁先生的特助,姓卓。实在抱歉,梁先生现在是私人行程,不便打扰。” 沈凌不死心,上前半步:“卓特助,能不能劳烦您和梁先生争取十分钟?” 卓霖微微抬手,礼貌却坚决地打断:“是关于代言人的事么?” “是。” 卓霖脸上带着公事公办的微笑:“如果是公事,请联系天越集团总裁办预约。” 沈凌咬了下牙,目光不甘心地追随着那道挺拔的背影。 门外,一辆普尔曼s680静静泊在雨中。 车门打开,沈凌隐约看见一抹逶迤垂下的蓝裙摆。 只是那个女人被梁怀暄遮住了大半个身形。 不知二人说了什么,梁怀暄竟然纡尊降贵地把伞拿低一些,紧接着,一只葱白的手搭了一下他的手背。 女人微微弯腰下了车。 年纪看上去还很轻,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 她的长发像是刚做过造型,卷的每一缕弧度都恰到好处,穿着一件孔雀蓝挂脖连衣裙,肤白貌美,美得不可方物。 沈凌心中诧异。 忍不住问了卓霖一句:“请问这位是……” 卓霖微微一笑:“这位是闻氏集团的二小姐,岑小姐。” 当那张脸完全映入眼帘时,孟若漪猛然呼吸一滞。 是她? 那晚在莱汀大堂门口,她见过的那个红裙女人。 女人微蹙着眉,红唇抿成一道不悦的弧线,一副不想搭理的样子,不知为何瞪了男人一眼。 就在孟若漪试图窥探更多细节时。 那把黑伞忽然压低了弧度,将两人的身影完全笼罩在伞下。 从远处看,男人笔挺的黑色西裤与女人的蓝色裙摆相映成趣,构成一幅唯美的画面。 而实际上—— “你干嘛一直盯着我看?”岑姝忽然察觉到气氛的微妙,别开眼,有些不自然地抿了下唇,“我知道自己长得好看,但也不用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吧。” 岑姝恰好只有上午有工作安排。中午和小宜一起在中环吃饭的时候收到梁怀暄的消息。 l:【图片.jpg】 l:【中意吗?六点,莱汀place】 岑姝看了直皱眉,这么生硬的文字,像是接头暗号一样,是多说几个字会死么! 美丽坏女人:【你发错人了?】 l:【看来你希望我是发错人了。】 美丽坏女人:【……?】 一分钟后。 l:【不来走了。】 美丽坏女人:【来![猫猫瞪眼.jpg]】 这条平日里油盐不进的“大鱼”,今天居然主动咬钩了? 还主动要买手链送给她? 岑姝点开他发的图片,盯着那条手链看了又看。这条手链的设计意外地戳中了她,尤其是主钻的那颗帕拉伊巴。 在此之前,梁怀暄送她东西基本上都是让卓霖买了送到家里,更别提什么亲自陪她逛街买东西这件事了。 他良心长出来了? 还是,因为那个领带夹? “约会!”小宜得知后眼睛亮得惊人,信誓旦旦地握拳,“stella,这绝对是约会!” 岑姝表情古怪,“约会?” ……他和她? “他又不喜欢我,不算约会吧。” “谁会不喜欢你!”小宜义愤填膺,情绪价值给的十足,“你这么美这么迷人,他肯定也喜欢你!而且,我觉得梁先生很关心你的。” 岑姝对前半句话倒是无可反驳,“……” 她索性给小宜放了半天假,还给她发了红包请她去喝下午茶。 她原本想就这么去,又想到闻墨的那几字真言,让司机开车回半山别墅,她又去衣帽间里挑挑选选,找了一件新裙子,还特意卷了半个小时的发型。 岑姝对着镜子自我欣赏了半天,又拿出一盒新买的单簇假睫毛戴上,但贴假睫毛还是有些难,耗费了一些时间。 终于万事俱备,岑姝刚下车就发现梁怀暄撑着伞盯着她看。 她暗暗想—— 果然。 还是太美了。 岑姝正暗自得意,却见他修长的手指朝她脸颊伸来,“别动。” “……” 搞什么,这么主动。 岑姝看着他抬手碰了一下她的脸颊,取下了什么东西,递给了她。 “什么东……”岑姝定睛一看,瞬间僵住,“西。” 梁怀暄一脸冷静:“你的装饰品掉了。” 岑姝:“…………” 神tm装饰品!! 梁怀暄又贴心地询问:“要帮你粘回去么?” “——梁怀暄!”岑姝恼羞成怒地瞪他,脸突然涨红,憋了一句:“你系咪有病啊!” 梁怀暄确实第一次被人这样直白地骂。 他非但没有动怒,反而唇角微扬,眼底泛起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 岑姝更气了:“你笑什么?” “不能笑?” “不能!”岑姝扬起下巴,指尖不轻不重地戳了下他肩膀,“我让你笑你才能笑。” 梁怀暄垂眸看了一眼,不可置否地抬了下眉,“真霸道。” “讨厌死了!”岑姝小声抱怨,不自觉地咬了咬下唇,“你知不知道,我化了好久的妆来见你,你还嘲笑我?” 梁怀暄眸光微动,目光落在她因为生气而微微鼓起的脸颊上。 雨幕中,孔雀蓝的裙摆随着岑姝的动作轻轻摇曳。 眼看雨有下大的趋势。 梁怀暄突然伸手虚扶上她的腰际,不着痕迹地把人往伞中央带了带。 在岑姝还没反应过来时,他的手已经顺着腰际滑落,自然而然地握住了她的指尖。 “走吧,给你买手链。” 岑姝垂眸看了一眼被牵住的手,怔住了。 他的手掌温暖干燥,将她微凉的手指完全包裹。 这个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也让她一时语塞,心跳有些不受控制。 他语气寻常地开口:“我妈说炖了鸡汤,晚点我让人送过来,晚上一起喝吧。” 岑姝“嗯”了一声,被他这一连串反常的温柔举动弄得晕头转向。 就在她想要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 忽然,雨中传来一声清凌凌的—— “梁先生。” 岑姝抬眼循声望去。 不远处,那位新晋影后站在店门口。 她唇角含着恰到好处的微笑,目光越过雨帘,直直落在梁怀暄身上。 这一眼让岑姝瞬间清醒了。方才的旖旎心思瞬间烟消云散,她像是被人一盆冷水迎头浇了下来。 岑姝的唇线几乎是立刻抿直了。 她毫不犹豫地甩开梁怀暄的手,淋着雨转头就走,冷笑一声,丢下一句毫无温度的:“你和她喝鸡汤去吧!” 梁怀暄眼中闪过一丝错愕,眉头皱起,“岑姝?” 可岑姝不给他丝毫解释的机会。 提着裙摆,快步走向车子,上车,关门,一气呵成。 黑色普尔曼就这样在他面前驶离。 梁怀暄站在原地,手中的伞微微倾斜,雨滴顺着伞骨滑落,在他脚边汇成一个小小的水涡。 他立刻去摸口袋里的手机,却摸了个空。 手机还留在珠宝店内。 “先生。”卓霖撑着伞快步走来,手里拿着他的手机,却在看清梁怀暄表情的瞬间心头一凛。 完了,他的涨薪怕是没戏了! 谁也不知道这两人答应好好的离开,怎么又突然这么没眼色地打扰! 卓霖看出来了,那位孟影后完全就是个没主见的,全听她那位眼里只有利益的经纪人。 黑色宾利慕尚静静停在路边。 孟若漪看着梁怀暄坐上后座的时候,想到刚才沈凌说的话:“你还记得我们刚到京州的时候,我们有多艰难吗?是我陪你走到了今天,你要把握住机会,孟若漪。” 孟若漪垂下眼,像是终于做好了决定,上前两步走到车边,微微弯下腰主动喊住他。 “梁先生!”她鼓起勇气开口,“能给我一分钟的时间吗?” 雨声淅沥。 梁怀暄抬眼看她,眉宇间的冷意尚未褪去,声音沉得能滴出水来:“有事?” 孟若漪快速整理思绪,伸手扶了下车窗,“我想向您争取莱汀首位代言人的位置。” 梁怀暄看着她按住车窗,皱眉,没说话。 孟若漪把握机会,语速平稳地将早已准备好的说辞娓娓道来。 她简短谈了市场价值,谈品牌契合度,甚至提到自己为了贴合项目调性,特意去学了粤语、高尔夫和马术。 她之所以会用这个办法自荐,是因为曾听闻此前也有一位高管,出身贫寒,但是在雨中和梁怀暄自荐,不卑不亢,梁怀暄就给了他一个面试的机会。 可现在,男人的目光始终很淡。 不是轻蔑,而是一种类似漠然的平静,仿佛她说的每一个字,都没办法在此刻打动他。 她没有强大的家庭背景,走到这一步已经极为不易。自从进圈以来,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摆脱不了“小祝雪青”的称呼。 息影三年的祝雪青突然复出,还带着一部年代剧强势出圈。 现在所有人都在等着,莱汀这块肉,到底是会落在谁家。 孟若漪现在手里已经手握几个高奢代言,但如果能够拿到莱汀度假村代言人的title,她的资源将迅速攀升很多档次。 孟若漪说到一半,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因为她发现眼前这个沉冷矜贵的男人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准确来说,是烦躁。 “所以,我希望您能给我一个机会,耽误您时间了。”她说完,又想到沈凌最后说的那句话,放柔声音问了一句:“梁、梁先生,我能加您的联系方式吗?” 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问男人要联系方式。她惴惴不安地握紧了伞柄,等待着他的回答。 听到最后一句话,梁怀暄终于开口,嗓音低沉:“孟小姐。” 男人的嗓音低沉,很有质感,像是勃艮第红酒的醇厚,声音中裹挟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倦意。 她抬眸看他,“您请说。” “为自己争取,无可厚非。”他语气平静,“你的确是一位优秀的女演员,也具有很大的商业价值。” 孟若漪呼吸微滞,眼底闪过一丝希冀。 “莱汀未来的代言人是综合考量的结果。”他声音很淡,疏离至极:“至于商务往来,我觉得还是走正式流程更合适。” “您是有女朋友了吗?”孟若漪大胆地问了句:“是……刚才那位?” 梁怀暄目光淡淡扫过她:“你过界了。” 然后,没有多言,没有余地。 车窗缓缓升上,彻底隔绝了她的视线。 孟若漪的笑意僵在唇角,她撑着伞站在雨中,却觉得浑身都在发冷。 他拒绝得滴水不漏,甚至称得上礼节周全。 把她要联系方式的私心,说成了“商务往来”。 孟若漪觉得自己就像被关在玻璃门外的人,明明看得见里头的灯火,却连伸手触碰的资格都没有。 他连拒绝都如此干脆,倒显得她那些小心思越发不堪起来。 宾利车很快驶离了她的视线。 沈凌透过珠宝店内玻璃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他看着孟若漪在雨中单薄的背影,突然想起十年前那个扎着马尾辫、在艺考考场外紧张到发抖的少女。 “若漪,你……” 他刚撑着伞走到她身后,一记耳光就狠狠甩了过来。 沈凌被打得偏过脸去。 半晌,他有些狼狈地笑出声,转头想骂人,却看到孟若漪流泪的眼睛。 “沈大经纪人。”孟若漪声音发抖,“这就是你想要的吗?我们一起进娱乐圈,你那时候说要靠自己。现在呢,我明明已经做出成绩了,你为什么还不满意?你还真的想让我去接近这些男人?” “他不好吗?他如果能看上你,你往后一帆风顺,摆脱小祝雪青的称号,你就是你,这样不好吗?” “不好!不好!” “那你告诉我,孟影后!”沈凌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吃痛,“你是想要告诉我,你喜欢我,然后自愿放弃如日中天的事业回家当沈太太?” 孟若漪瞳孔骤缩,连呼吸都停滞了。 半晌,喃喃开口:“……原来你什么都知道。” “我不瞎。”沈凌嘲讽地扯了扯唇角,“但你应该比谁都清楚,我们早就不只是‘我们’了。” 最初踏入娱乐圈的那份初心,像玻璃罐一样透亮。 如今在名利场的风沙里滚了几遭,罐子装满了灰,连沈凌自己都看不清里面装过什么。 “记得你第一次参加试镜的时候,我跟你说的吗?” “……记得。” 孟若漪不可能会忘记。 是沈凌对她说,要做就做最亮的那颗星。 沈凌面无表情地看她:“现在星星快要挂在天上了,你倒想回人间了?” 12、怎么哄她 黑色宾利驶入雨幕中,在跨海大桥上疾驰而过,最后稳稳停在半山别墅门口。 “先生……” 卓霖的话音未落,梁怀暄已经推开车门。 他撑开长柄黑伞步入雨中,冷着脸,低沉的嗓音混着雨声:“你先回去。” 黑色手工牛津鞋踩进浅浅的水坑里,连带着裤腿也很快就被溅湿也浑然不觉,大步流星地朝家里走去。 他直接略过客厅看到他就跳下来的菠萝包,走到岑姝的卧室门口,门是关着的。 她应该在家。 梁怀暄盯着紧闭的房门看了片刻,抬手时顿了顿,指节轻轻在门上敲了两下,“岑姝,出来,我们谈谈。” 他在门口耐心地等了几分钟。 卧室里丝毫动静都无,他又敲了敲房门,下颌紧了紧,声音罕见地带着些许无奈:“我说和她什么关系都没有,别一个人生闷气。” 梁怀暄的脑海里不断闪回刚才雨中岑姝的眼神。 她刚开始和他斗嘴时候眼底分明还带着笑,但却在孟若漪出现之后,蹙眉看向他,眼里愤怒、质疑、受伤。 他知道她现在对自己没有信任可言,所以一刻都不能等,必须现在说清楚。 梁怀暄在客厅踱了几步,刚在沙发坐下又站起身,径直去取了备用的卧室钥匙。 她一个人闷着生气只会更难过。 不如讲清楚。 但是她为什么反应那么大,如果不喜欢他,不应该像以前那样嘲讽他,又或者阴阳怪气吗? 可她的眼神明明在难过。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在意他?难道她喜欢他吗? 梁怀暄开始怀疑自己可能是中邪了,否则为什么会失了智一样在思考这些东西? “岑姝,我进来了。”他干脆利落地用钥匙开了门,却在下一秒却在转动钥匙时突然顿住。 ——门根本没锁。 她没回家? 梁怀暄皱了下眉,伸手一把推开房门,却只看到空荡荡的房间。 这是他第一次进岑姝的卧室。 空气中有淡淡的晚香玉香气,梁怀暄站在空荡荡的卧室门口,脸上神情晦暗不明,一言不发。 半晌,他拿出手机直接拨给了小宜。 电话接通了,似是知道他的来意,小宜先开口说:“先生,stella在深水湾。” 梁怀暄转身就往玄关走,“我现在过去。” “她说她想自己静静,您先过别来了。”小宜又压低声音补充了一句,“她好像很难过的样子。” 梁怀暄脚步蓦地顿住了。 喉结上下滚动了下,最终只是沉声答:“我知道了。” …… 而此时,深水湾。 岑姝在深水湾的别墅坐落在海边的一座小山坡上,地势较高,视野开阔。 南北通透的挑空客厅,以浅色为基调,四周墙面上融合传统法式雕花和罗马柱等元素。 双面全落地大玻璃宽敞而明亮,天花板上悬挂着一盏璀璨的旋转水晶吊灯,浮雕墙面上还摆着一副巨型的油画。 花瓣型沙发上摆着好几个抱枕,地上铺着一大片奶牛斑纹的羊毛地毯。一旁造型别致的边几上摆着大牌香薰、高脚杯、还有精致的玫瑰花束。 黑色旋转楼梯旁摆着一台施坦威三角钢琴,客厅里就有minibar,摆着琳琅满目的酒和调酒器。 电话挂断后,小宜忐忑地看向沙发上的岑姝。 电话里那个被她形容为“很难过”的女人,此刻正抱着一大袋黄瓜味薯片吃得津津有味。 clara也舒服地趴在岑姝腿上,岑姝面色平静,哪里看得出半点伤心的样子。 “说了吗?” “说了。”小宜不解地看过去,“你们吵架了?电话里梁先生听起来也挺着急的。” 岑姝往嘴里塞了片薯片,咔嚓一声脆响:“没吵架,他什么反应也没有,顶多算是我一个人独角戏而已。” 小宜更困惑了。 她本来还觉得两个人的感情终于有所进展,没想到这个约会,就像今天突如其来的雨,以短暂的结局收尾。 岑姝拍拍身边的空位,“过来一起看电视。” 小宜看到电视里播放的钓鱼比赛,更困惑了,好无聊,这有什么好看的?stella之前不是爱看恐怖电影吗? . 澜珀湾高尔夫球场坐落在港岛南端的独立岛屿上,三面环海的地理优势和场地设施都是一流,稳坐港岛顶级球场之列,也是政商名流首选的社交场所。 夜场开放至凌晨两点,月朗星稀,和白天打球是截然不同的体验。 这个球场入会籍需要九百万会费,甚至还要排队,而近期二手会籍已经涨到一千万以上。梁怀暄在这里有长期的包间,一年费用一百多万。 梁怀暄站在击球道上,动作干脆利落地挥杆,击球。 徐宣宁摘下墨镜吹了声口哨,亚麻衬衫的领口随意敞开,头发扎着个小马尾辫,一双桃花眼勾着弧度。 高尔夫是极为考验耐力和体力的富人运动,上手难度很高。 港岛的那些富家子弟们大多从小就开始打高尔夫,梁怀暄打高尔夫球的水准也不亚于那些职业球员。 然而,今天他击球却似乎比平日里的水平要差了些。 梁怀暄将球杆递给身旁的球童。 球童小心翼翼地收好这套honma限量球杆,又贴心地递上一瓶冰镇依云和雪白毛巾,夸赞说:“梁先生的球技真犀利!” 梁怀暄还是照常在递过来的消费单上签下名字,淡淡道:“辛苦。” 看到单子上小费的数额,球童脸上立刻洋溢起灿烂的微笑,忙不迭说:“多谢梁先生!祝你今日开心。” 在高尔夫球场工作,球童自然见识过不少社会名流和富豪,但梁先生是他见过最温和也最大方的人了。 梁怀暄听到那句“今日开心”,脚步微顿,接着又径直去了更衣室,换回衣服后才走出来。 “你今天到底怎么了,大晚上叫我出来打球。”徐宣宁问。 徐宣宁身旁的betty不动声色地调整了下坐姿,头发上绑着的丝巾从肩头滑下。她笑吟吟地看向走出来的男人,适时接话说:“我觉得梁先生打得很好啊。” betty是徐宣宁刚才来时偶遇之前带过的一个女伴,便也没拒绝让她跟了过来。 梁怀暄走到离两人都远的单人沙发上落座。 betty的视线始终落在梁怀暄身上,能够见到这样的优质男性,机会很少。 男人高挺的鼻梁上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神情也并不算冷峻。 但betty很清楚,其实这种表面上看上去温和绅士的男人,才是最不好接近的。 这样的男人往往不露声色,也不会让旁人轻易揣摩他的真正想法。 梁怀暄没出声,只是往桌上瞥了一眼。 betty看到男人的目光落在雪茄盒上,眼疾手快地先一步从盒中拿出一支雪茄,又探过指尖想要拿他手边的打火机,“梁先生,我帮——” 梁怀暄不动声色地避开,声音淡淡地说:“唔使,我自己来。” 他又重新拿了一支雪茄,拿起雪茄剪,利落剪掉雪茄的一端。 徐宣宁将他眼底的抗拒看得明明白白,笑了一声,看向betty,唇边的笑意已经消失了,“betty,别没分寸。” betty娇嗔一声:“……点支烟而已嘛。” 港岛豪门林立,但真正屹立于顶端的,也就屈指可数的那几家。 周家那位从巴黎回来就结婚,摇身一变成了superdaddy。至于闻家那位更是不近人情,对女孩丝毫没有绅士风度可言,一个眼神就让人胆寒。 现在也就梁、徐两家的这两位还没有结婚。 这是betty第一次亲眼见到梁怀暄本人,瞬间觉得这位简直不是池中物,举手投足之间都透露着成熟男人的沉稳、矜贵。 她的目光不受控制,忍不住再次细细打量起眼前的男人。 男人的手修长且骨节分明,手背处的青筋若隐若现。 他拿起那只银色的dupont打火机,利落一按,将雪茄放在幽蓝色火焰上方慢条斯理地旋转,让尖端均匀受热。 就连点雪茄的动作都这么赏心悦目。 梁怀暄淡淡看了一眼徐宣宁。 徐宣宁心领神会,适时请人离开,脸上挂着让人无法拒绝的笑容:“betty,我哋今日有工作嘅嘢要倾,唔系好方便,下次再请你食饭?” 话都说到这份上,betty也清楚,也怕惹得两位不悦。她有些失落地对徐宣宁说:“好啦,那下次记得call我啊。” 看着女孩恋恋不舍地离去,徐宣宁有些无奈地笑一声,调侃道:“现在就是不一样,男德楷模啊,这么避之不及。” 空气中弥漫起雪茄刚点燃时的烤坚果香与雪松木香。 这时,梁怀暄突然开口问了句:“怎么哄女仔?” “什么?”徐宣宁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要哄谁?” 梁怀暄淡淡瞥了他一眼,“还有谁?” “哦哦,诺宝。”徐宣宁放下酒杯,一脸揶揄,“堂堂梁生居然来问我这种问题?” 梁怀暄眉头微蹙,“你不是很有经验?” 徐宣宁:“……” 拜托他也就才谈过一个,还是被甩的那个! “先说说什么情况?” 梁怀暄简短说了下午在珠宝店发生的事。 徐宣宁十分不解地看向他,“你当时就该立刻打电话解释啊!” “我被拉黑了。”梁怀暄面无表情地说。 “……那就回家找她。” “她回深水湾了。” “那你就去找她!”徐宣宁拍桌。 梁怀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现在去,怕是要被关在门外。 在某人越来越冷的眼神注视下,徐宣宁举手投降:“好好好,常规套路不就是送花送包送珠宝……不过诺宝什么好东西没见过。” “说点有用的。” “你先送就对了!”徐宣宁突然来劲:“奇怪,你不是不喜欢她吗?之前那么冷淡。” 梁怀暄捕捉到关键词:“我很冷淡?” “是啊。” “有吗?” 徐宣宁一脸莫名其妙,反问:“你没有吗?你就是这样表现的。” “每次出来吃饭,你们两个一句话不讲,你未来老婆跟你好像不熟啊。”徐宣宁想到那个场面就觉得好笑,堂堂的商界贵胄梁怀暄还有被不待见的时候。 “佢唔钟意我。” “拜托,换我我都唔钟意啦!”徐宣宁痛心疾首,“冷冰冰的,长的好看有什么用,往那一站室温都能降三度。” 梁怀暄:“……” “我说真的,你们俩真该培养培养感情了。” 梁怀暄不可置否,他敛了敛眉眼,看着雪茄燃起的淡淡烟雾,略微蹙眉。 他平时一贯自律,对什么东西都没有瘾,甚至因为不喜欢烟酒的味道,能不碰就不碰,基本上都能控制的很好。 像是在考验某种耐力。 三秒后,他又把雪茄搁置在一旁的雪茄架上。 徐宣宁看着他的动作,有些莫名其妙,“不抽?暴殄天物啊你。”接着拿起那支雪茄吸了一口,醇厚的香气瞬间充斥口腔。 梁怀暄突然打断:“怎么培养?” “……”徐宣宁差点呛到,“等等,这话题不是结束了吗?” 几秒后,徐宣宁看到梁怀暄认真严肃的神情,迟疑了一下:“其实,女仔都是要哄的,尤其是诺宝,你没发现她很喜欢别人夸她吗?你也夸,赞佢好靓、好可爱。” “比如她穿了条新裙子,你就说,诺宝~bb~老婆~这条裙子好衬你。” 梁怀暄眉头紧锁,光是想象自己说这种话就浑身不适:“你知道我不会说这些话。” “哦,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徐宣宁耸耸肩。 “……继续。” “总之就是顺着她来。烈女怕缠郎,你再主动点啊。”徐宣宁突然压低声音,“其实感情也可以在床…” 话说到一半,梁怀暄面无表情地觑了他一眼。 徐宣宁立刻改口:“在窗边看星星培养!对,没错,这样浪漫点!” 说完,徐宣宁又默默叹了口气,为好兄弟的未来感到担忧。 沉默了几秒,徐宣宁心里忽然有了答案,但还是忍不住问:“你和诺宝到现在……不会连亲都没亲过吧?” 梁怀暄沉默以对。 这无声的回应已经是最好的答案。 他从小看着岑姝长大,潜意识里把她当作妹妹,唯独没有把她当作一个可以发展感情的异性对待。 至于接吻。 那显然不是他们现在这样的感情该做的事。 他也没想过和岑姝接吻。 …… 徐宣宁不知道梁怀暄此刻在想些什么。 但他还是第一次看到梁怀暄因为一个女仔而烦恼,所有的兄弟里,他和梁怀暄认识最久,知道这个人绝对理性,也知道他一向最能忍。 他总是能理智地计算好一切,权衡利弊,对所有的事物表现都是淡淡的,七分喜好只会表露出三分,且从小情绪就十分稳定,也从不会轻易让人窥探到他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 他还记得小时候有一次,他们两家人去海上度假。突然发生点意外,梁怀暄坐在小艇上,一个人在漆黑无垠的海洋里独自漂流了两天一夜才被找到。 梁家上下都急坏了,生怕唯一的少爷就这么死了。 于是立刻重金出动救援队和直升机,徐宣宁那时候年纪还小,吓惨了在岸上抱着妈妈痛哭流涕。结果一看,经历过这样的生死考验之后,梁怀暄被救上岸还是那副淡定从容的样子。 徐宣宁有些惆怅地吐了口气。 真想看看他破防的样子,到时候他应该会放烟花庆祝。 徐宣宁叹了一声,突然故作幽深地开口:“我教你一招,保证你哄好她,想不想学?” 13、雨后初晴(含入V公告) 连续下了两天雨的港岛终于放晴,阳光透过云层洒在维多利亚港的海面上,泛起粼粼波光。 这两天岑姝过得相当惬意,准时上下班,然后和小宜一起遛狗,晚上一起找部电影看。 傍晚,岑姝刚做完spa回家,回来就看到小宜坐在沙发上对着一只丝绒盒子两眼放光。 “什么东西?” “stella!快来看!刚才莱汀place的人送过来的!”小宜兴致勃勃。 岑姝看了小宜一眼,抱着手臂冷笑一声:“陈小宜!你现在是叛变了对吧,到底谁才是你老板。” 小宜星星眼:“可是这条手链真的很漂亮,就是上次你说喜欢的那条。” 岑姝脚步一顿,“我看看。” 岑姝走过去,那条clairechen的星光手链就静静躺在丝绒盒里,在灯光的折射下更加流光溢彩。 小宜看到岑姝的反应就知道她喜欢,眼疾手快地取出手链给岑姝戴上,夸张地倒吸一口气:“天呐天呐,这条手链简直是为stella量身定制的!好衬你噢。” 岑姝:“……td。” 这彩虹屁也太生硬了。 作为资深i人的小宜,每次哄岑姝开心时都会突然变成话痨,虽然马屁拍得略显尴尬,但胜在真诚,所以岑姝喜欢她。 “怎么样?stella,你中意吗?” 公主抬起手看了一眼,轻哼了一声:“还行吧。” 小宜看岑姝松口,就知道她的气也差不多该消了。 这时,岑姝摆在白奢石桌上的手机亮起。 岑姝看了一眼备注,很快接起来,立刻换上一副乖巧甜美的笑容,语气也变得柔软:“清姨,你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是我。” 岑姝嘴角的笑容立刻消失,手指已经悬在了挂断键上方。 “等等。”梁怀暄的声音带着几分无奈,“先别挂。” 岑姝简直要气笑了。被她拉黑后,这人居然跑去借黎清姿的电话打给她? 岑姝硬邦邦地问:“有事?” “手链收到了吗?” “嗯。”岑姝语气平淡。 “你是全港第一个戴上这条手链的。” “那又怎样?”岑姝撇撇嘴,“别以为一条手链就能哄好我了。” 岑姝当然知道见好就收。 停顿几秒,又故作不情不愿地说:“起码得两条。” “两条就够?”梁怀暄没想到岑姝今天这么好说话,也很诧异。轻笑一声,声线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从容,“我让门店经理将系列样册送到深水湾给你挑。不止clairechen——” 他顿了顿,语气轻描淡写: “整座莱汀place,你看上的,都归你。” 岑姝心底轻笑。 她还是第一次听到有男人对她说出这种大言不惭的话。 太子爷还真是好随意的口气。 “哥哥好大的手笔啊。”岑姝有些无辜地眨眨眼,“真不怕我把莱汀搬空了吗?” 如果是别的男人说这些话,岑姝只会嗤之以鼻,觉得他们打肿脸充胖子,但梁怀暄开口说的每一个字,都只会是百分百真实。 梁怀暄语气从容:“可以试试。” 岑姝知道他这句话后半句是什么意思。 他的意思是,让她试试,能不能刷爆他的卡。 即便她把整座莱汀place的奢侈品搬空,于他而言也不过是九牛一毛。 岑姝自己当然也买得起这些。 但有些东西,终究是别人送的才更有意思。 而且,岑姝喜欢的可不是那些她原本就唾手可得的奢牌。 她的野心还更大一些。 更让她感兴趣的,是那座金光璀璨的莱汀place。 只有筹码足够诱人,才够她略微高看一眼。 电话那端的男人停顿了两秒,又抛出一个要求,言简意赅:“今晚六点,mandarin,我去接你。” 岑姝现在倒是有些意外,“你要约我一起吃饭?” “嗯。” 单音节里藏着一丝不容拒绝的强势。 主动约她吃饭? 还要来接她? 这完全不是她认识的那个梁怀暄。 在她的印象里,他应该冷淡地甩来一个餐厅地址,言简意赅地丢下一句“七点”,然后就非常效率地结束才对。 岑姝没有立刻回应。 “你准备一下,我现在就过去。”梁怀暄顿了顿,又说了句:“把我的号码从黑名单放出来。” 岑姝又“噢”了一声。 挂断电话后,小宜立刻凑过来,眼睛里闪烁着八卦的光芒,“梁先生约你吃饭呀?” “他非要请,没办法。”岑姝又若无其事地转身就往洗手间的方向走,“我先去换件衣服。” “stella!”小宜忍笑提醒,“你还没拿要换的衣服呢。” 岑姝脚步一顿,面不改色地转了个方向:“忘了。” 岑姝走进卧室,推开墙面中轴那扇360度旋转的镜面门,步入衣帽间。 梁怀暄的半山别墅里的衣帽间设计得像个高级陈列室,宽敞、简约,却丝毫没有考虑过一个对时尚有着狂热追求的女主人会有多少收藏。 所以,岑姝每次都会不自觉地想念深水湾这个被塞得满满当当的私人天地。 这间衣帽间是岑姝亲自参与设计的杰作。 天花板是镜面吊顶设计,将空间感无限延伸,不规则水晶吊灯错落有致地垂下。 就连灯光系统也都是精心设计过的,嵌入式灯光柔和,既不会刺眼,又能完美呈现每一件衣物最真实的色彩。 通顶的黑玻衣柜沿墙而立,里面整齐陈列着按场合分类的高定礼服裙,酒会款、下午茶款、红毯款,每一件都像艺术品般被妥善安置。 岑姝还有整整一面墙的玻璃鞋柜和包柜。 各种限定和稀有皮的包包也都被妥善收纳,还会定期请奢侈品养护专家上门来给的爱包们做养护。 衣帽间中部摆着一张自带保险柜的智能中岛台,同时也是首饰柜,需要指纹才能解锁。 台面上摆着baccarat矩形水晶花瓶,插花也很讲究,由高级花艺师每周上门设计更换。 前两天正好更换过花材,伊莎贝拉重瓣百合、牡丹菊、绿朱蕉和冷色调的楠木相思搭配,在瓶中错落有致。 这里最宝贵的还是她的首饰柜,内置摇表器,高珠限定腕表都摆放在丝绒首饰盒内。其余都是一些日常佩戴的首饰,胸针、项链、耳环等等,至于那些传承百年的古董珠宝,则都珍藏在保险柜里。 岑姝在衣柜里挑挑选选,看到一件波点挂脖连衣长裙,腰身是鱼骨收腰的设计,裙摆外层的半透明薄纱承载波点,有一种朦胧美。 这是某小众设计师的限定款,当初一上架她就相中了。 换好衣服,她又顺手从包柜里拎起一只超级mini包,和她的手掌差不多大,名副其实的“小废包”,但也不影响它的可爱。 岑姝做好造型,才刚走出衣帽间,就听到小宜夸张地“wow”了一声:“stella,我之前都没有看你穿过波点元素的裙子。” 确实,这种经典元素最难驾驭。 但此刻的岑姝—— 一头微卷的长黑发垂落下来,挂脖的设计露出白皙的天鹅颈,每一个波点都随着步伐轻轻跃动,反倒有一种赫本的味道。 门铃声适时响起。 小宜抱着clara,“肯定是先生到了!” “你就在家里和clara玩吧。”岑姝走到玄关处换好鞋,又对小宜说:“对了,我刚才顺便订了刺身拼盘,有你爱的三文鱼腩和天妇罗塔塔,你多吃点。” 小宜感动得要冒眼泪,“stella…你自己去约会,还要给我点外卖。” “打住。”岑姝有些无奈,忽然看着小宜,无比温柔地笑了笑,“我很快就回来了!今晚你要陪我看恐怖电影哦。” 小宜:“…………” 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 岑姝最后又摸了一把clara的狗头,才拎着包往玄关外走。 铁艺门外,一道修长的身影正背对着她,站在柔和的暮色里。 梁怀暄今天居然没穿西装? 岑姝调整了下表情,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散下的长卷发随着步伐微微晃动。 她在离那人三步远的地方停下,故意轻咳一声:“你有大门密码,怎么不上去找我?” 男人闻声转身。 岑姝脸上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不知为何,今天傍晚的港岛天空格外绚丽,橙红色的霞光泼洒在天际,将眼前人的身影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 四年过去,他似乎还是没怎么变。 眼前的男人五官精致漂亮,模样极为出众,浓密的睫毛低垂着,眼尾的那一颗泪痣依旧温柔。 温择奚看着她怔忡的表情,轻轻笑了:“stella,是我。” 岑姝看到眼前的人,唇角的笑意一点点消散,方才莫名的雀跃一寸寸被压回了心底。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大画家。”岑姝一时间还有些晃神,忽然明白过来,语气平静:“原来明德新来的美术老师是你?可陈院长怎么……” 温择奚听到“大画家”这个称呼,笑容有些苦涩,“是我特意拜托院长瞒着你,想给你一个惊喜。” 可现在看来,似乎已经不是惊喜了。 温择奚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声音低低的,“我在明德长大,在悉尼也够久了,还是想回港岛发展。” 一阵微风拂过。 温择奚望向眼前的人,像中学时间看过的无数次那样。她的脸上褪去了生涩的婴儿肥,五官愈发精致旖丽。 “那很好啊。” “stella,你过得好吗?” 两人不约而同地出声。 话音刚落,温择奚忍不住轻笑出声:“是挺好的,你什么时候和我说话也这么客气了?” “……毕竟,很久没见了。” 不是四天,是四年。 “对。”温择奚看着她,语气故作轻松,“我回来之前,还听别人说,你要和梁家那位联姻了。” “……” “以前我们在崇德书院读书的时候,你那时候说的最多就是讨厌他了。” “是真的。” 温择奚的笑意僵在唇角,“什么?” “联姻的事,是真的。” “……为什么?”他像是没听清,怔怔地看着她,“有人勉强你吗?” 是她爷爷,还是她哥哥? “没有人可以勉强我。”岑姝垂下眼睫,声音很轻,“而且,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事,我现在也没有那么讨厌他了。” 温择奚耳边嗡嗡作响,仿佛所有的声音都被抽离。 恰在这时,前庭种的一棵栾树树叶缓缓飘落,轻轻落在她的发间。温择奚几乎是本能地抬手,想要替她拂去—— 可岑姝却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 与此同时,停在不远处的黑色宾利后座车窗无声降下了半寸。 男人交叠着双腿,倚靠在后座,金丝镜片后的眼眸晦暗不明。 卓霖也看向那一栋白色的欧式建筑。 那两人对立站在栾树下,暮色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在青石路面上交叠成一幅画。 “先生,餐厅那边…”卓霖声音不自觉地压低,试探性地问了句。 梁怀暄静静看着不远处的这一幕。 良久,轻轻扯了下唇,薄唇轻启,吐出一个字:“走。” 14-20 第14章 氤氲水汽后背的交叉绑带被解开 岑姝觉得梁怀暄顶着一张禁欲的脸说出这种令人浮想联翩的话真的很违和。 他的手指瘦削且修长,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随着用力微微凸起,像艺术品般精致又充满力量感。 岑姝整个人都被他牢牢禁锢在怀中,浑身所有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严丝合缝地和他贴在一起,泳衣将他的黑衬衫浸透一片。 她的呼吸彻底乱了,即便在脱外套的间隙,他的唇舌也片刻不离地纠缠着她。 “……怀暄哥哥!”岑姝偏头想躲,却被顺势吻在了颈侧。 岑姝承认,她的确又菜又爱玩。 可偏偏贪恋这种被他吻到浑身战栗的感觉,让她感觉这座冰山下隐藏的是一座亟待爆发的火山 太要命了。 她好喜欢这种反差感。 她喜欢梁怀暄给她带来的前所未有的战栗,还有生理上的喜悦和喜欢。 岑姝声音都有些发颤,慌乱地推拒:“真的不行!不能在这里……” 梁怀暄吻她的耳廓,闻言忽然顿住,将脸埋在她颈窝低低笑了声:“不会。” 接着,他又意味深长地提醒:“家里没准备,bb。” 岑姝听到这句话,脑袋里“嗡”的一声,整个人脸红到爆棚。 她总感觉自从他们的关系突破后,梁怀暄就像解开了什么封印。 该不会是单身了三十年,憋坏了吧? 岑姝咬住水润的下唇,眼波潋滟地瞪他,“你先放开我!我要去换衣服了!” 梁怀暄非但没松手,反而就着这个姿势,轻而易举地将她单手托抱起来,常年玩帆船、高尔夫等运动练就的臂肌线条让他轻松承托着她的重量。 梁怀暄低声说:“带你去。” 岑姝晕乎乎地环着他的脖颈,明明该拒绝的,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声轻哼。 到了浴室,红色泳衣后背的交叉绑带被解开,就像多米诺骨牌效应,随着绑带滑落,大片雪背如新雪般乍现,半轮皎白若隐若现。 下一秒,沉甸的绵软被完全包裹。 梁怀暄从背后将她拥住,高挺的鼻梁蹭过她泛红的耳垂,喉间溢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吻从蝴蝶骨一路蔓延,岑姝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花洒被打开,温热的水流开始散发起氤氲的雾气。在水声中,忽然传来一声格外清晰的金属扣被解开的声音。 岑姝以为他要变卦,又急忙提醒他:“说好了不做的!” “嗯。”梁怀暄伸手轻松扣住她的手腕,嗓音低哑地在她耳边低语:“帮我。” “我不要!”岑姝突然想起上次的经历,委屈地小声抗议,“手会很酸!” “不用手。” 岑姝大脑已经一片空白,晕乎乎地问:“那,那怎么办?”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听到身后响起一声低沉冷淡的:“腿并拢。” 岑姝呼吸急促,伸手搭在他覆上来的手背上,他的手还在慢条斯理地收拢着,岑姝压根不敢看此刻浴室玻璃倒映的旖旎场景。 她不自觉地咽了咽发干的喉咙,突然腰间被那双骨节分明的大手一按,后背直接贴在了他衬衫上。 梁怀暄低头轻吻她的肩线,嗓音沙哑:“再低一点。” “……”岑姝又羞又恼,一时间赌气似的不肯动。却又听到他温柔哄她:“诺宝。” 两人的身高差,确实让某些事变得不太方便。 最后岑姝还是被哄着照做,恍惚间感觉到什么温热的东西擦过肌肤,随即听到身后传来满足的叹息:“bb好乖。” 岑姝耳尖红的能滴血,也想不通为什么在外人面前看起来永远矜贵淡漠的绅士,居然能面不改色地说出这些话。 “你闭嘴。”她羞恼地呜咽一声,“梁怀暄,你不许再说了!” 梁怀暄恍若未闻,实在是太懂如何吊她胃口了,低笑一声,始终游刃有余地掌控着节奏。 岑姝完全不敢低头看,也不敢动,整个人僵硬着,任由他来主导一切。 …… 有什么液体从脊背往下流,在腰窝处稍作停留,最后一滴一滴,滴落在冰冷的浴室地面上。 岑姝直到这时才彻底反应过来。 上次他说别夹。 但这次是真的夹了。 每次都厮磨而过,好几次她以为他要冲破最后防线,他却只是克制地徘徊在边缘。 岑姝的脸完全潮红了,眸中氤氲着水汽,呜咽着骂他:“你这个混蛋!谁允许你这样对我的!” 到最后甚至她控制不住了。 好丢人。 “我的错。”梁怀暄勉强餍足了,声音恢复了平静,抱着她哄,薄唇不时落在她发顶,“这种程度就受不了,以后怎么办?” 他们结婚之后,他想做的远不止这些。 “你闭嘴…你这个厚颜无耻、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岑姝抽噎着控诉,眼睫都泪湿了,“不理你了,今晚我要自己睡!”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岑姝都故意不跟他说话。 /:. 吃了晚饭之后,梁怀暄找了一部电影。 两人坐在沙发上,梁怀暄从背后抱住她,手环在她的腰上,低声哄她:“还不肯理我?” 岑姝赌气地往旁边挪,却被他一把扣住腰肢拽回来。 最后,梁怀暄又让她跨坐在他身上,抬手扣住她后脑,极其温柔地吻她。 这个吻太温柔,温柔得让岑姝很快丢盔弃甲,又不自觉就开始回吻,又把原本打算不理他三天这个想法彻底抛诸脑后了。 吻到一半,两人就这样对视着,谁也不说话,空气忽然也变得粘稠起来。 梁怀暄抬起手轻轻抚了一下她的眼尾,低声和她说:“你不在的时候,我失眠了。” “真的?”岑姝语气带着几分怀疑。 “嗯。” 自从有了她之后,他的生活好像鲜活了起来,到处都有她的痕迹,她的狗,她买的各种家居装饰,卧室床头她的发绳、眼罩,浴室里她的各种瓶瓶罐罐,沙发上他们堆叠在一起的衣服。 他现在没有戴眼镜,眉眼深邃平和,注视着岑姝的眼神和以往都不同。 岑姝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红着脸想别开脸,却又被吻住。 吻到一半,岑姝被压在了沙发上。 乌黑的长发如瀑散开,她看着他,不满地嘟囔了句:“别以为一个吻就可以哄我。” 他淡淡一笑:“想不想看纹身?” “……” “给 你看。” 岑姝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真的?” 虽然她和他做了几次亲密举动,但上次在酒店灯光昏暗,还生病。今天在浴室里她几乎全程背对着他,最后哪还有力气欣赏什么纹身。 梁怀暄见她这副模样,低笑着追加条件:“前提是,今晚不许回你房间睡。” 岑姝立刻瞪圆了眼睛。 果然,这男人就没安好心! 梁怀暄的吻流连在她唇角,又辗转至颈侧,趁着间隙低声问:“怎么对我的纹身这么感兴趣?” “就是对你有纹身有点意外嘛。” “是么?”梁怀暄不疾不徐地说,“其实,纹身不过是种选择。就像有人爱听巴赫,有人偏爱爵士乐。世界从不该只有一种审美,人也未必总如表面那样。” 说完,他又好整以暇地看她,“在你眼里我是什么样的人?” “就是,感觉有一套自己的规则。” “还有呢?”梁怀暄低笑一声,又替她补充,“冷漠?不苟言笑?” “对对对!”岑姝忙不迭点头,“而且我以前很难想象你会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还以为会是Hanna那样的……” “Hanna?”梁怀暄有些意外,“你还记得她。” 岑姝微微一怔,突然想到什么,睫毛轻颤了两下. 第二天,在去圣济的路上,岑姝看到小宜的平板磕了一角。 岑姝忽然想起这台平板小宜已经用了快四年,明明以她现在的薪资水平,在港岛白领中都算顶尖了。 但是小宜却一直物欲很低,工资大半都交给惠姨保管,剩下的除了必要开销,就留着吃吃喝喝。 “小宜,今天去换台新平板吧。”岑姝说,“我记得你上次不是说内存不够用吗?我来报销。” “真的不用了,我昨天清理了缓存,又腾出好多空间。这里面还有好多我们的照片!”小宜打开相册凑上来,和她分享。 小宜经常给岑姝拍照,专门建了几个文件夹叫家人,岑姝就在这个文件夹里。 “你看这张,那次Alex说要请我们吃大餐,结果最后我们蹲在他公寓煮泡面。” 相册里还有从小到大的好多张合照,小时候,小宜还胆子很小,还是岑姝揽着她的肩膀笑着和她一起拍照。 她们从小时候分享零食,再到中学开始分享心事,又到现在,转眼间竟然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岑姝看到了很多她自己都没见过的照片。 有她在闻家后花园看月亮的,也有后来她在伦敦雨天撑伞走路的,总之很多不经意的生活瞬间,都被小宜记录下来了。 岑姝翻着相册,又看到一张她们毕业典礼时候的好几张合照,在翻到其中一张的时候,蓦地顿了下。 照片里,她和笑着的小宜站在镜头前,而在背景的模糊人群中,一个修长的身影蓦然闯入视线。 尽管距离较远,模糊到看不清面容,但那熟悉的轮廓和姿态,岑姝却一眼觉得那是梁怀暄无疑。 小宜还在乐滋滋地和她讲当时拍照的趣事,岑姝却忽然陷入了一阵迷茫。 他怎么会来她的毕业典礼呢? 梁怀暄给她送了那本《飞鸟集》之后,岑姝在whatsapp上跟他表达过感谢,甚至还买了礼物寄回给他。 后来,两人断断续续地在伦敦和港岛碰面了几次,关系还算融洽。 但他们关系真正急转直下,却不只是因为上次游艇上的那个误会,真正发生转变的是那个夜晚—— 她在伦敦度过的第二个生日。 那时闻墨还在泰国,岑心慈当时在周游世界,徐宣宁特意带着几位好友来伦敦为岑姝庆生,梁怀暄也在其中。 他们在坎特伯雷租了栋河畔别墅,傍晚沿着Stour河散步,夜晚在花园烧烤、围着篝火烤棉花糖。 回到别墅切生日蛋糕的时候,有人问岑姝新一岁的愿望。岑姝望着身旁一对腻歪的情侣,突然语塞。 “诺宝。”徐宣宁看了她一眼,笑着把第一块蛋糕递给她,“中学时候喜欢过几个人都不是事,年纪小很正常啊。走出一段恋情的最好方式,就是开启下一段恋情!” 徐宣宁又环视在场男生,促狭地补充:“在场这么多帅哥哥,你随便挑啊,当然除了我哈哈哈!” “宣宁哥!你说什么啊!”岑姝又羞又恼,要拿抱枕去砸徐宣宁。 徐宣宁笑着躲,连忙讨饶:“错了错了,我错了。” 现场的氛围又在徐宣宁的带动下,很快热闹起来。开始玩起桌游,玩RingofFire、玩ExplodingKittens,笑声不断。 唯独梁怀暄单独坐在单人沙发上,对着笔电处理工作,神色疏淡,只在间隙时才参与片刻。 岑姝不经意与他视线相撞,又匆匆挪开,心里忽然觉得有些莫名。 这人真是被徐宣宁硬拉来的吧? 岑姝总感觉,他不是融入不进去,而是不在意,又或者说是完全没兴趣。他身上始终有一种与生俱来的疏离感,像她小时候见过的那样。 似乎什么都入不了他的眼。 岑姝当时不由得在想,他这样的人,未来会为什么样的人而心动呢?他动情的时候,还会是这样平静的模样吗? 很快,岑姝的疑问就有人解答了。 坐在她斜对面的一个女生忽然低声问钟楚涵:“Hanna,能不能给我那个人的联系方式?” 女生的目光直指梁怀暄。 钟楚涵也看了一眼,笑着摇头:“别人都可以,这个真给不了。” “为什么,他有女朋友了?” “没有。”钟楚涵说,“但是他不喜欢这样,会生气的。” 女生误会了,又一脸暧昧地看钟楚涵,“你这么了解他,你不会…” 钟楚涵随手拨了下长发,“得了吧,跟他在一起,我迟早闷死,要么就是被冷死。” 这时,徐宣宁突然凑过来:“Hanna,你们在说什么呢?我也听听。” 钟楚涵白了他一眼:“没说你。” 后半场,岑姝总忍不住用余光瞥向梁怀暄的方向,玩得心不在焉。 全场的男人各个都出类拔萃,哪个不是长相出众,可没有一个像梁怀暄这样,周身气质冷淡又令人着迷,眼底像是目空一切的冷漠。 酒至酣处,冰箱渐空。 徐宣宁喝得有点上头,问了句:“谁去买点喝的啊,顺便给我买点解酒的。不行了,钟楚涵,帮我拍拍背。” 钟楚涵嫌弃地看他一眼,还是伸手帮他拍了拍背,“你怎么又菜又爱喝?” 这时,梁怀暄突然出声:“我去吧。” 徐宣宁含糊应声:“哦,行。” 岑姝迟疑了一下正要开口,却听钟楚涵紧接着说:“一起吧,正好透透气。” “嗯。”梁怀暄站起身,淡淡道,“我去拿车钥匙。” “行,我在这等你。”钟楚涵坐回沙发,过两分钟,又突然转向岑姝,“Stella,带卫生巾了吗?我可能快来了。” 岑姝点头:“我包里有,上楼拿给你。” “好,我跟你一起去吧。” 两人往楼梯的方向走,钟楚涵突然凑近问:“听徐宣宁说你有个念念不忘的白月光?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姐姐给你介绍几个优质股啊。” 岑姝脚步微滞,正要婉拒,头顶突然传来一道低沉冷淡的声音:“Hanna。” 两人同时抬头。 梁怀暄伫立在二楼楼梯口,长身玉立,神色淡淡地看着她们。 钟楚涵挑眉:“干嘛?” 梁怀暄的视线掠过岑姝,又移开,看向钟楚涵,淡声问:“你很闲?” “怎么了。”钟楚涵不以为意,“只是和妹妹随口聊天而已。” 梁怀暄不再多言,径自下楼,“你去不去?” “走走!妹妹,先不用了。”钟楚涵丢下一句,连忙跟上去,又拍了下梁怀暄肩膀,“欸,你说徐宣宁他是不是有病,你知道吗,他昨天同我讲……” 岑姝站在原地,看着两人的身影逐渐远去,钟楚涵一袭黑裙衬得身段窈窕,大波浪卷发随着步伐轻晃,与梁怀暄修长的身影竟出奇地相配。 钟楚涵性格大方开朗,还和梁怀暄、徐宣宁是同班同学,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特别熟稔。 总之,岑姝从未见过梁怀暄身边有任何一个异性和他有这样动作。 半小时后,生日宴提前散场。徐宣宁喝多了被扶上楼,他的朋友们陆续也回房间休息,客厅渐渐安静下来。 岑姝最不喜欢这样的时刻,就像是做了一场缥缈虚幻的梦,热闹过后只留下一地清冷孤寂。 她有时候觉得自己拥有很多的爱,但又觉得骨子里还是孤独的,无论是妈妈、哥哥、还是小宜都有自己的生活。 原来长大之后,她要面对的最大的命题就是如何克服一个又一个这样的瞬间。 岑姝独自坐在宽敞的沙发中央,周围散落着空酒瓶和零食包装。她又抿了口香槟,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怎么也浇不灭心中那种落寞。 良久,她起身上楼回房休息。 刚走到门口,忽然听到楼下传来钟楚涵的声音:“药记得让徐宣宁吃。” “嗯。” “我先回房间了,晚安。” 钟楚涵的卧室在一楼。 岑姝按在门把手上的手就这么停住。 她听到那道沉稳的脚步声在楼梯上响起,由远及近,最终停在她身后。 她转身,正对上梁怀暄沉静的目光。 “要休息了?” 岑姝一时无言。 梁怀暄看她沉默,也没有再继续话题的打算,只是略一颔首就要走。 在两人即将擦肩而过的瞬间,他身上焚香混着冷冽的皮革气息掠过她的鼻尖。 岑姝忽然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轻轻扯住了他的风衣袖口。 梁怀暄脚步一顿,“怎么了?” “哥哥。”岑姝有些不自然地看向他,“谢谢你上次送我的那本书。” 梁怀暄静默片刻。 岑姝以为他忘记了,连忙补充:“你忘了吗?就是去年,你送我的那本《飞鸟集》,里面还……” “我记得。” 下一秒,他又淡然说:“一本书而已,不用和我客气。” 岑姝那时候觉得,他们的关系已经可以算是不错了,可没想到他还是如此冷淡。 一种前所未有的酸涩和委屈如潮水般涌了上来,堵住了喉咙。 岑姝张了张唇,有些茫然地看着他,终于忍不住问出那个困惑已久的问题:“怀暄哥哥,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梁怀暄眼底似有诧异,眉心微蹙,“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你都不怎么和我说话。” 说完,岑姝察觉气氛凝滞,又急忙转移话题,“而且你还没祝我生日快乐!” 其实,她就是想不明白。 为什么他唯独对她这么冷淡疏离,真的有那么讨厌她么? “生日快乐,岑姝。” “……就这一句吗。”岑姝有些沮丧垂下眼,“就没有别的祝福词嘛?” 梁怀暄静默片刻:“学业顺利。” “……” “喝酒了早点休息。”梁怀暄垂眸看了一眼她牵着他衣袖的手,又说,“生日礼物明天拿给你。” 岑姝固执地攥着那片衣角,听见他低声唤她:“岑姝?” 这条走廊的尽头有一扇拱形彩绘玻璃窗,窗户半开着,温柔的月光洒进来。两个人就这么面对面站着,相对无言了许久。 梁怀暄似乎也看出她的异样,罕见地没有抽身离开,任由她抓着衣袖。 酒精在血液里缓慢发酵,岑姝的思绪如同浸了水的绸缎,沉沉坠着。 她做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大胆举动。 踮起脚尖,吻了上去。 可梁怀暄却在最后一刻侧过脸,这个吻只轻轻擦过他的唇角。 就在这一瞬间,岑姝才如梦初醒。 她浑身僵硬在原地,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空气仿佛凝固了。 梁怀暄的脸上罕见地浮现一丝错愕,眉头微蹙,向来平静的神情有了细微的涟漪。 但当岑姝看过去,他又仿佛恢复往常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看不出任何喜怒。 好像连呼吸都没有乱过。 良久,梁怀暄看向她,声音低沉地问:“岑姝,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他没有斥责,没有恼怒。只是一句平静的询问,似乎无关痛痒。 可偏偏就是这样的反应,却让岑姝像是被一盆冷水迎头浇下来。 她猛地松开手,声音发颤,还夹杂着隐隐的难堪:“对不起,哥哥,我喝多了……” 许久,梁怀暄只是淡淡“嗯”了一声。 即将擦肩而过时,他又轻描淡写地留下一句:“我会当作没发生过。” 岑姝独自站在昏暗的走廊,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眼帘里。 有些莫名的情愫。 还没来得及发芽,就这样被掐灭。 第15章 热红酒要抱着睡吗? 短短的四个字却极具冲击力,像是温柔又迅猛的潮水翻涌,覆盖过她心里的所有酸涩。 岑姝的泪水突然止住,她怔怔地望着他,还有些晕乎乎的,犹豫片刻后还是带着哭腔问道:“如果我不答应呢?” 梁怀暄沉默地注视着她。 她又瓮声瓮气地问:“你会走吗?” 梁怀暄低声叹息,伸手抚上她的脸庞:“我不会走。” “岑姝,感情不是谈判,不需要达成什么条件。我说钟意你,但你随时都有拒绝我的权利。”他的语气中带着无奈的宠溺。 她愣愣地看着他,“……” “不用现在回答我。”梁怀暄轻轻拭去她眼角将落未落的泪珠,声音低沉而温和,“先好好休息,等你缓过来了,我们还有时间。” 岑姝表情还有些迷惘。 “可是——” “听话,躺好。”梁怀暄说着,忽然松开了环抱她的手,作势要起身。 “……不要。”岑姝把脸埋在他宽阔的背上,声音细若蚊呐,“我又没说要拒绝你。” 梁怀暄身形微顿,低垂眼眸看向腰间那双纤细的手,轻轻拉下,转身面对她。 岑姝低着头坐在床上,乌黑如绸的长发散落着,虽然泪水已经止住,但睫毛仍沾着湿意。 梁怀暄反应过来,看到她这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忽地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他觉得此刻眼前的岑姝跟以往都不一样,以往见到的她,从头精致到脚,任何时候都穿着高跟鞋,永远不会露出这样脆弱的一面。 他一直觉得她像橱窗里的瓷娃娃,精致漂亮却总是微笑示人。通常人们只看见她的光鲜,却很少发现她藏在心底的脆弱。 仿佛每到午夜无人时,她才会卸下心防,露出真实的一面,喘一口气。 梁怀暄眸光微动,喉间溢出一声轻叹。 他抬手抚上她的后脑,轻轻一按,将她整个人严丝合缝地拥入怀中。岑姝的脸颊紧贴着他的胸膛,仿佛要融进他的身体里。 她忽然安静下来。 半晌才闷闷地问:“你不走么?” “没有走。”梁怀暄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听你声音哑,给你倒杯水。” 岑姝怔了几秒,愣愣地“哦”了一声。 她后知后觉有些尴尬,脑袋埋在他胸膛不动了,像个树袋熊一样黏着他。 梁怀暄似乎明白她此刻需要这个拥抱,只是安静地环抱着她。一个坐在床沿,一个跪坐在床榻,两人就这样静静相拥。 过了许久,梁怀暄才缓缓松开手,“先去给你倒水。” 岑姝轻轻拽了下他的袖口,“那你再说一遍。” “嗯?” “那句。”岑姝难得露出羞赧神色,睫毛不安地颤动着,“你刚才说的那句话……” “我刚才说了很多。”梁怀暄垂眸 看她,唇边含着若有似无的笑,又不紧不慢地问:“你指的是哪句?” 岑姝低着头咬了下唇,带着几分恼意嘟囔:“你明知故问!” “想听什么,想要什么,都可以直说。”梁怀暄眸色沉静如潭,循循善诱道:“诺宝,话畀我知(告诉我)。” 岑姝最招架不住他这样温柔的语气。 又有些羞恼地瞪了他一眼,“你明明知道……就是钟意你的那句。” 梁怀暄低笑一声:“想听这个?” 岑姝诚实地点点头,眼睛湿漉漉的。 “作为交换,那先讲我听。”他镜片后的目光深邃而专注,不紧不慢地问,“你呢?钟意谁?” 岑姝顿时明白他在使坏,对上他的目光,呼吸一滞。 对视了快半分钟,梁怀暄见她迟迟不语,却并不觉得失望。 对比起她之前几次脱口而出的钟意,他反而更喜欢此刻。 他没再追问,只是轻轻捧起她的脸,低头吻了上去。没再深入索取,而是前所未有地温柔地含吮着她的唇瓣。 岑姝全身心都放松下来。 紧绷的神经和急促的心跳,都在这个缠绵的吻中渐渐平复。 这个吻持续了一分钟。梁怀暄缓缓退开,最后在她唇上轻啄一下:“如果你想听,我每日都可以话畀你知。” 他认真地望进她的眼底,突然又有些郑重地说:“说出口的话我不会收回,你可以试着相信我。” 无论是人生道路还是事业选择,他向来谦和却自有傲骨。他从不说违心的话,也没人能逼迫他做违心的事。 方才的每一句话,都是发自真心。 岑姝望着他深邃的眉眼,心头微动,突然想起什么,有些着急地说:“我感冒了,你还亲我,会被传染的。” 她此刻说话带着鼻音,讲起话来瓮声瓮气的,说完,又红着脸忍不住掩唇咳了一声,模样看起来格外惹人怜。 梁怀暄看着她这副模样,突然半步都不想离开她身边。 “现在才说,是不是太迟了?”梁怀暄看到她紧张的模样,很低地笑了一声。 他还是起身去客厅给她倒了温水。 小宜还没睡,坐在沙发上,看到梁怀暄从岑姝房间出来,立刻询问:“梁先生,Stella还好吗?” “有点发烧。”梁怀暄询问,“她什么时候不舒服的?什么症状,吃了什么药?” 难得听到梁先生连串问这么多个问题。 小宜一怔,随即详细说明情况,又递上药袋,“梁先生,这是晚上我在药房买的,我再去给她倒杯水。” 梁怀暄略一颔首,“嗯,有劳。” 小宜看到梁怀暄拿着手机走到了落地窗边,过了一分钟,有电话进来,小宜隐约听见他正详细地向电话那头描述着岑姝的病状。 电话那头不知说了什么,梁怀暄停顿片刻,嘴角微扬:“嗯,是我未婚妻。” …… 梁怀暄返回卧室里时,岑姝已经喝了些水补充了点水分,躺在床上很乖地侧卧着,看到他进来,又立刻闭眼装睡。 他静静看了几秒,蓦地轻哂一声。 刚才还那么黏人,稍微清醒一些又有些害羞了? 梁怀暄从带来的行李箱里取了换洗衣服进了浴室。 岑姝哭过后眼皮发沉,却因他的到来舍不得入睡。倦意与期待在她心头拉扯。 直到听到浴室里传来风筒的声音,岑姝很久才迟钝想起一件事。她完全没想到梁怀暄会来,现在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真丝吊带睡裙。 风筒的声音突然停了。 梁怀暄推门而出。 岑姝赶紧闭眼装睡。 她察觉到他躺了下来,然后从身后轻轻将她拥抱住。 岑姝本想继续装睡,却被他在耳后的轻吻扰乱了心神。他手臂环住她的腰,低声问:“要抱着睡吗?” “……”岑姝静了片刻,闷闷地“嗯”了一声,然后转过身钻进他怀中,把脸埋在他胸膛。 梁怀暄也没想到她这么乖乖配合,又觉得她生病时候整个人都是柔软的,一碰就碎又看着她往怀里又钻了钻。 “不怕闷坏?”梁怀暄低笑着问。 岑姝这才仰起脸看他,又羞恼地说了句:“…你好烦人!” 梁怀暄看着岑姝,她侧躺着,乌黑长发逶迤散落在枕面上,巴掌大的鹅蛋脸,略微蹙着眉,带着病中的娇弱。 单薄的睡裙掩不住旖旎春光,距离近得让他喉结微动。他抬手将被子拉高,盖住她裸露的肩头,声音低哑:“还难受么?” 岑姝轻轻摇了下头,“好点了。” 在黑夜之中,又或许是彼此离得太近。她的心跳变快,等反应过来时,已经又仰着脸在梁怀暄的怀抱中,和他吻到了一起。 这个吻依旧很温柔,克制。 侧着的姿势不太方便接吻,吻着吻着,她就被压到了下方,梁怀暄垂首吻她,手扶在她的腰侧。 两人的身躯紧密相贴,几乎严丝合缝。 岑姝已经发了一些汗,身上的温度降了一些,但是此刻却又觉得热了起来。 梁怀暄的手掌毫无阻隔地抚上肌肤,微凉的触感让岑姝忍不住轻轻战栗。 他突然停下动作,目光深沉地看着她,目光深邃得让人心悸。他喉结滚动了一下,低声问:“……没穿?” 岑姝在黑暗中和他对视,睫毛颤了颤,“我睡觉…都不穿这个的。” 梁怀暄闻言静默了片刻,喉间溢出一声克制的叹息,闭了闭眼。 理智提醒他—— 不能趁她病弱时放纵,那会显得自己太过不堪。 “我还不舒服。”岑姝小声嗫嚅道:“不能……” “我知道。”梁怀暄声音沙哑,又摸了摸她的脸颊,“不做。” 理智终究占了上风。 依旧是不合适的时间和地点,况且她身体还不舒服,套房次卧里还住着一个小宜。 梁怀暄的吻最终停在她颈间。 岑姝又被他抱进怀里,想起今天他给她带来的震撼,风尘仆仆地从纽约赶来见她,还有对她说的钟意,心头泛起涟漪。 只要她回应,他们又在未婚夫妇上多了一层男女朋友的关系。 岑姝突然想到了过去,她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袖,却被他顺势握住,十指相扣。 “……怀暄哥哥。”岑姝在他怀里仰头眸光盈盈地望着他,“你还记得那次圣诞节吗?” 岑姝觉得他肯定不会记得了。 没想到他却很快淡淡地“嗯”了一声:“记得。” 那是岑姝去伦敦留学后的第一个圣诞节,她那时还没有完全从温择奚的事里走出来。 圣诞前夕,黎清姿发来消息说要送她礼物,最后却是梁怀暄带来的,说是恰好在伦敦出差。 黎清姿还特意嘱咐梁怀暄带她去吃饭。 那时他们虽然加了WhatsApp,却像没加一样,除了节日问候外几乎零交流。 说白了,就是个不太熟的世交哥哥。 所以要跟梁怀暄单独吃饭,感觉很怪。 但那天,岑姝还是在衣帽间里挑挑选选了很久,最后换了一条羊绒连衣裙,外搭米色小斗篷,领口还缀着一圈柔软的狐狸毛。 赶到约定地点时,岑姝还是迟到了二十分钟。 等她匆匆赶到时,梁怀暄就坐在窗边的位置,他穿着黑色风衣,高挺的鼻梁上架着金丝眼镜,戴着腕表的手正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叩桌面。 似乎已经静静坐在那等了许久。 岑姝拎着包推门走进餐厅,在他面前落座,略显局促地唤了声:“怀暄哥哥。” 梁怀暄应声抬眸,镜片后的眸光淡淡扫过来,在她精心打扮的裙装上停留一秒,又平静地移开。 岑姝本来还想因为迟到的事道歉,却见他只是疏淡地说了句:“坐。” 他的态度说不上差,却也绝不算热络。 岑姝已经开始后悔答应这顿饭了—— 圣诞节谁愿意对着座冰山用餐。 梁怀暄将菜单推到她面前,“想吃 什么?” “都可以,再要杯热红酒就好。” 整顿饭吃得异常安静。 期间梁怀暄只是礼节性地问了句在伦敦是否习惯,岑姝也敷衍地应了几句。 吃完饭,两个人又沿着摄政街走了一段。 摄政街上悬挂着璀璨的圣诞天使灯,白色马车缓缓驶过街道,整个伦敦像是变成了浪漫的童话世界。 圣诞节游人如织,走着走着,突然有一位穿着成熟魅力的姐姐上来要梁怀暄的联系方式。 岑姝故意落后几步,看着对方落落大方地示好,眼中满是毫不掩饰的欣赏。 “能加个联系方式吗?” 梁怀暄单手插在西裤口袋,似乎对这个场面习以为常,神色疏淡:“抱歉,不太方便。” 对方仍不死心。 岑姝在后面看得津津有味,发现梁怀暄居然也有招架不住的时候,这才上前解围,自然地挽住他的手臂。 她当然也注意到了梁怀暄当时略微错愕的眼神,以及微微蹙起的眉头。 他的表情着实称不上愉快。 “姐姐,恐怕不太方便哦。”岑姝笑盈盈地说,“我是他的女朋友。” 她本以为这样就能打发对方。 没想到那女人竟笃定地笑道:“你们看起来就不像一对。” “……为什么?”岑姝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心想她演技挺好的啊。 那女人瞥了眼她挽着梁怀暄的手,一针见血:“他明显不情愿,对你没意思。” 说罢便索然无味地离开了。 岑姝立刻松开手,想起对方最后那句话,担心梁怀暄介意这种冒犯。 于是她硬着头皮说了句:“对不起哥哥,我就是想帮你解围,不是故意碰你的……” 梁怀暄只是平静道:“无事。” 两个人又沿着街道走了一小段路,岑姝刚才喝了热红酒,看着周围三五成群的游人,忽然感到一阵落寞。 她不禁想,如果温择奚在身边,这个圣诞节会不会不一样? 似乎是因为她在原地停了够久,走在前面的梁怀暄突然停下,回头看向出神的她,淡淡提醒:“注意看路。” 岑姝蓦然回神,有些意外地应道:“好。” 他们恰巧路过了一家书店,顺便进去逛了逛,出来之后,梁怀暄将两个纸袋递给她。 “这是什么?” “我妈托我给你的礼物。” “怎么有两个?” 他语气平淡:“另一份是我的。” 岑姝一怔:“可是,我没有给你准备……”她突然有些羞窘。 梁怀暄神色如常:“没关系,不是什么贵重礼物。” 然后两人分别,上了各自的车,往相反的方向背道而驰。 一上车岑姝就迫不及待拆开礼物,黎清姿送的是一套首饰,而梁怀暄的…… 岑姝拆开后默默放了回去。 是本泰戈尔的《飞鸟集》,可她从不爱看这类书,最终只能束之高阁。 直到后来有天小宜翻起那本书,对她说:“Stella,快来!” “怎么了?” “你看这本书,里面夹了一张纸。” 岑姝接过那张纸,上面字迹清峻,只寥寥数语: 【常欢愉,皆胜意,且顺遂】 ——梁 岑姝捏着那张纸条出神许久,忽然明白了他的用意。 也许他看出那天在街上时,她看着那些人结伴出游感到沮丧失落的模样都被他看去,所以在书店里买了一本书,又顺手写了一张祝福词给她。 她翻开夹着纸条的那一页,恰好是这句:「Ifyoushedtearswhenyoumissthesun,youalsomissthestars.」* 也就是这句话,让岑姝慢慢渐渐从那些旧的情绪中走出来。以至于到现在,岑姝都把那句话记得尤为深刻。 命运如此奇妙,曾经背道而驰的两个人,如今竟相拥而眠,彼此钟情。 “你还记得那次,我替你解围的事吗?” 梁怀暄沉吟片刻:“……记得。” “当时那个姐姐说,你绝对不喜欢我。” “事实证明,她判断失误。”梁怀暄淡淡道,“今年圣诞,再去一次伦敦吧。” 岑姝一愣:“为什么?” 他垂眸注视着她,声音低沉而温柔:“想补你一个圣诞节。” 第16章 嘉柏丽尔梁怀暄想要拉她的手落空…… 第17章 无耻之徒溢出声几不可闻的嘤咛…… 岑姝还沉浸在他说“只吻过你”的震撼中,又被这句突如其来的情话搅得晕头转向,像一池被搅乱的春水,荡漾着,泛起层层叠叠的涟漪。 她悄悄掐了下手心—— 会疼,不是梦。 这句想念的的确确是以前还对她冷淡疏离的男人说出口的没错,他讲粤语时声线压得低,裹着几分温柔的苏感。 岑姝恍惚间觉得,这句“我好挂住你”之前,应该跟一个称谓的。 好可惜。 她忽然很想听他叫一声:bb。 梁怀暄忽然问:“还讨厌我?” 今晚她已经说了很多句讨厌他。 岑姝回过神来,怔怔望进他深邃的眼眸,睫毛慌乱地颤了颤,又撅了下嘴,“…别以为说句好听的就能哄好我了。” “上次不是讲钟意我?”他唇角噙着若有似无的弧度,“这么快就变心了?” 她低声嘟囔了句:“……没、没有变心。” 梁怀暄看着怀中粉面桃腮的人,忽然有些后悔提出要进她房间的要求。 刚才浅尝辄止的吻忽然成了煎熬。 他闻到晚香玉交织着柑橘和檀香的香气,丝丝缕缕,有些令人沉醉。 梁怀暄忍住了再度吻她的冲动。 接着又想起刚才和她坦白说是第一次吻,那她呢?她还没有回答过。 梁怀暄忽然伸手,修长明晰的指尖轻轻抵住她的唇瓣。 岑姝不明白他这个动作,趁他不备,顺势微微张口咬了一下他的指尖。 她原以为会看到他吃痛皱眉—— 却不想他连眉头都没动一下,反而眸色越发幽深,让她的心跳又骤然乱了节拍。 岑姝有些抵抗不住梁怀暄不戴眼镜时候的样子,像是某种禁制被解除,只要他摘下眼镜之后就会用那种像漩涡一样的眼神看她。 岑姝喜欢他的眼睛。 像一池深不见底的潭水。 只能倒映着她。 她没忍住抬手抚了一下他的眼尾,却被他轻轻捉住作乱的手腕。 他半阖着眼看她,眼底带着点化不开的深意,“他吻过么?” “……什么?” “他吻过哪里?”梁怀暄很淡地笑了笑,指节轻轻抬起她的下巴,“额头、眼睛、鼻子,还是——” 他顿了顿,指腹碾过她唇瓣,嗓音低缓:“这里?” 岑姝眨了眨眼,忽然起了坏心思,故意拖长语调:“嗯……你猜?” 梁怀暄神色未变,只是眸色深了几分,扣在她腰间的手微微收紧,语气平静:“好好说话。” 她被他这副冷淡又纵容的样子惹得心痒,“你吃醋了?” 梁怀暄没应声。 他也原以为自己不会在意这些往事。 学生时代的懵懂情愫再正常不过,他清楚岑姝有分寸不会越界,但那些青涩的牵手、初吻呢? 他发现自己竟无法平静地想象,想象那个人也这样吻过岑姝。 岑姝看到他神色微沉,怕玩过了火,小声嘟囔了句:“你不会真的信了吧?” 梁怀暄低眸看她。 岑姝别过脸,耳尖微红,“好啦。” 又有些别扭地轻声说:“只有你吻过我,你是不是很得意?” 梁怀暄凝视她片刻,忽然将人重新按进怀里,掌心覆在她后颈,轻轻揉了揉,低低“嗯”了一声。 岑姝格外喜欢梁怀暄这样的态度。 终于不再是以前那种疏离冷淡的,高高在上的睥睨姿态。 她的心情也跟着明媚起来,眼底漾开笑意,又小声添了句:“那时候我们拍拖很纯 洁的,才不会……至多就是牵手、吻额头。” “那你呢?”岑姝忽然眼眸晶亮,迫不及待地追问,“你之前点冇拍拖过?难道从来都没遇到过钟意的人吗?” 梁怀暄定定地看了她一眼。 说:“从前没有。” 岑姝忍不住问:“那现在…有了吗?” “岑姝。”梁怀暄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语气平静:“你觉得,我为什么要在楼下等三个小时?” 这个答案是什么再明显不过—— 可他们在彼此试探,却又谁都不先捅破那层窗户纸。 岑姝心跳蓦地漏了一拍,咬了下唇,对上他的视线,故意装作懵懂:“…我不懂。” 她觉得梁怀暄好可恶。 明明可以直接说钟意她,却偏偏要这样问出口。 梁怀暄重新戴上眼镜,看了一眼腕表,“很晚了,你该睡觉了,等你睡了我就走。” 岑姝唇瓣微微翕动,有些不高兴。 “明天我再来接你。”梁怀暄抬手替她将一缕长发别到耳后,温声问她,“过两天一起回港,嗯?” “好。”岑姝点点头。 梁怀暄转身正要走,手指又被轻轻拉住了,脚步一顿,回身看她。 “怎么了?” 岑姝用一种自己也没察觉到的依赖的眼神看他,“我一个人睡不好…你留下来陪我?” 梁怀暄明显怔住,怀疑自己听错了。 沉默须臾,他开始斟酌措辞,要如何委婉提醒她岑心慈也住在这,同床共枕实在不合礼数。不如等回港岛后,再让她搬进自己卧室? 良久,梁怀暄的喉结不自然地滚动了一下,轻咳一声:“诺……” 话音未落,他就看到岑姝小跑到沙发旁,笑盈盈地拍了拍沙发,很大方地对他说:“你可以睡这里!” 房间内摆着一组奶油色的意式极简Poliform沙发,柔软舒适且宽大十足,睡一个成年男人的确绰绰有余。 岑姝怕他拒绝,又补充一句:“意大利来路,好舒服嘅!” “……”梁怀暄沉默地注视着那张看起来确实很舒适的沙发,唇角忽然勾起一抹无奈的弧度。 他这辈子还没体会过“沙发客”的感觉。 一分钟后,梁怀暄纡尊降贵地略微俯身开始收拾起未来老婆散落在沙发的各种衣物,裙子、吊带、薄衫……等等。 “沙发上怎么有这么多裙子?” “那不是要去找你吗?”岑姝小声辩解:“而且,我就随便试了两三套而已……” 梁怀暄看着臂弯上越叠越高的十几条裙子,不可置否地点了下头,“两三套。” “女孩子出门前试衣服不是很正常吗?”岑姝轻哼一声,有些不满地说,“我又没有让你收拾呀。” 梁怀暄顿了顿,声音里带着纵容的叹息:“嗯,是我乐意。” 说完,又捡起最后一条落在沙发扶手上地丝巾,不动声色地展开,对折、再对折。 岑姝偷瞄着梁怀暄的动作,看他有条不紊地给她收拾衣服,心里涌起一股奇异的满足感。她突然现在很想拿手机拍下这个历史性时刻。 岑姝又折返回了床边拿手机。 梁怀暄刚收拾了一小堆裙子,余光瞥见一旁的玻璃茶几上的一个相框。 照片里,岑姝的脸上还带着些许青涩和未褪去的婴儿肥,站在大学校园里与小宜并肩而笑,身旁还围着几个同学,其中一位金发碧眼的外国男生正亲昵地搭着她的肩。 梁怀暄盯着照片看了几秒。 忽然面无表情地将相框扣在了桌面上。 “你都收拾好啦?这么快!”岑姝闻声走来,顺手扶起相框,“怎么倒了?” 梁怀暄:“…………” ——算了。 三秒后。 他抬眸,视线慢悠悠掠过照片,“他是谁?” “哪个呀?” “搭你肩膀的。” 岑姝不假思索:“噢,Alex啊。” 梁怀暄镜片后的眼眸微微眯了下,“你和他很熟?” “对——”岑姝话到嘴边转了个弯,“很一般。” “勾肩搭背,的确一般。”梁怀暄不可置否,又淡淡一笑,“我以为,是你大学在伦敦谈的对象。” 岑姝:“……?”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不会是吃醋了吧? 梁怀暄没说话了,拿起最后一条湖蓝色的长裙,一件轻薄的黑色织物突然掉落在地。 他自然而然地俯身去捡。 岑姝在看到地上的东西是什么后,忽然花容失色。 一条……法式的黑色蕾丝bra。 “这是?” 梁怀暄捡起来看了一眼,又蓦地顿住。 “你给我!”岑姝慌慌张张扑过去抢,情急之下脚下一绊,整个人直接栽进他怀里,直接把人压倒在沙发上。 空气突然安静。 两个人现在的姿势暧.昧至极。 岑姝跨坐在他腿上,而梁怀暄的手掌早已本能地扣住她腰肢。 她刚要解释,一阵天旋地转,转眼就被他反压在身下,如丝绸般的乌黑长发如瀑铺陈。 “我不是故意的。”岑姝小声嗫嚅,“我就是,想拿回我的……衣服。” 梁怀暄现在的重点已经不在这件bra上,而是目光沉沉地看她,“三番五次……岑姝,我的定力没有你想的那么好。” 她眼睫扑簌颤抖着,吞咽了一下,略有些无辜地望向他,“怀暄哥哥,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你就是太懂了。”他嗓音沙哑得不像话。 明明什么都懂,却偏要一次次撩拨他后又装作无辜地逃开。 可惜无论是时间、地点还是身份都不对,她料定了他什么都不能做。 她似乎真的太过胆大。 同时也太过低看他,温香软玉在怀,怎么可能真的毫无反应。 梁怀暄半屈着膝,目光沉沉地看着她,终于再也忍不住,俯身重重吻住她的唇,和她唇舌交缠。 安静的卧室里在长达几分钟里,只能听到令人面红耳赤的、吮.吸亲吻的声音。 这个吻也从刚开始的温柔,逐渐变得有些失控,直到岑姝溢出声几不可闻的嘤咛。 为什么,无论如何都亲不够她? 岑姝下意识地攀住梁怀暄的肩膀。 梁怀暄稍稍退开,撑在她上方,再次半阖着眼看向岑姝。 岑姝眼眸水光潋滟,像是蒙上了一层薄雾,就连呼吸还没平复,胸口剧烈起伏着,唇瓣被吻得嫣红水润。 她身上的真丝睡裙也已经有些凌乱,带着些难言的旖旎,领口处露出一小片雪白的肌肤。 梁怀暄的喉结上下滚了滚,理智在提醒他就在此刻停下,然而掌心却不受控制地顺着她盈盈一握的腰线往上。 “…轻一点。” “哪里?”他呼吸沉重。 “你的手。” 握着她的腰的力度,有点痛。 梁怀暄刚要碰到云朵鼓起的边缘,又蓦地因为她这番话顿住了。 他忽然清醒了一些,及时停住了手,安抚地吻了下她的唇,气息凌乱,声音哑得不成样子:“…我去客房。” 岑姝也从情迷意乱中回过神来,脸颊烧得厉害,低低“嗯”了一声。 她刚要起身—— 却被梁怀暄一把按回沙发。 “先别动。”他嗓音沙哑得厉害,“等我几分钟。” 岑姝意识到什么,耳朵倏然红透了。 …… 十分钟后,女佣Betty接到电话上楼。 她推开一间离岑姝卧室最远的客房门,欲言又止地看向岑姝。 岑姝看出Betty眼中的担心。 连忙对她说:“Betty,这是我未婚夫,妈咪知道他要来住的。” Betty听到这才松了口气,朝梁怀暄欠了欠身,微笑着说了句:“先生晚安,祝您休息愉快。” 梁怀暄看着岑姝回到卧室之后才关上房门,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又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第一次对自己的自制力产生了怀疑。 他回忆起刚才差点失控的场景。 忽然很想点上一支烟,可惜他没有。 窗外的雨渐渐停歇。 浴室里的用具一应俱全,就连床品也是女佣刚换过的,梁怀暄洗了澡之后躺上床。 只不过辗转反侧许久才勉强入睡。 梦里,在布满熟悉香气的卧室里,还是刚才那张沙发。只不过这一次岑姝却换了一个动作,像没骨头似的趴在他身上,他的手也轻松搭在她盈盈一握的腰肢上。 …… 寂静的夜,客房里一片昏暗。 床上的男人忽然睁开眼,眉心紧蹙着,接着掀开被子看了一眼,眼底闪过一抹荒唐和不可置信。 他抬手遮住眼睛,喉间溢出一声无奈的叹息,然后起身走进了浴室里。 冰冷的水流顺着花洒往下冲。 梁怀暄垂下眼。 几秒后,认命一般地伸手握住。 再从浴室里出来已经是四十分钟后,梁怀暄沉默地坐在窗边的单人沙发上,眉心微蹙着。 他很少这样失控,也很少自我纾解。 往常靠高强度工作就能压下去的躁动,今夜却怎么都平息不了。 要命的是,刚才在浴室,闭眼浮现出的还是她泛红的眼睛,被他吻到微微红肿的唇。 梁怀暄忽然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他觉得自己变成了无耻之徒,竟然想着岑姝,做出那种下.流的事. 翌日早晨八点,岑心慈从三楼的卧室里下来,想要去花园里转一圈,路过二楼时想要去看看女儿。 刚要走到卧室门口,不远处的另一间房门却打开了。 梁怀暄从客房迈步而出,西装笔挺,连袖扣都一丝不苟地扣好。两个人视线在空中相遇,他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幸好不是从岑姝房里出来。 “岑姨,早。”他神色如常地颔首,声音是一贯的沉稳。 “早啊怀暄。”岑心慈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片刻,什么都没问,忽然莞尔,“看来你们和好了。走吧,陪我吃个早餐?待会家里要来客人。” 梁怀暄微微颔首,“好。” …… 岑姝睡醒后难得没有赖床,第一时间拿起床头的手机,没有问他醒了没,而是问: 【你走了?】 岑姝想到他这次伦敦的行程,又想到昨晚他等了那么久,于是夜里那点小得意里又掺进些许愧疚。 L:【刚陪岑姨用完早餐】 L:【在花园,要下来么?】 她几乎立刻回复。 美丽坏女人:【嗯!】 正要锁屏,消息又跳出来。 L:【不急,慢慢来】 岑姝把脸埋进枕头里,嘴角不自觉翘起。 洗漱完,岑姝又简单化了一个白开水妆,换了一条缎面材质的浅粉色连衣裙下楼。 出了房门,她往楼梯下走,脚步越来越轻盈,连带着心情也雀跃起来。 抬头瞥见窗外阴云散尽,天光乍现。 天气变晴的好迹象。 岑姝一下楼就往后花园的方向看去,一眼就看见那道颀长的背影。 梁怀暄背对着她,拿出一只银色Dupont打火机,微微垂首点燃了一支雪茄。 他身上的西服已经换了一套新的,一件剪裁考究的黑衬衫,衬衫随着肩背线条微微绷紧,再搭配笔挺的西裤,整个人透着一种禁欲的矜贵。 岑姝欣赏完他的背影,忽然起了玩心,在离他一步之遥时伸手去碰他垂在身侧的手。 只是她刚碰到他的手,就被他反手握住,但又很快松开。 梁怀暄没回头,只是将雪茄换到远离她的那只手,声音里带着纵容的笑意:“等等,等这支抽完。” “你怎么——” 话音未落,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轻咳。 岑姝吓得一个激灵,下意识抱住了梁怀暄的手臂。 不远处,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朝她看了过来,男人面部线条冷峻,下颌线犹如雕塑般完美。 岑姝像看见鬼一样,立刻触电一般,红着脸松开了抱着梁怀暄的手。 闻墨慵懒地敞开长腿坐在椅子上,眉眼锋利,穿着一件寻常男人难以驾驭的黑金巴洛克丝绸衬衫,整个人犹如神座上的国王一般漫不经心。 他似笑非笑地睨着两人交握又分开的手,微微眯了下眼睛,饶有兴致地挑了下眉,“怎么不继续了?” “哥哥?”岑姝瞬间清醒了许多,“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在墨西哥吗?” “刚到。”闻墨掀起眼皮,唇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点,见到我唔开心?” “……哪有?”岑姝立刻撇下梁怀暄,小跑到闻墨跟前,仰起脸时已换上乖巧笑容:“哥,你最近都做什么去了?” “电话都没见你打,现在关心我来了?”闻墨凉凉扫她一眼。 “你还说我,我第一次办拍卖会你都没来!”岑姝不满地噘了下唇。她刚伸出手想对闻墨指指点点,就被他一个居高临下的眼神恐吓了回去。 闻墨提醒:“不是给你打钱了?” “……” 好吧,的确,在拍卖会举办的前后,闻墨都给她的账户里转了一笔巨款,像是闻墨历来的风格,干脆利落,连个标点符号都懒得附赠。 “你还没回答。”岑姝说,“你最近到底在做什么啊?是不是又在外面做坏事了,神神秘秘的。” “是啊,忙着杀人越货,还满意么?”闻墨声音慵懒,敷衍地回应着,俨然一丁点也没有要和她汇报行踪的意思。 岑姝:“……” 闻墨忽然问:“食咗早餐未?” “还没。” 闻墨起身,“正好,煮意粉。” 岑姝脸色顿时一变—— 意粉这两个字简直是她中学噩梦。 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中学时闻墨对她管得很严,晚上有门禁。 岑姝至今记得某次晚归,轻手轻脚摸进家门,客厅一片漆黑,她刚松口气,忽然对上一双在暗处冷冷注视她的眼睛。 闻墨姿态慵懒地靠坐在沙发边上,长腿交叠,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扶手,很像港片里等着清理门户的□□大佬。 “知不知道现在几点?” 岑姝瞬间寒毛倒竖,立刻想狡……不,认错的时候,就看到闻墨站起来,开了灯,让她过来坐。 桌上摆着一份肉酱意大利面。 闻墨没发火,反而又像是十分关心地问了句:“怎么回来这么晚,饿不饿?” 岑姝那时彻底惊呆了。 心想这该不会是什么新型惩罚手段吧? 平时心情不爽的时候,路过一条狗都要被骂的闻墨竟然没骂她?今天她回家晚了居然还有爱心宵夜? 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能管得住岑姝的人,除了已故的爸爸闻暨,就是哥哥闻墨。哥哥平时那么凶,不笑的时候格外可怕,笑的时候……也很可怕。 那一瞬间,岑姝甚至怀疑她哥是不是参加了教会被什么“爱与和平”这样的祷告词洗礼,突然从黑.手党成了闪闪发光的圣父。 她战战兢兢坐下,在闻墨“温柔”的注视下,叉起一口面吃进去—— 下一秒直接喷了出来。 “边个整嘅毒药啊?!咸过海水!”她顿时眼泪狂飙,抄起盘子就要倒垃圾桶,“什么东西,这是人能吃的吗?” 闻墨懒懒抬眼看她:“我亲手煮的。” “…………” 岑姝反应过来后一脸惊恐。 “昨天和梁怀暄出去饮茶。我想了想,他说的对,做哥哥的不能太凶。”闻墨脸上的笑容更诡异了,带着明晃晃的威胁,“我人生第一次下厨,食完它,乖。” 岑姝的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边哭边控诉:“……你到底是不是我亲哥啊?!” “不是亲哥能半夜三更给你做宵夜?” “这是宵夜吗?!”岑姝指着那盘意面,哭得更加伤心了,“你这是谋杀!人家哥哥送包送车,你送我急诊室VIP体验卡?” 闻墨目的达到,瞬间敛了笑意,恢复那张冻死人的冰山脸,看了她一眼,“下次再敢夜不归宿——” 岑姝捂着嘴疯狂摇头。 “早点回家,我没闲心天天盯着你。别哪天被不知道哪家的狗叼走了,我都不知道。” 闻墨起身理了理袖口,轻飘飘丢下致命一击:“再有下一次,我就亲自下厨等你宵夜。还是意大利面,全份 食完。” “…………” 从此以后,岑姝看见意大利面就条件反射想吐,差点连带着对意大利这个国家都产生了PTSD。 这段不美好的回忆被闻墨的声音拉回现实,他看了一眼站在原地的岑姝,“岑诺宝,你发什么呆?过来。” 岑姝下意识把求助的目光看向梁怀暄。 她突然觉得,梁怀暄在闻墨的衬托下简直像个头顶光环的天使! 谁能想到闻墨来伦敦,见到妹妹的第一件事,就是纡尊降贵,亲自下厨做了一盘加量加料的肉酱意粉。 几分钟后,岑姝看着摆在眼前的瓷盘,咬了咬牙,还是对闻墨说:“哥,我还是不……” 她说着说着忽然一顿,看向坐在她身边的梁怀暄,“要不然,给怀暄哥哥吃吧?他还没吃过你煮的意粉!” 岑姝和闻墨对视了一眼,疯狂眨眼示意,闻墨沉默片刻,也看向梁怀暄。 梁怀暄不知道两个兄妹又在打什么主意,沉默须臾,看了一眼岑姝。 岑姝她托着腮,眨巴眨巴眼睛看他,在对他撒娇:“就吃一口嘛?昨晚的事……一笔勾销好不好?” 闻墨敏锐地看她,“昨晚什么事?” 梁怀暄依旧面色从容。 闻墨将盘子往梁怀暄面前一推,漫不经心地笑了声:“怎么不吃啊,妹夫?” 第18章 特别的人她和其他人并没什么不同。…… Liam上次曾远远见过岑姝一次,助理团队里也几乎都知道梁先生有一位小了八岁的青梅。 此刻见这位岑小姐神色恍惚,Liam顿时忐忑起来,在想两人是不是闹了什么矛盾。 他小心翼翼地问:“岑小姐,您还好吗?” 岑姝回过神来,拎着包的手指紧了紧,再抬眼时已是完美无瑕的微笑,“多谢关心,我没事。” Liam又询问:“我送您下楼吧?” “不必了,你忙你的。” “那至少让我送您到电梯口。”Liam坚持道。 岑姝没再推辞,顺势问了他的名字。 “我是先生的助理之一,Liam.”到了电梯口,Liam恭敬地回答,一边按下电梯按钮。 电梯门打开,岑姝走进去,把手里装咖啡的纸袋递过去,语气听上去很轻松:“那我先走了,Liam,这两杯咖啡送你饮。” Liam愣愣地接过袋子。 电梯门缓缓合上。 岑姝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力气,原本绷直的背脊骤然沉了下去,就连胸口都像是被浸了水的棉花堵住,有些发闷。 她快速按了两下按键,忽然觉得有些可笑。 她以为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对于梁怀暄来说,已经算有些特别的存在了。她和他牵了手、接过吻,结果却发现,她和其他人并没什么不同。 就连他出差,她都是从别人口中得知的。 岑姝想起刚搬到半山别墅时候的前半年,她和梁怀暄完全就是各过各的。梁怀暄大概也是独居习惯了,严苛地遵循着自己的生活准则,从不会为她停留分毫。 偶尔也会看到她随意的生活习惯而蹙眉,她看得出来,他并不喜欢她打破他原本的秩序。 她偶尔窝在客厅敷面膜、看电影,也偶尔撞见他西装笔挺地回来,两个人彼此沉默,最多不过是冷淡地点个头,然后各自回到各自的房间。 他们明明住在同一屋檐下,却永远背道而驰。 而之前他为数不多主动给她发的消息,也不过是程式化的通知,告诉她“今晚不回来”、“有急事联系卓霖”诸如此类的。 有时候她一周都见不到他,还是从别人的嘴里得知他出差了。 但那时她对梁怀暄毫无期待,自然也不会失望。而现在,却因为关系的突飞猛进而患得患失。 岑姝突然意识到—— 他们两个都是不会轻易为谁改变的人。 或许在感情里,他也像在事业上一样,始终游刃有余地占据着主导权。 她想起那天在Mandarin,他和她在雨中争执,他原本想说的,大概就是要结束这段关系吧。 她怎么会天真地以为,光凭借着美貌,她一主动,他就上钩,就真的能在短短时间内,让他心甘情愿地为她俯首吗?. 黑色加长宾利平稳地驶向机场。 梁怀暄腿上架着一台笔电,他还在进行一场紧急的跨国会议,他暂时闭麦听着分公司汇报。 过了一分钟,梁怀暄抬手松了松领带,难得在工作中稍微走神。 从天越离开之后,他就开始线上会议,一路不停,伦敦分公司出了一些状况,需要他赶过去处理。 这些突发状况让他这几天分身乏术。 岑姝这几天又开始避着他,那种若即若离的态度,让他摸不透她的心思。 会议一结束,他立刻拿起手机点开WhatsApp,开始着手给岑姝编辑消息。 梁怀暄想起上次出差—— 也就是在莱汀举办慈善晚宴的那天前,他对岑姝说要出差,她当时还是无所谓的状态。 那时候,他们还不是那种需要对方行程表的关系。 但此刻,他罕见地陷入思考。 这次临时出差,与以往不同,他第一时间想到了她。 他们之间缺乏沟通是一直以来最大的问题之一,他今晚本来打算带岑姝出门吃晚餐,顺便问问她这两天为什么躲着他。 他脑海里浮现起岑姝生动的表情,生气的、委屈的、娇憨的,还有以前罕见,但最近却频繁对他出现的笑脸。 梁怀暄忽然理解了为何那么多人对岑姝趋之若鹜。他也开始对自己之前的不屑一顾感到鄙夷。 他一毕业就开始独立掌舵一个庞大的商业帝国,自然需要难以想象的强大的自律、自制力。 数年如一日的枯燥日程,对他来说不过是理所应当的责任。 他生来就不需要讨好任何人。 但岑姝却成了那个例外—— 而且正变得越来越特别。 梁怀暄垂眼看着对话框,眉心微微蹙起,整个人陷入了一种极为专注的状态,修长的指尖在屏幕上敲击。 不再是以往那样短暂随意的通知。 【我去出差了】 梁怀暄看着刚输入的这几个字,又觉得太过生硬,毫不犹豫地又将所有字符全部删除。 【诺……】 他重新输入一个字,却又顿住。 接着,蓦地低笑出声,没想到自己竟然有天会为了发一条消息而字斟句酌。 岑姝情绪细腻。 又怕哪个字惹得她不快呢? 斟酌再三,他最终发出一条比以往都详细的消息:【临时去伦敦出差,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消息发出去的几秒后。 又补充了一条:【等我回来】 这大概就是他能表达的极限了。 再多肉麻、煽情的话他没说过,贸然发出去,说出来只怕会让岑姝又觉得他吃错了药。 梁怀暄等了几分钟还没等到回复,猜想她大概还在忙,他关上手机,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 闭目养神时,岑姝的脸又浮现在眼前。 也许是最近天天都能看见她,他忽然有些贪心不足。 甚至有一瞬荒唐地想,要是能把她一起带去出差就好了。 可不能,岑姝现在也有自己的事业,他们虽然是未婚夫妇,却依然是独立的个体,她也有自己的生活。 他又想起那天在渣甸山别墅,看到岑姝一个人哭又不敢哭出声的模样,和很久以前,在他家花园里,撞见岑姝小时候哭泣时候的样子一样。 她还是不肯哭出声,因为某种倔强。 他很难形容那天在渣甸山的心情,他第一次对岑姝动了恻隐之心,甚至更对闻老爷子有了一种难言的怒意。 这不像他一贯沉稳冷静的作风。 他知道他不会是她的全部。 但至少,他可以做那个永远可以让她依靠的丈夫。 梁怀暄从思绪中回过神来,睁开眼又看了一眼手机 ,还是没有得到她的回复。 一看时间,竟然才过去两分钟。 原来才两分钟。 他终于按捺不住拨通了岑姝的电话。 电话过了很久才被接通,他略微思考后,说:“看到我的消息了吗?” 电话那端传来一声“嗯”,听上去兴致不高的样子。 梁怀暄以为她还在为影音室的事在别扭,于是放缓声调询问她:“这次我大概去一周,有什么想要的礼物?” “……不用了。”岑姝沉默片刻,“我有点事要做,先挂了。” 还没等他回应,电话就被挂断了。 梁怀暄握着手机怔了几秒,眉头微蹙。 他清楚地感知到她的情绪不对,却罕见地感到束手无策。 卓霖在此刻开口:“先生,又有伦敦的电话打来。” 梁怀暄只好先放下私人手机. 岑姝收拾了一些东西,带着Clara准备回深水湾,她不想一个人住在半山,临走前,又折返回去把菠萝包也带上了。 晚上,岑姝陪岑心慈一起约了徐家人一起聚餐,回家后,岑姝又难得和妈妈像她小时候那样躺在床上谈心。 岑心慈坐着倚靠在床头,伸手动作轻柔地帮她梳开长发,像是无意间问起:“怎么了,今天看起来心不在焉的?” 岑姝顿了顿,有些难为情,又有些郁闷地说了句:“没什么。” 岑心慈带着笑看向躺在腿上的女儿,岑姝的长发散着,乌黑柔顺,肌肤瓷白,眉眼和小时候依稀相似。 岑心慈轻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跟妈妈说说,也许我能给你一些建议?” 岑姝想了想,爬起来钻进岑心慈怀里,撒娇似的环住妈妈的腰。 岑姝挑挑拣拣地讲了最近的事。 当然,她略过了她伟大的“钓鱼计划”还有和梁怀暄接过吻的事,重点说了今天去天越,却得知梁怀暄已经出差的事。 “我知道他忙,知道工作也很重要……”岑姝声音闷闷不乐的,“但就是从别人那里听说心里不舒服。” 她的声音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委屈。 岑心慈了然,“你想第一时间知道他行程?” 岑姝犹豫了一下,“嗯”了一声。 岑心慈又问:“是不是觉得感情刚有进展,他突然出差却不第一时间告诉你,心里空落落的?” “……也就一点点吧。”她声音越来越小。 岑心慈看到她嘴硬的模样,忍不住轻笑:“所以搬回来住,也是因为怀暄不在,你不想一个人待在半山,怕孤单对不对?” “妈咪,你有读心术吗?”岑姝目露诧异,有些难为情地哼了一声,低声咕哝了句:“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呀……” “因为妈妈也年轻过。”岑心慈耐心地说,“女仔钟意一个人时,总会患得患失,想做他最特别的人,好正常。” “……” 岑姝怔住,睫毛轻轻颤了颤。 她知道妈咪说的这个人是爹地,但是自从爹地去世之后,他们一家人就默契地再也不提起。 “宝贝,妈妈知道你最近辛苦了,我们休息几天也没关系。”岑心慈柔声道,“妈妈差不多要回纽约了,在那之前陪妈妈去散散心?” “好啊!”岑姝立刻抬头,要去拿手机,“妈咪想去哪?我马上就让人安排。” 岑心慈笑着“嗯”了一声,才说:“我们去伦敦,怎么样?” “……” 岑姝愣住,看着妈妈美丽的脸庞,忽然觉得心很暖。 “可是,我才不要让他觉得我追着他跑。”岑姝有些不情愿地说,“再说了,他是工作狂,他工作起来根本顾不上别人。” 她承认,她的确有些想见梁怀暄。 虽然他们才短暂地分离了不久,也许是分离焦虑症作祟,也许是因为她最近的确开始习惯他在身边的生活了。 岑心慈很少看到岑姝瞻前顾后,她太了解自己的女儿,知道她的性格,敢爱敢恨,想到什么就会立刻去做。 唯独在感情上,岑姝总是下意识筑起防线,难以与人建立亲密关系。 但在闻暨去世之前,她还不是这样的。 岑心慈压下心头泛起的酸涩,轻轻拍了拍女儿的肩膀,“你不去见他,怎么知道他不想见你呢?” 岑姝蓦地抬眼,漂亮的浅褐色眼眸里像是被星星点亮。 “怀暄寡言少语,你们两个总要有人先迈出那一步。” “……” 岑心慈轻轻捏了捏女儿的脸,最后推了一把,“而且,谁说一定要男生主动呢?女孩子也可以勇敢追求自己的幸福,这一点也不丢人,反而好勇敢。” “……那好吧。”岑姝脸上终于有了笑意,语气还有些别扭,“那我就勉为其难去看看他好了!” 岑心慈看着女儿这副口是心非的样子,眼底泛起温柔的笑意。 她知道有些事,或许连当事人自己都还没完全明白. 伦敦这几天的天气阴雨连绵,阴沉沉的天空宛若一幅褪色画卷,整座城市像被笼罩在一个密不透风的匣子里。 一辆迈巴赫缓缓驶入酒店泊车廊,门童恭敬地拉开车门,后座的男人微微躬身下了车。 卓霖撑着伞快步跟上,“先生,看了这两天的天气,后天的返港行程恐怕要取消了。” “改到明天。”梁怀暄脚步未停。 卓霖稍作迟疑,“那与周小姐的会面?” “联系她今晚能否赴约。” “明白。” 梁怀暄脸上神情很淡,不知想到了什么,低头看了一眼腕表,忽然驻足,“她这两天联系过你么?” 卓霖心领神会这个“她”所指何人。 答道:“没有。” 梁怀暄沉默几秒,随后淡淡“嗯”了一声,没有再问。 这两天他主动给岑姝打了几通电话,但是她要么没接,要么就是说在陪岑心慈,他就没再打扰。 一场长达一个半小时的高层会议结束后,梁怀暄再次坐进车里,准备前往与周莱约定的地点。 途中,卓霖接了一通电话,随后侧身汇报:“周莱小姐说今晚可以赴约,但可能会迟到半小时。” 梁怀暄神色未变,“嗯。” 临时更改的行程,对方晚到些也无妨。 迈巴赫缓缓驶过Marylebone街区,窗外天色渐沉,隐约有落雨的迹象。男人的目光漫不经心地掠过街边的书店,忽然开口:“卓霖,停车。” 车子平稳停靠在路边。 梁怀暄打开车门下车,锃亮的皮鞋踏过浅浅的水洼,水面倒映着书店橱窗里透出的暖黄灯光。 他对这家书店印象很深,过去来伦敦出差时他来过几次。更早些时候,还无意在岑姝的社交平台上看到她也在这家书店逛过。 这家书店书籍品类齐全,从经典文学到旅行指南应有尽有。 和周莱的约定地点就在附近,距离约定的时间也尚早,他忽然就动了进去看看的念头。 …… 书店内很安静,没有嘈杂的音乐,只有偶尔翻动书页的声响。 岑姝在伦敦留学时候,和同学来过好几次这家书店,每次都觉得沉静下来。 好久没回伦敦了,岑姝和岑心慈在她伦敦的别墅住下,岑心慈又约见了一位好友,顺路把岑姝送到这里之后,嘱咐了几句便离开。 岑姝落地之后就给卓霖发了条消息,询问梁怀暄住在哪里,大概几点回酒店,并且“威胁”他保密。 为了打发时间,岑姝又漫无目的地在书店内逛,踮脚从橡木书架上随手取下一本博尔赫斯的诗集。 她刚要翻开,一道低沉温和的嗓音忽然在书架的另一侧响起。男人的语速不紧不慢:“嗯,无事,我在附近的书店。” 岑姝翻书的手蓦地顿住,这个声音她再熟悉不过。 梁怀暄怎么会在这? 岑姝整个人像是被钉在了原地,心跳一下到了嗓子眼。 周遭的一切仿佛都被按下暂停键。 唯有男人沉稳的脚步声,在书店的木地板上清晰可闻。 ……一步、两步。 脚步声离她越来越近。 男人又说了 句:“好,我来接你。” 岑姝僵在原地,攥着书脊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指节也有些泛白。 他在和谁说话? 谁能让梁怀暄亲自去接…… 男人的脚步停下了,接着渐渐远去。 岑姝这才如梦初醒,放下诗集,快步绕出书架—— 梁怀暄背对着她,身姿峻拔,在走到楼梯转角时,露出棱角分明的侧脸和下颌线,乌睫低垂,轮廓英挺。 他今天穿着一袭薄款黑色风衣,一双遒劲的双腿包裹在笔挺的西裤里,正步履从容地迈开腿往楼梯下走。 岑姝怔在原地,刚要喊他的名字,他已经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她迟疑了一瞬。 随即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 穿过一楼三三两两低头选书的顾客,岑姝匆匆推开书店的玻璃门,门口挂着的铃铛声随之发出清脆的响声。 岑姝站在书店门口,身边进出书店的人熙熙攘攘,她茫然四顾,目光在人群中快速逡巡,终于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她刚想追上去,却蓦地顿住了脚步。 伦敦夜晚灯影交错的街道旁,身形高挑窈窕的短发女人从一辆保时捷urus上下来,黑色丝质长裙的裙摆垂下。 她朝梁怀暄笑了笑,抬手示意。 梁怀暄微微颔首,朝她走去。 岑姝只觉得脑中嗡的一声—— 无数疑问瞬间涌上心头,梁怀暄为什么和一个女人单独见面,她是谁? 岑姝眼睁睁看着梁怀暄和那个女人一前一后走进了街角一家高档餐厅。她冷笑一声,转身就要离开,可刚迈出两步又猛地停住。 她凭什么要要走? 凭什么忍气吞声? 岑姝深吸一口气,攥紧了手。 无论如何,她都要当面问个清楚。如果是真的,那梁怀暄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她只能夸他一句演技太好。 那她心甘情愿认输。 想到这里,一股无名火窜上心头。 岑姝已经想到她该如何一股脑冲进去,拿杯水泼在他脸上,顺便把他骂到狗血淋头再离开。 岑姝站在街对面,浑身发冷,看着他们在靠窗的位置相对而坐,过了一会儿,女人从包里取出一个深蓝色的丝绒首饰盒。 借着那点反射的璀璨光芒。 岑姝一眼看出,是枚钻戒。 而梁怀暄的唇边也浮现起很淡的笑。 这一刻,岑姝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凝固了,最后那点期待被当头浇灭,苦涩从心底直冲喉咙,气愤、委屈、难以置信,种种情绪在不停翻涌。 她突然觉得自己可笑至极,像个蹩脚的小丑,居然为了见他专程飞来伦敦,还天真地计划着要偷偷去酒店给他惊喜。 可梁怀暄不该是这样的人。 岑姝机械地从包里掏出手机,手指微微发抖地拨通电话,目光死死锁住餐厅里的那个身影。 岑姝看着他接起了电话,听筒里传来他略带诧异的声音:“诺宝?” 岑姝深吸了一口气,努力维持声调的平稳,佯装平静地问他:“你在做什么啊?” 电话那头陷入短暂的沉默。 透过玻璃窗,她清楚地看见他神色微滞。 “有点事。”他最终开口,嗓音温和,“晚点回酒店给你打电话?” “……是很重要的事吗?” 他停顿两秒:“嗯,很重要。” 岑姝攥紧手机,指节泛白。 也就在这一刻。 她忽然清晰地意识到—— 原来她真的开始在意他,甚至不愿意承认自己已经有点喜欢他。 她垂下眼,眼睫颤抖着,声音很轻:“……骗子。” 他一时间没听清。 又耐心地询问:“什么?” 话音刚落,梁怀暄听到窗外和听筒里同时传来一声的喇叭声。 梁怀暄的心头猛地一跳—— 隐隐猜到什么,却第一反应觉得不可能,甚至觉得也许是自己幻听,岑姝怎么可能从港岛来伦敦找他? 可身体却先于理智,已经转向了窗外。 在看到那道身影之后,他眼底划过显而易见的错愕,霍然起身,一把拉开椅子,“岑姝?” 马路对面,岑姝举着手机站在原地。 陆陆续续行驶而过的车辆不断遮挡他的视线。梁怀暄看不清她此刻的表情,只看见她纤薄的身影在伦敦的夜色中显得格外脆弱。 周莱也诧异地抬眼,目光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一眼,看见对面站着一个纤细身影。 而眼前这个男人,原本脸上平静无波的表情也因为那个人的出现,而出现了明显的波动。 “梁先生?”周莱轻声唤道,手中的钻戒盒还未来得及合上。 这本该是一个月后,她和团队一起返港时才详谈的对戒设计,没想到梁怀暄会突然亲自前来伦敦。 梁怀暄却像是恍若未闻,一把捞起搭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阔步往外走,同时视线紧紧跟随着那道身影。 川流不息的车流横亘在两人之间。 梁怀暄此刻竟感到前所未有的焦躁,甚至想不顾一切冲过马路。 见岑姝作势要挂电话,梁怀暄紧紧蹙眉,强压下克制不住的躁动。 “别挂。”他深吸了一口气,和她商量,“诺宝,站在原地别动,等我过来。” “这就是你说的‘很重要的事’?” 梁怀暄反应过来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坑,太阳穴突突地跳,声音有些发紧: “听我解释。” “……骗子。”岑姝的哭腔再也压不住,委屈到了极致,声音发颤:“梁怀暄,你这个大骗子!我再也不相信你了!” “诺——” 通话突然中断。 梁怀暄立刻回拨,只听到冰冷的忙音。 第19章 firstkiss一寸寸占据了她…… 岑姝被困在方寸之间,她双手徒劳地撑在他胸膛上,甚至能感受到衬衫下紧实的肌理。 她抬眼,撞上他镜片后晦暗深沉的目光,很没出息地气势全无。 此刻,两人的呼吸交缠在一起。 冷淡的焚香气息混着他的体温,一寸寸占据了她所有感官。 他一身剪裁考究的西装,金丝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分明是一副斯文禁欲的模样,却又强势有力地扣住她的腰,不容挣脱。 岑姝的呼吸骤然乱了节奏。 她下意识往后退,抵上冰凉的门板—— 退无可退了。 大概是意识到自己玩过火了,她的嗓音不自觉地放软,连忙找补:“我开玩笑的楼下马上……” “你似乎很喜欢撩完就跑。”梁怀暄低垂着眼睫看着她,嗓音低沉冷淡,“好玩吗?” “……” 梁怀暄的长相实在太过出众,骨相立体分明,轮廓深邃,长相却又具有东方特有的温润。 她也见过丹凤眼、狐狸眼的人,但却从没有一双眼睛能像他这样—— 开合之间有神韵,眉压眼,抬眸时凌厉,垂眼时却像含情。 岑姝几乎要沉溺在他深邃的眼眸里。 可惜这样一双眼,永远藏在冰冷的镜片后,看人时疏离淡漠,像是隔着一层薄雾,似乎一切都入不了他的眼。 更不会让人轻易窥见半分情绪。 岑姝再次有了那种冲动—— 想摘下他的眼镜,看看那双眼睛里,究竟藏了些什么? 她这么想,也真的再次这么做了。 上次在他的办公室里没成功,所以蠢蠢欲动。 岑姝抬手,指尖轻轻贴上他的脸颊。 梁怀暄这次却并未出声阻止。 他从未允许任何人越过这样的距离。 岑姝抬手试图摘了一下他的眼镜。 梁怀暄的眼眸微动,视线始终落在她的脸上,望进她的眼底。 两人鼻息交错,却又隔着一层巧妙的距离,似触非触。 岑姝的眼神认真,不是往日的不满与倔强,而是带着某种他读不懂的 情绪,专注地看着他。 梁怀暄前所未有地,觉得有些看不透眼前这个小了他八岁的未婚妻。他的喉结蓦地滚了滚,低沉着嗓音,和她说粤语:“点解咁望住我?” 岑姝喜欢他说粤语。 因为他说粤语时,腔调里都带着一些平日里没有的那种温柔。 现在他近在咫尺,只要稍稍低头,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吻住她的唇。 空气忽然变得粘稠。 岑姝觉得自己像是坠入了一杯摇晃的威士忌,那是一种头脑放空、陷入微醺的状态,理智开始缓慢融化。 即使她再不想承认,梁怀暄这个男人也的的确确对她有着绝对的吸引力。 她忍不住想。 他接吻会是什么样呢? 她好像…… 真的不排斥和他接吻。 “眼镜。”岑姝睫毛轻颤,声音像是化开的春水,“摘掉好不好?” “……” 岑姝此刻的举动就像是跃跃欲试、想要踏足危险领地的幼鸟。 捕猎者分明就站在她面前,也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她却一点不像从前那样害怕,反而亲昵地捧住了他的脸。 这样暧.昧,耳鬓厮磨的姿态。 见他沉默纵容,岑姝顿时心跳如鼓。 她抬手去摘他的眼镜,指尖因为紧张甚至还有些颤,动作也笨拙。 梁怀暄忽然低叹一声。 伸手捉住她作乱的手,干脆利落地摘下了眼镜。 在他三十年的人生信条里,克制是最高准则,他始终认为,情欲不过是意志薄弱者的借口,真正的强者从不为欲望所困。 可此刻,那些引以为傲的自制力正在分崩离析。 莫名躁动的血液在叫嚣。 他想把这个调皮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仔按在怀里,然后狠狠地吻她。 他拿着眼镜的手垂在身侧。 还未等他动作,一抹温软突然贴上了他的唇角—— 湿润的,带着甜香的触感。 梁怀暄下颌线条骤然绷紧,呼吸微滞。 岑姝整个人攀附在他身上,踮起的脚尖微微发颤,生涩的吻固执地停驻在他唇角,懵懂试探。 梁怀暄半阖着眼看她,眸光倏地暗沉。下一刻,将手掌覆在她的脑后,再也忍无可忍,偏下头,反客为主地吻住了她。 唇瓣相贴的刹那,两人呼吸同时一窒。 梁怀暄没有闭眼,目光寸寸掠过她颤动的睫毛,泛红的脸颊,将她每一分细微的反应尽收眼底。 直到看到她闭上眼睛,眼睫扑簌颤抖着。 他停顿了一秒,猛然将人抵在门板上,单手扣住她的手腕,加深了这个带着惩罚意味的吻。 察觉到怀中人细微的颤栗,梁怀暄的攻势忽而放缓,转而安抚地,轻轻地含.吮着她的下唇。 前所未有的吻。 有片刻,梁怀暄停滞了思考,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 原来她的嘴唇,这么柔软。 本该克制的试探逐渐变质。 他呼吸渐沉,吻也逐渐有了失控的迹象。 有些事无师自通。 他也有些不满足于现状。 听到岑姝发出细微的呜咽声,他又按了一下她的后颈,想要迫使她仰起头,张开唇,承受更深的索取。 撬开她的齿关的一瞬间。 门忽然被敲响了。 像被惊醒的雏鸟,岑姝满脸通红,双眼染着水光,含着娇嗔、羞涩、无助的情绪看向他,最后干脆把发烫的脸颊埋进他胸口。 吻被迫中止了。 梁怀暄眸色骤沉,但还是伸手安抚地摸了一下她的发顶,安抚她。 小宜的声音在门外响起:“Stella,要开场了。” “知道了。”他代为应答。 门外小宜应了声,脚步逐渐远去。 “无事。”梁怀暄喉结滚动,嗓音仍带着未消的沙哑,“她走了。” “……嗯。”岑姝一张口,却被自己绵软的声线惊到。 她主动从他怀里微微退出了半步,再次仰起脸看向他的时候,发现他已经把眼镜重新戴上了。 梁怀暄镜片后的目光沉静如水,恢复了往常的清明,似乎从未失控过。 只不过,看着她的眼神里却多了一些她看不懂的情绪。 岑姝在想,他的吻好自然。 这个吻分明浅尝辄止,却让她的心止不住地疯狂跳动。 一些不合时宜的念头突然窜上来—— 他之前是不是也这样吻过别人? 那些女人是谁? 他也会像刚才那样,为别人失控吗? 梁怀暄一瞬不动地看着她,“又在想什么?” 他们刚接了第一个吻,她居然在他眼皮子底下光明正大地走神。 “我在想。”岑姝一时脑热,脱口而出,“你之前……吻过别的女人吗?” 梁怀暄垂眸看着她,眼底闪过一丝很淡的诧异,“怎么突然这么问?” “就随便问问。”岑姝咬了下唇,有些懊悔,“我觉得,你的吻技,好像还挺好的。” 是么? 他还没有更深地吻她,仅限于唇瓣,远远没有到唇齿相依的程度。 她怎么就知道这就算好了? 岑姝等了几秒,没有等到他的答案。 她的喉间泛起陌生的酸涩,追问:“怎么,很难回答吗?” 明明清楚以他的年纪,有过情史再正常不过, 但岑姝发现她现在并不想接受。 她想要的远不止于此,她想要做唯一,想要成为他的唯一。 梁怀暄眸色沉静地看她,眼底带着一丝她读不懂的深意,忽然问:“那你呢?” 岑姝怔住。 有些迷惘地看他,“我什么?” “你和他吻过么?” ——等等,这不对。 明明是她先问的! 她和温择奚的感情,朦胧,羞涩,纯洁到无法想象,亲吻过她的额头,也许就是温择奚能做出的极限。 梁怀暄看着她嘴唇微张、是被他吻过后情迷意乱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晦暗。 “怎么了。”梁怀暄忽然极淡地笑了一下,将她的话原封不动奉还,“很难回答?” 岑姝贝齿不自觉地陷入下唇,“你……” “或者说,”梁怀暄垂眼看着她,“他也像我刚才这样,吻过你么?” 岑姝被他从容不迫的姿态逼得进退维谷,唇上残留的酥麻感提醒着他们的确才刚接过吻没错。 她觉得,他们现在就像是在棋盘上博弈的棋手,上一秒靠近,下一秒却又恨不得能马上吃掉对方。 如果她说没有。 他信吗? 那她岂不是狠狠拿捏住了? 可明明执竿的是她,怎么反倒像是被钓的那个? 一股无名火混着羞恼窜上心头。 岑姝还不想那么快认输,不想告诉他,刚才的就是她的初吻。 她想起哥哥说的话—— 他会把你吃的骨头都不剩。 梁怀暄看到她犹豫,忽然失了追问的兴致。 有些答案, 不如不知。 成年人要学会适可而止。 她的从前他可以不在乎,他只要她现在、未来,从心到身,完完全全地属于他一个人。 “时间差不多了。”梁怀暄突然松开了抱着她的手,面色恢复平静,看了一眼腕表,淡淡道:“下去吧。”. 今夜月色如水,临开场,后花园里弦乐四重奏停了,换成了舒缓悦耳的钢琴声,一首肖邦的《降E大调夜曲》。 岑姝重新整理好妆容后下了楼。夜风拂过她发烫的脸颊,将方才的旖旎与燥热一寸寸吹散。 她拢了下裙摆,伫立看向不远处。 入目衣香鬓影,满场宾客皆着黑色礼服,举着香槟谈笑风生—— 比她预想的来得还要早,还要齐。 今日受邀的宾客之所以会前来,并非全因为要做慈善,而是把这次拍卖会当成了一个上流社交场。 尤其是在得知梁家那位会出席之后,邀请函更像是被镀上了一层金。 毕竟在港岛,能同时攀上闻、梁两家的机会,可比拍卖会上拍卖品值钱多了。 他们会争先拍下慈善拍品,把名声做足,做漂亮,既不拂去闻家的面子,花一些钱也只是能力范围之内,又能博个慈善人士的美名,何乐而不为? “诺宝,快过来。” 岑姝的思绪被一道温柔的声音打断。 她循声望去,黎清姿正和岑心慈并肩而立,两位美丽的女士微笑着看向她,眼底的疼爱几乎要溢出来。 岑姝整理好表情,微笑着提着裙摆走过去,“清姨!” “诺宝。”黎清姿细细打量着她,由衷地夸赞道: “今天这条裙子真衬你,之前没看过你穿香槟金的颜色。” “谢谢清姨。” “还有,今天现场布置的真漂亮。”黎清姿亲热地挽住她的手,“我们诺宝真是太能干了。” 岑姝笑弯了眼睛。 她也是第一次筹办慈善拍卖会,虽然有爷爷的那位秘书协助,她仍事无巨细地亲自把关。 从空运来的厄瓜多尔玫瑰到现场演奏的选曲,从茶点摆盘到酒水,每一个细节岑姝都全程把控。 小宜更是从清晨忙到此刻,核对名册、确认座次等等。 岑心慈看着两人亲昵的模样,眼底泛起温柔的笑意,她目光掠过女儿身后,轻声问道:“怀暄呢?” 今日现场的侍者都是闻家的佣人,都是经过专业的培训,有条不紊地穿梭其间。 一位佣人见到岑姝,立即端着香槟上前:“小姐,晚上好。” “嗯,多照顾点客人。”岑姝接过香槟杯,才回答岑心慈,“刚才他先下来了。” 岑心慈看着岑姝,忽然眉头微蹙。 她伸手轻轻贴了一下女儿的脸颊,“宝贝,你的脸怎么这么烫?” 黎清姿闻言也关切地探手,“诺宝是不是不舒服?” “没有。”岑姝连忙解释,又想到刚才发生的一切,只是轻轻揭过,“刚才房间里有些闷。” “诶,怀暄在那。”黎清姿突然指向另一端。 岑姝顺着望去,梁怀暄正和徐宣宁站在一起。徐宣宁先注意到她的视线,远远地举杯致意,岑姝回以一个笑容。 梁怀暄立在人群中央,西装妥帖,身形挺拔。他一手拿着香槟杯,一手闲适地插在兜里,举手投足间尽是浑然天成的矜贵。 因为梁怀暄和徐宣宁的到来,后花园里的社交重心明显偏移。那些平时难打发的男宾客都自发地围拢过去,倒让岑姝这边暂时得了清净。 她倒无所谓。 只要他们多捐一些钱就好。 梁怀暄正与人交谈,侧脸轮廓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深邃。徐宣宁低声提醒了什么,梁怀暄这才抬眸望来。 岑姝的目光在他的领带上顿了顿,她才注意到,在今天这样的场合,他竟然还戴着她送的那枚素银领带夹。 两人又对视了几秒,岑姝先别开了眼。 就好像是,心照不宣地当作刚才的那个吻,没有发生过一样。 “怎么了?”黎清姿观察细致入微,放低声音问了句:“刚才在楼上,你怀暄哥哥惹你不高兴了?” 岑姝摇头,“没有的事。” 黎清姿和岑心慈对视了一眼,察觉到岑姝的脸色肯定不是因为生气才这样,心下已然了然。 黎清姿又打趣似的和岑心慈说了句:“没想到,以前我们做同学,现在又要做亲家了。我早早就开始准备了,看来接下来有得忙了。” 岑姝的香槟险些洒出来,“清姨,您说什么呢?” “当然是准备婚礼啊!”黎清姿脸上的笑意更深,又亲热地挽住岑心慈的手臂,“我这第一次当婆婆,可是天天跟有经验的太太们取经呢。诺宝的婚礼,一定要风风光光的。” “是啊。”岑心慈也笑了,“没想到一转眼,女儿都要嫁人了。” 黎清姿又说:“阿慈,你仲记得吗?以前我总羡慕你有个女。真好,之后,佢就系我个女啦。” “因为有你这样的好婆婆,我才放心。” “放心,我同晋鹏都把诺宝当自己家的孩子。” 岑姝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两位母亲已经挽起手,说说笑笑地走远,又开始讨论起了婚礼场地的选择,像是明天就要把她送上红毯一样。 时间真的过得好快。 如果不出意外,再过半年,她就要嫁给他了. 拍卖会准时拉开帷幕,宾客们入座。 今晚的主持人是圣济晚宴御用的港岛金牌女主持。 第一个环节开始。 “今夜,我们很荣幸地邀请到两位特别的演讲嘉宾,分享她们的故事和经历。”女主持人声音温柔有力,“首先有请自闭症儿童嘉嘉的母亲,都柏林三一学院特殊教育需求硕士……” 两位特邀嘉宾演讲过后,现场掌声如潮。 到了压轴的拍卖环节,穿着白西装的女拍卖师陈容款步上台。 这位港岛拍卖界的传奇女性,以专业素养和惊人控场能力在一众男拍卖师中脱颖而出。经她之手的拍品,曾创下26倍溢价的惊人记录。 陈容面带微笑,声音清亮地介绍:“本场首件拍品——油画《流俗夜》,由国际新锐画家Wendell先生慷慨捐赠。” Wendell,温择奚。 今日明德的陈院长一同出席,温择奚则作为受邀嘉宾出席,捐出了三幅画作作为今晚的拍品。 “起拍价是一百万。” 话音刚落,场内已有人举起号牌。 陈容目光如炬,“前排出价一百二十万。” “中间席位一百五十万,后排一百八十万,感谢这位先生。” 陈容和岑姝的视线对上了一眼,朝她略微颔首,又微笑询问后排那位宾客:“要不要二百万?” 对方欣然加价。 “两百万。” “两百五十万,要不要再加?” 陈容适时煽动气氛:“三百万好吗?” …… 第一幅拍品《流俗夜》的竞价一路攀升,最后来到了八百万。陈容环视全场,“场内还有没有更高出价?Eightmillion,lastchance.” 最终,槌声清脆落下:“成交。八百万,是司小姐的0528号牌。” 第一件拍品顺利成交。 “Stella,我佩服你。你够胆。”司念卿优雅地收回号牌,借着掌声的掩护,偏头对岑姝低语:“未来老公就坐在台下,你还敢公开拍卖前任的画作?” 他们几个人本就在崇德书院读书,司念卿当然知道那个Wendell先生是谁。 司念卿的余光扫向男宾席首排—— 那个男人依旧保持着闲适的坐姿,修长的手指交叠置于膝上,看不出半点情绪波动。 “工作而已,我光明正大。”岑姝看回去,面不改色,“多谢你支持做慈善。” 司念卿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竟然从岑姝的嘴里听到了“谢”这样的字眼? 反应过来,她突然端坐起来,故作矜持地说:“那你下次请我饮下午茶咯。” “当然。” …… 今夜的氛围轻松愉悦,拍卖会中途休息十五分钟,岑姝起身去洗手间,她刚洗了手,打开手机就看到whatsapp弹出一条新消息—— L:【在哪?】 岑姝忍不住腹诽,这男人还真是够难懂,接完吻像没事发生,现在又给她发消息问她在哪做什么? 岑姝回复完消息,拿着手机往回走。 月光倾泻,环景池两侧种着高大挺拔的香樟树,树叶随着微风轻轻摇曳。 岑姝停下来拿着手机在等梁怀暄的消息,不经意地抬起头,目光蓦地顿住了。 一道清瘦修长的身影站在不远处的香樟树下,望向她。 温择奚今天穿了一套西装,岑姝一眼就认出来,是一套曾被当作生日礼物,她送出去的SaintLaurent男士西装,精致剪裁,清冷斯文,很适合他。 岑姝微微一愣,眉心也随之蹙起。 不过短短几天未见,温择奚消瘦了不少,他的神态中透着几分颓唐,眼神黯淡。 庭院灯灯光在温择奚的侧脸,镀上一层柔和的光。 他望向岑姝的目光深沉复杂,眼神在看见她的短短几秒内快速变换,从惊 喜,到贪恋、温柔,最后变成一种几乎要溢出来的难过。 他的嘴角动了动。 似乎藏着千言万语要说。 岑姝收到温择奚短信时就知道,这场见面避无可避。有些话必须说透,才能让彼此真正解脱。 岑姝站定脚步,抬眼看向他,又平静地叫他:“温择奚。” 温择奚有些拘谨又无措地攥了下手,吸了一口气,最终扯出一个练习过无数次的笑容朝岑姝走过去。 最终停在恰到好处的社交距离,他声音发涩:“Stella…我还以为你不会来。” 在那天发了三条消息之后,岑姝没有回复,像是石沉大海。 可他不甘心,刚才在会场内他和陈院长坐在一起,看到岑姝站起身,他还是像抓住救命稻草般跟了出来。 “中场休息时间很短,你要说什么?” 温择奚看着眼前这张朝思暮想的脸,来之前在心里反复排演过数次的话语,此刻却忽然喉头发紧,最终只挤出几个字:“我去了渣甸山。” 岑姝眼睫一颤,有些诧异,又轻轻蹙眉,“什么?你去找爷爷了?” “嗯。”温择奚扯出一抹干涩的笑容,“我把那些钱还给了他,我知道现在说这些太迟,但当年选支票是因为——” “我都知道了。” 温择奚的呼吸骤然停滞:“什么?” 岑姝轻声说:“我说,我都知道了。” 他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你怎么会……” “是爷爷告诉我的。”岑姝不知想到什么,有些轻嘲地笑了声,“其实刚开始,我真的不愿意相信。” “……对不起。” 有个问题困惑在岑姝心里很久,现在她终于可以问出来了:“你如果想要离开,我可以给你钱,你为什么要选择接我爷爷的支票?” 温择奚低了下头,笑得仓白又无力。 最终声音低哑地说:“我不能诺宝我没得选。我不想拿你的钱。我想到未来只能在你爷爷手底下工作,要我能见到你,却永远只能偷偷地看你……我不甘愿。” 温择奚喃喃地重复了一遍:“我不甘愿。” “温择奚。” “嗯?”他抬眸看向岑姝,眼睛已经蓦地红了。 岑姝在此刻想起的是那个坏得要命,和她接过吻却又态度奇怪的梁怀暄。 她忽然舒展眉眼,说:“我一开始的确怪你,怪你背叛我,站在我爷爷那边。我以为我们是朋友、伙伴、盟友,那时候你甘愿做我的树洞,我一股脑地向你倾泻情绪,我们本来就不是什么健康的关系,我也知道你的为难。” 她说完舒了口气,脸上漾开一抹笑,“但现在,我不怪你了。” 温择奚整个人僵在原地。 四年了。整整1460个日夜,他终于又看见岑姝对他笑。 她静静站在香樟树下,明眸皓齿,笑起来顾盼生辉,宛如一只优雅的白天鹅。 可这个笑容却让他心脏抽痛。 “你怎么能……你怎么能不怪我?”温择奚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笑着笑着突然尝到咸涩的味道,“我不明白,为什么?” 岑姝,你该恨我的。 你可以不喜欢我了。 求求你你恨我吧…… 起码,不要忘记我。 温择奚像个无助的孩子一样站在原地,他的外貌出众,男人掉眼泪本就让人诧异,眼泪掉在他珍爱的西装外套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岑姝望着他颤抖的肩膀,突然觉得鼻腔发酸,心底并不是没有任何触动。她在感慨,感慨年少时候纯粹的感情,最后却走到这一步。 可有些决定做出了就不能反悔。 她在得知温择奚真的要离开之后,曾经找闻墨要过钱,她着急又不甘:“只要我给他更多的钱,他就不会走了!给他双倍!三倍!他就不走了对不对?” 闻墨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像是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 “攞钱可以。”他一语中的,“但你分得清吗?你究竟是中意佢,还是因为占有欲?你对朋友,甚至你钟意嘅公仔都唔肯拱手让人,又或者是同阿爷斗气?” 岑姝突然失声。 她才发现,自己的真心也掺着杂质。 一种发自内心的难过涌上来。 她像个孩子一样手足无措,仰起脸号啕大哭,“可是我就是我不想他走!我就他和小宜两个好朋友啊——” 她断断续续地泣不成声,哭得很伤心,“我们说好的一起去伦敦,我们一起去泰晤士河,去美术馆的!” 闻墨看着她,揉了揉眉心,叹了一声:“傻妹。” “用钱留住的人,以后还是会走散。”他起身走过来,把妹妹抱进怀里,安抚地拍了几下她的后背,“这是他的选择,不是你的。” 岑姝现在仍能想到,那时候在哥哥面前哭得那样狼狈。 但至少那时的眼泪是真的,年少的有过晃神间的心动是真的,就连此刻的释然,也是真的。 她记得温择奚的那些好,也不想他过得如此痛苦。她开口说:“已经过去四年了,我们都长大了,你不要留在过去了。” 温择奚面色惨白,身形也跟着晃了晃。 他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可他还是这么拙劣地爱着一个不可能的人,虔诚地等待一个永远不会降临的奇迹。 温择奚闭了闭眼,想起拍卖会即将开始前,他见到了那个男人。 那时候,他和陈院长还在角落和演讲嘉宾交谈。 他不经意一瞥,看到那个男人长身鹤立,被一众名流奉为座上宾,他游刃有余,从容不迫,脸上的笑意始终很淡。 直至岑姝的出现—— 那个男人的目光看了过去,镜片后那双永远平静的眼睛,忽然泛起了涟漪。 温择奚缓缓睁开眼,痛苦的情绪在胸腔里沸腾,他看向岑姝,“最后一个问题,可以吗?” “什么?” 此时,会场内的钢琴声传来,乐声正逐渐推向暴雨般的华彩片段。 “要是没有他。”几秒后,他像是孤注一掷地说:“没有联姻,你愿不愿意跟我走?我们离开港岛,去一个你说过的,没有这么复杂的地方……” 话未说完,他忽然笑了,笑得胸腔发疼。 多可笑啊,连假设都是奢望。 花园里依旧静谧无声,只有微风轻轻拂过香樟树叶,发出沙沙的细微声响。 岑姝张了张唇,正要开口说什么,一道低沉的男声突然打破了这片刻的寂静:“嗯,她在这。” 男人的嗓音低沉,声音中裹挟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倦意。 岑姝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抬眼看了过去。 梁怀暄站在不远处。 他站在那里多久了? 岑姝的目光往下。 他竟然在抽烟? 那支未抽完的烟在他指间明明灭灭,烟灰积了一截,像是已经静静燃烧了很久很久。 他神情淡漠地看了她一眼,迈步朝这个方向走了过来,每一步都踏在了钢琴曲的强拍上。 梁怀暄的目光在岑姝的脸上停留片刻,而后转向温择奚。 “很遗憾。”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无论什么前提,她恐怕都无法回应你。” 温择奚看着突然出在眼前的男人,哑口无言。 梁怀暄只是站在那里,上位者甚至无需抬高下颌,与生俱来的压迫感已让温择奚自己垂下了头。 其实他的眼神里并无任何藐视的意味,可温择奚却觉得被看穿了一切,那些不堪的心思瞬间无处遁形。 “梁……”岑姝脑袋混乱一片,开口刚想叫他的名字,却被打断—— “温先生,幸会。”梁怀暄略一颔首,面无表情地开口,“我是诺宝的未婚夫,梁怀暄。” 花园里,最后一个音节落下。 钢琴曲戛然而止。 第20章 偏偏钟情分手这种话,你就这么轻易说…… 岑姝听见闻墨说的这句话,眼皮一跳,几乎是脱口而出:“不行!” 闻墨看到她下意识的反应,神色一凛,冷漠地瞥她一眼,锐利的眼神带着难以忽视的压迫感。 “什么不行?” “……”岑姝咬了咬下唇,“你别打他。” 闻墨睨她一眼,气笑了:“伤疤还没好,这么快就忘了疼了?” 岑姝又撇撇嘴,垂下眼一声不吭了。 “真这么钟意他?”闻墨高大的身躯倚在车边,声音低沉冷峻,“如果你想,就算一辈子不结婚,谁敢说你一句?” 岑姝蜷在副驾驶座上,长发 垂下,低垂的眼睫还沾着泪珠,鼻尖和眼眶都哭得通红,看上去我见犹怜。 闻墨看到她这副模样,顷刻间又想起他们小时候。 闻暨还没去世的时候,兄妹俩的家庭地位完全不同,他不会说话、我行我素,骨头硬,学不会低头,不像岑姝会撒娇,会哄父母开心。 在岑姝刚出生的那一段时间,他甚至有一度讨厌过这个妹妹,讨厌岑姝总是动不动哭泣,娇气到磕碰一下都要引起全家人的注意。 他本来就不喜欢麻烦,可岑姝偏偏总爱做跟屁虫,无论他走到哪都要跟着,明明他态度冷淡,也经常把她凶哭,实在称不上是一个好哥哥。 可岑姝还是抹干眼泪,又主动拿她最爱吃的小熊饼干,捧在小小的手心里,献宝似的凑过来:“哥哥,你吃吗?” 闻墨总是冷漠无情地回答:“拿走。” 但拒绝一次根本没用。 她甚至会把饼干直接递到他嘴边,奶声奶气地求和:“哥哥,我们和好吧?” 有时候还会可怜巴巴地保证:“哥哥,诺宝再也不惹你生气了。” “哥哥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 他当时只觉得荒唐,反问道:“是么?哪好了?” “哥哥就是最好的!”她总是这样斩钉截铁地回答。 闻墨把这辈子唯一的耐心给了岑姝,和父母之间的感情也很平淡,就连现在和岑心慈的联系,一个月都未必会有一通电话。 小时候,有算命先生说他命犯孤星。 别的感情他都可以无所谓,但唯独这个妹妹,他始终放不下心。 一个用无数珠宝、金钱滋养出来的小公主,物质上应有尽有,却偏偏最贪恋那些虚无缥缈的爱。 可闻墨却觉得,她就应该被爱着。 这些事他之所以没拦着,是因为知道她喜欢,想追就追吧,反正受委屈的时候就会找他了,一切有他兜底。 商业联姻?闻墨眼底掠过一丝讥诮,他还没沦落到要靠“卖妹妹”来维持的地步。 老爷子不同意又怎么样? 大不了撕破脸,直接取而代之。 反正他早就这么想很久了。 早就在董事会埋好了雷,就等哪天心情不好,直接点火炸了。 至于闻家的其他人,谁敢多说半句闲话,他就让他们一个个闭嘴。 被骂六亲不认又如何? 他做事不需要任何人的点评,也不屑得到谁的认可。 只要是妹妹想要的,就该得到。 闻墨从这些断断续续的回忆中抽离,冷峻的眉眼难得染上几分温度,问岑姝:“想跟他结束吗?” 岑姝轻轻摇了下头。 “那就冷静下来。”闻墨嗓音冷沉,“什么都别做,等他来找你。” 岑姝闻言一怔,茫然地望向哥哥,“等他来找我?如果他不来呢……” “你话呢?”闻墨神色淡漠,眉头微蹙地瞥了她一眼,慵懒的声线里带着几分讥诮,“他不来,恭喜你,可以直接gameover了,妹妹仔。” 岑姝闷闷地:“……哦。” 她已经哭了一路了,此刻情绪总算稍稍平复,暂时不愿再去想梁怀暄的事。 她抬眼看向哥哥,他就那样随意地倚在车边,穿着绸质黑衬衫,他微微垂着头,隐约露出脖颈上的黑色纹身,看样子像又想抽烟。 今夜月光如水,漫过天际。闻墨倚在车门边,身影被月光拉得修长。 岑姝有时觉得,闻墨身上萦绕着一种说不出的孤独,她以前就半夜撞见过,闻墨一个人坐在露台上,手里夹着一支将熄未熄的烟,沉默地看着月亮。 岑姝又想到刚才给闻墨打电话,她强忍啜泣问能不能来接她,闻墨就说了句等着,然后很快地出现在她面前。 岑姝忽然觉得自己好像该陪陪哥哥,抬眸看了一眼闻墨,内心挣扎了一下,还是昧着良心说了句:“哥,我有点饿了,你呢?” 闻墨闻言挑眉,轻嗤一声:“同我讲有用吗,我是厨师?” “想吃哥做的意大利面了。”岑姝仰起脸,努力挤出一个乖巧的笑容。 闻墨:“…………” 真是被梁怀暄刺激得不轻了。 连他做的意大利面都敢吃了。 沉默半晌,闻墨伸手毫不留情地盖住她的脸,嫌弃道:“你还是别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 岑姝:“…………”. 与此同时,Mandarin会所包厢内。 钟楚涵游刃有余地和身边人侃侃而谈,倒了一杯霞多丽慢饮,这样的社交场合对她而言早已驾轻就熟,任何地方都能成为她运筹帷幄的名利场。 “宣宁,怎么不说话了?”有人注意到徐宣宁的异常。 “就是啊。”另一人笑着打趣,“该不会是Hanna来了,让你紧张得说不出话了吧?” 从不冷场的徐宣宁此刻却异常沉默。 他定定地注视着钟楚涵,半晌突然起身:“钟楚涵,你跟我出来一下。” 钟楚涵这才抬眼看他,脸上依旧带着笑:“怎么了,什么话不能在这说?” 老李附和道:“是啊。” 徐宣宁一言不发,径直朝门外走去。 一分钟后,清脆的高跟鞋声在身后响起,钟楚涵站定脚步,语气轻快:“怎么了?” 徐宣宁开门见山,语气不像往日里那样带笑,而是无比冷淡地问:“谁让你来的?” “老李邀请我的啊。”钟楚涵轻笑出声,“这么久不见,你看起来好像不太开心?” “我该开心?” “为什么不呢?”钟楚涵神色丝毫未变,反而坦然迎上他的目光,“分手了,连普通朋友都做不成了?” “我没你那么豁达。”徐宣宁冷声道,“分手就该彻底退出对方的生活圈。” 钟楚涵眼底闪过一丝愠色,说:“徐宣宁,你还真是变了。” “变的人是我吗?”徐宣宁问,“刚才在洗手间,你对诺宝说了什么?” “不过是寒暄几句而已。” “你觉得我会信?”徐宣宁看她,“你来见梁怀暄的吧?” 钟楚涵眉心微不可察地轻蹙,转瞬又恢复从容笑意:“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况且我都要订婚了,怎么可能会——” “还演?你真觉得我什么都不知道?”徐宣宁打断她,“你喜欢别人,却还要和我在一起,把我当什么?” 读书时,钟楚涵就凭借着出众的外貌、顶尖的成绩和大方的性格,成为无数人趋之若鹜的天之骄女。 徐宣宁深深地被她吸引,付出了真心,可最后却是被玩弄的那一个。 “你是不是特别享受这种玩弄真心的快感?”徐宣宁又质问她,“看到男人为你神魂颠倒,很得意是不是?” “怎么,你不是自愿的吗?”钟楚涵的神色骤冷,反唇相讥,“当初不是你求我和你在一起的吗?” 徐宣宁看着她的表情,看着她愈发精致、毫无破绽的妆容,却只觉得无比地陌生。 半晌,徐宣宁哑声道:“是啊。” “我明明知道你爱慕虚荣、自私虚伪,却还是愿意做那个傻佬,妄想着有一天能打动你。”他自嘲地笑了笑,“是我太蠢。” 钟楚涵终于维持不住笑容,“徐宣宁!” “在你眼里,是不是只有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徐宣宁最后深深看了她一眼,“钟楚涵,我为我曾经爱过你而感到耻辱!” 这是徐宣宁生平第一次对女性说出如此重话。 他想做个体面的人。 可终究还是不行。 他闭了闭眼,说:“婚礼请柬我收到了。我不会出席。祝你幸福,钟小姐。” 钟楚涵僵立在原地,突然喊他:“宣宁!” 以前每一次,只要她难过的时候,叫徐宣宁,他总是可以出现在她面前, 无论冒着多大的雨也会赶来。 但这一次,徐宣宁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只是留下最后一句:“别再让我看见你。”. 岑姝最后还是没吃意大利面。 小宜给她发了消息之后,就马上过来陪她了,两个人点了炸鸡啤酒,像以前一样窝在沙发上。 岑姝刚洗了澡卸了妆,除了哭过眼睛有些红之外,整个人看上去也没什么异样。 岑姝和小宜找了一部喜剧电影来看。 可当荧幕上出现搞笑桥段时,岑姝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她脑袋里也不是在想那瓶香水的事。 而是回想起在安全通道里,梁怀暄用那样的眼神看着她,然后对她说:“我们提前结婚好不好?” 其实她也不想这样的,明明下午才下定决心要忘记过去,把一切都当作新的开始,那些小小的委屈都可以不去计较。 岑姝在出神,手机屏幕不断在亮起,但她咬了咬唇,直接把手机倒扣在了桌面上。 她现在的心情很复杂—— 既害怕他真的不来找她,又害怕他真的来找她。 甚至连点开消息的勇气都没有。 “Stella。”小宜突然戳了戳岑姝的手臂,一脸严肃,“你脸上有东西。” “什么?” “你脸上写着我、不、高、兴。” 岑姝一顿,“有这么明显吗?” “当然。”小宜又和她碰了杯,“我突然想起我听过的一句话。” “什么?” “缘是天定,分在人为。”小宜认真地看着她,“说不定有什么误会呢?给梁先生一个解释的机会怎么样?” 岑姝佯装生气地瞪她:“你收他好处了?” “才没有!”小宜笑嘻嘻地搂住她,“我只是想看你开心嘛。虽然我没谈过恋爱,但我知道情侣间最需要的就是沟通,哪怕大吵一架也比冷战强呀!” 当然,作为CP头号粉头子,她也希望她磕的CP早日修成正果啦! “我知啦,”岑姝低头摆弄着啤酒罐,声音闷闷的,“但这次我一定要等他先来找我,凭什么每次都是我主动?” 说完又赌气似的灌了一大口啤酒。 后面两天岑姝照常去工作,闲暇时就和司念卿约下午茶。生活看似一切如常,只是每次笑过后,心里总会泛起一丝空落落的感觉。 工作时就算打开Whatsapp,也刻意不看他的消息。有时候不小心扫到一眼列表,也迅速关掉手机不想看。 他除了发消息之外,就没动静了,一整天下来,坐立不安的反倒是她自己。 临近下班时,黎清姿的电话打了进来:“宝贝,今晚来家里吃饭吧?好几天没见你了。我打怀暄电话,他说今晚有事来不了。” 岑姝听到最后一句,迟疑片刻才轻声道:“好,那我等下就过去。” “给你煲了靓汤,在家等你哦。” “谢谢清姨。” 下班后,岑姝让司机把她送到梁家宅。 一进门黎清姿就亲热地迎上来,岑姝换了鞋走进去,目光不自觉在客厅扫了一圈,梁怀暄的确不在这里。 心底那股酸涩感又翻涌上来。 看来难过的也只有她而已,他这么冷静从容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因为这种事影响工作? 岑姝陪着黎清姿在沙发上闲聊了一阵,期间完全没谈论到梁怀暄。 到了晚餐的时候,岑姝走到餐厅落座。 桌上摆着一只花瓶,百合散发着淡雅的清香,鹤望兰、蝴蝶兰还有散尾葵的果实相映成趣,造型别致又典雅。 今天桌上也都是岑姝爱吃的那些菜色。 九层塔黑椒炒澳龙、红烧乳鸽、清蒸东星斑、红烧豆腐煲和清炒芥蓝,还有几只膏肥黄满的大闸蟹整齐地码放在一个掐丝珐琅八宝食盒里。 就连摆盘也十分讲究,与星级餐厅相比毫不逊色。 黎清姿目光柔和地望向岑姝,温声问道:“诺宝,要不要试下大闸蟹?今日后厨新鲜采买嘅。” “嗯好。”岑姝其实就是客气一下,她不太爱吃这种带壳的,剥起来麻烦的东西。 玄关处忽然传来一阵动静。 岑姝眼睫微微一颤,没有回头,听到身旁黎清姿诧异地说了一句:“咦?你不是说今晚有事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梁怀暄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岑姝的背影,目光停留了两秒。 黎清姿又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忽然把头垂低的岑姝,这才察觉到异样。 岑姝没抬头,也没和他打招呼。 梁怀暄先去洗了手。片刻后,岑姝察觉到那道冷淡的焚香气息掠过她的身边,最终在她左手边的位置落座。 黎清姿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忽然转向梁怀暄,“你给诺宝剥螃蟹,她刚才说想吃呢。” 岑姝眼皮一跳,刚想说“不用”,就听到梁怀暄说了声“好”。 他的嗓音听上去似乎有些哑,像没有休息好的样子。 岑姝轻轻咬了下唇,还是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却撞进他深邃的目光里。 梁怀暄依旧用在安全通道里那种眼神,沉静地注视着她,眼底像是有化不开的情绪。 岑姝眼睫一颤,先别开了脸。 梁怀暄垂眸敛去目光,慢条斯理地卷起衬衫袖口,接着又从掐丝珐琅八宝食盒里取了一只蟹,用小巧玲珑的食蟹八件开始处理。 岑姝的余光落在他的手上。 梁怀暄拆蟹的动作很娴熟,执起蟹剪逐一剪下两只大螯,又拿起小锤沿着蟹壳边缘轻巧地叩击。 岑姝看着他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还有他取出来金黄的蟹黄和蟹膏,莫名地吞了一下口水。 不多时,一碟拆得干干净净的蟹肉被推到岑姝面前。 梁怀暄低沉的嗓音响起:“好了。” 岑姝有些不自然地“嗯”了声。 一顿饭吃完,岑姝坐在沙发上在帮黎清姿挑选明日晚宴要搭配的珠宝。 黎清姿在她身旁坐下,忽然握住她的手,“诺宝,是不是和怀暄吵架了?” 岑姝垂眸盯着丝绒布上的一枚蓝宝石胸针,声音闷闷的:“没有。” 其实不过是她自己在不高兴罢了。 “看得出来你今天心不在焉的。”黎清姿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柔声道,“要不要陪阿姨去花园散散步?” 岑姝迟疑片刻,点头应道:“……好。” 两人挽着手乘电梯下楼,夜空中明月如洗,洒下一片温柔的清辉。 黎清姿和岑姝走了一段路,突然说了句:“我有点冷,宝贝,我上去拿条披肩,你在这等等。” 说完,也不给岑姝反应的机会,转头快步就走了。 岑姝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 一道低沉而清晰的嗓音响起:“诺宝。” 岑姝抬眼,梁怀暄就站在不远处的玻璃花房外,正静静地望着她。 她这才反应过来,转身就想走。 下一刻,却听到近乎叹息的低语: “我想你了。” 岑姝的脚步蓦地顿住。 在她迟疑的瞬间,梁怀暄已经走到了她的身后,温热的掌心轻轻握住她的手腕,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的叹息:“宝宝?” 岑姝挣开他的手,不看他,睫毛低垂:“别这样叫我。”说完,又挣扎要走。 梁怀暄也闻到了今天她身上换了香水,不再是晚香玉的香气。 半晌,他低声问:“就这么不想见到我?” 岑姝沉默须臾,钟楚涵那些话又浮现在耳边,酸涩的情绪像潮水般涌上心头。 她不是没收过香水。 甚至她有整整一柜用不完的香水,偏偏她就钟情他送的这一瓶。 她甚至将他送的那瓶原封不动地珍藏在柜子里,平日里用的都是自己重新购置的同款。 可最后却告诉她。 她用了这么多年的香水竟然是他和别的女人一起 挑的? “没错……我就是不想见到你。”岑姝鼻尖蓦地泛酸,抬眸看向他,“因为一见到你,我就想起那些让我难过的事,我也很讨厌自己,讨厌总是因为你而情绪波动。” 梁怀暄看着她眼中摇摇欲坠的泪,眉心微蹙,伸手想要碰她,却被她偏头躲开。 他伸出的手在半空中僵住。 岑姝胸口窒闷,委屈脱口而出:“我不要喜欢你了!” 梁怀暄听到这句话,下颌线条骤然绷紧,他目光沉沉地看向她,像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你再说一遍。” “再说几遍都一样!”岑姝仰起头,眼泪一滴一滴往下掉,脑袋一热,“我不要喜欢你了!我要跟你分手!” 其实,她说完这句话就立刻后悔了,可她倔强地抿着唇,不肯先服软。 她又在他面前失控了,而他却始终这样冷静自持,平静到让她觉得自己是个无理取闹的人。 岑姝抬手胡乱抹去脸上的泪痕,转身就要逃离,却被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扣住了手腕。 “岑姝,分手这种话,你就这么轻易说出口?”梁怀暄眉眼冷下去,“把话收回去。” 他嗓音低沉,听不出情绪,可周身气压冷得慑人。 “我不要!” 岑姝红着眼眶仰头看他,“你本来就没多喜欢我,如果不是我一直主动,我们根本就不会在一起,不是吗?” “……” “那次在伦敦我生日那天,我吻了你,你却躲开了。你还说会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岑姝说到这已经彻底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说话也有些语无伦次起来。 半晌,岑姝又仰起脸,泪眼朦胧地望着他,“为什么?怀暄哥哥,是我不够好吗?” 因为她不够好,所以他也不喜欢她。 是她太娇纵了?太任性了?还是年纪太小了? 她有好多好多疑问啊。 她很想问他。 那时候她甚至想过,如果她再长大一些,是不是就不会把她的喜欢当做儿戏了? 泪水又簌簌而下,她恍惚间又轻声呢喃:“那为什么…为什么现在又钟意我了呢?” 梁怀暄站在原地,岑姝的话一句句砸过来,震得他胸腔发疼。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多么愚蠢的错误,他自以为是的那句“会当作没发生过”,却让她自我怀疑了这么久。 那件事他们默契地不再提起。 可原来她记得那么清楚,原来她一直在想,是不是自己不够好。 喉咙里像堵着什么,又酸又苦。 她怎么会不够好? 是他不敢承认,是他自欺欺人。 岑姝看着他,狼狈地擦掉了眼泪,见他一点反应都没有,突然觉得自己特别可笑。 “没关系。”岑姝吸了吸鼻子,声音还带着哭腔,“就算不做男女朋友,我们可以像以前一样……” 说话说到一半就说不下去了。 眼泪根本止不住,她低下头,死死咬着嘴唇不想再让他听见自己哭。 长久的沉默后。 梁怀暄终于开口,嗓音低哑:“像以前那样?哪样?” 岑姝抬手狠狠擦去脸上的湿意,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显得轻松:“就像以前那样,互不干涉,就回到世交的哥哥妹妹身份就好。” “好吗?” “嗯。” “不喜欢我了吗?” “嗯。” “你做得到吗?” 岑姝眼泪掉得更汹涌,说着违心的话:“……做得到。” 说完,她转身就要走。 下一秒,手腕被猛地扣住。 梁怀暄的手指收紧,力道几乎让她发疼,却又在最后一刻克制地松了松。 他的呼吸沉沉压在她耳后,嗓音沙哑得不像话: “可我做不到。” 没等她反应,梁怀暄从背后将她紧紧抱住,他的脸埋进她颈窝,声音压得很低:“岑姝,我已经开始爱你了,怎么回得去?嗯?你教教我。” 20-30 第21章 第二个吻就被更凶狠地吻住。…… 听到梁怀暄应声,徐宣宁在一旁拼命掐自己大腿才忍住没笑出声。 一向不苟言笑的男人居然因为“老公”两个字乱了阵脚。 “兄弟。”徐宣宁用肩膀撞了一下梁怀暄,声音压低,“你被钓的样子好熟练啊。” 梁怀暄淡淡瞥了他一眼。 除了那几束玫瑰是他授意准备的,这浮夸的横幅明显是徐宣宁的手笔。 梁怀暄也才反应过来岑姝不是在叫他。 接着,目光又落在那条醒目的横幅上,语气淡淡:“这就是你说的惊喜?” 他早就让卓霖订了花。 刚才在会场,徐宣宁突然对他说,以他的名义准备了一个小惊喜,保证岑姝满意。 “是啊,一条横幅换她叫你一声老公。是不是好划算啊?”徐宣宁得意地挑眉,“不打算谢谢我?” 梁怀暄唇角微勾,目光却已转向岑姝。 她的注意力很快被那几束花吸引,把手机递给了小宜,让小宜帮忙拍照。 岑姝来之前换了一身衣服,深蓝色一字肩针织修身上衣,袖口飘带设计别致,肌肤如雪,露出白皙肩颈,修身的浅色牛仔裤勾勒出玲珑腰线。 “Stella,看这里!”小宜举起手机。 岑姝略微俯下身,对着镜头展颜一笑,丝绸般的长发从肩头滑落。 梁怀暄静静注视着她的笑颜。 那些名贵的玫瑰和她相比似乎也黯然失色,只能沦为陪衬。 算了。 她看上去似乎很开心。 梁怀暄忽然觉得一切都值得。 今天包厢的布置不是随随便便敷衍了事,就连蛋糕都是专门订制的艺术创意蛋糕,从褶皱花边到精致裱花,每一处细节都精心雕琢,造价不菲。 不过对岑姝来说,这样的场面早已司空见惯。 毕竟就连她的爱犬Clara每年都有专属生日派对,而她18岁那年收到的生日礼物,是一艘价值过亿的超级游艇。 其实在港岛,富人们的消遣方式总是千篇一律,如果不离港,周末要么乘游艇出海,要么就是高尔夫球场、赛马、游艇会等等…… 简直枯燥得令人发指。 包厢内的灯光也被调暗,徐宣宁又随手开了瓶年份稀有的罗曼蒂康帝庆祝。 几个人围坐在一起玩抽积木游戏。 徐宣宁虽与梁怀暄同龄,却总能和岑姝玩到一处去。 岑姝忽然想起被自己晾了好些天的Ryan,和他的饭还没吃上,是因为他在港岛玩了两天,又跟着他的朋友去了沪城玩了一圈,昨天才回港岛。 岑姝干脆把他叫了过来,Ryan刚在酒店准备睡觉,一听梁怀暄也在,立刻说要来一睹真容。 Ryan来的时候,岑姝看到他今天的打扮第一眼差点没认出来。 Ryan打扮得比以往每一次都要考究。 小麻雀今天穿了一身休闲款的深灰色双排扣款西装,西方男人的五官本来就轮廓深邃,他又把一头金发梳成复古油头,脸上带着笑,更像电影里那种财阀小公子。 女经理引着人到了包厢门口,一道熟悉雀跃的声音响起:“Stella,我来了!” 徐宣宁看了一眼来人,八卦之魂瞬间燃烧,“诺宝,这位是?” “他叫Ryan.”岑姝介绍了一下Ryan:“我妈妈再婚对象儿子。” Ryan先朝徐宣宁伸出手,以为他就是岑姝说过的那位毫无感情的联姻对象,但看了一眼徐宣宁空落落的手腕,直觉告诉他似乎哪里不对。 就在这时,Ryan看见了那个男人。 目光一顿,那只他爱而不得的蓝宝石陀飞轮腕表就戴在这个男人的腕骨上。 男人静静靠坐在沙发上,和此时包厢内热闹的气氛有些不同,形成了一种强烈的割裂感。 Ryan忍不住快速打量了一下这个男人,目光从他的衣着,到腕表,最后定格在那张轮廓分明的脸上。 男人修长的双腿交叠,气质卓然,五官立体分明,高挺的鼻梁上戴着一副金丝眼镜。 似乎、貌似,真的和他大哥不相上下。 不仅如此,男人周身散发着和他大哥Edward如出一辙的气场—— 那种与生俱来的矜贵,以及一种难以忽视的上位者的从容姿态与淡漠。 “是你。”Ryan恍然大悟,脱口而出:“你 就是,Stella说的那个…塑料未婚夫?” “塑料未婚夫?”梁怀暄缓缓重复这几个字,金丝眼镜后的眸光骤然转深。 接着,他又看向岑姝,唇边的笑意很淡:“原来你就是这么介绍我的。” 岑姝突然觉得后背一凉。 完了,她貌似,上次的确是这么和Ryan介绍他的。 岑姝她干笑两声,急忙用眼神警告Ryan,低声咬牙切齿地和Ryan说了句:“不要再乱说话。” 说完,又连忙找补:“那个,他中文不好,用词不准确。” 岑姝连忙拉走Ryan,让他坐下一起玩牌。 梁怀暄看她一脸心虚,却并未深究,让她走了。又接到一个工作电话,起身走到窗边去接听。 岑姝抬眸看了一眼。 忍不住腹诽,还真是大忙人…… …… 拍卖会虽然圆满落幕,但今晚的牌运似乎并不眷顾她。岑姝盯着手中糟糕的牌面,不自觉地蹙起眉头。 徐宣宁看到,打趣她:“允许你申请场外支援。”说完,意有所指地望向梁怀暄的方向。 岑姝看过去的时候,正对上梁怀暄投来的目光。她举了下手里的牌,略微歪了下头示意他。 也不懂他能不能get到她的意思…… 梁怀暄挂了电话,信步朝她走来,还没等她开口解释,他已经自然而然地站在她身后,微微俯身下来,形成一个类似环抱的姿势。 淡淡的焚香气息近在咫尺。 岑姝略微屏住了呼吸,她转头看他,就差一点距离就可以碰到他的侧脸。 ……这距离也太近了。 “看牌。”梁怀暄面不改色,垂眸扫她一眼,淡然提醒,“看我做什么?” “谁看你了?”岑姝耳尖发烫,强装镇定地反驳。 一抬头,却对上三道灼热的视线—— 徐宣宁、Ryan、小宜都以一种非常微妙的表情看着他们。 尤其是小宜,一脸磕到了的表情。 岑姝:“…………” 她突然很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有了梁怀暄的援助,局势立刻峰回路转,岑姝就像是开了外挂,最终反败为胜。 她立刻洋洋得意地抬起脸看向梁怀暄,一把抱住梁怀暄的胳膊兴奋地摇了摇,“我赢啦赢啦!好彩好彩!” 梁怀暄垂眸看她,看岑姝笑得花枝招展,整个人都透着雀跃,赢的好像不是一局牌,而是什么了不得的奖赏。 他唇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 这个女仔还真是胜负欲强到没边了。 岑姝还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完全没注意到自己还抱着梁怀暄的手臂,直到对上周围几道促狭的目光,她才反应过来,意识到两人过分亲密的姿态,立刻触电般松开手。 “啧,这牌没法打了。”徐宣宁突然唉声叹气,“好烦,孤家寡人看不得这种场面。” Ryan也开始思考一个问题—— 之前Stella信誓旦旦说和这位未婚夫毫无感情,该不会是在耍他玩吧? 这难道是什么新型的调.情方式…… 很快几个人又换了游戏,Ryan倒是很快就融入了氛围。因为他的到来,包厢里反而增添了不少欢声笑语,时不时语出惊人,啼笑皆非。 游戏正酣时,唯独梁怀暄又坐回沙发上独自喝酒,又时不时处理手机上的工作消息。不过他倒也不算扫兴,偶尔也会参与一轮酒桌游戏。 岑姝玩着玩着,总觉得有一道似有若无的目光落在她背后,搅得她连玩游戏都有些心神不宁。 玩到一半,小宜注意到身边的岑姝似乎有些兴致缺缺。 接着又不经意瞥到沙发上阖着眼闭目养神的男人,凑近岑姝耳边,压低声音道:“Stella,梁先生好像喝多了。” “……怎么可能?”岑姝嘴上反驳着,却已经下意识转头望向沙发。 只见梁怀暄单手支着额角,金丝眼镜后的双眸轻阖,整个人透着一丝难得的松弛感。 岑姝犹豫片刻,还是起身走了过去。 她借着包厢昏暗的灯光打量他的脸,他闭着眼时候的样子还比平日里柔和许多,乌黑的睫毛低垂着,眉眼深邃,轮廓英挺。 在他旁边坐了一分钟也没动静。 这人该不会真把自己灌醉了吧? 岑姝小声嘀咕了一句,悄悄又凑近了些,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想确认他是不是真的醉了。 纹丝不动。 岑姝又伸出食指,轻轻戳了戳他的手臂,压低声音叫他:“梁怀暄?” 依旧毫无反应。 “梁——” 岑姝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低头一看,她的手被一只修长如玉的手反手握住了。 梁怀暄忽然睁开了眼。 镜片后那双深邃的眼眸平静无波,冰冷的镜面上映出她略显错愕的神情。 他语气平淡地问道:“怎么了?” “……我来关心关心你,你怎么喝那么多酒?”岑姝慌乱中脱口而出,“该不会在借酒浇愁吧?” 话音刚落。 岑姝立刻懊悔不已。 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梁怀暄半垂着眼帘打量她,忽然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带着几分讥诮反问道:“我愁什么?” 岑姝咬了下唇:“……” “愁你见了前任,是么?” “……我、我怎么知道。”岑姝小声嘟囔了句,“你喝了这么多酒,总不会是因为今天的酒特别好喝吧?” 梁怀暄:“……” 她的思路为什么总是这么清奇? “而且,说不定有人就是吃醋了不肯承认。吃我的醋又不丢人,毕竟你未婚妻这么漂亮美丽善良大方。”岑姝轻轻哼了一声,“……人之常情。” 他该偷着乐才对。 梁怀暄听完她说的话,方才升起的那点不悦,忽然就消散了。 尤其是“人之常情”这四个字。 他不知道岑姝是怎么面不改色地自卖自夸的。 他一向不喜欢自恋的人。 做人还是谦虚些好。 不过这种话,他也不是第一次从她口中听到了。 某次宴会上,他正在和别人谈话,听到不远处忽然有人娇声说了一句:“我这么漂亮,喜欢我是他的荣幸。” 梁怀暄那时候拿着酒杯的手一顿。 甚至不用回头,他就知道说这话的是谁。 除了闻家那位金光闪闪的小公主。 港岛没有第二个这样的女仔。 当时他下意识皱眉,从喉间溢出一声轻嗤。 但现在—— 他竟然觉得她说这些话的时候,神采飞扬,眉眼间都带着一种洋溢出来的自信,美而自知。 岑姝看他半天没反应,有一种唱独角戏的感觉,忍不住追问:“你怎么不回答?” 梁怀暄的视线从她波光潋滟的眸子,缓缓移到那翕动的唇瓣上,喉咙蓦地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 岑姝看他盯着自己看又不说话,别开脸哼了一声:“不说话就算了,我回去玩了。” 梁怀暄闻言,从善如流地松开手。 这反应让岑姝心头火起。 这人怎么回事?阴晴不定的。 她从前只觉得港岛第一难搞的男人是她哥,闻墨的脾气才叫做阴晴不定。 但是现在。 难搞的名单又多了一个。 她不悦地蹙眉,有些气恼,伸手毫不客气地捶了他一下,“嘁,高冷什么?” 岑姝说完就气鼓鼓地坐回原位,刚坐下,余光就瞥见梁怀暄起身离开了包厢。 “回魂了!注意力都被他带走了?”徐宣宁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笑着揶揄道,“别管他了,他大忙人,我们继续。” 岑姝 有些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几秒后,放在一旁的手机屏幕忽然亮起。她扫了一眼,蓦地顿住—— L:【出来,我包厢】 梁怀暄在顶楼有一间私人包厢,但向来只用作商务会谈,岑姝还从未去过。 她盯着消息看了几秒,觉得莫名其妙,突然把她叫过去做什么? 岑姝不情不愿地轻哼一声,犹豫片刻还是凑到小宜耳边低语几句,随即拿起手机起身,“宣宁哥,你们先玩,我去外面接个电话。” 梁怀暄的私人包厢就在这条走廊的尽头。 岑姝一个人走过去,踩在走廊柔软的地毯上,走了几步,看向始终无人的走廊,莫名开始心跳加速。 她走到包厢门口站定。 抬起手敲了敲门。 没人应。 岑姝蹙了下眉,只觉得这个场面似乎似曾相识,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她没耐心再敲门,伸手握住门把手,往下按了一下,发现门没有完全关上。 岑姝刚推开门,包厢内一片漆黑,没开灯,什么也看不见,她下意识停在原地,不敢贸然踏入。 她第一反应是,梁怀暄该不会是在耍她吧? 就因为刚才那点不愉快? 岑姝刚想拿起手机,打算往回走,顺便给他拨电话。 只是,她的手刚要碰到手机,一只温热有力的手掌突然攥住她的手腕,猛地将她往后拽进了包厢里。 “砰——” 门被重重地关上。 岑姝被拉入一个焚香气息的怀里。 还没等她站稳,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抬起下巴,又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扣住后脑勺吻了上来。 岑姝在黑暗中倏地睁大了双眼。 心脏剧烈跳动到几乎要冲出胸腔,她本能地想要惊呼,却被对方的唇严严实实封住了所有声音。 没有解释。 没有预告。 男人滚烫的鼻息灼烧着她的肌肤,强势地撬开她的唇齿,长驱直入。 岑姝浑身僵直,思绪完全停滞。 包厢里一片黑暗,安静到只能听到衣料摩挲的声音,还有她震耳欲聋的心跳声在黑暗中无限放大。 黑暗中,唇舌交缠的水声格外清晰。 岑姝这才猛然回神,羞恼地去推他肩膀,可刚碰到他的衬衫面料,就被他更用力地扣进怀里。 梁怀暄此刻力道大的吓人,如果不是因为闻到他身上的味道,她恐怕真的要被吓到。 岑姝越挣扎。 就被更凶狠地吻住。 这个吻与梁怀暄平日斯文克制的形象截然不同—— 一个带着毫不掩饰的占有欲的吻。 他吻得急切,又吻得深刻。 一手紧扣她腰肢,一手捧住她脸颊,像是要把她拆吞入腹。 岑姝被吻得气息紊乱,胸口剧烈起伏着,溢出一声细微的呜咽,无力地在他肩上轻拍两下。 梁怀暄原本攥着她手腕的力道忽然松了,转而与她十指相扣。 他的呼吸又沉又重。 清冽的、湿润的、混合着葡萄酒味道的吻,唇舌都带着与他表面不同的温柔强势。 “……” 黑暗中,梁怀暄察觉到她紧绷的姿态,吻她的动作停顿了片刻,嗓音沙哑得不像话:“放松。” 岑姝压根没有说话的机会,被吻得说不上话来。 她没想到第二个吻来得这么快,比起在化妆间时那个浅尝辄止的吻,这个吻则显得危险、又让人情不自禁地沉沦。 ……这个混蛋。 居然用这种手段把她骗过来,连招呼都不打就吻她。 两人近二十公分的身高差让岑姝不得不费力地踮起脚尖,长时间的仰头让她双腿开始发软。 梁怀暄似乎终于察觉到她的吃力。 他单手把她一把抱了起来,托住她的臀向上一带,顺势还掂了一下,让她完完全全贴在他身上,随后将她抵在墙上继续这个吻。 他像抱小孩似的将她整个托起。 岑姝连忙回抱住他,有些晕乎乎地,笨拙地回应了一下他的吻。 梁怀暄的吻一顿。 随即吻她的力道忽然轻柔下来。 这个吻不知道持续了多久。 岑姝第一次真切体会到,原来接吻是件让人如此心悸又上瘾的事。 但她实在有点招架不住了。 “梁……梁怀暄!”岑姝不知道她此刻的声音有多么绵软,努力呼吸着,伸手抵住他的胸膛,“等等!我有些呼吸不过来了。” 梁怀暄垂眸,目光沉沉地摄住她。 静谧的包厢里,此刻又只剩下两人交错的紊乱呼吸声。 见他又有要吻下来的趋势。 岑姝心一跳,伸手连忙捂住他的唇,低声求饶:“不要了!” “……”梁怀暄沉默几秒,眼神始终盯着她,看着她脸上染上的红晕,喉结滚动了一下。 岑姝看着他隐没在黑暗里的深邃眼神,忽然有些紧张,带着几分试探,磕磕绊绊地说:“怀暄哥哥,你喝醉了。” 梁怀暄抬手扯下她挡在唇前的手,声音低沉而清晰:“我没醉。” 岑姝有些怀疑,“……真的?” “我很清醒。”他看着她,一字一句:“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 还没等岑姝发问,他就接着回答:“我知我在吻你。” 岑姝彻底怔住了。 这个男人果然能忍,刚才在包厢里还一副疏离冷淡的模样,现在就像是撕下了伪装,露出了真面目一样。 可是他为什么不开灯? 她突然很想看看,他现在是什么样子。 岑姝抬起手想要去开灯,却被他再次捉住了手。 而梁怀暄在此刻,想起的是岑姝在花园里问他的那句—— “你就没有别的什么想问我的吗?” 但他想了很多,刚开始看到她和温择奚站在一起,他在树下静静看了一会儿,听到他们在旁若无人地谈起过往。 他有一瞬间,也觉得自己的忍耐能力惊人。 听温择奚说不甘愿。 又听岑姝说不怪他了。 他忽然意识到,他和岑姝差的8岁光阴并不是可以随意忽视的一件事,她的学生时代他没有参与,他们的人生轨迹在那段时光里完全错开。 岑姝喜欢一个男人会是什么样? 她和那个前任在一起的时候,她也会这样伶牙俐齿地斗嘴,处处和他作对吗?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继续“叙旧”,默默点了一根徐宣宁给的烟。 在温择奚问出最后一个问题的时候,那根名为理智的弦终于绷断。 梁怀暄突然想起闻墨曾经说过的话。 奇怪的是,他之前对岑姝的事并不上心,却唯独将这段对话记得很清晰。 闻墨那时候也挺惆怅,点了根烟,说:“岑姝问我要钱,钟意那个细路仔,想同佢一起出去留学。” 尽管现在,他已经是她的未婚夫,结婚这件事几乎已经板上钉钉。 梁怀暄也没什么把握。 也许岑姝会答应,毕竟年少时期的感情深刻难忘。 但所有问题,都在岑姝说了那一句“我不怪你了”之后,忽然觉得都没有必要再问了。 唯独有一个问题。 明知答案却偏要问出口。 似乎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含义。 但是偏偏在此刻,就是想听她的回答。 他低声叫她:“岑姝。” “嗯?” “谁是你的未婚夫。” 岑姝茫然抬眼,被吻得晕乎乎的脑袋还没反应过来,睫毛轻轻颤动。 这算什么问题? 现在全港岛,就算没正式对外公开,还有谁不知道他是她的未婚夫? 他静静注视着她,“嗯?” “……是你。” 梁怀暄没接话,似乎不太满意这个回答,依旧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岑姝心头微颤,乖乖的,抿了抿唇,低低地叫一遍他的名字:“是你,梁怀暄。” 她的未婚夫是梁怀暄. 十分钟后,岑姝是被梁怀暄牵着走出包厢的。 再次回到原来的包厢,几人已经开始唱起歌。 徐宣宁在唱一首歌。 岑姝突然觉得有些动听—— /最忠诚的不是爱而是沉默的孤单 /我们都在爱情里少一点天分 /所以才跌跌撞撞满身伤痕 …… 徐宣宁唱得专注而动情,眉宇间却笼着化不开的落寞。 岑姝听了片刻,仰头小声问梁怀暄:“宣宁哥他怎么了?” “他前女友订婚了,给他寄了请柬。” 岑姝:“……” 梁怀暄还没说的后半句话是—— 徐宣宁和温择奚一样,也去找了,但是还是迟了。 徐宣宁看到他们回来,放下麦克风走过来,揽住梁怀暄,对岑姝说了句:“诺宝,借你未婚夫说会话。” 岑姝和Ryan、小宜又玩了会儿唬牌大作战,她都有些犯困了,两个人还没回来。 岑姝起身出去找人,走了几步,看到梁怀暄和徐宣宁站在露台上抽烟。 梁怀暄恰好点了一支烟。 Dupont打火机滑了一下,一簇蓝色火焰照亮他深邃的脸庞。 岑姝不喜欢抽烟的男人,但梁怀暄抽烟的样子却没那么让人讨厌,矜贵随意的、闲适的姿态。 岑姝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他。 梁怀暄立刻就注意到她,不知道和徐宣宁说了什么,看向她的眼神深邃难辨,还带着点她读不懂的意味。 他们就这样隔着一段距离对视着。 梁怀暄先开口:“怎么出来了?” “……我有点困了。”她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我们回家吧。” 梁怀暄听到后半句话,刚要抽烟的动作蓦地一顿。 静默片刻。 不抽了,果断把烟灭了。 徐宣宁瞥了一眼他的动作,痛心疾首地闭了闭眼。 第22章 欲拒还迎几分惩罚意味的轻吮 ……怎么才算熟? 岑姝被他问得心头一颤。 这问题太过直白,又带着几分难以言说的暧昧,这个要她怎么回答啊? “我……刚才喝酒有点上头,脑袋有点混乱了,随便和我哥说的,开玩笑的。”她小声辩解,睫毛不安地颤了颤,连忙找补:“我们天天见面,当然熟了!” 梁怀暄半垂着眼帘看她,脸上神情平淡得像一尊俊美又冰冷的雕像。 她又委屈地强调:“真的!” “好。”他淡淡应了声。 岑姝刚要松口气,又听见他说:“那换一个问题。” “……啊?”岑姝顿时垮脸。 怎么还有问题啊? “最近这么主动。”他镜片后的目光沉静如水,直截了当,“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岑姝心头猛地一跳。 上次在家里他就这样问过,当时被她糊弄过去了。可这次,他好像不打算轻易让她蒙混过关。 难道是她演得不够真? 岑姝垂着眼睫,咬咬牙,声音虚得发飘:“……当然是因为喜欢你了。” “是么?” 出乎她意料的平静。 岑姝抬眼看他,却撞进一片深不见底的沉静。 梁怀暄将她的细微反应都尽收眼底。 太轻易脱口而出的喜欢,也不敢和他对视,加快的眨眼频率,还有下意识抿起的唇,破绽多得让他想装作没看见都难。 他好歹也在商界这么多年,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但却唯独有点猜不透岑姝的想法。 第一次从岑姝口中听到“喜欢”两个字,心里却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烦躁涌上来。 “以前不是讨厌我?” “那是……之前有点点误会。”岑姝含糊其辞地说,“但现在我喜欢你,就觉得你挺好的,喜欢你的人那么多,多我一个很奇怪吗?” 梁怀暄眼眸微动,“有多喜欢?” 岑姝被他突如其来的压迫感逼得节节败退,咬了下唇瓣,“就是……挺、挺喜欢的。” “吻我。” 岑姝呼吸一滞,“什么?” “不是喜欢我?”他目光沉静,嗓音低缓:“还是说,你在骗我?” 岑姝眼皮一跳,有些艰涩张了张唇,“没有……骗你。”顿了顿,又羞又恼地控诉他:“你这是趁人之危!我喝了酒,你就这样欺负我。” 梁怀暄静静注视着她,突然一言不发。 在他深邃眼眸的注视下,又混着酒精的作用,岑姝只觉得脸颊在不受控制地发烫,她慌乱地别开眼,试图转移话题,“我突然觉得有点热,你呢……” 她轻轻挣了挣,想从他怀里退开喘口气。 下一刻,却被男人修长有力的手臂一把扣住腰肢拉了回去。 岑姝重新跌回他怀里,下意识攀住他宽阔的肩膀,两人顿时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 “刚才还说冷,现在又说热?”梁怀暄声线平静,“怎么这么难伺候。” “我就是难伺候,你有什么意见吗?”岑姝低着咕哝了句,长睫低垂着。 岑姝语气里还带着几分赌气的意味,嗓音软得不像话,倒像是撒娇。她低着头,没看见梁怀暄眼底一闪而过的笑意。 “没有。” 没有意见。 算了,不管她究竟在想什么花招。 只要她的喜欢是真的,就够了。 他忽然不是很想知道真相是什么了。 岑姝现在乖乖靠在他怀里,两个人的距离很近,温香软玉在怀,梁怀暄清晰地感觉到云朵般柔软的触感正紧贴着他。 而他本该如往常般保持距离,做个恪守分寸的绅士,点到即止,非礼勿视。可镜片后的眸光却暗了下来,喉结无声滚动,呼吸也渐渐发沉。 影音室昏暗的环境是最好的催化剂,将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无限放大。 微妙的沉默维持了很久,岑姝终于坐不住,心跳乱得厉害,索性破罐子破摔:“不看了,我先回去了!” 梁怀暄轻笑一声:“还没看完,急什么?” 话音刚落,梁怀暄垂眸注视着她,忽然抬手摘了眼镜,眉眼立体深邃,又深情无限,乌睫低垂着,目光落在她的唇上。 岑姝察觉到他想吻,却有些招架不住他此刻的眼神,慌乱之中抵住他的胸膛,急中生智,“等等,你知道吗?港媒都说……” 他语气平静:“说什么?” “她们说梁先生清心寡欲,冷静自持……”岑姝飞快组织着语言,“你、你现在是在做什么?” “港媒的话你都信?”梁怀暄的指腹移到她的唇瓣上,缓慢地摩挲,嗓音沉缓,“你觉得我现在看起来,像是清心寡欲的样子么?” “…………” 岑姝被他直白的反问震得哑口无言。 “岑姝。” “嗯?” “别把我当正人君子。”梁怀暄嗓音沉得发哑,“你现在欲拒还迎的样子,只会让我更想——” 岑姝的脑子彻底短路了。 还懵懂地追问:“更想什么?” 他淡淡道:“吻你。” 说完,不给她丝毫反应的机会,梁怀暄就捏着她的下巴吻了上来。 这个吻来得突然,电影的声音仿佛也被屏蔽,岑姝脑袋嗡嗡作响,只能听见彼此交错的呼吸声。 梁怀暄的唇若即若离地含着她的下唇,带着几分惩罚意味的轻吮。 宽大的手掌沿着她腰线缓缓上移,隔着一层单薄的衣料,温度一寸寸渗入肌肤,所到之处令她紧绷、战栗,最后停在了她裸着的蝴蝶骨上。 梁怀暄始终浅尝辄止,不肯深入。 岑姝又一次沉沦在他的吻里。 金丝眼镜被他随意搁在一旁,梁怀暄白日里是禁欲自持的绅士,此刻却带着一种与表面截然不同的反差。 而这种反差,危险又迷人。 岑姝觉得她好像被梁怀暄拿捏了。 他故意撩拨她,却又偏偏不肯给个痛快,就像被轻柔的羽毛掠过,痒意细细密密地蔓延开来。 梁怀暄忽然退开,岑姝还陷在那个未尽的吻里回不过神,懵懵的,仰着泛雾的眸子望他,很没骨气地问了句:“……不继续了吗?” 梁怀暄慢条斯理地拭去她唇瓣上的痕迹,循循善诱:“想继续么?” “……”岑姝睫毛轻颤,迟疑片刻还是诚实地点头。又怕他再使坏,索性仰起脸,主动在他唇角轻啄了一下。 意思是—— 允许他继续亲她。 梁怀暄被她主动的模样取悦,勾了勾唇。她现在的表情就像是被他欺负惨了,眉心微蹙着,眼尾有些泛红,一脸委屈又娇蛮。 梁怀暄的喉结蓦地滚了滚。 他对所有事物都克制的很好,但唯独这件事上,尝过滋味就有些无法自拔。 岑姝以为他要吻上来的时候,他却偏头错开。 这次的吻没有落在唇上。 温热的触感猝不及防落在颈侧,岑姝微微睁大眼睛,浑身绷直。 ……他怎么可以吻这里? 还吻得这么从容,这么缠绵。 吻沿着纤细的颈线缓缓下移,岑姝终于慌乱地抵住他肩膀,睫毛扑簌颤抖着,声音也有些慌张:“现在…还不可以!” “……”梁怀暄动作骤停。 沉默几秒,抬眸看向她,“不可以什么?” 岑姝被他看得心头一颤,莫名涌上几分委屈:“我又不是那么随便的人!至少至少要等领证之后!” 梁怀暄忽然低笑出声。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嗓音低沉而缓慢:“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岑姝蓦地怔住。 她缓慢地思考了一下,眨眨眼,有些迷茫地看向他,“你……没有那个意思吗?” 空气凝滞两秒。 “……” 梁怀暄眸光微动。 是的。 他没打算现在就越界—— 至少在她成为名正言顺的梁太太之前。 可否认似乎也不妥。 梁怀暄拿过眼镜重新戴上,语气从容地应了句:“我有。” 其实,她不说倒还没那么想,他现在反而被她这句话勾得愈发躁动。 他觉得他需要一支烟。 然后趁着环境昏暗离开这里,去天台抽根烟,吹散那些不合时宜的念头。 “……”岑姝一脸果不其然的样子,又羞又恼地推开他,眼睛雾蒙蒙的,委屈地控诉道:“我就知道!衣冠禽兽!知道我年纪小,自制力不足,我们还没结婚你就想引.诱我……” 梁怀暄眉峰微动,一时竟不知该气还是该笑:“嗯?” 衣冠禽兽他认了。 但是引.诱……? 而且,刚才同意他继续吻的人,不是她么? “你还凶我?”岑姝眼睛瞪得更圆了,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委屈。 “……” 梁怀暄哑然。 凶她? 他好像只是“嗯”了一声,什么都没说。 半晌,他抬手揉了揉眉心。 低沉嗓音里带着几分无可奈何的温柔:“对唔住。” 这句道歉来得突然,还有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纵容。他顿了顿,又补了句:“吓到你,我的错。” 岑姝被他突如其来的道歉噎住,什么脾气都发不出来了,只能睁着那双水光潋滟的眸子瞪他。 这时,一道由远及近的女声传来。 “跑哪去了?”黎清姿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来,“怎么楼上客厅灯开着。算了,我们拿瓶酒上去等他们吧。” 另一道是岑心慈的声音:“电影房好像有人?” 岑姝顿时如梦初醒,缩进梁怀暄的胸前,突然有一种偷偷谈恋爱被抓包的心虚感,连忙说:“……清姨和我妈咪来了!” 梁怀暄淡淡“嗯”了一声,很快又恢复了平日里那副冷静从容的样子,神色平静得看不出任何端倪。 他起身前,又安抚似的摸了一下她的头发,低声嘱咐:“我先出去。”他又顿了顿,“你晚点再出来。” 岑姝现在的样子,很难不让人浮想联翩。尤其是黎女士想象力同样很丰富,难免不会想什么。 梁怀暄刚走出去,就迎上两位女士探究的目光,他先向岑心慈颔首致意,“岑姨。” 岑心慈的目光落在他略有些皱的家居服上,忽然一笑说:“怀暄,我去酒窖拣支酒。” “好,您随意。” 等到岑心慈走远,黎清姿才开口:“我炖了鸡汤带来,头先门口按了对讲没人理我,我就自己按指纹进来了。” 黎清姿视线又往梁怀暄身后瞟,“诺宝呢?” “在看电影。” “哦。”黎清姿脱口而出,“我应该没打扰到你们吧?” 梁怀暄静静看着她。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黎清姿被他看得莫名心虚,突然把他拉到一旁,难得严肃地压低声音:“你们该不会在里面还没领证呢,你可别乱来!” 影音室? …乱来? 梁怀暄眉心微蹙,沉默片刻后揉了揉眉心,“妈,您想到哪去了?” “真的没乱来?”黎清姿狐疑地眯起眼,上下打量着自己儿子,突然正色道,“你可不要表面正人君子,背后给我做禽兽啊。” 梁怀暄蓦地笑了。 嗓音里带着几分无奈:“没有。” 如果和岑姝接吻也算禽兽的话。 那这短短两天里,他确实已经当了三次禽兽。 “哦,我就是担心诺宝。”黎清姿耐心解释,“她年纪还小,万一你们最后觉得还是不合适,不想结婚的话,那她——” “妈。”梁怀暄突然出声打断。 “怎么了?” “没有万一。”梁怀暄开口,语气平静,“我会和她结婚。” 黎清姿明显怔住了。 这是她第一次见儿子用这样不容置疑的语气谈论婚事。 从前每当提起岑姝,梁怀暄总是神色淡淡地转开话题,连她这个做母亲的都摸不透他的心思。 “那太好了!”黎清姿瞬间眉开眼笑,“婚礼场地我跟你爸已经在筹备了,请了最好的策划团队。至于对戒那些你自己搞定,到时求婚,你要搞浪漫点啦!” 她正兴致勃勃地说着,影音室的门突然打开。岑姝从里头走出来,乖巧地和黎清姿打了声招呼:“清姨。” 黎清姿一见到岑姝就眉开眼笑,刚要开口,岑姝正好走到一盏射灯下,借着灯光,黎清姿忽然惊讶道:“诺宝,你的嘴怎么了?” “……” 岑姝脚步一顿,连忙捂了下唇,又下意识瞪向那个罪魁祸首。 梁怀暄也抬眼看过来,看到她一脸做贼心虚地模样,唇角几不可察地弯了弯,随即朝她伸出手,示意她过来。 岑姝看着梁怀暄伸出的手,又对上黎清姿骤然亮起的眼睛,梁怀暄也不催促,就这么从容地站在原地,姿态闲适,目光沉静地等她回应。 岑姝犹豫了几秒,还是慢吞吞地挪着步子朝他走去,一脸不自然地牵住他的手,还有点不敢抬眼看黎清姿此刻的表情。 梁怀暄反手一握,将她整只手都包裹在掌心里,压低声音问她:“躲什么?” 她这副做贼心虚的模样,反而更像是他们刚才真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岑姝往他身边蹭了半步,压低声音嘴硬道:“……谁躲了。” 但她现在真的有点笑不出来。 这种感觉太过微妙,全世界都知道他们两个是强扭的瓜,结果突然间如此亲昵。 果然,黎清姿的目光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流连,脸上的表情瞬息万变,从震惊到恍然,最后定格在一种难以言喻的欣慰上。 要知道,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两人牵手,心底百感交集,恍惚间竟有种“铁树开花”的感觉呢! 黎清姿嘴角的笑意越来越藏不住,又怕岑姝太过难为情,连忙转身往酒窖方向走,“我去陪阿慈挑瓶酒,你们继续,不用管我们。” 几乎是黎清姿一走,岑姝就立刻松开了牵着他的手。 “岑……” 梁怀暄刚说了一个字,就听到她慌慌张张地扔下一句:“我先上去了!”,然后离 开。 梁怀暄站在原地,看着她逃也一样的背影,忽然有些头疼。 晚上,黎清姿和岑心慈也没有待多久,拿了几瓶藏酒,很快又离开。 …… 一个小时后,别墅的私人恒温无边泳池里。 一双有力的臂膀划开水面,梁怀暄游完最后一个来回后,起身利落上岸。 壁垒分明的腹肌线条随着呼吸而微微起伏着,水滴顺着乌黑的发梢往下落,滑过高挺鼻梁和薄唇,淌过下颌线,隐没在紧实的胸肌之间。 游了几个来回,心情终于平静了许多。 梁怀暄穿上浴袍后又随手用毛巾擦了擦湿发,在一旁的躺椅上坐下。 他从一旁桌上拿起手机,问卓霖要了接下来一周的日程表. 接下来的几天,岑姝有意躲着梁怀暄,早餐也不和他吃,她自己也说不清这股莫名的逃避心理是为什么。 明明最初是她一时兴起想要撩拨他,想看他失控的模样,想让他为她俯首。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吻她时,她除了一点雀跃之外,也有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 她现在有点后悔了—— 或许哥哥说得对,梁怀暄和她根本不在一个段位,他随随便便撩拨她一下,她就要投降了. 周五下午的空档,岑姝约了司念卿,终于兑现了欠她的下午茶。 “你的档期还真难约啊。”司念卿拎着一只奶油白金扣kelly25走进来,一进门就看到坐在靠窗位置,支着下巴一言不发的岑姝。 岑姝穿着一件浅绿色鱼骨蕾丝连衣裙。 浓颜系的长相耐看,五官轮廓精致立体,她在靠窗的位置坐下,一副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精致的下颌和饱满的嘴唇。 整个人坐在那,像是画报里走出来的人一样,吸引了很多有意无意的目光。 “刚才我和我男朋友在大馆赛马会美术馆逛展逛累了,本来想回家了,还是开车过来了。”司念卿问,“怎么样,算不算给你面子?” 岑姝抬眼看了一眼司念卿,兴致缺缺地“嗯”了一声。 司念卿最近沉浸在恋爱的喜悦里,整个人都容光焕发,妆容精致。 岑姝摘下墨镜,问她:“你想喝什么?” “跟你一样咯。”司念卿拿出湿巾擦了擦手,随意抬眼一看,顿时面色一变,“天呐,Stella,你怎么了,你失恋了?” 往日里,这只漂亮的小孔雀见到她一定会抬着下巴,和她斗嘴,精神抖擞。 哪像现在,无精打采地坐着。 “……” 司念卿压低声音:“你不会旧情复燃被发现了吧?” 岑姝面无表情看了她一眼,突然冷笑一声:“你很无聊!” “难得看你这样,你到底怎么了?昨晚没睡好?” 岑姝的确没睡好,这两天她一直做梦,梦里总是梦到梁怀暄说的那句:“无论如何,我不希望我们之间有欺骗。” 她又想起妈妈说的,待人贵在真诚,要先对得住自己的心。 她一开始的确是想出口气的,但她最近主动接近梁怀暄,看到他有回应,第一感觉却不是畅快,他表面上看上去还是八风不动,反倒是她自己动摇了。 “回神啦。” 岑姝喝了口咖啡,又问:“对了,你上次跟我说,要跟我讲的要紧事是什么?” …… 从咖啡厅离开之后,岑姝拎着包快步上了车,她今天上午都呆在闻家,开了闻墨的大G出门。 她坐在驾驶座上发呆。 刚才司念卿要告诉她的要紧事,竟然是说,余慕诗和司念卿在聊天的时候无意提起在那次游艇party上的后续。 最后梁怀暄竟然帮她说话了。 她误会他了? 岑姝胸口泛起说不清的酸胀感。 他们一起看电影,他又为自己说话,做了那么多看似不符合他行为的事情。 那是不是,意味着她可以放下那些幼稚的报复,试着真心相待? 这么想,岑姝的心情忽然又轻快起来。 一种隐秘的欣喜从内心里泛出来,她又折返回咖啡厅买了两杯咖啡,打算去天越找他。 一路上,她整个人都放松许多。 就连唇角也不自觉扬起,到了天越楼下,脚步都变得轻快起来。 自从她上次来过,她进天越就畅通无阻,她坐着他的专属电梯上楼,没给他发消息,想要给他一个惊喜。 等他下班之后,再请他吃饭好了!她刚好看了一家新开的海景餐厅。 岑姝一路快步走到他的办公室。 突然变得有些紧张,办公室的门关着,她刚抬手敲了几下,没人应。 去开会了吗? 岑姝正想要不要给他发消息的时候,梁怀暄的其中一位助理Liam恰巧拿着文件经过,看到她明显一怔:“岑小姐?下午好!您怎么来了。” “下午好。”岑姝晃了晃手中的咖啡杯,“我找梁怀暄,他去开会了吗?” Liam一愣,随即诧异地看向她,“先生下午飞伦敦了,您不知道吗?” 岑姝的笑容一点点消失了。 她提着纸袋僵立在原地,走廊的灯光忽然变得很亮,很冷,照得她像个自作多情的傻瓜。 第23章 最想念你湿漉漉的泳衣紧贴在身上 吃过午餐后,距离梁怀暄离开的时间也越来越近,岑姝看着已经整理好的黑色行李箱,第一次对梁怀暄产生了“不舍”的情绪。 岑姝觉得她有一点分离焦虑症。 但是她没过多久也要出门了。 梁怀暄察觉到岑姝已经安静下来很久,侧眸看她,她坐在岛台上喝水,晃着纤细的小腿,脚尖一点一点地。 梁怀暄正坐在沙发上回邮件。 “不是要一起出门?”他抬眸看她,目光落在她光着的脚上,“怎么不换鞋?” “不想换。”岑姝嘴唇不自觉地微微嘟起,声音闷闷的,“不想出门,不想跟你说再见。” 梁怀暄听出她语气里的沮丧,指尖一顿,键盘敲击声戛然而止。 他又定定地看向她。 岑姝低着头,纤长的睫毛垂下,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种说不出的低落里。 “要我帮忙吗?” “……”岑姝立刻抬眼,乖乖点点头,“要!” 梁怀暄唇角微不可察地扬起,合上笔记本朝她走去。 换做以前,他只会觉得连鞋都要人帮忙穿的大小姐太过矫情。 但现在,看着岑姝坐在那仰着脸等他过来的样子,他觉得很可爱,心底竟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柔软。 也许,觉得一个女孩可爱就是沦陷的开始。 梁怀暄看了一眼地毯上摆着的那双银色细高跟鞋,目测一下,跟大概有七厘米。他也大概猜出,她之所以天天坚持穿高跟鞋,除了美丽之外就是为了撑气场。 这时,岑姝忽然伸手拉过他一只手,将脸轻轻贴进他的掌心,歪着头看他。 梁怀暄一怔,目光柔和下来,并未言语,只是掌心在她颊边短暂停留,随即收回,准备给她换鞋。 换鞋很简单,但岑姝却开始使坏。 白皙的足尖轻轻抵上了他熨烫妥帖的黑衬衫,沿着他紧绷的腹肌线条游走,又慢悠悠地往下滑。 梁怀暄默不作声地看着她的小动作,直到她快要踩在他的皮带扣上。 他一把扣住她的脚踝,抬眸时眼神暗沉,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不想做,就别招惹我。” 岑姝有恃无恐,眨了眨眼,故意装作无辜地看向他:“我招惹你什么了?” 梁怀暄不语,只是沉沉地看着她。 岑姝对上他有些晦暗的眼神,心头一跳,立刻想缩回脚—— 却被他戴着腕表的手牢牢钳住。 梁怀暄面上依旧从容克制,修长的手指却沿着她纤细的脚踝,不紧不慢地向上游移。 岑姝的睫毛轻轻颤动,原本还想强装镇定,却在感受到他的手掌真的探向大.腿内侧时,慌乱间下意识夹紧了他的手,耳尖泛红地瞪他:“ 谁准你乱摸的?” 梁怀暄倾身逼近,西装裤包裹的长腿不动声色地抵进她双膝之间,低沉的嗓音带着几分玩味:“那为什么夹着我?嗯?” “……”岑姝被这暧昧的质问噎住,后知后觉意识到话里的歧义,整张脸瞬间烧得通红,“你胡说什么!谁夹你了!” 梁怀暄目光下移,落在两人交叠处,从容不迫地点头:“嗯,是没夹。” 岑姝顺着他的视线低头一看,顿时僵住了,她雪白的双腿正夹着他骨节分明的手,肌肤相贴处透着说不清的暧昧。 她慌忙松开,耳尖泛红地别过脸去。 梁怀暄声线平稳:“还闹吗?” 简简单单三个字,却让岑姝瞬间偃旗息鼓。她撇撇嘴,不情不愿地嘟囔:“不玩了不玩了,我自己穿鞋总行了吧?” “……” 见梁怀暄不语,她又娇嗔地轻哼一声:“你还凶我!” 梁怀暄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不动声色地勾了下唇。看岑姝要走,又伸手撑在她身侧,低声问:“哪凶你了?” “你就凶了,讨厌……”岑姝的话还未说完,唇瓣便被封住。 她坐在岛台上,梁怀暄双臂撑在她身侧,微微俯身,从容不迫地吻住她的唇。 岑姝瞬间安静下来,仰着小脸乖巧地回应着。 这个吻没有持续多久。 梁怀暄停下,垂眸凝视着她。 岑姝也被他吻得晕乎乎的,唇上还留着他的温度,无意识地轻舔了下唇角。 梁怀暄眼神一暗。 喉结微动着:“刚才说讨厌什么?” 岑姝小声嘀咕:“…讨厌你。” 明明看上去衣冠楚楚的,却又不怀好心。 梁怀暄捏住她的下巴,指腹重重碾过她唇瓣,声音低沉:“再说一次?” 岑姝被他捏着下巴,仍不服输地嘟囔:“就是讨厌你。” 话音刚落,梁怀暄再次覆上她的唇,这个吻比方才更重,带着些许惩罚的意味。 岑姝下意识抬手推拒,却被他单手扣住纤细的手腕,牢牢按在冰凉的岛台面上。 “唔……” 梁怀暄稍稍退开,“还说吗?” 岑姝气息不稳,终于败下阵来,红着脸小声嗫嚅:“喜欢……喜欢你行了吧?” 梁怀暄这才满意地勾起唇角,奖励似的轻吻她鼻尖:“乖。” 闹够了,梁怀暄弯腰拾起那双精致的高跟鞋。岑姝这次老实了,乖乖坐着,任由他托起自己的脚踝。 岑姝低头望着他,这个平日里高高在上的男人此刻正专注地为她穿鞋。 “其实可以穿平底。”他忽然开口。 岑姝一怔,随即明白他的意思,她本不必这么累。 岑姝轻哼一声:“可我就是想风光!” 梁怀暄抬眸看她,目光沉静,半晌,他低笑一声:“嗯,你最风光。”. 下午,在前往徐婧办公室的路上。阿尔法商务车内,小宜忍不住频频偷瞄身旁的岑姝,总感觉今天她整个人看上去不一样了。 小宜觉得岑姝在专注工作时格外美丽。 平日里养尊处优的大小姐,专注做事起来却比谁都认真。 岑姝正在翻看上次慈善拍卖会的报表,穿着一双红底细高跟鞋,交叠着腿,斜靠在座椅上垂着眼看平板。 她今天穿了一条收腰设计灰色衬衫裙,同款西装外套披在肩上。耳朵上一对简约的澳白珍珠耳钉,手腕上戴着Bvlgari蛇形腕表,俨然不折不扣的职场丽人。 因为要去徐婧团队的人碰面,岑姝穿得比以往都正式一些,作为国内慈善事业的领头羊,岑姝就算生病了也不想在这种关键的节骨眼上缺席。 但小宜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明明是闷热的天气,Stella如果戴墨镜就算了,脖子上还系了一条小巧真丝丝巾,颇有几分刻意遮掩的意味。 “Stella,您不觉得热吗?” “……还好。”岑姝从Birkin包里拿出小镜子照了照,确定丝巾没系歪。 都怪梁怀暄那个罪魁祸首…… 做坏事就算了,还要留痕迹。 岑姝又不自觉想到昨晚的那些事,不自然地抿抿嘴,耳朵又开始发烫了。 昨晚最后梁怀暄的皮带扣还是他拉着她的手教她解开的。她一开始羞得不敢抬眼,却又在梁怀暄低沉的诱哄声中握住了。 岑姝也不明白,为什么…都到那种程度了,他竟然还能忍。 岑姝晃晃脑袋,咳了一声:“小宜,空调再开低点。” “好的。”小宜突然想到什么,又说,“对了,Stella你知道吗,今天上午我听秘书处的一个同事说,李乘这几天每天都在圣济呢,还打听你什么时候回去。” 岑姝了然地笑了笑。 李乘不想听她的使唤的原因她心知肚明,无非是仗着自己在圣济资历深厚,与闻肃交好,如今却要听命于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上司,心里那点不平衡在作祟罢了。 她治不了这人,那就换个能治的人。 很显然,闻墨大概是真的请他‘吃饭’了,或许仅仅是一通电话就足够奏效了。 接下来,岑姝又开始和小宜对接下来几天的行程和几项工作,审核明德福利院改造方案、确认医疗援助拨款事宜、筹备特殊儿童康复中心的探访活动等等。 “上次的慈善拍卖会效果超出预期,筹款金额比原计划高出了两倍多。”小宜把平板递过来,说:“还有几家的福利院改造proposal都整合好了,Stella您现在要过目吗?” 岑姝接过来,目光在某个设计工作室的方案上停留片刻后,眉头立刻拧了起来。 她快速浏览了几页,干脆利落地合上平板递了回去:“唔得!” “你联系一下这间工作室,我明明强调过要重点改造儿童活动空间和阅读区。”岑姝又蹙着精致的眉眼,“这是在敷衍了事?既然不想做,那就直接pass掉好了。” 从这一刻开始,这家设计工作室就已经被岑姝拉入了黑名单。 岑姝进入工作状态时是一丝不苟的,她平时生活里可以嘻嘻哈哈,但是不想在正事上太好说话,不然只会让人误以为她好欺负。 她在开启改造方案的时候就明确提出了设计要求,结果收到一个完全没有重点的proposal,让她有些不高兴了。 虽然很多事亲力亲为会很累,但是她不想假手他人,更何况明德福利院对她来说是一个特别的地方,她希望那里的孩子都能有一个舒适的成长环境。 之所以会突然进行改造,是因为之前去明德的时候,有小朋友无意间提过阅读区太吵了。 她听完立刻记下,把这件事提上日程。 小宜知道岑姝有些不高兴了,也立刻承认错误:“对不起Stella,我应该先把关一遍的。” “不怪你。我们都是职场新人,你也很多事要操心,还要操心我的衣食住行,忙不过来,我们一起改进就好了。” 她们是一起长大的玩伴,也是并肩作战的战友,所以岑姝有什么事都会和小宜直说,从不对小宜摆那些虚与委蛇的架子。 小宜感动地说:“Stella最好了!” “知道就好。”岑姝笑,“下午结束带你喝下午茶。” 过了二十分钟,车子开到徐婧办公室楼下,徐婧的秘书已经在楼下等了有一会儿。 黑色商务车驶到写字楼楼下。徐婧的秘书是男的,一米八几的大个子,西装革履的看上去,气势凌人。 小宜平时穿搭比较休闲,现在身上的职业套装也是岑姝顺手给她一起挑的。小宜一看到这个气势逼人的男秘书,总觉得有些气势被压下去了,不自觉地缩了缩肩膀。 车门打开,小宜下车给岑姝打伞,听到岑姝提醒她:“陈小宜!走路挺直腰,你走路都虚的话,别人肯定看扁你!” 说完,岑姝又目不斜视地往前走,走路摇曳生姿,小宜立刻调整姿态,挺直了腰板跟上去。 “岑小姐,下午好。” “你好。” 徐婧的办公室就在拐角。 一出电梯门,岑姝低头只是低头看了眼手机,想给梁怀暄发消息,还没抬头就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S tella!”小宜低呼。 岑姝脚下一个踉跄,眼看就要摔倒,突然被一只有力的手臂稳稳扶住。一阵淡淡的薄荷香夹杂着柑橘的味道就扑面而来。 “对不起。”清朗的男声在耳畔响起,“没撞疼你吧?” 岑姝顿了顿,抬眸,对上了一张陌生的脸。 这时徐婧急匆匆从办公室追出来,说了句:“徐祈洲,你给我回来!你又要给我骑你那摩托车是不是?没完了你——” 徐婧话还没说完,目光在徐祈洲扶着岑姝的手上停留片刻,又转向岑姝,“Stella?你来了。” “徐老师!”岑姝连忙从他怀里退出来,对面前人说了句,“我没事。” 徐祈洲这才松开手,却仍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穿着一件白T搭配牛仔裤,手臂下还夹着个滑板,整个人散发着阳光活力。 “这个是我之前跟你提过的侄子,徐祈洲。”徐婧一把将人拽回来,无奈地介绍道,“他比你还小一岁。” 徐祈洲听了这句话,忽然想起来上次徐婧说过,在港岛遇到一位漂亮的小姑娘,本来想介绍给他,后面就说了句可惜,没说原因。 “你好啊,姐姐。”徐祈洲朝岑姝伸出手,笑起来时有两颗小虎牙,“我叫徐祈洲。” “别理他,整天没个正形儿。走,我们进办公室聊。”徐婧淡淡瞥了侄子一眼,又笑着叫岑姝。 “好。”岑姝没再看徐祈洲,和小宜一起跟着徐婧走了进去。 办公室里,徐婧娴熟地斟了两杯茶,分别递给岑姝和小宜,关心问她:“你感冒好点了吗?今天这么闷热,其实你大可以在酒店多休息会儿,晚些过来也不迟。” “好多了,谢谢徐老师关心。”岑姝说,“还是工作要紧。” 徐婧眼中流露出赞许的神色,“这两天该考察的也都考察过了,就是关于那个百人医疗援疆公益行动的事。我们团队里有专业医护人员,也有明星艺人和其他爱心人士,主要任务是去偏远乡镇开展义诊,提供医疗服务、发放药品,同时捐赠巡诊包。” “上次你提到的艺术疗愈中心构想很好,但考虑到你缺乏带队经验,我建议先从参与这类基础公益行动开始积累。”徐婧说:“不过要提前说明,那边条件确实艰苦,你要慎重考虑清楚,不要一时冲动做决定。” 徐婧顿了顿,又状似调侃地说:“之前也有不少企业家打着做慈善的旗号想提升形象,结果真跟着团队下去没几天,就找各种理由开溜了。” 说完,徐婧让岑姝不要第一时间答复,建议她回去好好考虑,如果决定参与,出发时间就在半个月后。 岑姝离开办公室不久,门再次被推开,一块滑板被摆到一边。 “祈洲?”徐婧一抬眼,“怎么着,又折回来啦?” “我改变主意了。”徐祈洲双手插兜,斜倚在门框上。 “什么?”徐婧一愣。 徐祈洲笑了笑:“你说的那个公益行动,算我一个?” “哟,先前不还说不乐意吗?”徐婧忍不住笑出声,“不玩你的滑板了?不骑你那宝贝摩托车了?” “突然觉得您说得对。”徐祈洲耸耸肩,语气散漫却带着几分认真,“我的确该去历练历练。” …… 离开徐婧办公室后,岑姝带小宜去喝了下午茶,晚上又去京州吃了一家很出名的餐厅。 晚上回酒店,洗完澡之后岑姝第一时间给梁怀暄打了视频电话。 视频里,看背景梁怀暄似乎在书房。 岑姝趴在床上玩手机,“你在忙吗?” “刚忙完,你说。”梁怀暄衬衫袖口挽到手臂,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 岑姝跟他讲了想和徐婧团队一起去参加公益行动的事。 “具体什么时候启程?” “半个月,不过在那之前我都留在港岛。”岑姝又忍不住问他,“我们才刚在一起不久就要分开你会不会生气呀?” “岑姝。”梁怀暄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低沉而温柔,“你有自己的事业追求,有想做的事,我只会为你感到高兴。” 他停顿两秒,又认真地补充了句:“且光荣。” 岑姝唇角翘起来,看着屏幕里,只觉得梁怀暄特别特别顺眼。 梁怀暄看到她捧着脸笑意盈盈的样子,眉眼也不自觉柔和下来,问她:“有想我吗?” “我们才分开不到一天诶。” “嗯。”他淡淡问,“所以想吗?” “我想——”岑姝故意拉长音调,“你一定很忙!” 梁怀暄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忽而轻笑出声:“嗯,的确很忙。” “你都在忙什么?” 他看着她的眼睛,“忙着想你。” 岑姝一怔,立刻抿唇压住上扬的嘴角,还是忍不住把脸移出屏幕外偷笑。 书房的灯光映在梁怀暄轮廓分明的侧脸上,他面上仍是一贯的沉稳,看着屏幕的神情却变得温柔。 岑姝第二天还要早起,没说多久就挂了视频。 夜深人静时,梁怀暄罕见地失了眠。 明明一直一个人睡,不过和岑姝同床共枕了几晚,这么快就不习惯了。 第二天,钟阿姨来做早餐的时候,Clara就围在他的脚边打转,反倒是菠萝包这个原住民,趴在猫爬架上动都懒得动。 梁怀暄去上班之前,忽然改变了主意。 卓霖看到boss出来,身姿笔挺的男人穿着剪裁完美的黑衬衫黑西裤,怀里却抱着一只戴着钻石发夹的马尔济斯犬。 这画面怎么看都有些违和。 卓霖识相地保持沉默。 虽然莱汀酒店向来以宠物友好著称,天越资本的办公区也允许带宠物,但自家boss这副模样还是头一遭。 开车到了公司之后,一出专用电梯,碰上要下楼的两个女职员,果不其然也都用奇异的目光看着梁怀暄怀里的狗。 等梁怀暄走远,Lily一把拉住Cici:“梁先生居然养狗?” “重点是他还给狗狗戴Tiffany最新款的钻石发夹!”Cici捂着胸口,一副世界观崩塌的表情,“梁先生私下居然,这么…这么有……” “少女心?”Lily接话。 两人默契地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掏出手机,火速在小群里分享这个消息. 接下来的几天,岑姝每天都会收到由酒店礼宾部送来的各种礼物,每一天都不一样,手链、蓝宝石项链等等,每一件都价值不菲。 没想到梁怀暄谈恋爱竟然会做到这种程度,岑姝倒是蛮稀奇的。 她打算提前回港悄悄给他一个惊喜,回去之前还给他挑了一件礼物。 岑姝的私人飞机在下午落地港岛,一路不停直接开车回家。 岑姝回家后补了会儿觉,整个人还是有点犯困,想着先去天台的无边泳池游几圈提神,再去天越资本找他。 她刚从泳池里上来,用浴巾简单擦了擦,要回卧室冲澡,黑发湿漉漉地贴在身上,肌肤如雪。 她边擦头发边往卧室的方向走。 没走几步,忽然和出现在玄关处的人四目相对。 岑姝怔了一瞬,“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梁怀暄定在原地没有答话。 片刻后,忽然迈开腿朝她走了过来。 岑姝还愣在原地,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扣住后颈吻了下来。 “我还没换衣服…嗯…”岑姝被吻到气喘吁吁地,伸手推开他。 “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不久。” 他镜片后的眼眸有些沉,“怎么不告诉我?” “想给你个惊喜嘛。”岑姝咬了下唇,湿漉漉的眸子闪躲着,“我、我先去换个衣服。” 岑姝还是穿着上次那件红色泳衣,肌肤雪白,曲线玲珑有致。 她刚要转身,就看见梁怀暄忽然抬手解了西装扣,他动作优雅从容,视线却牢牢锁在她身上。 岑姝的手腕被他一把扣住,整个人跌进他怀里,梁怀暄边脱西装外套边低头吻她。 这个吻来得又凶又急。 梁怀暄含住她的唇瓣轻吮,趁她喘息时强势地撬开齿关,将她所有的呜咽都吞吃入腹。 岑姝腿软得几乎站不住,湿漉漉的泳衣紧贴在身上,踮着脚往他怀里蹭,把他的衬衫都打湿,忍不住说了一句:“……冷。” 梁怀暄俯身将她压得更近,呼吸交织在一起,低哑的嗓音带着闷声的喘.息:“很快就热了。” 第24章 海蓝宝石把他当作忘却旧情的工具…… 爱因有差别而厚重,梁怀暄第一次深切地体会这句话的含义,体会到什么叫感同身受。 他的情绪因为岑姝的一举一动而牵动。 她永远是自信洋溢的,可刚才,她泪眼盈盈地望着他,用自我怀疑的语气问他:“是我不够好吗?” 他一瞬间喉咙堵塞,胸口闷得发慌。 心里像有根弦被猛地拨响,震得他整颗心都在发颤,振聋发聩。 他望进她的眼底,看到晃动的泪光。 他也知道她刚才是在说狠话。 分手? 他怎么可能会同意? 梁怀暄闭了闭眼,从她的话语里,终于确认了那个长久以来的猜测。 在坎特伯雷小镇,为岑姝庆生的那一晚,他甚至还清晰地记着岑姝那天穿着浅蓝色缎面连衣裙,一头长发微卷,裙摆微微有些蓬,像八音盒里的公主。 岑姝和徐宣宁的关系很好,至少远胜于和他的关系。 她见到徐宣宁就笑,也会和徐宣宁嬉笑打闹,可每每与他四目相对,笑容就变淡了。 那次生日徐宣宁提早计划了很久,嚷嚷着要为岑姝庆生,甚至特意带了许多个朋友,一行人专门坐私人飞机从港岛到伦敦。 其实,从上次在伦敦和她度过圣诞节后,他就察觉到她态度的微妙转变。 岑姝从前几乎从不主动与他交谈。 他也没想到,只是一本在书店买的《飞鸟集》,竟意外换来了她连续几个节日从伦敦寄到纽约的礼物。 【怀暄哥哥,元旦快乐!】 【怀暄哥哥,新年快乐!】 …… 后来甚至还有:【怀暄哥哥,植树节快乐!】 河畔别墅再遇,岑姝坐在离他最远的位置,偶尔对视几眼,她也立刻移开视线,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于是,他也同样缄口不言。 期间,他处理了几封紧急的工作邮件,戴着蓝牙耳机听完一段会议录音,全然没留意其他人聊到了什么话题。 刚摘下耳机,就凑巧听到徐宣宁笑着说了那句:“走出一段恋情的最好方式,就是开启下一段恋情!” 他敲击键盘的手指突然停住,看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英文,忽然一个字符也看不下去,最后索性合上了屏幕。 他有一瞬间看徐宣宁觉得很碍眼。 一股无名火窜上心头。 徐宣宁到底在做什么?岑姝才多大?怂恿她草率开始新恋情,然后再让她被下一个人伤害吗? 作为世交哥哥,这样的言行实在不妥。 他冷眼旁观岑姝拿着抱枕追打徐宣宁的嬉闹场景,突然觉得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他本来就不喜欢这种场合。 终于,在徐宣宁喝多后,他终于按捺不住,借口买喝的起身离席。 他上楼拿车钥匙,在折返时候听到钟楚涵在和岑姝聊天,说什么“念念不忘的白月光”,还说要给岑姝介绍“优质股”。 从小到大,他没有过对任何异性心动的体验。在学生时代,也严格按照成为一个合格的家族继承人的路上稳步前行。 他实在难以理解,为什么中学时期喜欢的人能如此刻骨铭心?深刻到两年过去仍念念不忘吗? 他又忽然想起上次送她的那本书里夹着的纸条,当时在摄政街,看见她望着街边情侣出神的落寞眼神,这个疑问就自然而然地浮现在脑海里。 不知为何就想到了书里那句话。 他提笔写下,夹进书页。 沉湎于过去,除了痛苦毫无意义。 他希望她能走出来。 当时,还没等岑姝回答钟楚涵的话,他就出声打断了。他向来反感这种直白打探他人私事的行为。 驱车去买饮料的路上,钟楚涵坐在后座突然开口:“其实我很羡慕她。听徐宣宁说起她那段感情,少女时代的爱恋总是特别纯粹换作是我,大概也会念念不忘……” 他眉头微蹙,没有接话。 回到别墅后,钟楚涵的话却像魔咒般挥之不去。他莫名感到烦躁,简直像中了邪似的,自己为什么要为岑姝的事如此心神不宁? 很早以前,他就被反复告知一个既定事实:他未来要和岑姝结婚,他的未婚妻是小了八岁的世交妹妹。 可他们的关系并没有那么好。 他又在操心什么? 上楼时意外发现岑姝在房门口徘徊。 她似乎喝了不少,先是拽住他的衣袖,说起那本《飞鸟集》,继而突然仰起脸问他,是不是很讨厌她? 未等他回答,又要生日祝福。 他静静看着她,除了“生日快乐”之外,在那时候只想对她说“学业顺利”。 那晚,一切都反常极了。 他敏锐地察觉到她情绪异常,因此没有立即离开,却怎么也没料到她会突然吻上来。 他向来排斥异性的亲密接触,更不赞同这样冲动的举动。 理智告诉他应该推开她。 可身体却违背了意志。 最终只是微微侧过脸。 她温软的唇轻轻擦过他的唇角,呼吸间带着香槟微醺的甜香。 他很难解释那一瞬间的心情,他也并非真的毫无波澜。 如果非要说,大概是就像沉寂多年的海面有一场海啸磅礴而过,在平静的海面上卷起千层浪。 他很快清醒过来,随即涌上一阵莫名的怒意,徐宣宁那句轻浮的玩笑话突然在耳边回响。 所以她是想把他当作忘却旧情的工具,好把那个“旧人”忘了是吗? 可看到她的眼底盛满了星星一样的光,他的喉咙发紧,斥责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久久难言。 最终化作漫长的沉默。 他想,这个吻或许只是她一时兴起的心血来潮。 年纪小,有冲动很正常。 他还是想听她亲口解释—— 可最后,她却说她喝多了,看着他的眼神里交织着慌乱、惊惶与懊悔。 他不愿她第二天醒来面对更深的难堪,所以对她说,会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回到房间,他久违地点了一支烟,在缭绕的烟雾中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 究竟是谁疯了? 是该说她太大胆?太冲动? 还是他竟然发觉,自己真的为这个吻而感到震颤? 明明一直觉得她骄纵任性,有时候也会不认同她时不时流露的大小姐脾气。 可却又因为她一个轻飘飘的吻而感到心悸? 他不愿承认这份动摇。 接辗转反侧直至天明。 第二天一早,她昨夜慌乱的眼神又浮现在脑海,他突然懊悔起自己那句故作冷静的承诺。 思虑再三,他决定重新找她好好谈谈。 他与其他女生都不相熟,只得拜托钟楚涵代为转交那份生日礼物。 那顶来自西班牙的海蓝宝钻石Tiara,是他偶然在日内瓦的佳士得拍卖会见到的,梨形宝石泛着澄净的蓝色,深邃又清澈,通透而美丽。 海蓝宝石,Aquamarine,是三月诞生石,在拉丁语也是“海水”的意思。 海蓝宝石被赋予聪明,沉着、勇敢的寓意,更象征着永恒的幸福与安康,所以又被称为“天使之石”。* 几乎是看到这顶冠冕的第一眼,他就想起到了岑姝。 他想,这顶冠冕戴在她发间一定很美。 正好,她的 生日快到了。 他在拍卖会上和别人轮番竞价,最终以近120万瑞士法郎的价格将其收入囊中。 白天一行人打算去大教堂,他一直走在最后,看着徐宣宁给她拍生日记录vlog。 也注意到岑姝渐渐放慢了脚步。 岑姝那天穿着一袭红裙子,皮肤白得发光,站在原地有些手足无措,他看了一眼,原来是鞋带开了。 他走上前。 却明知故问:“岑姝,怎么了?” 他帮她系好了鞋带,又想到了昨晚那个不能称之为吻的吻。 正犹豫着要不要开口,徐宣宁的声音又一次不合时宜地插了进来。 最后的机会是在他们参观完大教堂,他叫住了她,刚说:“昨晚……”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岑姝打断。 她笑着看向他,“昨晚的事是我不对,我真的喝多了,怀暄哥哥,你不会在意吧?” 说完,她就若无其事地走了。 他静静伫立在原地,看着她又和徐宣宁开心地玩闹到一起,徐宣宁举着相机围着她转圈,她笑得眉眼弯成月牙。 他把话咽了回去。 如果不是知道徐宣宁和钟楚涵在一起的事,他也认为,徐宣宁才是最合适岑姝的人。至少他们在一起时,永远有说不完的话题。 总好过和他一起相对无言的好。 从那以后,两人的关系渐渐变少,直至再无联系,逢年过节三家人聚在一起,岑姝都有意无意地避开他,他也心知肚明。 随着时间流逝,他看着岑姝身边出现一个个追求者,茶余饭后都能听到她的绯闻八卦,例如她又收到了多么盛大的告白,或是与哪位少爷传出绯闻。 他不再过问。 工作挤满了他的生活,庞大的商业帝国让他无暇喘息。 在黎清姿第一次试探提起关于联姻的事,他偶然和徐宣宁提起,却听到徐宣宁又毫无正形地说了句:“老爷子不是要在你我之间选吗?你又不喜欢岑姝,那我和她结婚。” 那一刻,他做出了人生中最迅速的决定。他看着徐宣宁,淡淡说:“别拿这种事说笑。” 应下联姻后,只等她的答复。 黎清姿替他约在了一间咖啡厅。 然而就在赴约前的十几分钟,他还从余慕诗哥哥的口中听到了岑姝干脆否认了和他联姻的事。 大概意思就是,她不喜欢他。 也不会嫁给他。 但他还是去赴约了。 岑姝那天没有对他笑过,两个人面对面坐在一起,明明相识这么多年,却像是陌生人一样,喝着咖啡,谁都不说话。 最终是他先开口。 为了表明诚意,也为了让这段冰封的关系有所转圜,他慎重地提出了一年之约。 他想,用一年的时间好好相处,应该可以让他们的关系稍微缓和一些吧。 岑姝没有说话。 他忽然想起她身边那些层出不穷的追求者,难得感到一阵烦躁。思索片刻,还是决定提前说好:“我不喜欢麻烦,也不会给你制造麻烦,希望你也是。” 第二天,黎清姿就对他说: 岑姝同意了。 他竟莫名松了口气。 很快,她就搬进了半山别墅,开启了“试婚”的生活。 他以为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多少能多一些相处的机会,却没想到他那段时间恰好忙到了极致,和她的时间完全错开。 有一次,他夜里回到家中,看到岑姝蜷在客厅沙发上睡着了,以一种很没有安全感的姿势。 他在玄关处蓦地停住脚步。 就这样静静看了她很久。 他走过去想抱她回房间,她却突然惊醒,睁大的眼睛里满是错愕。 他说:“回房间睡吧。” 岑姝却盯着他看了几秒,一脸防备,然后一言不发地起身,绕开他,抱着她的狗自己回房间了。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 他在那一刻觉得,她一定很讨厌他。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答应联姻呢? 过了几天,他又要去纽约出差了。 而宣布她即将继任圣济的慈善晚宴也就在眼前,尽管他已经压缩了行程,但还是没有百分百把握能准时赶回。 所以他对她说可能来不及。 岑姝还是满不在乎。 只回答了一句:“哦,知道了。” 这些和岑姝的回忆历历在目,这些日子,他们的关系开始好转,他也开始学会正视自己心底的感情。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了。 却因为半路突然杀出一个钟楚涵。 又让她伤心。 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伦敦那个夜晚。 她仰着脸,用同样困惑的眼神望着他,问他,是不是讨厌她? 而现在,她问是不是她不够好? 梁怀暄把人抱进怀里。 而岑姝身形一僵,在听到他说‘爱’之后,有些茫然地张了张嘴,忽然不知该作何反应了。 滚烫的眼泪滴落,擦过他的手背。 “诺宝,如果不高兴、有委屈,不要选择逃避。”梁怀暄很低地叹了一声,“我不想你独自承受,让我一起分担,嗯?” 梁怀暄稍稍松开手,抬手用指腹轻轻拭去她的眼泪,“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岑姝眼睫微颤,听到他此刻温柔的语气,抿了抿唇,最终还是轻轻点头。 “告诉我为什么不高兴?”他捧着她的脸,目光专注,引导着她说。 岑姝仍有些委屈,不愿开口,梁怀暄也不催促,只是耐心地等着她。 半晌,岑姝终于闷闷地开口:“因为钟楚涵说,那瓶香水是她和你一起挑的……”顿了顿,“我要换掉,我才不要用你和别人一起选的香水。” 梁怀暄沉默须臾,看到她毫不掩饰的委屈,摩挲了一下她的脸颊,略微俯下身和她平视,“她是这样跟你说的?” “……嗯。” “首先。”他声音沉稳,“我和Hanna没有任何除了同学以外的关系,和她平时也没有联系。” “另外,给你挑香水的那天,徐宣宁也在,他可以作证。”梁怀暄顿了顿,“你是不是不知道,徐宣宁的前女友就是她?” 岑姝愣了一下,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眨了眨还湿漉漉的眼睛,“谁?” “Hanna.” 岑姝想了想,徐宣宁以前从未公开过前女友。她只知道徐宣宁很喜欢那个前女友,有段时间甚至都不出来玩了。 岑姝也有好奇问过,可徐宣宁只是不在意地笑笑:“不公开也没为什么,就是我喜欢地下恋。” 岑姝完全没把徐宣宁和钟楚涵联系到一起过,怔了片刻,脸上的泪痕还未干。 梁怀暄又继续说:“你成人礼的时候,我的确为了送你什么礼物苦恼过,想要送一个得体的礼物。” 她声音闷闷的:“……然后呢?” “那天约了徐宣宁参谋,他带了Hanna,她的家族在国外就是做香精公司发家的,就推荐了几款。” “但最后,我和她选的不一样。”梁怀暄说,“所以不用介意这个,你中意,可以一直用。如果不中意了,我们就换一个。” 岑姝嘴唇翕动,心情就像是坐过山车一样跌宕起伏。她第一时间想到刚才口不择言的话,还有冲动对他说的要分手的话,突然有些懊悔。 两人静静对视了良久。 岑姝终于轻轻点了下头,闷闷地问:“你刚才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我不懂。” 她指的是,他说‘开始爱你’的那句话。 梁怀暄也会说爱么? 她怀疑自己误会了。 梁怀暄忽然很轻地笑了一声,又低头吻她的发间,嗓音低沉而温柔:“不懂的话,我可以说到你明白为止。” “但你要先答应我一件事。” 岑姝不情不愿地抬眼,“…什么?” “以后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梁怀 暄专注地看着她,“生气时你可以发脾气,可以闹,怎么发泄情绪都可以。但别躲着我,别说讨厌我,更别轻易说分手,好不好?” 岑姝抿着嘴,眼眶又热了起来。她觉得自己今晚的眼泪都快流干了。 “哭得这么难过…是我不好,让你受委屈。”梁怀暄叹了口气,将她往怀里带了带,“哥哥和你道歉,不哭了。” 说完,把人重新抱进怀里。 “好吧。”岑姝又有些别扭地说,“其实刚才我也有那么一点点错,和你发脾气了。” 听到她别扭的求和,梁怀暄喉间溢出一声短促的笑,“嗯。” 静默几秒后,岑姝又仰起脸,“你不觉得我脾气很臭吗?” “不会。” 说完,又安静了下来。 岑姝被他一直看着,忽然有些无所适从,刚哭完,说话声音还带着鼻音,嘟嘟囔囔地问他:“干嘛一直看着我?” “想吻你。” 岑姝没好气地说:“那、那你倒是亲啊!问什么问” 他淡淡一笑:“怕你还在生我的气。” 岑姝轻哼一声,拽住他的领带往下一拉,踮脚就吻上去。 梁怀暄先是一怔,随即扣住她的后脑反客为主地吻回去。 两个人在月光下静静地拥吻。 而此时,二楼的落地窗旁。 躲在窗帘后的黎清姿频频捂住嘴唇,激动得声音发颤:“天啊老公,你快看!怀暄和诺宝居然在接吻!我就说他们很配吧!” 她捂着胸口,“看得我都想哭了!” 刚回家的梁晋鹏瞥了眼窗外,淡定地松了松领带,“儿子谈个恋爱,你激动什么?” 黎清姿抬手抹了抹眼角的泪花,感性地说:“就是突然很感慨,有种看着儿子终于开窍的老母亲欣慰。” 梁晋鹏突然正色,来了句:“你要是羡慕,我们也可以。” “……”黎清姿一僵,没好气地扫他一眼,“胡说什么!佣人都看着呢!” “又不是第一次了。” 黎清姿:“…………”. 这个吻温柔又缱绻,梁怀暄没有像往常那样深吻,只是轻轻含住她的唇瓣,若即若离地吻,呼吸却明显沉重起来。 岑姝突然察觉到了异样。 吻到一半,梁怀暄突然停下来。 两人仍旧抱在一起,额头抵着额头,岑姝伸手贴了一下他的额头,才发现他的体温高得吓人。 “怀暄哥哥,你怎么了?” “无事。”梁怀暄捉住她的手,轻描淡写,“这两天没怎么睡,公司会议多,没休息好。” 岑姝一怔,立刻心软了,又有些生气地看向他,又气又急地说:“这哪是没休息好?你明明在发烧!” 岑姝一把拽住他的手就往外走,“快,上去找点药吃。” 梁怀暄被她牵着往外走。 垂眸看了一眼他们交握的手,无声地,很温柔地笑了一声。 几分钟后,梁怀暄的卧室里。 这还是岑姝第一次进他这个卧室。 他的卧室里很整洁,因为搬出去自己住,很少在这留宿,这里反而少了生活气息。 “躺好!”岑姝不由分说把他按在床上。 “宝贝。”梁怀暄有些无奈,“我真的没事。” “不行!”岑姝吸了吸鼻子,凶巴巴地对他说,“你给我躺着,敢动一下试试!我去拿药箱。” 岑姝刚要迈步,手腕突然被轻轻扣住。 她站在原地没有动。 梁怀暄看着她,又注意到她略微颤抖的肩膀,问她:“怎么了?” 几秒后,岑姝低着头,蔫巴巴地捏着他的手指,瓮声瓮气地说:“我不想你生病啊。” “是有点不舒服,吃点药就好。”梁怀暄语气平静,“别担心。” “不行,我去给你拿药!”说完,又风风火火地走了。 梁怀暄望着她夺门而出的背影,听到她在和黎清姿说话:“清姨,怀暄哥哥发烧了……” 没多久,岑姝提着医药箱快步回来,二话不说先给他测了体温。她看到数字后眉头一皱,低头翻出退烧药,仔细确认用量后,掰下一粒递到他唇边。 “哥哥,你先把这个吃了。” 岑姝等了半晌不见动静,一抬头,发现梁怀暄正倚在床头,目光沉静地望着她。 她又把水杯往前递了递:“吃药。” “太苦。”梁怀暄面不改色,“不想吃。” 岑姝:“?” 她险些怀疑自己幻听,梁怀暄竟然对她说药太苦不想吃?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又听见他慢条斯理地补了句:“喂我。” 岑姝眼皮一跳,“怎么…怎么喂?” 梁怀暄的目光落在她嫣红的唇上。 半晌,嗓音低沉地说:“用嘴。” 第25章 咬钩接过吻的关系,叫也没有很熟?…… 梁怀暄算是发现,岑姝属于那种又菜又爱玩的类型。形象点来说就是纸老虎,表面张牙舞爪,实则一戳就破。尤其演技浮夸、内心戏足,全都明明白白写在脸上。 他头一次被女人吊了胃口,非但不恼,反而觉得有趣。 梁怀暄半阖着眼看着眼前虚张声势、伸手抵住他嘴唇的人,慢条斯理地拨开了她的手。 结果下一秒,岑姝就后退了半步,满脸防备,似乎生怕他回吻过去。 梁怀暄低笑一声。 刚才还闭着眼等他吻,转眼就翻脸不认人。 这个女仔的确有两幅面孔。 梁怀暄松开手,路过岑姝折返回了料理台,在水池边仔仔细细地洗手。 岑姝看到立刻像小尾巴一样跟了上来,在他身后叽叽喳喳,不可思议地问他:“你不至于吧?我就碰了你一下,你就洗手,咩意思呀!” 语气里,还带着显而易见的委屈。 梁怀暄洗手的动作蓦地一顿,镜片后的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不得不感叹她的联想能力。 水流声戛然而止。 梁怀暄慢条斯理地抽了张纸擦手,刚转头,就看到她一脸气鼓鼓的模样。 “沾到你嘴边的酱了。”梁怀暄又静静看了她两秒,抬了下唇,“你的想象力会不会太丰富了?” 岑姝顿时哑口无言,刚才还很嚣张的气焰顿时全灭了,心虚地别开眼,声音顿时弱了八个度:“……哦。” 梁怀暄扣住她的手腕,把人带回岛台前按着坐下,淡淡道:“先把早餐吃完。” 岑姝扭头看向他,看着他又坐回了客厅的沙发上,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你不去上班了吗?”她忍不住问道。 梁怀暄头也不抬,“送你。” “……?” 她没听错吧?他居然要亲自送她上班?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这样你会迟到吧?” “我不用打卡。”梁怀暄语气从容,“正好,今天的行程没什么要紧事。” “真的?” “嗯。” 岑姝半信半疑地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起了玩心:“那我可要慢慢准备哦?化妆、卷发、挑衣服,至少一个小时起步!” 梁怀暄唇角微勾,“随你。” 再三确认他不是在开玩笑后,岑姝反倒莫名加快了动作。吃完早餐又跑回衣帽间,化了妆,挑了一件没穿过的小裙子,拎上包出去,一看,梁怀暄果然还坐在沙发上。 “我好了!” 梁怀暄闻声抬头,眼底闪过一丝诧异,比他想象中的要快多了。 他的眸光又蓦地顿住—— 窗外的日光晴好,阳光透过大面落地玻璃洒进来,打在岑姝瓷白细腻的面庞上。 她拎着包安安静静地伫立在他面前,脸上笑意浅浅,眼睛略微弯着,细腰长腿,肤白貌美,像摆放在橱窗里的一只精致的洋娃娃。 她在原地拎着裙摆小幅度转了下圈,问他:“我好看吗?” 梁怀暄静静注视她几秒,目光掠过她的裙子,最后定格在她期待的表情上。他像之前一样,先是简短地应了声“嗯”,随即又 从沙发起身。 梁怀暄低沉的嗓音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你似乎很喜欢明知故问。” “没错。”岑姝像是得意地翘起了小尾巴的猫,语气里带着几分娇嗔:“你到底夸不夸?” 她一定要改改他这个少言寡语的毛病,面对她这么漂亮的人,他至少要学会每天夸奖她一遍才对! 岑姝站在原地,偏要等他开口。 很快,无奈出声:“好看。” 岑姝脸上笑意更甚,眉梢藏不住笑意,眼睛弯了弯,眸中水光盈盈,毫不掩饰此刻的愉悦。 得到夸奖,她心满意足,拎着包转身就要走,脚步也变得轻快起来。 梁怀暄垂在身侧的手刚抬起来。 岑姝走了两步,又突然倒退回来。 她伸手勾住他的手指,仰着脸看他,装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看在你夸我的份上,我勉强牵你一下。” 梁怀暄:“……” 终究没忍住,唇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淡定地回了句:“唔该(多谢)。”. 午休时分,小宜端着咖啡走进办公室,一眼就看见岑姝仰靠在座椅上,脸上盖着一本摊开的时尚杂志。 小宜一直觉得岑姝的穿搭非常有一套,丝毫不逊那些时尚博主,各种元素、装饰总是能够驾驭自如,今天穿的又是她没见过的裙子。 岑姝穿的是一条温柔的杏色抹胸连衣短裙,衬得肌肤莹白如玉,裙摆不到膝盖处,长发蓬松微卷,脚上搭配了一双复古皮带扣圆头芭蕾鞋。 小宜本来以为岑姝是在小憩,刚要放轻脚步,就听到杂志下传来的一阵阵细微的笑声,就连肩膀也在轻微抖动。 小宜定在原地,看到岑姝的脖颈上又戴上了那条梁先生送的钻石项链。 她的嘴角忍不住疯狂上扬。 今天来上班的时候,她碰巧就遇到梁先生送Stella来上班! 俊男靓女,画面养眼得过分。 作为和岑姝一起长大的伙伴,她看过岑姝中学时期和温择奚的相处状态,跟现在这副藏不住笑的小女生情态相比,根本判若两人! “Stella?”小宜把咖啡放在她桌上,“你的榛子拿铁来啰。” “好。”岑姝的声音被闷在杂志下,又刻意清了清嗓子,“你先放着吧。” 小宜走回座位上。 她的办公室原先在秘书处的,但是岑姝让她搬到她办公室陪她一起办公。 小宜刚坐下去又站起来,看向岑姝,还是忍不住八卦的心,询问:“Stella,你今晚是不是要和梁先生约会啊?” “……”杂志“唰”地被扯下来,岑姝坐起来,卷发都随着她坐起身的动作弹了一下,“你怎么知道的?” “好明显啦。”小宜诚恳地眨眨眼,掰着手指数起来,“嗯……今天你卷了头发,换上这么温柔的裙子,还戴着梁先生送的项链,最重要的是——你今天一直在笑!” “真的?”岑姝立刻伸手抚上嘴角,故作镇定地抿了抿唇,“有这么明显?” “你们要去哪里约会呀?” “才不告诉你。”岑姝嘟囔了句,“你怎么这么八卦。” 小宜拿出杀手锏,“告诉我嘛亲爱的Stella,全世界就属你最漂亮最善良了~” “好吧。”岑姝突然神秘兮兮地拉住小宜的手,压低声音说:“其实我要和他要去——” 小宜立刻竖起耳朵,眼睛亮晶晶地等着下文。这么郑重其事,肯定是什么超级浪漫的约会吧! “什么什么?” 岑姝一字一顿地说出答案:“看、电、影!” 小宜瞬间垮下脸,“啊,就、就看电影吗?” “是啊。”岑姝一脸不解,“你怎么看上去很失落啊?” “没有没有。”小宜突然又坐回位置上,一脸严肃,“Stella,我刚想起来上午有封重要邮件还没回,我先处理一下。” 岑姝觉得陈小宜也奇奇怪怪。 过了几分钟,陈小宜突然从电脑前抬起头,兴奋地看向岑姝,说了句:“有了!” “什么?” “你们不要去电影院,在家里看电影多好啊,准备点红酒、花瓣、蜡烛。”陈小宜的表情越来越陶醉,“然后两个人在家里,别开灯,看电影呢水到渠成……” 岑姝:“…………” 她明白过来陈小宜又开始脑补了,立刻红着脸叫停,“停!你又在脑补什么奇怪画面啊?我们就是很单纯地、单纯地看场电影而已!” “哦哦。”小宜一脸懵,“这么单纯吗?” “……”岑姝站起身,一把按住小宜的肩膀使劲摇晃,“陈小宜你现在还敢调侃我了?胆子好大呀你!” “哈哈哈饶命饶命!”小宜边笑边讨饶,“我错了我错了。” “你整天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小宜笑嘻嘻地说:“我这不是为你们的感情升温出谋划策嘛~”. 傍晚,天越集团CEO办公室。 “今晚的电影票不用订了。” “好。”卓霖应下,又旁敲侧击地问,“需要改期吗?” “不必。”梁怀暄语气从容,“改在家里看,你近期看过什么电影?” 卓霖询问:“您是指什么类型的电影?” “说说你中意的。” “我平时比较中意科幻片,最爱的就是那部《星际穿越》啦,我看过六遍。”卓霖说。 梁怀暄转了转手中的万宝龙钢笔,“其他类型呢?” “……”卓霖突然福至心灵,“我给您推荐几部爱情片?” 梁怀暄面不改色地应了一声。 卓霖想了想看过的几部高分爱情电影,简明扼要地介绍起来,他暗自感叹,特助的工作真不好做,没想到有一天还需要开始介绍电影了。 汇报完片单,卓霖重新拿起刚才中断的工作请示:“先生,您看这幅画挂在什么位置比较合适?” 梁怀暄从文件中抬首,目光落在那幅尚未悬挂的画作上。 说来也巧,上次他在电话里通过了欧阳康的提议,欧阳康送来一幅画,上次没拆,因为岑姝突然到访就搁置了。 今天恰好想起,拆开一看,右下角的署名却让他眸光微凝—— Wendell? 拍卖会上,他看到了温择奚那幅《流俗夜》的作品,极具辨识度的个人风格的确令人过目难忘。 这一幅画也很意象,万千宇宙,星河为被,右下角一个小女孩孤零零坐在椅子上仰望星空。 虽然画上女孩只是一个背影,但他一眼就认出来那是岑姝。 “我已经联系欧阳总,让他派人来取回这幅画。”卓霖察言观色了半天,以为梁怀暄是不喜欢这幅画。 毕竟这幅画虽然意境很美、很治愈,但放在总裁办公室确实有些违和。 “唔使。”梁怀暄声音平淡,“留着吧。” 话一出口,他自己都觉得荒谬。 不仅没把岑姝前男友送的画退回去,反而要留下来。 “由我私人账户转一笔款给欧阳。”突然又补充道,“就说这幅画我中意,我买下了。” 卓霖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发觉最近越来越看不懂自家boss的心思了。 尤其是今天,梁怀暄不仅破天荒地要提前下班,甚至推迟了一场饭局。 “今晚不用你开车。”梁怀暄看了一眼腕表,嗓音温和地说:“早点回家休息。” 卓霖顿时感动得热泪盈眶—— 老板真是太体恤下属了!. 晚上八点整,岑姝轻轻推开卧室门,探出半个身子张望走廊,又低头看了一眼手机。 L:【在影音室,准备好了就下来】 梁怀暄这栋豪宅的负二层有一间私人影院,配备了全球最顶尖的放映设备,价值千万的屏幕和杜比全景声系统,连天花板的星空顶都做得璀璨逼真。 这个工作狂明明拥有这么奢华的设备,却不懂得享受。 岑姝踩着柔软的小羊皮拖鞋乘电梯下楼,手里捧着一盏香薰蜡烛,顺道拐进酒窖取了瓶MusignyGrandCru和两只水晶杯。 刚推开影音室的门,就看到梁怀暄优雅地交叠着长腿,坐在宽大丝绒沙发上等她。 岑姝的目光扫过奢石桌上一瓶已经醒好的红酒,甚至已经贴心地倒好,就等她来了。 她脚步一顿。 紧接着眼皮也跟着跳了跳。 不知为何,一个成语在她脑海里浮现——自投罗网。 梁怀暄的目光落在她手上,“拿的什么?” “香薰蜡烛啊。” “看电影为什么要点蜡烛?”梁怀暄略微蹙眉,有些不解。 “……”岑姝轻哼一声,在他身边隔着半只手臂的距离坐下,“这样更有氛围感,不懂了吧?” 岑姝点上蜡烛,清冽的木质香调立刻在空气中弥漫开来,薄荷茶混合着橙花的清甜,又糅杂着点肉桂和丁香的气息。 今晚看的电影最后是小宜力荐的《怦然心动》,一开始的氛围还很平淡,甚至有些微妙,两个人各自坐着,岑姝也认真看了二十分钟分钟。 但渐渐地就开始走神,她喝了两口酒,总觉得今晚看电影的目的应该不只是看电影才对。 她又强迫自己看了几分钟,突然觉得郁闷。这男人说等价交换,说看电影也同意了,现在难道真打算就这样安安静静看完整场电影? 岑姝掩嘴打了个哈欠,早知道就该选部恐怖片,但总比现在看爱情片犯困强。 很快她的注意力从电影游移到了身旁坐着的男人身上。 梁怀暄显然洗过澡,穿着一套黑色家居服,电影的光阴在他侧脸上镀了一层暖色的光,乌睫低垂着,一贯冷淡的眉眼柔和许多。 岑姝不得不承认,单从长相来说,梁怀暄完全长在她的审美点上。 而且他身上那种气质,在港岛男人里绝对是独一份的特别。 如果说闻墨是极致的狂—— 那么梁怀暄就是极致的沉稳内敛,喜怒不形于色,永远沉得住气。 岑姝正走神,梁怀暄忽然侧目看她,“不好好看电影,又在想什么花招?” “不告诉你。”岑姝小声嘟囔。 他双腿交叠,一只手随意搭在沙发背上,另一只手垂落在身侧。 她看了一眼梁怀暄的手,他的手修长漂亮,指甲也剪得干干净净,手背上隐约有蓝色的青筋隆起。 岑姝像蜗牛一样往他那挪了挪。 抬眼偷瞄他的反应—— 纹丝不动。 就好像没看见她的小动作一样。 岑姝心里轻哼一声: 装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她有了主意,伸出葱白的手,悄悄朝他垂着的手靠近。 指尖终于触到他手边的位置,停住。 梁怀暄感受到手边的触碰,垂眸瞥了一眼,“怎么了?” “我有点冷。”岑姝眼巴巴地望着他。 暗示得这么明显了—— 他总该懂了吧? 梁怀暄静静看了她几秒,忽然轻笑一声,淡淡“嗯”了下,伸手去拿空调遥控器,“我把温度调高。” 岑姝笑容凝固:“……?” 这男人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 她气闷地咬住下唇,心想自己还是高估他了。 这条鱼就是不知好歹,有时候就跟钓不上来似的,一会儿咬钩一会儿吐饵,挑剔得很。 臭男人真难伺候! 岑姝轻哼一声,正要挪回去,却突然被一只手臂揽住肩膀。 梁怀暄一把将她带进怀里,顺手揉了揉她的发顶,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现在能好好看电影了?” 岑姝抿住想要上扬的嘴角,像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能的。” 接下来的电影当然也没看成。 岑姝虽然一直盯着幕布看,思绪却早已飘远。 她和梁怀暄靠得太近,甚至给了她一种,他们是一对寻常拍拖的情侣一样的错觉。 香薰蜡烛的气息早已被掩盖,取而代之的反而都是梁怀暄身上好闻的味道,若有似无地萦绕在她的鼻尖,清冽又蛊惑。 一个男人身上怎么可能这么香! 再加上喝了两口酒,岑姝觉得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 梁怀暄透过镜片静静凝视着她,岑姝被他揽在怀里也不安分,一会儿动动手,一会儿蹭蹭肩膀。 他的注意力完全被搅乱了。 这确实是他第一次和异性看电影。 读书时候,他和父母会一起看电影,其乐融融,但唯独这样是第一次。 尤其是岑姝此刻还靠在他的身上,他蓦地觉得这样的时光也不错,甚至有些想快进。 过了几分钟,岑姝接了个电话,闻墨打来的,问她不接电话在做什么。 岑姝偷瞄了梁怀暄一眼,含含糊糊地回答:“我在看电影啦。” 梁怀暄抬手暂停了播放。 影音室里变得安静,他听到闻墨似有诧异地问了句:“和梁怀暄?你和他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岑姝余光看到他在看她,故意说了一句:“……也没有很熟。” 梁怀暄听后不可置否地抬了下唇。 岑姝又问了一句归期,挂了电话,一抬眼,就看见梁怀暄正看着她。 梁怀暄慢条斯理地重复了一遍她刚才说的话:“也没有很熟?” “我那是……” 岑姝语塞,一时编不出像样的理由。 梁怀暄注视着她翕动的嘴唇,不想听她顾左右而言他,伸出手,指腹在她的唇边慢条斯理地摩挲了一下,忽然有些心猿意马。 “原来接过吻的关系。”他声音低沉,镜片后的眼神晦暗不明,“在你这里叫作‘也没有很熟’?” “……” 梁怀暄这次似乎并不打算轻轻揭过,他微微倾身,嗓音又沉又缓:“那怎么才算?” 第26章 公主心思“突然这么主动,不像你。”…… 这还是岑姝第一次被男人公主抱。 她欲盖弥彰地小声说了句:“……谁紧张了。” 只是两人此刻的距离是在太近,让她一时间有些无所适从。这个角度看,男人线条分明的下颌近在眼前,甚至连睫毛都根根可数。 老天爷有时候还真是偏心到极点。 梁怀暄生来就站在金字塔尖,显赫的梁氏独子,完美的履历,一米八.九的优越身高,偏还要给他一副精雕细琢的皮相。 岑姝被他的手臂稳稳托着,靠在他胸前,听着那平稳有力的心跳声,忽然有些恍惚。 他这样的人,应该没什么烦恼吧? 她什么都不羡慕,唯独羡慕他能拥有一个美满的家庭。 这样的家庭,在港岛豪门里很罕见。能从小在爱里长大,难怪养出这样从容不迫的性子。 大概,他唯一的变数。 就是她这样一位小了八岁的未婚妻吧。 岑姝在此刻又想到了爸爸。 要是爸爸还在就好了,她和哥哥也会是这样幸福的孩子。 可时间过了很久。 久到她都快记不清爸爸的模样了。 岑姝垂下眼睫,将脸靠近他的胸膛,掩下异样的情绪。 梁怀暄敏锐地似有所觉,声音从头顶传来:“你怎么了?” “没什么。”岑姝有些闷闷不乐,“你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能走。” 梁怀暄看了她一眼,“马上到卧室了。” 他步履稳健地穿过走廊,抱着人稳稳送到卧室门口。 走到门口时,他忽然停住脚步。 他记得很清楚,在岑姝搬来和他一起住的第一天,她就跟他划定了界限,他不能进她的卧室。 于是—— “到了。” 梁怀暄 语气平静。 “等等!”岑姝以为他要松手,慌忙搂紧他的脖子,“你先将我放稳啊。” 梁怀暄垂眸看了一眼还环在自己脖颈间的藕臂,语无波澜地提醒她:“你抱着我不放,我怎么放稳?” 岑姝触电般收回手,耳尖发烫,“谁抱着你不放了。” 她松开手,被他平稳地放在地上。 下了地,岑姝迅速开门窜了进去把人关在门外,却在关门时留了条缝,露出一双眼瞪他,虚弱地强调了句:“明明是你非要抱我的。” 梁怀暄:“……” 半晌,他看着紧闭的房门,喉间溢出一声无奈的轻笑。 岑姝在卧室里调整了下情绪。 想到刚才听梁怀暄说惠姨来了,她在卧室里换了一套便服,就迈着虚浮的脚步去了客厅。 惠姨正在躬身在料理台整理饭盒,背脊因为常年操劳而微微佝偻,但手上的动作依然利落精准。 岑姝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 惠姨是从小照顾岑姝生活起居的贴身女管家,后又陪着她在伦敦留学四年。回港后,因为积年累月的腰伤才不得不辞职休养。 在岑姝的生命里,对她最重要的女性除了妈妈之外就是惠姨了。 惠姨对岑姝的生活习惯和爱好都了如指掌,从小就给予了岑姝无微不至的关爱,比亲人更甚。 岑心慈都曾半开玩笑地说她对惠姨比对自己这个母亲还要依赖。 在港岛,恐怕没有哪个佣人在雇主家有这么高的地位。 但惠姨不同—— 她守寡多年,孤身一人带着女儿小宜在闻家工作了大半辈子,早已超越了普通雇佣关系,成为了这个家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惠姨离职之后,岑姝难受了好一阵,好在她身边现在还有小宜能陪着她。 有段时间不见,惠姨头发又白了。 “惠姨。” 岑姝轻声唤道,嗓子还沙哑着。 岑姝趿着拖鞋走过去,惠姨听到她的声音,立刻抬起头看过来,脸上喜笑颜开,眼底都绽放出光来。 但这份喜悦很快被担忧取代。 惠姨皱着眉头,心疼地看着岑姝,“小姐!” 岑姝已经像以往一样,上前,依赖地一把抱住惠姨。 “怎么突然发烧了,我看看。”惠姨担忧地贴了一下她的额头,“还难受不难受?一听讲你病,我赶紧就过来了。熬了你最爱的粥,配了些清淡小菜。对了,我还煮了雪梨,等吃完饭你喝点。” “好。”岑姝乖乖点头。 她脑袋还有些混沌,突然想到什么,“惠姨,你最近腰好点了吗,上次我介绍给你的老医生,你有冇去睇啊?” “有,你交代的任务我哪里敢忘?小宜每周都陪我去一次。”惠姨笑着回答。 岑姝这才稍稍放心一点。 料理台上,保温食盒已经整齐摆开。 惠姨看她虚弱,又提议说,“你生病了就好好在家休息两天吧,别逞强。” 惠姨知道岑姝接受了圣济慈善基金,但是却没有多高兴,反而忧心忡忡。 “算了,我只休息一天吧。”岑姝摇摇头,她最近刚接手圣济,肯定不能耽误太久。 岑姝刚在岛台边坐下,目光不自觉地扫向客厅,嘀咕了句:“人呢?” 明明刚才还把她抱回卧室。 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人影了?该不会这就去公司了吧? ……还真是个工作狂。 := 惠姨边把汤匙递给岑姝,又笑眯眯地压低声音对她说:“今早是梁先生特意派车接我来的,一大早就打电话说你发烧了,让我过来照顾。” 岑姝握着汤匙的手微微一顿,抬眼看向惠姨。 “我原本好担心你过得不开心。”惠姨温柔地替她拢了拢散落的头发,“现在看来,梁先生虽然话不多,做事却很周到。” “……”岑姝皱了皱鼻子,嘟囔了句:“惠姨,怎么连你也被他收买了!他都是装的。” 他就是那个害她发烧的罪魁祸首! 惠姨看到她娇纵的模样,慈爱地笑笑,哄她:“哪有被他收买,在我心里,你和小宜永远是最重要的。” 也许是生病,岑姝情绪格外敏感。 而且她的耳根子本来就软,惠姨这么一说,她吸了吸鼻子,带着浓重的鼻音撒娇:“惠姨,你一大早来就是要惹我哭吗?” “好好好,惠姨错了。”惠姨连忙哄她,“快趁热喝粥。” 两个人氛围温馨有爱。 梁怀暄刚穿戴整齐从自己的卧室里走出来,远远看到岛台的这一幕,微顿了下脚步。 岑姝面色一看就无精打采的。 但笑容却柔软得不可思议,她从未对他展露过这样的神情。 原来她真正信赖、依赖一个人是这样。 隔着一段距离,他能清晰地听见她用带着鼻音的吴侬软语向惠姨撒娇,一会儿要这个,一会儿要那个。 这个惠姨也宠爱她没边了,体贴地帮她夹菜。 梁怀暄在原地驻足片刻,终于迈开长腿朝岛台走去。 惠姨听到脚步声,抬眼看过去,脸上的笑收敛了些,恭敬地问:“梁先生,我也做了您的份,您要不要……” “惠姨,你别问了。”岑姝头也不抬,瓮声瓮气地说:“梁先生怎么会吃这些清汤寡水的东西呢?” 岑姝在阴阳怪气。 她还在记刚才他抱她回卧室,让她吃瘪,她非得扳回一城不可。 惠姨只是温和地笑了笑,没有接话。 “好。”梁怀暄突然开口,“劳烦了。” 岑姝抬头:“……?” 她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差点被嘴里的粥呛到。 惠姨拍了拍她的背,无奈:“慢点吃。” 岑姝没好气地搅了两下粥。 哇,这个男人果然会装。 在外人面前永远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装得跟真的一样。 在她面前呢? 不是冷着脸和她说话,就是没表情地不想搭理她,全世界就属他对她第一冷淡! 岑姝一边喝粥,一边打开手机刷着,嘴里还不忘小声嘟囔:“惠姨,我就说您这么做这么多小菜,原来是还有别人的份。” “别人”从容地拉开岑姝对面的椅子坐下。 岑姝依旧头也不抬,专心致志地盯着手机,仿佛手机里有什么秘籍宝典。 梁怀暄也没主动和她搭话。 他发觉岑姝似乎有两种人格,在他面前可以随意切换,可以对他爱答不理冷若冰霜,转眼又能笑靥如花地凑过来撒娇。 那种感觉怎么说? 梁怀暄莫名联想到一个场景—— 一个天使面孔的女孩,手里晃悠着系在绳子上的骨头,甜腻地哄着小狗过来吃饭。等小狗兴冲冲跑近时,她却突然露出小恶魔般的笑容,邪恶地把骨头猛地抽走,然后嘲笑那只狗。 而岑姝—— 就是那个在天使与恶魔之间自由切换的小姑娘 等等。 梁怀暄突然意识到这个比喻的荒谬之处。 如果岑姝是那个捉弄人的女孩,那被戏耍的狗又是谁? 惠姨将其中一份艇仔粥递到梁怀暄面前,他收回思绪,挽起衬衫袖口,慢条斯理地开始喝粥。 岑姝吃了几口,又忍不住抬眼打量他。 梁怀暄察觉到她的目光,看回去,蓦地一顿。 岑姝一头长黑发披散着,腮帮子因为含着食物而微微鼓起,眉头紧蹙,一双杏眼直勾勾地瞪着他。 像一只…… 汁水饱满的、正在生闷气的小笼包。 梁怀暄轻轻蹙了下眉。 他开始回想,他又哪里惹到这位公主了? 他决定不再理会,低头继续用餐。 毕竟守了她一整夜没怎么合眼,待会儿还要去公司,实在没精力陪她闹脾气。 但他很快又发现,她还在直勾勾地盯着他看。就在他夹起一块虾饺时,突然感觉脚上传来异样的触感—— 岑姝穿着毛绒居家拖鞋的脚,正不轻不重地踩在他的鞋上,过了几秒,又动了一下,带着几分试探的意味。 梁怀暄镜片后的眉一蹙。 刚想提醒她,就听见岑姝忽然开口。 “……我好不舒服。”岑姝突然撑着下巴,睫毛颤抖着,露出一副脆弱至极的模样,“头好晕,鼻子也堵着发烧太折磨人了。” 梁怀暄看着她浮夸的演技,顿了顿,忽然会意,“想要什么补偿?” 想到她上次撒娇说要两条手链才能哄好。 他又补充道:“再买条手链?” “不要。”岑姝没好气地撇撇嘴,“我手链多的是。” 这男人是榆木脑袋吗? 除了刷卡就不会别的?这些她自己不会买? 梁怀暄放下筷子,静静看她两秒,这次出奇 地耐心:“那你要什么?” 岑姝关掉手机屏幕。 “嗯——”她忽然盈盈一笑,“我想了想,每天一个人吃早餐好无聊,你陪我吧。” 她刚才正好刷到一个恋爱博主的推文:【每日一个感情升温小tips:从共进早餐开始……】 岑姝虽然和梁怀暄同住一个屋檐下,但两人的作息天差地别,之前早餐时间从来都是错开的。 梁怀暄眼底闪过淡淡的诧异,似乎很意外她这个要求,“你想和我一起吃早餐?” “怎么了?”岑姝不答反问,“你不愿意吗?” 梁怀暄目光沉静地望过来,就这么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 岑姝被他看得有些心虚。 和梁怀暄对视是一件很有挑战的事,他的眼神像是能够洞悉一切,她那些小心思怕是无所遁形。 就在岑姝快要招架不住他的目光时,梁怀暄淡淡开口:“你这两天怎么了?” “什么?” 梁怀暄看着她,眼神讳莫如深,“突然这么主动,不像你。” 岑姝:“?” 她对他的态度千回百转,还邀请他之后陪她一起吃早餐。在他的想法里,她应该看到他恨不得掉头就走才对。 这难得令他有些揣摩不透。 岑姝有些慌乱,胡扯了句:“公主的心思你别猜!” “……”梁怀暄不可置否地抬了下唇,过了会儿,又突然说了句:“你上次推荐那位令小姐,我偶然看过她演的戏。” “啊?”岑姝一头雾水,“你怎么突然说窈窈了?” “相比之下。”梁怀暄淡淡说,“我觉得你的演技更胜一筹。” 岑姝想到闺蜜令窈最被人诟病的演技,一时间哑口无言,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一脸郁闷:“你不想答应就直说!还转移话题!” “我先走了,你今天在家好好休息,按时吃药。”梁怀暄从容起身。 岑姝看着梁怀暄离开的背影,不甘心地追问:“所以,你是拒绝的意思咯?” 真是不知好歹。 让他陪她一起共进早餐,莫大的荣耀都不懂得抓住? “我每天五点半起床。”梁怀暄顿住脚步,瞥了她一眼,“你确定起得来?” 岑姝瞪圆了眼睛,“五点半?” 她光是听着就头皮发麻。 她还没接手圣济之前还过着令人艳羡的大小姐生活,有时候熬夜过分了,五点还在被窝里刷手机。 梁怀暄淡淡“嗯”了一声。 他的作息一向规律,不熬夜,早睡早起。然后雷打不动地早起健身一个小时,分秒不差,最后再吃早餐去上班。 对于他,保持清醒的头脑需要严格的自律来维持。 梁怀暄又神色淡然地补充了句:“如果你只是一时兴起,那就算了。” “谁说的,我起得来!”岑姝不服气地挺直腰板,但越说越心虚,越没底气,“就是…我可能会稍微地赖一下床,怎么办?” 梁怀暄唇角微勾,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下袖口,毫不留情地戳穿她:“那说明你还不够想。” 第27章 结束关系岑姝,你觉得我很有耐心是么…… 最后温择奚还是替岑姝摘掉了头上的落叶。 他的指尖在触碰到她发丝的瞬间微不可察地颤了颤,随即后退半步,将那片树叶轻轻晃了晃,解释说:“有片树叶。” “谢谢。”岑姝抿了下唇,拿出手机打电话给小宜,让她送车钥匙下来。 她抬眼看向温择奚,语气疏离:“抱歉,我今晚还有事。” “好。”温择奚站在原地,握着树叶的手垂在身侧,嘴角仍挂着得体的微笑,“今天是我唐突了。” 小宜拿着车钥匙匆匆下楼,在看到温择奚的瞬间瞳孔微缩。 岑姝转身去车库开出一辆布加迪Tourbillon,小宜连忙跑去升起门闸,朝她挥手:“开车小心哦Stella。” 岑姝“嗯”了一声,升上车窗。 直到那抹尾灯彻底消失在视线里,小宜脸上的笑容才渐渐褪去。 她转身看向温择奚。 暮色中,他的轮廓显得格外单薄,那片树叶在他的手里攥的紧紧的。 小宜冷淡地询问:“要我叫司机送你回去吗?” “不用了,司机在等我。”温择奚轻声回答。 小宜扯了扯嘴角,意有所指:“也是啊,温先生现在毕竟是出名的大画家了,一画难求,出行肯定得配备司机保镖什么的吧?” 温择奚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他垂下眼,任由小宜话中的讥讽与怨怼刺入心口。 当年他接过闻肃的支票选择离开,这是永远无法抹去的事实。 可这条路,于他而言,无论怎么选都是死局. 岑姝很久没有自己开车出门了,布加迪Tourbillon缓缓驶入港岛CBD繁华的街道,正值晚高峰,车流如织,霓虹闪烁。 在等待红绿灯的间隙,岑姝这才恍然回神,急忙拿手机给梁怀暄发去消息。 美丽坏女人:【你还没来吧?不用来接我了,我自己开车过去了。】 消息刚发出,天际突然传来一声闷雷。 她抬眸看了一眼天空。 方才还云卷云舒的天空像是被打翻的墨水瓶,倏然阴沉下来,又像是要下雨的征兆。 岑姝轻踩油门一路驱车前往目的地。 Mandarin会所是会员制,向来是港岛名流私宴的首选。 非邀不入,在这里被奉为圭臬。 即便是富豪名媛,没有老会员的推荐信,连门廊都迈不进去。 Mandarin的会员审核堪称严苛,不仅需要年消费逾七位数港币,更要通过背后私人俱乐部的层层筛选。资产证明、背景调查、社交圈层评估,缺一不可。 会所的幕后掌舵者是四大家族之首的徐家长子徐宣宁。而徐宣宁也是闻墨的好友,也是岑姝从小就认识的哥哥。 所以岑姝不仅是Mandarin最高级别的会员,更是极少数享有“随时莅临”特权的贵宾。 布加迪缓缓驶过宫粉羊蹄甲掩映的私家长道,粉白花瓣在雨中飘落。门口的安保看到熟悉的车牌,急忙放行。 会所的地理位置优越,三面环海。门外已经几乎停满了各种超跑豪车,包括停机坪也停着一辆Aw139直升机。 按照会所规矩,所有宾客车辆必须罩上特制黑绒车牌套。 翼形车门打开,岑姝下车时已经有穿着燕尾服的侍应生撑着伞走到她身边替她撑伞。 “岑小姐!” 她将车钥匙轻放在侍应生掌心。 雨势骤然转急,宽大的黑伞也挡不住斜飞的雨丝,雨水微微打湿了她裙摆的薄纱。 岑姝低头拢了下裙摆,眉头轻轻蹙起。 而此时,Mandarin顶层包厢内。 梁怀暄静静伫立在落地窗前垂眸看着,冰冷镜片后的眸光冷沉深邃。 密密麻麻的雨丝打在玻璃窗上,又蜿蜒而下,渐渐模糊了底下那道纤细的身影。 雷雨交加,天色也变得阴沉的可怕。 “落这么大的雨,岑小姐都来了。”卓霖看了一眼楼下的身影,震惊不已,忍不住开口:“我下去接……” “卓霖。”梁怀暄的声音不轻不重,“你最近的话倒是越来越多了。” “……抱 歉,先生。” 卓霖立即噤声。 虽然此刻梁怀暄的语气平静,但是卓霖还是感觉到了无形的压迫感。 他在梁怀暄手下工作七年,对梁怀暄再了解不过。 梁怀暄的情绪可以说十分稳定,几乎不会因为一些小事而责怪。 卓霖敏锐地意识到,他这位向来情绪稳定的boss,此刻正处在一种罕见的烦躁中。 梁怀暄的目光始终落在那道身影上,一瞬未动。 手边的手机不断地亮起。 他垂眸扫过那个熟悉的名字,却始终没有伸手。 良久,手机屏幕终于重新归于平静。 “打电话给她。”梁怀暄收回视线,转身离开窗边,“就说我临时有会议,改日再约。” “先生?”这下就连卓霖都有些难掩错愕。 这完全违背了梁怀暄一贯的行事准则。 梁怀暄向来言出必行,也从不在任何约定好的场合迟到,他竟要临时爽约? 其实刚才开车来Mandarin的路上,卓霖以为boss说的“走”,是指不来这里的意思,没想到半路还是让他改道开来了这里。 卓霖觉得,如果真的这样做了,岑小姐绝对不会当作没事发生,恐怕两个人好不容易好转一些的关系,又会降回冰点。 梁怀暄没有过多解释,又坐回了沙发上,随手拿起一份财报,纸张翻动的声音在寂静的包厢里格外清晰。 卓霖正要退出,忽然听见身后又传来一句:“让她等雨小了再走。”语气依旧平淡。 卓霖脚步一顿,“……好的,先生。” 包厢的门被轻轻带上。 梁怀暄将财报搁在白奢石桌上,目光重新投向窗外。 港岛连续下雨,今天那短暂的晴好不过是自欺欺人的假象。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 其实他很清楚,这几天岑姝表现出来的所有温言软语、刻意的亲密都是假的。 她的演技实在称不上高明,甚至可以说拙劣,他还不至于看不透。 但真正令他陷入沉思的是,也许一开始他就不该答应和岑姝培养感情,把她的身份从世交妹妹转变成未婚妻。 他们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无论从性情还是阅历,无一相合。 在很早以前,梁怀暄就知道岑姝曾经在中学时期有过一段无疾而终的初恋。 对方是闻老爷子资助的一个孤儿,后来不知何故突然远走异国,岑姝那段时间还伤心消极过一阵,还和闻墨大吵一架。 更多的细节,他并不知道。 只是当年听闻这些事的时候,他不过只是置之一笑。 谁会去在意一个世交妹妹学生时代那些幼稚懵懂的情愫? 不在意,也与他梁怀暄毫不相干。 现在既然那个男人回来,他们又情投意合,他又何必做那个横亘在中间的多余人?. 岑姝接到卓霖电话的时候,还愣怔了很久,随即紧紧蹙眉,有些难以置信地反问:“你说什么?” 电话那头,卓霖的措辞谨慎得体:“抱歉岑小姐,梁先生临时有会议,抽不开身。” 岑姝握着电话,沉默不语。 卓霖又关切地建议:“外面雨太大了,先生特意嘱咐保留了他预订的包厢。您不妨先在Mandarin用餐,等雨势稍缓您再……” 岑姝忽然轻笑一声,打断道:“他是在耍我吗?” “什么?”卓霖一怔。 “这种暴雨天开什么会?”岑姝脸上的表情冷若冰霜,她勾了下唇,“鬼跟他开会。他当我是三岁小孩吗?” “……” “让他亲自来跟我说。”岑姝脑海里忽然想到很多事,眼睫微微一颤,“我只在包厢等他半小时,过时不候。” 卓霖听到最后那四个字,也沉默下来。 通话干脆利落地被切断。 岑姝孤身站在富丽堂皇的大堂中央,四周金碧辉煌的装饰此刻却衬得她身影格外纤薄。 一旁的女经理手足无措地站着。 “岑小姐。”女经理小心翼翼,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忐忑。 岑姝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他订的包厢在哪?带我去。” “好。”女经理硬着头皮应了一声,那位此刻分明就在那里,可她半个字都不敢多说。 岑姝转身走向电梯,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一声比一声重。 电梯里,岑姝透过电梯的镜面看着自己。 精心描画的眉眼,特意卷过的长发,还有这条为了见他而选的裙子。 多么可笑。 岑姝径直走向中央的沙发,动作利落地落座,打开手机调出计时器,将时间设定为三十分钟。 说三十分钟就三十分钟。 她连一秒钟的余地都不会留给他! 岑姝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指甲几乎要嵌入掌心。 她什么时候被人这样戏弄过?不接电话,临时爽约,他梁怀暄当真以为她好欺负? 女经理怕她冷,又贴心地捧来一条羊绒毯。让人端上一壶英式红茶,时令水果杯,和三层甜品塔。 女经理放柔声音和她说:“岑小姐,喝点红茶暖暖吧,还有您上次来说不错的朗姆酒芝士蛋糕。” “嗯。”岑姝点点头,“你先出去吧,我自己在这等。” 偌大的包厢里,只剩下她一个人挺直腰背坐在沙发中央。 她看着手机屏幕,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当最后一个数字归零,岑姝盯着依旧毫无动静的手机屏幕,拿起手机起身离开。 女经理再次推开包厢门时,不由怔在原地。 不止甜品,甚至倒好的红茶都一口未动。 她看着那道即将消失在转角的身影,急忙追上前,“您要走了吗?可外面的雨还很大。” “没事,把我的车钥匙给我。”岑姝走了几步又顿住,看向女经理,“劳烦转告那位,我已经走了,不用躲着了。” 女经理错愕。 可这道晚香玉香气已经在鼻尖消散,身影逐渐远去。 岑姝又坐着电梯下楼,走到大堂门廊,接过侍应生递过来的黑伞,毫不犹豫地踏入雨中。 雨势猛烈,豆大的雨点砸在积水的路面上。 岑姝刚打开车门要上车,目光忽然落在空落落的手腕上,一凛。 东西呢? 不远处,那辆加长版黑色宾利慕尚静静停在雨幕中。 梁怀暄的视线穿过雨幕,定格在那道撑着伞的身影上。 岑姝低着头不知道在找什么。 一旁的女经理将伞面倾斜,尽力为她遮挡风雨,眉头紧蹙地劝说着什么,可岑姝恍若未闻。 他的目光落在岑姝被雨水打湿的裙摆上,扣在车门按键的指节微微泛白。 ——她究竟在找什么? ——什么东西值得这样冒着雨寻找? 梁怀暄就这么注视着她的背影,直到岑姝忽然侧过头来,他惯常冷静自持的面具出现了一丝丝裂痕。 此刻岑姝眉心紧蹙,正急促地向女经理比划着什么,那双漂亮的眼里盈满了一丝显而易见的慌乱与无助。 她的眼里不该出现这种情绪才对。 “卓霖,伞给我。” 低沉的嗓音里压着隐怒。 梁怀暄打开车门躬身下了车,撑着伞步入雨中,走了几步,又倏然顿住。 他低头往脚下一看。 在看到已经湿漉漉的地面上躺着的东西之后,眼神略微变了。 …… “岑小姐,我们同事已经帮您在大堂和电梯寻找了,现在下着雨,您先回车上吧。”女经理的声音透着担忧,“找到后我们会第一时间送到您家里。” “我再看看。”岑姝努力维持着冷静,“劳烦再取一把伞给我,你先去忙你的。” 到底掉在哪里了? 怎么会就这样不见了。 就在岑姝转身的一瞬间,低头一双锃亮的男士手工皮鞋出现在她的眼帘里。 紧接着,一道男声响起:“在找什么?” 那道熟悉的低沉嗓音让岑姝呼吸一滞。 她抬起头去看。 梁怀暄骨节分明的手撑着一把黑色的伞,静静伫立在她面前,镜片后的目光深 沉难辨。 身旁的女经理见状,识趣地迅速离开了。 岑姝冷下脸,刚要站起身绕过他,突然被他叫住,语气平淡:“在找这个?” 岑姝下意识回头看回去。 雨雾朦胧中,他的脸上神情沉静如水,金丝眼镜上蒙着一层薄薄的雾。 那条星光项链从他的手里垂下。 “怎么在你这?”岑姝几乎是本能地上前,她伸手去够,梁怀暄却不着痕迹地抬高了手腕。 “为什么丢了?”他垂眸注视着她。 “我又不是故意丢的!”岑姝和他的视线交错,听到他这样质问的语气,心里那股压抑很久的委屈更甚。 明明是他失约在先,现在反倒来质问她? 梁怀暄声调极淡:“是吗?” 简单的两个字,却透着明显的不信任。 岑姝听到这,脑袋嗡嗡作响,心里一股怒意控制不住地喷薄而出。 岑姝的字典里没有什么委曲求全这一说,她仰着脸看着梁怀暄,没什么表情地看向他,“正好,本来就是想还你的,物归原主。” 她停了两秒,又轻飘飘地说了句:“我不要了。” 梁怀暄镜片后的眸光在听到那四个字之后骤然一沉。 两人就这么面对面僵持着。 就在岑姝转身的瞬间,梁怀暄突然伸手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整个人往身前拉。 岑姝手中的黑伞也应声掉在地上,被迫和他站在同一伞下。 “不要了?”梁怀暄嗓音里透露着一种危险的平静,“你不要的东西大可以直接丢掉,又何必冒着雨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 岑姝的呼吸一滞。 “况且,我送出去的东西,从没有收回的道理。”梁怀暄沉沉地开口。 “梁怀暄你……”岑姝看了一眼他攥住自己手腕的手,挣了挣,眼前人依旧岿然不动。 她声音发颤,眼眶通红,微微提高了音调:“你放开!” 梁怀暄非但没有松手,反而向前逼近一步。 掌心的温度贴着她的肌肤似乎渗透进去,冷淡的焚香气息包围着她。 他看着她略微发红的眼眶,声音淡到听不出情绪:“岑姝,你又在委屈什么?” 这句话彻底点燃了岑姝的怒火。 “我委屈什么?我委屈什么不应该问你吗!”她再也忍不住,抬起另一只手就要往他脸上甩。 梁怀暄站在原地纹丝不动,只是眼神骤然转冷,静静地注视着她悬在半空的手。 巴掌最终只是轻飘飘地落在他的侧脸上。 “闹够了?”梁怀暄语气淡淡地开口,“岑姝,你觉得我很有耐心是么。” 岑姝倏然垂下头,发丝垂落,遮住了她此刻的表情。 梁怀暄面色沉静,眼底却翻涌着暗流。 他长这么大,从未有人敢对他动手。 ——更遑论是打耳光。 放眼整个港岛,这般不知分寸,这般肆无忌惮的,也就只有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仔了。 他唇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忽然觉得这场雨中的争执索然无味。 于是松开手,退后半步,重新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镜片后的双眸已然恢复往日的平静无波,声音疏离冷淡:“岑姝,抱歉,我想我们……” “梁怀暄,你混蛋!” 岑姝猛地抬起头。 梁怀暄看到她此刻的模样,瞳孔微颤,喉结猛地上下滚动两下。 原本准备好的说辞就这样哽在喉间。 雨声忽然变得很远。 他的眼底只能看见岑姝,只能听见岑姝的声音。 他刚才想说的是—— 既然不合适,就不要勉强。 他会妥善处理一切,亲自向两家长辈解释。所有的责任都由他来承担,不会让她为难分毫。 “下着这么大的雨,是你找我吃饭,我来了!你呢?你放我鸽子……明明就在这里,却不见我连电话都不接……”岑姝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哽咽,越来越委屈地控诉他,“不是说开会吗?你骗我!你这个混蛋!” 她的胸口剧烈起伏,眉心紧蹙,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将落未落。 梨花带雨的模样,任谁看了都会心软。 梁怀暄定定地望着她。 他本该无动于衷的。 一直以来,他都清楚岑姝是怎样的性子。 她娇贵、任性,需要人时时捧着哄着,而他向来不屑于像其他人那样对她曲意逢迎。 他不是本来就看不上她这副作派么? 他见过她骄纵任性的样子,见过她张牙舞爪发脾气的模样,却从未见过她像现在这样,在他面前流露出这般脆弱的神情。 更不曾见过,她因为他而哭。 他沉默良久,再开口时,终是轻叹一声:“是我的错。” “本来就是!”她带着哭腔反驳。 梁怀暄看着她在自己面前落泪的样子,忽然闭了闭眼,他向来冷静自持,最厌恶情绪用事。 但此刻,那些话语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岑姝。”他突然开口,声音比平时低沉几分,“你讨厌我吗?” 这句话问得突兀,连他自己都怔了一瞬。 明明他想提前结束这段关系,却鬼使神差地问出这样的问题。 “……什么?”她湿漉漉的睫毛轻颤,显然没料到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 下一秒,她的下巴就被梁怀暄抬起,这个动作看似温柔,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 她被迫迎上他的目光,跌入那深邃的眼眸中。 “我问,”他同样也望进她眼底,声音冷淡,却字字清晰,“你讨不讨厌我,回答我。” 第28章 春光摇晃人鱼线隐入黑色西裤边缘 岑姝至今为止和异性所有逾矩的体验都是梁怀暄给的,从生涩的初吻到缠绵的深吻,再到后来渐渐失控的亲密,每一步都是他带着她探索。 而且岑姝不得不承认,她喜欢看梁怀暄为她沉迷失控的模样,这让她很有成就感,最初那种想要报复他、打脸他的钓鱼想法早就被抛诸脑后。 梁怀暄身上有种致命的吸引力,外表看上去冷淡、克制,却在动情的时候意外地性.感。 岑姝对性的态度开放却不随便,她对这方面仅限于理论知识,而且也没有想过和任何男人做这种事。 但如果是梁怀暄的话,她似乎可以接受。 此刻,黑色衬衫和领带被解开,凌乱地扔在地毯上。 男人壁垒分明的腹肌像是雕塑般刀削斧凿,随着略微急促的呼吸而起伏,人鱼线隐入黑色西裤边缘,每一寸都散发着成熟男性特有的性.张力。 岑姝在社交网络上刷过的那些“男菩萨”,在梁怀暄面前都黯然失色。 这不是刻意展示的□□,他的肌肉群充满着优雅和力量,一具属于上位者的完美身体。 梁怀暄俯身的时候,肩背肌肉拉伸出流畅的弧度,与他平日禁欲的气质形成巨大的反差。 现在亲眼看见,那种视觉冲击力让岑姝心率疯狂飙升。 梁怀暄很快覆了上来,岑姝的指尖无意间擦过西装裤下的轮廓。 她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不合时宜的念头,网上不是说,男人喝醉了……会不行吗? 梁怀暄察觉到她的分心,惩罚性地轻咬了下她的下唇,声音有些沙哑:“专心点。” 话音刚落,他就抬起她的下巴,含住她的唇瓣细细厮磨,而后沿着下颌线吻到到耳后,接着往下,一点点游移。 他似乎极有耐心,吊得岑姝不上不下。 有时候,身体反应是最好的答案。 修长的手指径直拉下小洋裙背后的拉链,bra也被一并褪下。 梁怀暄撑在她上方,垂着眼眸色沉沉地看着她,呼吸明显粗重了几分,就这么一句话不说,定定地看了她许久。 他在慢条斯理地像在欣赏属于他的 完美无瑕的缪斯女神。 梁怀暄的目光一寸寸游移,从白皙的脖颈再到锁骨,随后是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的春光,摇晃着,波光荡漾。 每一处曲线都完美得令他屏息。 梁怀暄拿开岑姝挡在身前的手,在看到她眉眼含情的样子之后,发自内心地低声叹了句:“好美。” 岑姝已经紧张到心快跳出来了。 梁怀暄看着岑姝,头脑昏沉间,才想起要摘掉冰冷的腕表。放到一边后,那只修长骨感的手再次抚了上去。 第一次真切地感受。 掌心像是漫过新雪。 梁怀暄的理智在此刻彻底宣布崩盘,已经无法再冷静地思考任何,遵从内心第一想法,毫不犹豫地俯首。 他俯首的动作近乎虔诚,却在触及春光的瞬间变得无比贪婪。 岑姝在这一瞬间呼吸陡然变得急促,无意识地从嘴里溢出一声樱咛。 梁怀暄此刻带着与平日禁欲形象截然相反的侵略性,每一次吮.吸都让她脊背窜过电流般的战栗。 “……怀暄哥哥。”岑姝无意识地抱住他的脖子,像溺水之人抱住浮木。 梁怀暄的唇再度覆上她的唇,这次的吻又深又重,他的手却不再那么绅士,一寸寸向下探索。 片刻后,梁怀暄忽地低笑了声,薄唇吻在她泛红的耳廓上,喑哑的嗓音缓缓响起,在她耳边说了三个字。 岑姝羞愤交加,刚想骂他不要脸,就被他趁机加深了这个吻。所有未出口的嗔怪都化作了含糊的呜咽,融在两人交缠的呼吸里。 …… 第二天,岑姝在梁怀暄的臂弯中醒来,男人沉静的睡颜近在咫尺,眉眼深邃,长睫在眼下投落浅影。 岑姝盯着他看了半晌,不可否认,的确很赏心悦目,但她却再次有了一种想扇他的冲动。 昨晚那些灼热的记忆涌上脑海。 梁怀暄这个道貌岸然的男人! 简直是坏透了! 昨晚对她做那种事就算了,居然…居然还让她帮他…… 她不自觉地蜷了蜷手指,她的手要酸死了! 岑姝越想越羞恼,那些不可言说的画面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他滚烫的掌心、低沉的喘.息,还有与平日斯文形象截然相反的size 等她回过神时,手已经不受控制地轻轻拍在了男人的脸上。 梁怀暄被“扇”醒了。 他睁开眼,精准捉住她想要缩回的手腕,声音还哑着,带着些无奈的笑:“又做什么?” 岑姝跪坐在床上,还穿着他的衬衫,衣摆下露出雪白的腿,领口松垮地敞着,稍微有些凌乱的长发披散在肩头,不满地盯着他看。 凌乱的床单足够说明发生了什么事。 虽然没有进行到最后一步。 但也足够回味无穷。 梁怀暄想哄人,却看着她毫不犹豫地掀开被子下了床,结果脚下一软,差点跪倒在地毯上。 他眉头一跳,“你跑什么?” “你管我?”岑姝手忙脚乱地踩进拖鞋,抓起枕头就往他身上砸,“我就知道你之前都是装的,装得一副清心寡欲的样子,没想到你真的这么…这么……” 梁怀暄一脸平静地接住枕头,眼底浮起笑意,“这么什么?” 岑姝气得词穷:“无耻、流氓啊!” 梁怀暄对她的评价不可置否,掀开被子下了床,几步把人扯进了怀里。 “我认错,不过……”他从背后埋肩抱住她,又蹭了蹭她的颈窝,语气平静地继续说,“但我如果真的那么无耻,昨晚也不必冲两次冷水澡。” 岑姝一时语塞:“…………” 借着身高优势,梁怀暄轻易就将她整个人圈在臂弯里。岑姝动弹不得,又羞又恼地嗔怪:“就是都怪你……谁允许你对我做那种事的!” “对唔住。” “……”岑姝抿了抿唇,带着几分委屈要求,“那你给我保证,下次不会了。” 他答得干脆:“嗯。” “嗯是什么意思?” “就是做不到的意思。”梁怀暄薄唇浮现淡淡笑意。 岑姝:“?” 她几乎立刻炸毛,转身看他,蹙着眉不满地控诉:“不能保证你还应我?” “只是应你一声。”他从容解释。 岑姝:“……” 梁怀暄趁机又在她唇上轻啄一下,神色自若地反问:“明明很舒服,为什么说不要?岑姝,不要口是心非。” 岑姝羞恼地伸手要捂他的嘴,却被他捉住手腕,在掌心落下一吻。 接着她又被梁怀暄轻松地单手抱起,到了浴室,低头问她:“一起洗漱?” 岑姝双手抵在他胸前,抿着嘴不说话,只用那双带着嗔意的眼睛瞪他。 梁怀暄只觉得她生气的样子真的很像是一只小笼包,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 下一秒,手就被毫不留情地拍开。 梁怀暄:“……” 好吧,是一只辣椒馅的小笼包。 梁怀暄轻叹一声,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先刷牙,好不好?” 岑姝依然站在原地没动。 片刻后,梁怀暄把牙刷递到她手中。 岑姝没有要接的意思。 梁怀暄了然,如果是以前,他只会觉得会这种要求太过矫情,说不定转身就走。 他没有惯人到这种程度的可能。 沉默片刻,梁怀暄又帮她挤好了牙膏,又无奈问她:“现在可以了?” 岑姝接过牙刷,这才满意地轻哼一声:“这还差不多。” 两人一高一矮,身影看上去极其和谐,并肩站在镜前刷牙,岑姝穿着男士衬衫,衣摆堪堪遮住大腿根,露出一双笔直白皙的腿。 刷牙时,岑姝忍不住偷偷翘起嘴角。 谁能想到呢? 曾经对她爱答不理的梁怀暄,现在居然成了她的男朋友! 岑姝刷完牙,突然想起一件事,心情又有些沮丧起来。 梁怀暄敏锐地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询问:“怎么了?” “……怀暄哥哥。”岑姝仰头看向他,“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见她仰头费劲,梁怀暄直接托着她的臀将人抱上洗漱台。 他双手撑在她身侧,微微俯身与她平视,“说吧。” “那天、就是在Mandarin那天,明明约好了,你为什么不见我?”岑姝的声音渐渐带上委屈,“我最讨厌被人放鸽子了,你知道我当时有多生气吗?” 梁怀暄的眉头随着她的话渐渐蹙起。 他伸手捧住她的脸颊,认真地看着她,解释说:“那天我要去深水湾接你,却看见你和你前任站在一起。”他顿了顿,“当时我以为……” 话说到这,他忽然不想说了。未尽的话语化作一声郑重的“对不起。” “温择奚?”岑姝愣住,随即恍然大悟,“所以你那时候,是以为我和他旧情复燃了?然后你就……” 梁怀暄听到“旧情复燃”眉头不自觉地皱紧。他现在回想起那天,突然下了大雨,可岑姝还是来了,甚至最后没有离开。 如果她当时走了,那么一切是不是就不一样了?他和她也不会再有后续,分道扬镳,继续过着背道而驰的人生。 他可能继续过着从前那种所谓的“君子慎独”的日子,和未来的妻子相敬如宾,平平淡淡地过完一生。 许多事当时不以为意,却在此刻想起来后觉得愧疚难当,自责不已。 梁怀暄嫌少有这种自我唾弃的情绪。 他忽然感慨万千,伸手将人揽入怀中,掌心轻轻托住她的后脑,闭了眼,低叹一声:“还好你来了。” 岑姝愣住,“……” “不会再让你等我。”他声音低沉,带着几分恳切,“能原谅我吗?” 岑姝没想到他会这样郑重其事地道歉,她只是突然想起来还没问过他原因而已。 她向来吃软不吃硬,见他这样放低姿态,反而不好意思起来。 “……你这样我都不习惯了。”岑姝伸手回抱住他,语气轻快中带着几分娇嗔,“算了算了,谁让我人美心善呢?勉强原谅你好了。” 梁怀暄紧绷的眉头这才舒展些许,低低“嗯”了一声,将她搂得更紧了些。 “不许再有下次了!”岑姝又忍不住补了一句,“不然我真的不理你了。” “嗯。” 两人就这么静静拥抱了许久。 岑姝又想起什么,“我下午要去工作啦,我这两天都在跟着徐婧老师取经。” “累不累?” “就是天气有点热,其他都还好。”岑姝笑了笑,“小宜也辛苦了,我打算下午带她去喝下午茶。” “嗯。”梁怀暄淡淡道,“我来买单。”说完拿了手机,在屏幕上轻点了几下。 岑姝的手机很快亮起,她拿起来,看到一条来自港岛某银行的短信显示:【您的戶口733-627XXX-XXX於2025-08-24收到一筆HKD8,888,888.00的款項】 岑姝认真看了一下有几位数之后,眨眨眼,“怀暄哥哥,这是什么意思啊?” 梁怀暄看到她懵然的样子,垂眼低笑一声,从容不迫地说:“诺宝的下午茶。” 岑姝又好气又好笑:“谁家下午茶八百八十八万港币啊!” “毕竟上任第一天。”梁怀暄语气从容,“先交点圣诞节预约定金。” 岑姝说:“好贵的圣诞节。” “你随意支配。”梁怀暄淡淡说,“剩下的可以当作给圣济捐的善款,以你的名义。” “那就谢谢好心人捐款咯。”岑姝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踮起脚尖环住他的脖颈。 洗漱完,岑姝又把早餐叫到房间里来吃,穿戴整齐后到客厅,本来打算叫小宜一起,一看消息才知道她已经自己下楼去餐厅吃了。 莱汀酒店地处京州最繁华的CBD,附近就是SKP广场,早餐也是24小时随时叫的,十分人性化。 这还是两人第一次以男女朋友的身份坐在一起吃早餐。 藤编餐篮里盛着刚烤好的可颂,旁边整齐摆着四种口味不同的果酱,新鲜切好的水果也被摆成精致的造型。 一起送上来的还有一张祝福贺卡—— 亲爱的Stella: 莱汀酒店京州分店全体宾客关系部成员 祝您拥有充满爱与喜悦的一天! 此致 最美好的祝福 岑姝新的美好的一天开启了。 梁怀暄在帮她剥水煮蛋。 岑姝托着下巴看他,突然想起那句话:有心者不用教,无心者教不会。 岑姝笑意盈盈地,突然开口说:“我考虑了下,不用联系那位珠宝设计师啦。” 梁怀暄动作一顿,看向她,“点解?” “我想亲自设计我们的对戒。”她眼睛亮晶晶的,“我之前中学的时候,跟着一位华裔设计师学过珠宝设计。” 梁怀暄略感意外地看向她。 岑姝的语气里又带了点小骄傲:“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之前的梦想可是当珠宝设计师哦,像CindyChao那样。” 梁怀暄却问:“后来为什么不学了?” 岑姝一怔,没想到他会追问,故作轻松地说:“当然是为了继承圣济了。” 梁怀暄镜片后的眸光沉静如水,像是洞悉一切,淡淡笑了笑:“你不是。” 岑姝慢慢坐直身子,看向他认真的目光,小声嘀咕:“你怎么知道的?” 梁怀暄将剥好的水煮蛋放入她面前的碟中,语气平静:“想说的话可以告诉我,不想说也无妨。” 岑姝抿了抿唇,喝了口柳橙汁。 就在梁怀暄以为她不愿多说时,岑姝又开口了:“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我是为了哥哥。” “所以闻墨不知道?”梁怀暄略一沉吟,了然道:“他如果知道,不会愿意你为他做这些。” “当然了。”岑姝笑了笑,“他知道肯定会骂我的,绝对不会同意的。他一直以为我放弃珠宝设计只是因为我学什么都三分钟热度。” 岑姝突然正色:“你不许和我哥说!” “嗯。”梁怀暄应下。 “我对经商没兴趣,闻家男人太多了,个个都惹人厌,我才不要天天和他们打交道。”岑姝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说完,又高兴地补充一句:“而且我知道,我哥不会亏待我的,他给我买了好多钻石!” 梁怀暄听出她话里毫不掩饰的笃定与骄傲,心头忽然泛起一丝微妙的情绪。 他忽然有些羡慕闻墨。 略一失笑地问:“我记得,你小时候不是天天和闻墨吵架?” “是啊,因为他凶死了,老是欺负我!”她顿了顿,又托着腮,眼睛弯成月牙,“但是没关系,谁让我是他妹妹呢?我哥对我来说,是世界上最重要的男人。” “嗯。”梁怀暄静静注视着她,眸光微动,“那我呢?” “你的话——”岑姝故意拉长声音,“那就要看你以后的表现啦。你对我好,我自然也会对你好。” 岑姝对人一向简单直白,那就是等价交换。对她好的人,她记住,然后毫不犹豫地划进自己的领地,再用同样的好回馈。 梁怀暄低笑一声:“好。” 吃完早餐,岑姝又起身走到他身边,拉起他的手仔细端详,“我都还不知道你的手寸呢。” 梁怀暄直接揽过她的腰,将她抱坐在自己腿上。 “我要去拿个卷尺。” 岑姝刚要起身,又被按回去。 “诺宝。” 岑姝不明所以地看向他,“怎么了?” 梁怀暄深邃的目光落在她脸上,语气平静地说:“我会让你幸福的。” 岑姝牵着他的手突然顿住,怔怔地望进他的眼底,心跳倏地漏了一拍。 她一时间脑袋有些空白,不知道他怎么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胸腔里像是有什么在轻轻发胀。 她一直都知道男人的承诺不可尽信。 但这句话从梁怀暄口中说出来,她却觉得他这么笃定,这么认真,让她不由自主想要相信。 梁怀暄垂眸看着她,低头郑重地吻了下她的额头,低声和她说:“以后一切有我。” 除了闻墨,还会多一个人珍她、爱她。 岑姝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你怎么突然这么煽情啊?”她忍不住小声嘟囔,却在与他四目相对的瞬间败下阵来。 最后索性整个人扑进他怀里,把发烫的脸颊埋在他肩头,瓮声瓮气地说:“你就想同我一起过圣诞节,才说这些好听话哄我!” 梁怀暄:“……” 说完,她又得意洋洋地哼哼唧唧:“以前对我那么冷淡,现在还不是被我折服了?” 梁怀暄顿时失笑,掌心稳稳托住她的腰,“嗯,你说的对。” 两人又抱了一会儿,岑姝心情非常愉悦,主动凑上前在他唇上轻轻落下一吻。 梁怀暄从容地回吻她。 “滴——” 突然传来一声门打开的声音。 小宜一进门就忍不住发出一声低呼,眼前的一幕实在太过震撼了—— 梁怀暄后靠在扶手椅上,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衬衫西裤,金丝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衬衫纽扣一丝不苟地系着,俨然一副矜贵自持的模样。 而岑姝被抱坐在他的腿上,整个人几乎贴在他身上,低头在和他接吻,男人玉骨般的手一只握住她的腰,一手稳稳地托住她的臀。 小宜的脸“唰”地红了。 看起来…… 似乎,她回来的不是时候。 “对、对不起!”小宜第一次亲眼目睹自己嗑的CP亲热场面,嘴上疯狂说着,“我什么都没看见!” 她又忍不住偷乐,飞快闪身回了次卧,关门前还不忘提醒:“Stella,我们下午两点要和徐婧老师见面哦~” “……嗯。”岑姝立刻从梁怀暄身上弹开,整张脸涨得通红,羞恼地把脸埋进他肩头。 梁怀暄倒是从容不迫,安抚地轻拍她的背,过了会儿才温声道:“下午我要提前回港处理些事。” 岑姝一怔,“……今天就要回去了吗?” “嗯。”梁怀暄看着她,“你呢,什么时候回家?” 岑姝有些失落地看着他,和男朋友在一起的第一天就要分开了! “具体还不 知道。” “嗯。”梁怀暄应了声,忽然话锋一转,“会想我吗?” 岑姝撅了撅嘴,娇嗔说:“不会!” 梁怀暄看着她撒娇的样子,眼底掠过淡淡笑意,她微微撅起的唇让那颗唇珠更加明显,小巧可爱,让人忍不住想要吻。 “好,没关系。”他语气平静,看不出丝毫波动。 岑姝立刻蹙起眉头,不满地瞪着他:“……?” 这人怎么回事? 她说不想他居然就这个反应?是不是淡定过头了? 就在她准备发作时。 下一刻,梁怀暄又开口,声音低沉又温柔:“我会想你,宝贝。” 第29章 水波荡漾要是没反应,那才叫不正常。…… 岑姝听到梁怀暄问的这句话,耳边嗡鸣作响,难以置信地抬头望向他,唇瓣开合几次却发不出声音。 梁怀暄现在的眼神像是又恢复了最初的冷漠,看着她的眼眸无波无澜。 “怀暄哥哥,我承认…我一开始的确目的不纯。”岑姝声音发涩,掐了一下掌心,才勉强维持住平稳,“但如果我没有这样做,我们也不会在一起,不是吗?” 梁怀暄听到她这番理直气壮的话,平静无波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丝裂痕。 的确,如果是为了报复他,她大可不必做到这种程度,何况流过的眼泪、看他的眼神不能作假。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所以,他应该说服自己,不应该纠结她的“动机”,他应该感到庆幸对吗? 可心口那团郁结还是挥之不去。 更可笑的是,哪怕此刻知道了她最初的目的,第一反应竟然还是要爱她的冲动。 这一刻,他彻底看清了自己的心。 任她戏弄也罢,玩弄也好。 他该为他曾经的高傲买单。 两人就这么相顾无言了许久。 其实,从伦敦那天误会他和周莱开始,看到他在雨中等了她三个小时,岑姝就已经彻底放下最初的那些不忿,想要真心相待了。 她原本打算把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可没想到,还是被他知道了。 岑姝抬起泪湿的眼睫,见他眼底覆着一层倦意,心底很没出息地软了一下。 她主动朝他走近一步,靠进他怀里,又踮起脚尖示好地亲亲他的唇角。 梁怀暄呼吸顿了一下,没有推开她,垂眸任她生涩地描摹自己的唇,却也没有回应。 岑姝退开一点,小心翼翼地勾住他的手指晃了晃,“你别生我气……要不我们吵一架?” 她想起小宜说的话,吵架总比冷战强。 梁怀暄看着她泪眼朦胧的样子,胸口那股揪心感愈发沉重,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我不想跟你吵。” 岑姝眼睫一颤,眼眶发热,却仰着脸不让眼泪掉下来,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意:“为什么?” 连吵一架都不愿意吗? 岑姝胸口那股酸涩几乎要溢出来。 情绪找不到宣泄的出口,她急得语无伦次,最后直接喊了出来:“我从去伦敦的第一年就喜欢你!” 梁怀暄身形骤然僵住,“你说什么?” “我说我喜欢你!”岑姝语速飞快,生怕被打断,“你送给我的第一份礼物,送我的书、写给我的纸条…上面写着让我往前看,每一个字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我找遍各种节日当借口,从伦敦寄礼物到纽约…”岑姝哽咽了一下,“你觉得我会对不在乎的人这么用心吗?” “还有在河畔别墅的那次。”岑姝吸了吸鼻子,“我根本没醉,我就是就是想要亲你……因为你拒绝我,我觉得很丢人,才说自己喝醉的!” 这些藏在心底的话,她原本打算永远不说,因为她不想让他那么得意。 可此刻,她宁愿放下所有骄傲,也不愿被他质疑半分真心。 梁怀暄定定看了她许久,静若寒潭的眼底暗潮翻涌,久久难言。 岑姝忽然想起最关键的症结,声音又急又委屈:“还有咖啡厅那次!你明明不喜欢我,还说我是麻烦!” 听到这,梁怀暄眉头紧蹙,他深深吸了口气,嗓音沉得发哑:“我几时讲过这种话?” “你明明说了!”岑姝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口中振振有词,“你、你同我讲,你唔钟意麻烦!” 说完,她又十分委屈地补充了一句:“我这么记仇怎么可能记错?!” 梁怀暄这才明白她在说什么,又听到她的语气,一时竟不知该气还是该笑。 “你从来都不是麻烦。” 岑姝一愣,“……什么?” “那时候你身边追求者太多。”他冷静下来解释,声音沉稳,“是我没说清楚,让你误会了。” 当时他想委婉表达,却不想让她耿耿于怀至今。虽然现在有争执,但该认错的他绝不推脱。 岑姝犹疑地仰着泪眼望他。 梁怀暄看她还是半信半疑,又认真重复了一遍:“你不是我的麻烦,岑姝。” 说完,他停顿了一下。 “如果是,请你麻烦我一辈子。” 岑姝的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整个人怔在原地,唇瓣微微张开。满腔的委屈和怒气突然消散了大半,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听。 “你同我告白?”她迟疑了好久,声音里带着小心翼翼的期待,“那我们…这是算是和好了吗?” 梁怀暄垂眸看着她,下颌绷着,语气淡淡的:“不是。” 他停顿片刻,又补充道:“我也没这么好哄。” “那怎么才能哄好你呢?”岑姝的鼻尖还红着,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梁怀暄看着她湿漉漉的眼睛,心头一软,但面上仍不动声色。 话音刚落,岑姝突然灵光一闪,急忙拉开抽屉翻找,拿出那张保存完好的保证书,纸张平整如新,连折痕都几乎没有。 “你看!”她迫不及待地将保证书举到他眼前,“你之前写过保证书的。” 保证书第三条赫然写着:此处待补充100条。 “我不要100条了还不行吗?”岑姝吸了吸鼻子,声音软了下来,“就换一条?” 说完,岑姝又再次扯了扯他的袖口,“怀暄哥哥,我们和好,好不好?” 梁怀暄的目光又落在这张纸上,右下角是他亲手签下的名字,还有永远有效四个字。 一张没有法律效益的保证书,却被她放在抽屉里,压在最底下,如视珍宝。 他的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 岑姝仰着脸看他,等着他的回答,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几秒后,这颗泪终于不堪重负,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就这一滴眼泪, 让他彻底投降。 岑姝咬住下唇,她都这样放低姿态了,这人还板着张冷脸。她不满地小声嘟囔:“你是公主吗?比我还难哄。” 梁怀暄:“…………” 越想越气,她甩手就要转身离开。 大不了收拾行李回深水湾! 这男人简直不识好歹。 她刚迈出一步,手腕突然被一股力道扣住,她还没来得及转身,就被往后拽进了怀抱里。 梁怀暄一手扣住她后颈,另一手锢住她的腰,不由分说地低头吻了下来。 这个吻带着些许未消的怒意,舌尖强势地撬开她的唇齿,攻城略地般不容抗拒,最后惩罚性地在她下唇重重一咬。 “不是要哄我。”他气息不稳地退开些许,“怎么就这点耐心?嗯?” 岑姝被他吻得发疼,唇瓣发麻,却仍仰着脸下意识地迎合,反应过来后立马踮脚搂住他脖子,整个人挂在他身上,怕他下一秒就会抽身离去。 “谁让你装模作样摆架子?”她委屈巴巴地抱怨,“我都主动——” 话没说完又被吻住。 这次他吻得绵长,直到她快喘不上气才放开。 梁怀暄深邃的眼眸凝视了她许久,半晌,像是叹息,像是妥协,沉 哑着嗓子说:“岑姝,你真有本事。” 她真有本事。 让他一次次打破原则,步步退让。 明明气得要命,可只要她红着眼眶这样望着他,所有防线便土崩瓦解。 岑姝全当他是在夸她了,又有些沮丧地问:“你能不能别连名带姓叫我呀?” 梁怀暄语气平静:“那叫什么?” “宝宝。”她顿了顿,“bb也可以。” 他彻底被这跳跃的思维气笑了。 见他笑了,岑姝立刻得寸进尺地凑近,也跟着抿唇笑起来,又趁热打铁:“别生气啦,我再哄哄你好不好?” “怎么哄?”梁怀暄抬手擦掉她眼角的泪痕,“诚意。” “诚意我有很多!”岑姝急着表态,又突然卡住,“比如…比如……” “比如?”他好整以暇地等着。 岑姝绞尽脑汁,小声提议:“我给你做早餐吃?”刚说出口她自己都心虚了,“虽然可能会把厨房炸掉?” 梁怀暄眼皮一跳,“这就是你的诚意?” “……你做饭也没比我好多少。”岑姝小声嘀咕,又轻轻说:“要不然,我给你咬一口,好不好?” 岑姝正想着咬手臂应该不会太疼,却听见梁怀暄意味深长地反问:“咬哪里都可以?” 岑姝总觉得他的话语里有深意,但还是点了下头,“嗯。” 他不可置否,“你真大方。” “那当然,婚戒都要设计好了。”岑姝突然小声嘀咕,“我还想在北极被求婚呢。”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冷静下来:“哪?” “北极啊!”岑姝眨眨眼,“在世界的尽头被求婚,是不是很浪漫?” 岑姝也不知道他会不会跟她求婚。 毕竟他没有说过,毕竟豪门联姻,说不定会直接跳过求婚环节? 梁怀暄听到这,深深吸了口气。 那批空运来的上万朵玫瑰都快到了,现在,她告诉他,想在北极被求婚? 岑姝注意到他神色不对,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口,“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她以为他不信,连忙补充道:“真的!我从小就觉得在北极求婚最浪漫。我想象过好多次,在极光下面,然后——” 岑姝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梁怀暄的眼神太过深沉。 “然后什么?”他嗓音低哑。 岑姝咽了咽口水,小声说:“然后你单膝跪地,问我愿不愿意嫁给你。” 梁怀暄凝视她许久,最后只是说了声“好”. 最终原定的晚餐计划取消,两人改道去了梁家陪黎清姿吃晚餐。 席间梁怀暄神色如常,甚至还给她夹了几次菜,但岑姝总觉得心里没底,这到底算不算和好了? 自从她随口说了北极求婚的事,梁怀暄就突然说要处理工作电话,独自进了书房。 后来令窈发了几条消息给她。 窈窈:【怎么突然挂电话了?】 窈窈:【猫咪探头.jpg】 岑姝欲哭无泪地打字—— 美丽坏女人:【我翻车了】 美丽坏女人:【T.T】 窈窈:【啊???】 岑姝发了条语音,言简意赅地跟她说刚才衣帽间里发生的一切。 令窈过了半天又回复。 窈窈:【诺宝,我替你感到开心,能把心里的想法都告诉对方很好。】 窈窈:【能和喜欢的人相爱也很好。】 岑姝总觉得令窈今天说话怪怪的,字里行间都透着心事重重的感觉。她追问,令窈总是含糊其辞地岔开话题。 岑姝知道令窈有“对象”。 却始终不知道是谁。 令窈曾隐晦地提过,她和那个人也许都不算男女朋友,令窈和那个男人认识比她还要早,甚至还签了保密合同。 有几次令窈来港岛找她玩,总是欲言又止,最后红着眼睛道歉:“对不起诺宝,不是不想告诉你,是真的不能说。” 岑姝虽然好奇,却更尊重好友的隐私。 就算是闺蜜,令窈也可以有自己的空间,不必什么事都告诉她。 从那以后,岑姝再没主动打听过。 尽管令窈把这段关系藏得滴水不漏。 但岑姝还是从她偶尔流露的情绪中拼凑出一点真相—— 那个神秘男人,绝对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大渣男!. 夜色渐深,泳池水面泛着粼粼月光。 梁怀暄来回游了几趟,终于将胸中郁结的情绪平复几分。 他正要上岸,视线里蓦地出现一抹白色,抬眼时,呼吸不由一滞。 岑姝赤着脚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池边,雪白浴巾松松地裹在身上,乌黑长发如瀑垂落,月光描摹着她纤细的脚踝,在水磨石地面上投下朦胧光影。 “怎么来这了?” “我也想游泳。”岑姝小声说了句,“你结束了吗?” 梁怀暄刚想“嗯”一声,下一秒,还没说出口的话就咽了回去。 岑姝当着他的面把围着的浴巾解开,里面只穿着一套baby蓝比基尼,两侧还是系带设计,只要轻轻一扯就开的那种。 月光下,每一处丰盈的曲线都展露无疑,一双长腿白得晃眼。 梁怀暄喉结滚了滚,目光骤然暗下去。 岑姝沿着池边缓缓坐下来,足尖轻点水面,荡开一圈涟漪。她抬起眼睫,眸光盈盈地望向他,“怀暄哥哥,你抱我下去。” 梁怀暄定定看了她一眼,握住她的手,稍一用力,便将她稳稳地托入水中。 水波荡漾间,两人沉入池中。 岑姝明明水性极好,却像藤蔓般立刻缠了上来,双腿紧紧环住他的腰身,整个人挂在他身上。 梁怀暄眸色骤深,扣在她腰间的手收紧,嗓音低哑:“故意的?” 两人身体顿时紧密相贴,岑姝非但不躲,还仰着脸与他对视,柔软的曲线严丝合缝地抵在他胸膛上。 他呼吸微沉,又追问:“还是单纯想来游泳?” 岑姝轻咬下唇,忽然仰头吻上他的喉结,“你猜。” 梁怀暄单手箍着她的腰肢,目光沉沉地看了她许久,捏住她的下巴,不由分说地吻了上去。 岑姝在水中紧紧依附着他,仰起纤细的脖颈承受这个来势汹汹的吻。 梁怀暄吻得很深,舌尖退出后,又不断地吮着她的下唇,低声问:“胆子怎么这么大,嗯?” 岑姝气喘吁吁地看着他,眼波潋滟似水。几秒后,感觉到什么,一脸无辜:“你反应好明显。” “你穿成这样贴在我身上。”梁怀暄神色自若,深邃的眉眼在月光下格外英挺,“要是没反应,那才叫不正常。” “……” 他忽然压低声音:“消肿了?” 听到他这么直白的发问,岑姝噎了一下,脸颊立刻发烫了起来。 她抱着他,细若蚊呐地“嗯”了一声。 她不认为在这种事上需要太过矜持,毕竟她同样沉溺其中,同样食髓知味。 月色沉沉,偌大的泳池里只有水下星光灯亮着,梁怀暄将她抵在池壁,结实的手臂稳稳托着她。 他看了她几秒,目光一寸寸逡巡过,不仅是视觉上带来的冲击,还有手上的触感,第一次深刻体会到什么叫肤若凝脂,细腻无比,像是一捧雪在他掌中缓缓融化。 岑姝被他盯着,觉得光是这样看着,就像是已经把她剥.光了一样。 还未等她回神,梁怀暄已经抬手绕到她颈后,指尖勾住那根细带,轻轻一扯—— 单薄的蓝色布料随之滑落。 岑姝本能地想要遮挡,却被他一把扣住了手腕。 梁怀暄突然低哑着嗓音问: “咬哪里都可以?” 岑姝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下一秒,一阵微痛的酥麻袭来。 她睁大双眼,睫毛簌簌颤动。 没想到他会咬在这里。 恒温的池水不断起伏涌动,泛起一圈圈涟漪。 岑姝意识朦胧间,突然想到什么,忍不住小声嘟囔:“这样会不会弄 脏泳池啊……” 梁怀暄慢条斯理得吻她的耳廓,听到她这句话,嗓音里闷着笑,却明知故问:“为什么会弄脏?” 岑姝羞恼地瞪他:“你明明知道!” “没套怎么做?”梁怀暄低声反问她一句,又垂下眼看着水下的一切,水下灯都照得清清楚楚。 他确实还没到在家里各处都备着这个的地步。 可最难熬的终究是他自己,明明近在咫尺,却不得不克制。 偏偏岑姝还这样乖巧地任他索取。 最后他重重地厮磨了几下,深吸一口气稳住呼吸,安抚地轻啄她的唇瓣,嗓音带着一丝隐忍的暗哑:“回房间。” …… 梁怀暄抱着岑姝先进了浴室,细致地为她擦干身上,接着托住她的腿弯,一把将人打横抱起,大步走向卧室。 他单手取过床头柜上的小方盒,利落地撕开包装塞进她手里,声音暗哑:“帮我。” 岑姝很快额头上沁了一层薄汗,声音闷闷地从唇间溢出:“可我不会。” “老公教你。”他低笑着哄道,牵着她的手引导她。 岑姝的指尖被他骨节分明的手包裹着,被动地感受着,她脸颊开始发烫,晕眩感一阵阵袭来,连呼吸都不自觉地急促了几分。 也许是她有些紧张。 一不小心,稍稍用力了一些。 梁怀暄眉头微蹙,但什么都没说,只是俯身吻住她的唇,舌尖长驱直入。 岑姝被吻到晕乎乎的,舌根都有些发麻,忽然整个人被调转了个方向,头对着床头。 她有些茫然,下意识想要转身,却被身后人扣住手腕,然后十指相扣。 温热的唇瓣沿着光洁的脊背游走,从漂亮的蝴蝶骨一路向下。 梁怀暄把foreplay做得很足,就算再情急也先考虑她的体验和感受。直到看到她肌肤都泛起淡淡的粉,一切也足够润泽了,他才继续。 岑姝猝不及防,晶莹的眼泪从眼尾泛了出来,本能地想要退却,却被他扣住脚踝不容抗拒地带回。 “躲什么?”他声音沙哑。 很快,岑姝带着哭腔呜咽:“你好凶。” … 一个小时后,岑姝软绵绵地趴在他怀里,才知道什么叫.床头吵床尾和。 梁怀暄起身去酒柜倒了杯霞多丽,岑姝黏糊糊地抱着他撒娇也要喝,两个人共饮一杯,不知不觉又吻作一团。 半晌,梁怀暄开口:“岑姝。” 岑姝立刻不满地瞪向他。 梁怀暄顿了顿,改口道:“宝宝。” 岑姝这才满意地哼了一声,往他怀里钻了钻。 他收紧手臂将人环住,吻了吻她的发间,忽然开口说:“我们之前缺乏沟通,很多误会,是我的问题。在你之前,我确实没有恋爱经验。” 顿了顿,他又继续说,声音比平时柔和许多:“我知道,就算没有我,你也可以过得很好,你从来都不是依附于谁的存在。” “感到庆幸的是我,有你在我身边…我很高兴。”梁怀暄专注地看着她,“所以下午我很生气,因为无法接受我们之前是这样的开始。” 岑姝一怔,一时还有些无措,故作淡定地问:“你…怎么突然说这么多话?”忍不住戳戳他的手臂,又试探地问他,“不会是喝醉了吧,酒后吐真言?” 梁怀暄捉住她作乱的手,语气平静道:“这点酒还不至于醉。” 岑姝看了他许久,又牵着他的手在他手心上写字。 这是她第二次在他手心里写字。 梁怀暄垂眸看着她的动作,问她:“写了什么?” “你猜。” 他淡淡道:“如果我猜对了呢?” “你怎么可能猜对。” “为什么不可能?”梁怀暄深邃的眉眼静静地凝视着她,“也许我心里想的,和你写的一模一样。” 岑姝闻言抬眼看他,忽然心跳如鼓,越来越快,像是要跃出胸腔。 她张了张唇,刚想要问他答案。 他却在此时俯身凑过来,在吻住她之前,低声说:“我爱你。” 第30章 裙下之臣以后我会跟他一样爱你,ba…… 岑姝一愣,迟钝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腿,又抬头迷茫地看他,眼眸水波流转,声音里带着娇憨的困惑:“……这里?” 梁怀暄轻笑一声,缓步逼近,岑姝被他深邃的目光牢牢攫住,心跳得很快。 她不自觉地后退,直到后背抵上冰冷的墙面。 梁怀暄单手扣住她的腰,另一只手顺势抵住墙,挡住她的去路,掌心稍一用力,便将她摁进怀里。 宽大的手掌沿着她的腰际缓缓下滑,最后虎口一收,稳稳卡住一截柔腻的软肉。 岑姝的腿纤细笔直,他一只手就能轻松圈住大半,修长如玉的手指慢慢收拢,手背上的青筋随着力道若隐若现。 岑姝的高跟鞋已经脱了,两人之间的身高差距更明显,她不得不仰头看向他。 梁怀暄不动声色地将膝盖抵进她裙摆之间,手掌稳稳地托住她浑圆的臀,又低头去吻她的耳廓。 温热的鼻息打在她的脖颈间,察觉到怀中人颤了一下,他低声问了句:“抖什么,嗯?” 低沉的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蛊惑。 岑姝慌忙地按住下他作乱的手,酡红着脸狡辩:“才、才没有……” 梁怀暄掌心肆意地游走逞凶,感受着丝袜下肌肤的温度,嗓音低哑:“这么薄,这样的,家里还有几条?” “还有很多。”岑姝思绪缓慢地思考了一下,“十几条?” “都是这么透的?” 岑姝摇了下头,“还有更透的。” 梁怀暄喉结滚动了一下。 其实,他今天看到她在小酒馆里被人搭讪的时候心里就很不悦了。 他不是古板的人,岑姝穿什么都随她心意,这条黑丝确实衬得她双腿修长,只是太过招摇。 招摇得让他只想要把她带回房间,自己一个人欣赏。 他声音低哑:“可以撕么?” 岑姝被他这声正经八百的询问搅得心跳加速。 什么叫…可以撕么? 岑姝伸手抵住他的胸膛,晕乎乎地点头,又摇头,最后自暴自弃地嘟囔:“……你欺负我。” “这种程度怎么算欺负。”梁怀暄垂眸注视着她,顶着一张禁欲淡漠的脸,手上却不安分。 手指轻轻捏起丝袜,接着不急不缓地施力。 “嘶——” 一道裂帛之音随之响起。 梁怀暄好整以暇地欣赏着他的杰作,突然托着她的臀将人抱起。 岑姝下意识双腿环住他的腰,被他抱到沙发上,两腿分开跨坐在他身上。 梁怀暄目光沉沉地看着她,呼吸突然变得有些粗重,嗓音低沉:“宝贝,帮我摘眼镜。” “……嗯。”岑姝乖乖伸手帮他摘掉眼镜,又和他对视了几秒,空气也变得燥热。 金丝眼镜刚被搁置到一旁,岑姝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梁怀暄扣住后脑狠狠吻住。 领带被扯开扔到一边。 梁怀暄稍一用力就将人压向自己,另一只手探进针织布料里。 他不紧不慢地含弄着她的下唇,察觉到她呼吸变得急促,忽然加重力道,岑姝受不住轻哼一声,齿关微松,他就趁机长驱直入。 唇舌交缠,发出不断的吮咂声,岑姝不自觉地攥紧了他的衬衫。 两人的呼吸彻底纠缠在一起,唇齿间弥漫着酸甜覆盆子交织着酒精气息。 唇瓣分开,拉开细细的银丝。 梁怀暄突然被她捧住了脸,对上她水盈盈的双眼,他低笑:“喝醉了?” 岑姝 眨了眨眼,慢半拍地点了点头,醉意让她的每个小动作都显得格外娇憨。 她的目光又很认真地看他深邃的面部轮廓,深情的眼,到高挺的鼻梁,再到他沾上她口红的薄唇。 梁怀暄靠坐在沙发上不动,长腿随意敞着,一手稳稳扶住她的腰肢,任由她细细打量,看到她一直盯着看,又捉住她的手腕,从掌心轻吻到指尖。 “……袜子,你要赔我袜子!”岑姝突然委屈地瘪了下唇,手指揪住他的衬衫前襟。 梁怀暄眸光一暗,“怎么赔?” “我要更贵的。” “好。”他嗓音已然沙哑。 话音刚落,她又不安分地在他腿上扭动了一下。 梁怀暄自认为忍到今天已经算是奇迹,喜欢她,又情不自禁地想和她亲近,之前好几次在最后关卡拉回理智,但他终究不是圣人。 带着酒香的呼吸喷在他喉结上。 还有她此刻无意识的动作…… 真的要命。 梁怀暄的呼吸骤然变得更加粗重,箍在她腰后的手掌猛地收紧。他闭着眼仰靠在沙发背上,喉结难耐地狠狠滚动了几下,极力克制着那股上涌的冲动,然而手上的动作却未停。 岑姝顿时浑身一颤,唇间溢出一声低低的嘤咛。 “不舒服?”他哑声问道,手上的力道丝毫未减。 岑姝“嗯”了一声,额头已经沁出一层细密的薄汗,白皙的肌肤泛起粉红,整个人像是浸泡在温泉中一般,呼吸越来越急促。 他低头,唇贴在她耳畔:“哪里不舒服?” 岑姝羞得将脸埋进他的颈窝,纤细的手臂紧紧环住他的脖颈,半晌才用近乎呢喃的声音说道:“……里面。” 这两个字像是点燃了最后的引线。 梁怀暄没想到她真敢回答。 眸色骤然一沉,呼吸也粗重得不像话,他沉沉吐出一口气,低声让她自己研磨。 岑姝醉眼朦胧地看着他,针织裙半褪不褪地,膝盖陷进柔软的沙发垫里。 梁怀暄额角也沁出了汗,他原是想惩罚她的大胆,可现在搞不清楚到底是在折磨谁,扶在她腰侧的手暴起青筋,却硬生生地克制着没动,任由她生涩地动作。 “我不会!”岑姝突然带着哭腔抱怨,水光潋滟的眼睛望过来,“你教教我。” 梁怀暄听到她这句撒娇,最后一丝理智彻底被瓦解了,猛地扣住她的后颈用力吻上去。 沙发空间实在有限,梁怀暄把人托着抱起来,一边吻着她往里走,一边低声询问:“诺宝,试试么?” 岑姝被他吻得晕晕乎乎,却清楚地明白他话里的含义,也知道他屡次三番始终忍到最后,已经很不容易。 此刻哪怕衬衫领口被扯得凌乱,却还在等她的首肯。 她咬了咬唇没说话,只是把发烫的脸埋进他肩窝,轻轻点了点头。 梁怀暄呼吸缓了缓:“你随时可以喊停。” 床头灯被调到最暗,岑姝看着他摘掉了手上的腕表搁置到一边。当温热的掌心终于贴上来的时候,她突然抓住他的手腕:“等一下……” “怎么了?”梁怀暄立刻停住所有动作。 她声音细如蚊呐,带了些央求的意味:“你先关灯好不好?” 他低笑,却伸手打开了更亮的顶灯:“我想看着你。” “……”岑姝刚想拒绝,又听到了一声铝箔袋撕开的声音,她怔了怔,迷蒙的眼睛微微睁大,“哪里来的?” “买的。”他一脸冷静地回答,唯独紊乱的鼻息出卖了他,又补充,“早有预谋。” 这确实是他第一次去买这种东西。 他站在货架前站了半天,看着花里胡哨的各种包装,眉头越皱越紧。包装上的大字也都不太相同,什么延时、零感、超薄…… 他挑选了半天,发现尺寸似乎都不太合适,辗转几家店才买到勉强合适的。 其实从第一次开始,他就食髓知味了,也早就不能保证自己还能忍多久。 … 岑姝在那一瞬间清醒过来,被他重新吻住嘴唇,所有呜咽被他以吻封缄,又听到他低哑着声音,夸奖她:“好乖。” 她眼里泛起一层水雾,几乎要哭出来,问他:“好、好了吗?” “……没有。”梁怀暄沉闷地哼了一声,汗珠从下颌滴落在她心口。 岑姝花了许久才堪堪适应,梁怀暄却丝毫不给她喘息的机会。 “还记得小时候,有次你来我家,在花园里你拉着我哭,却又不敢哭出声的事吗?” 岑姝思绪混乱,不懂他为什么要在这时候问这个问题,只是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 “记得那时候我说了什么吗?” “……不、不记得了。”她声音发颤,咬了下唇,此刻完全丧失了思考能力。 梁怀暄看到她的动作,伸手抵开她紧咬的唇,指间探入抚过柔软的舌尖,慢条斯理地搅弄。 他垂眸,喘息着:“我记得。” 现在想起来,他只觉得命运奇妙,冥冥之中有注定,他把那时候的回答重复了一遍:“以后我会跟他一样爱你,babe.” 那时候,岑姝哭着说:“哥哥……我好想爹地,再也没有人像爹地那样疼我了。” 他那时只是随口回答:“会有的”。 其实不过是句安慰的场面话。 却没想到命运是一支漫长的回旋镖,最后应下这个承诺的人是他。 他感慨万千,又觉得还好是他。 岑姝被轻一下重一下的力道折磨着,终于忍不住带着哭腔央求:“……怀暄哥哥。” 梁怀暄突然停下,垂眸看她,“叫我什么?” 她别开脸不看他此刻的眼神,睫毛上挂着泪珠,看上去美丽又破碎,让人想要更深地占有。 “怀暄哥哥。”她又小声重复了一遍。 “不对。”梁怀暄他捏着她下巴转回来吻上去,吻得很深,“上次叫过的,嗯?” 岑姝羞得浑身发烫,脚背微微弓起。 良久,终于在他变本加厉的攻势下溃不成军:“老、老公——” 梁怀暄眸色骤暗,却没有就此放过. 翌日清晨,梁怀暄醒来后难得放空了许久,怀中人还在静静安睡,他连呼吸都下意识地放轻,看着她不敢动。 梁怀暄又拿过腕表看了一眼时间,闭了闭眼,想起昨晚失控的一切,无声地笑了一下。 他变得完全不像自己,什么引以为傲的自制力、理智在她面前都化为了灰烬,不堪一击。 梁怀暄小心翼翼抽出手臂,悄然起身,替岑姝掖好了被子,在床边静静看了她良久,乌黑的长发逶迤散开,睡颜恬静。 他去浴室洗漱,剃须时发现颈侧有道浅浅的抓痕,却没有遮掩的打算。出去晨跑时特意换了个方向,回来时怀里多了一束粉荔枝。 钟阿姨最近请假了,今天来做早餐的是惠姨,又是梁怀暄派车把她接来的。 惠姨也有一段时间没见岑姝了,就一口答应了下来,她见梁怀暄进门,笑着迎上前:“梁先生,早。您说要解酒暖胃的粥,我特意熬了装在保温壶里带过来,还加了点山药和红枣。” 梁怀暄颔首,目光扫向走廊尽头的卧室:“好,有劳。诺宝起了吗?” 钟阿姨笑笑:“还没呢,静悄悄的。” “嗯,我去看看。”说完,梁怀暄回就往卧室的方向走。 他轻轻推开门,窗帘只是被拉开了一小道,一缕阳光透过纱帘洒进来,床上的人还在酣睡。 梁怀暄在门口驻足片刻,才轻手轻脚走到床边。 床垫微微下陷,他伸手轻轻拨了一下她额前的碎发,岑姝感觉到痒,皱了皱鼻子,有些不满地咕哝了一声:“拿开!” 看着她在睡梦中还不忘发脾气,梁怀暄眼底漾开淡淡的笑意,终究没忍心叫醒她。 过了好一会儿,岑姝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朦胧的视线里映出熟悉的轮廓,有些迷茫:“……怀暄哥哥?” “嗯。”他俯身在她眉心落下一吻,“醒了。” 岑姝下意识想翻身,却突然倒吸一口凉气。她现在全身上下都很酸痛,看到罪魁祸首这样沉静地坐在面前,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怎么了?”梁怀暄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略微失笑,“谁惹你了,一大早发脾气。” “你自己心里没数吗!”岑姝委屈地哼哼两声,拉上被子就要把脸盖住。 梁怀暄看着她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心头一软。 昨夜确实太过失控了些,从卧室又到浴室的镜子前。 梁怀暄把被子扯下来,俯身吻了吻她的唇,声音里带着难得的愧疚:“哪里不舒服?” “哪哪都不舒服!”岑姝声音闷闷地控诉他,“腰好酸,腿也疼,都怪你!” “怪我。”梁怀暄看着她,手掌已经探进了 被子里。 岑姝猛地一颤,羞恼地去拍他的手,声音还有些沙哑:“你别太过分!” “不是说不舒服?”梁怀暄从容不迫,手上的动作却没停,“让我看看。” “我允许了吗?!”岑姝又羞又恼,连忙拿开他的手,又想拿枕头打他,却被连人带被子捞进怀里。 梁怀暄见她又炸毛了,见好就收,低笑一声,温柔地吻了吻她发顶:“那我晚点让人送消肿的药膏,好吗?” “我才不要!”岑姝不情愿,“那不就都知道了吗?好尴尬。” “那我自己去买。” “你先别说了……” “好,不说。”梁怀暄立刻配合,又说,“钟姨请假了,今天只好请惠姨来了,她煮了解酒粥,乖乖起来喝一点?” 岑姝这才在他怀里小幅度的点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抬头:“你不去公司吗?” “陪你吃完早餐再去。”梁怀暄帮她理了理睡乱的长发。 “这么闲。”岑姝嘟囔了句,“你不会是乐不思蜀了吧?” 梁怀暄听到这个用词,沉默了片刻,又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确实,我还没体验够。” 岑姝:“?” “吃完早餐再试试?换个地方。”梁怀暄神色自若地询问,“泳池?怎么样。” 岑姝不可置信地盯着他:“没看出来,你这么…这么变态。” 他忍着笑,继续逗她:“嗯。” 岑姝以为他来真的,慌忙从他怀里钻出来,结果动作太大牵动酸痛的肌肉,又倒吸一口凉气跌了回去。 三十岁的男人都这么……如狼似虎吗?虽然她承认,昨晚她的确爽到了,但是她真的来不了一点了。 岑姝想起昨夜的那些记忆,忽然不敢直视他,眼睫颤了一下,脸颊上很快又有些发烫。 她索性伸手环住他的脖子,把脸埋进他颈窝,闷闷地说:“我好酸好痛,你赔我!” 梁怀暄听到她娇纵的语气,无奈失笑:“好,怎么赔?” “从现在开始,我说什么你都得听我的。” 梁怀暄干脆回答:“好。” “第一,今天不许碰我。” 梁怀暄顿了下,“嗯,今天不碰。” 岑姝绞尽脑汁想着惩罚措施,又说:“今晚我要一个人睡。” “这么狠心?”梁怀暄把她往怀里带了带,“那我只好……” 岑姝忍不住问:“只好什么?” “只好跟你求饶了。”他突然放软语气,额头抵着她的,“下次我轻点。” 岑姝听到他的语气,心跳漏了一拍。 这人平时一副高冷禁欲的样子,突然示弱简直太犯规了…… 岑姝洗漱时对着镜子一看,顿时倒吸一口凉气。锁骨往下一片痕迹,残不忍睹,再瞥一眼身边神清气爽的某人,气得抬脚就踩他。 梁怀暄也不躲,由着她踩。 陪她洗漱完,又跟着她走进衣帽间。 岑姝从挂衣区里取了件米色长袖薄衫和牛仔裤,转头瞪他,语气凶巴巴的:“你站在这干什么?我要换衣服。” 梁怀暄不懂她为什么突然又害羞了,只好颔首,“那我去冲个澡。” 刚运动完,出了些汗。 等他冲完澡出来,岑姝正坐在化妆镜前梳头,再一看,移动衣架上已经依次挂好了衬衫、西服马甲、青果领西装外套、西裤还有搭配的蓝底暗纹领带。 梁怀暄一怔,眼底掠过一丝诧异,“你挑的?” “不然呢?”岑姝得意地轻哼了一声,“除了你品味一流的未婚妻,谁还能配得这么完美?是不是该好好谢谢我?” 梁怀暄低笑,配合地说:“唔该bb.” 岑姝看着他站在穿衣镜前更衣,修长的手指就要系领带,突然心血来潮,上前抽走了那条蓝底暗纹的领带。 “我来我来!”岑姝的眼睛亮晶晶的,“我前两天在网上学了新系法,还是一个特别复杂的,叫什么,埃尔……” 梁怀暄垂眸,看着她踮脚的模样,唇角微勾:“埃尔德雷奇结?” “对!就是这个!” “一学就学这么复杂的?” “那当然。”岑姝翘了下唇,“要学就要学最复杂的。” 岑姝专注地摆弄起领带,眉头不自觉地轻蹙,粉唇微抿,像是在破解什么世纪难题。 虽然动作仍有些生涩,时不时还要停下来想想下一步,但比起上次的手忙脚乱已经进步神速。 “好了!”岑姝终于完成,满意地抚平领带,又退后一步欣赏自己的杰作。 梁怀暄的目光始终落在她的脸上,最后才低头看了一眼。 确实是难度颇高的埃尔德雷奇结,虽然微微有些歪斜。 “怎么样?我厉害吗?”岑姝迫不及待地邀功。 “嗯,很厉害。”梁怀暄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毫不吝啬地夸奖她,“你学什么都很快。” 岑姝顿时像只骄傲的孔雀,昂着下巴绕着他转了一圈,一边打量他。 剪裁考究的西装衬得他身形愈发挺拔,明明外表跟往常没什么区别,却不再有以前那种距离感。 她几乎是脱口而出了一句:“我们这样好像已经结婚了一样。” 话音刚落,她自己先怔住了。 梁怀暄一怔,镜片后的眸光深了些,伸手扣她的腰,把人揽进怀里,问她:“这么想结婚?” “谁想了。”岑姝强装镇定,“我就随口说说。” “那我想。”他低头,鼻尖几乎贴上她的,“我想马上跟你结婚。” 岑姝心跳有些快,“那你……” “嗯?” “那就继续想着吧~”岑姝突然狡黠一笑,弯腰从他臂弯里钻了出去,“我要出去喝粥了!” 梁怀暄看着她的背影,轻抬了下眼镜,低笑出声. 早上,梁怀暄见了一位从内地来的朋友,带着他参观了天越,顺便洽谈合作适宜。 期间对方问起:“你今天看上去心情很好,是有喜事?” 梁怀暄唇角微扬:“确实快了。” “什么事,你不会要结婚了吧?”那人半开玩笑地问。 梁怀暄但笑不语。 中午,梁怀暄自己开车回了一趟梁家,黎清姿正在玻璃花房里哼着歌插花,阳光透过玻璃穹顶洒下来,新鲜的花材摆在桌面上,岁月静好。 黎清姿平时不用上班,最大的兴趣就是插花,约三五好友打打麻将或者做SPA,偶尔亲自下厨煲汤。 “天呐,稀客!”黎清姿看到出现在花房里的人反应很夸张,打量了梁怀暄好几眼,“你怎么突然回来了?还穿得这么有型,开屏啦?” 梁怀暄:“……” 黎清姿又叫他过来:“你快看你妈咪插的花怎么样,是不是好好看?这些都是刚送来的花材,这个叫粉菱红花芍药,这个叫宫灯,还有这个……” 梁怀暄忽然打断她的话,面容平静,“妈,有件事,我想同你讲。” “哦,咩事呀?”黎清姿头也没抬,又疑惑地嘀咕了句,“你还能有事找我?” 下一秒,梁怀暄淡淡开口: “我打算和岑姝求婚了。” 30-40 第31章 莹润如玉似乎手感很好的样子。 梁怀暄没把岑姝说要一起吃早饭的话当真。 天空刚刚泛起鱼肚白,梁怀暄已然起身,从衣帽间里换了一身黑色运动服出来。 经过客厅时,他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那张空荡荡的沙发。 果然。 那个说好要一起吃早餐的身影并未出现。 梁怀暄轻笑一声。 他怎么还期待那个娇气包五点半就能起床。 山雾沁着凉意渗进呼吸,他照例匀速跑完全程,然后在山顶驻足,俯瞰着正在苏醒的港岛。 跑了三十分钟。 然后做好拉伸,再慢慢地沿路再走回去。 这就是他的生活,无趣,寡淡,规律得近乎刻板。 梁怀暄正要转身下山,身后却传来轻快的脚步声和说笑声。 他脚步一顿,回头看去。 又是那对周氏夫妇—— 周聿礼和洛施。 周聿礼也穿着一身黑,头上戴着黑色运动发带 ,乌黑短发微微有些汗湿,但气息平稳,显然游刃有余。 反观他的妻子,被他牵着往前跑,跑了两步,气喘吁吁,拖长音调抱怨:“不行了……我真的跑不动了。” 周聿礼垂眼看着她,挑了下眉,轻笑一声:“过来bb,我背你。” 洛施刚要说好,余光却瞥见前方山道上立着一道修长身影,男人逆着光,金丝镜片后的目光冷淡而沉静。 她耳尖一热,拽着周聿礼的袖子小声催促:“不要,快走啦……” 周聿礼挑眉,“怎么了,看什么?” 他又顺着洛施的视线看过去,和梁怀暄视线相撞。 两人彼此都认出来对方。 没说话,只略一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周聿礼知道洛施看到有陌生人不好意思了,把她拉到里侧,揽着她往前走,无奈地笑她:“有的人昨晚还跟我逞强,明天还跑不跑了?” “我认输还不行嘛” “那和我去打网球。” “好吧,这个我还可以。” 夫妇二人依偎着走远,身影也逐渐远去。 梁怀暄静立原地,金丝镜片后的眸光微敛。 在港岛,夫妻之间能感情如此深笃,倒真是少见。他当然也曾听闻,周聿礼力排众议拒绝了当初家里安排的联姻对象,一定要和在巴黎相恋的女友结婚。 不过,他们的情况不同。 …… 梁怀暄收回思绪,步伐沉稳地往别墅走去。 六点零三分。 到家后,梁怀暄扫了眼腕表,比往常迟了三分钟。 他现在打算回卧室冲凉,负责做饭的钟阿姨会在自己家里做好早餐,然后从山下坐专门的保姆车上来带到别墅。 钟阿姨是黎清姿介绍的,以前在酒楼工作,自己也有几十年的厨艺,尤其精通各种中式早点。 梁怀暄刚走了两步,余光瞥见沙发上一团蜷缩的身影,又倏然顿在了原地。 岑姝不知什么时候起床了。 岑姝抱着抱枕半梦半醒,脑袋一点一点地往下坠。菠萝包和Clara都依偎在她身边,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梁怀暄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 他忽然意识到一点,自从岑姝住进来之后,他寡淡如水的生活里已经渐渐变得鲜活,这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否认的事。 他就这么注视着此刻沙发上这个睡得毫无防备的身影,直到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醒来。 岑姝迟钝地眨了眨眼,睡意朦胧的眸子缓慢聚焦。她仰起脸,嗓音里还裹着未醒的柔软:“嗯,你起来了?” “嗯。” “我说话算话哦。”她竖起一根手指晃了晃,尾音黏糊糊地拖长,“就多睡了一小会……” 嗯,从五点拖到六点,一小时也算一小会。 梁怀暄看着她强打精神却仍掩不住困意的模样,眼底掠过一丝笑意:“困就回去睡,不用勉强。” “我没……”岑姝慢半拍地意识到什么,歪头看向玄关,“等等,你怎么从门口的方向来的?” “晨跑。” 岑姝一脸不可思议,“晨跑?你好有精力哇!” 梁怀暄:“……” 岑姝胡乱理了理睡得蓬松的长发,掌心揉了揉脸颊:“我洗漱过了!我们吃早餐吧,钟阿姨应该快到了吧?” 梁怀暄的目光在她翘起的发梢上停留片刻。 “你干嘛这样看我?” 岑姝素净的脸在晨光中格外清晰,这还是他第二次见到她素颜的模样,上一次还是她游泳后,穿着那件红色泳衣。 他忽然转身走向料理台。 岑姝看他打开冰箱。 一脸困惑,又揉了揉眼睛,“你做咩啊?” “看看有什么能吃的。”梁怀暄一脸冷静,“钟阿姨每次只做一人份。” 岑姝要么不吃早餐,要么就是和小宜一起去那家最爱的百年早茶店吃早餐。 岑姝瞬间清醒过来,隔着一段距离,发出了一连串的质问:“你冇叫阿姨准备我嘅份?我明明说要跟你吃早餐的!” 她气得脸颊微鼓,声音还带着点感冒未痊愈的鼻音:“你根本没打算带我吃早餐是不是?” “……”梁怀暄垂眸。 只觉得有只小麻雀围绕在他身边叽叽喳喳。 他揉了揉眉心,“我以为你起不来。” “……?” 岑姝气势冲冲地朝他走过去。 然后,在他面前站定,踩着她平底拖鞋,仰头瞪向梁怀暄,“你咁样好过分!” 梁怀暄只好说:“冰箱里有食材,我让阿姨一会儿给你再做一份。” “我不要阿姨做。” “那你——”梁怀暄眼皮一跳,忽然预感到什么。 果然,下一秒。 岑姝理直气壮地开口:“我要吃你做的!” 梁怀暄默了默,面无表情地、诚实地坦白:“我不会。” 从小养尊处优的太子爷,事事都有人会做好,他根本不需要下厨,也没有机会下厨。 岑姝低下头,长发垂落下来,脸上没化妆素净着一张鹅蛋脸,纤长的睫毛扑簌眨了两下,也不吭声,看上去像是受了很大的伤。 “岑姝,你……” 岑姝打断他的话,“你是不是骗我?” “没有。”梁怀暄的目光落在岑姝的脸上。 咫尺之距的肌肤莹润如玉。 看上去,似乎手感很好的样子。 他的手忽然有点痒。 “你连面都不会煮吗?”她声音委屈得像能拧出水来。 梁怀暄难得沉默,又不疾不徐地反问:“难道你会?” 岑姝一噎:“……” 好吧,她好像也不会。 两人一个仰头一个低头,面面相觑,又心照不宣地别开脸。 “那还是让钟阿姨来做吧。” “煎蛋应该会。”梁怀暄却蹙了蹙眉,“试试?” “真的?你会吗?” “煎蛋而已,能有多难。”他神情自若地打开冰箱取出鸡蛋。 岑姝立刻小尾巴似的跟上去,扒着料理台提出要求:“那我要溏心的!” “……”他淡淡瞥她一眼,“要求别太多。” 开放式厨房里,梁怀暄随手脱下运动外套,黑色T恤勾勒出肩背流畅的肌肉线条。 他又慢条斯理地打蛋、开火、倒油,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俨然一副厨房老手的架势。 毕竟这位港岛出了名的天之骄子,向来以全能著称。 可这么一个天之骄子。 竟然—— 煮饭煮得稀烂。 哈。 哈哈。 哈哈哈。 这与他平日游刃有余的完美形象反差实在太大,岑姝只觉得一股笑意直冲喉咙,怎么压都压不住。 半晌,梁怀暄盯着锅里七零八落、边缘焦黑的煎蛋,脸色显然变得不太好看。 他在思考,为什么连最简单的煎蛋都能翻车?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极力压抑却依然漏了馅的轻笑。 岑姝本以为隔了一段距离,自己这声笑不会被梁怀暄察觉。但没想到梁怀暄忽然关了灶台,转头看向她,声音平静:“笑什么?” 岑姝努力憋住笑,一脸无辜地摇摇头,“我冇笑呀。” 偏偏上扬的尾音出卖了她。 梁怀暄:“……” 对讲系统的门铃适时响起。 救星钟阿姨终于到了. 发现梁怀暄不会煎鸡蛋这件事,让岑姝乐了两天。 白天,圣济办公室里。 小宜忧心忡忡地看着岑姝,这已经是她第三次看岑姝笑了。 到底怎么回事啊。 真是让人担心。 小宜把买好的冰美式递过去,看着她眼底泛着的淡淡黑眼圈,终于忍不住问:“Stella,你怎么了?都有 黑眼圈了,昨晚没睡好么?” “什么!”岑姝一下子坐直身体,开始到处找镜子,“我有黑眼圈了?在哪里?镜子,快给我看看!” 小宜眼疾手快地从她的包里拿出随身携带的化妆镜递过去,“给。” 岑姝接过来,一脸郁闷地对着镜子照了很久,嘟囔了句:“都怪梁怀暄!烦死了!烦死了!” 小宜:“??” 黑眼圈?梁先生? 小宜飞快思考了一下,震惊,什么,他们感情进展如此神速吗? 岑姝拿着镜子,忽然听到身边传来窃喜的笑声,转头看向声音来源,眯了下眼,“陈!小!宜!你又在笑什么?” “哦,没、没什么。”小宜低头假装整理文件,内心已经炸成烟花。 天呐天呐。 她好开心,好雀跃! 其实小宜前段时间心情并不是很美丽,因为她磕了很久的娱乐圈cp彻底宣布be了。 但她很快又开心了。 因为她发现了比娱乐圈明星还好磕、并且有很大成真几率的新cp!! 这对cp还就在她身边! 当然,这不能对Stella说。 她没想到,两个如此矛盾的人,放在一起居然也能产生这样奇妙的化学反应! 还有,Stella嘴上总是说讨厌,但如果她真的那么讨厌一个人。又为什么会老是提起梁先生?还唯独对他有意见? ……嗯。 这怎么不算好磕呢。 年上、八岁年龄差、有钱有颜,势均力敌、口是心非……等等,要素过多,她磕爆了好吗? 岑姝看到陈小宜在傻笑,知道陈小宜追星,以为她是又在脑补什么奇怪剧情,早就习以为常。 岑姝今天才第一天提早起来,就如此艰辛。 她犯困,才买了冰美式。 平时她是不太爱喝咖啡的,尤其是冰美式,她更喝不惯。 要不明天,就说她起不来? 不行不行!她自己放的话,才坚持早起一天就放弃,岂不是很没面子? 算了! 她连梁怀暄都敢追,还有什么做不成的事!! “不就是早起吗!”岑姝闭了闭眼,嘴里振振有词:“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这样不对劲的还不止岑姝一个。 与此同时,天越董事长办公室。 卓霖刚汇报完行程准备离开,突然被叫住:“卓霖。” “先生还有什么吩咐?” “你拍拖过几次?” “嗯?”卓霖突然被boss的问题砸懵了,不明白为何突然问这个。 而且,boss工作期间十分专注严肃,几乎从不过问私事。 “两、两次。”卓霖结结巴巴地回答,心想boss该不会要给他介绍对象吧? 梁怀暄若有所思地颔首,“经验还算丰富。” 卓霖:“?” 他略有些呆滞地看向boss。 “如果一个。”他忽然顿了顿,看向卓霖,“我是说我有一个朋友。” “您是说您朋友?” 梁怀暄瞥了他一眼。 卓霖立刻低下头,“您请说,很高兴为您分忧。” 梁怀暄语气淡淡开口:“他遇到个反复无常的女仔,开始关系不好,突然间对他很主动,代表什么?” “当然是——”卓霖突然福至心灵,“当然是因为那个女仔喜欢您!” 梁怀暄镜片后的眸光微动,随即又皱眉,“我没说是我。” “……嗯。”卓霖挠了挠头,“我刚才说错了,您的朋友。” 梁怀暄蹙眉,“但她忽冷忽热。” 卓霖一本正经地分析:“这说明岑……啊不,那位小姐正在经历甜蜜的烦恼啊!” 卓霖又打了个比方:“就像猫追老鼠,越想靠近越要假装不在意……” 梁怀暄扫了他一眼,“说人话。” “就是她太喜欢您朋友了!”卓霖一锤定音,“喜欢到不知所措才会这样!” 梁怀暄:“……” 喜、欢、到、不、知、所、措? 他对这几个字保持99%的高度怀疑。 梁怀暄又沉默许久,还是开口:“然后呢?” “就是我觉得,女方主动几次,男方也该主动几次。不能让女孩子一直主动啊,培养感情的方法,比如,逛街……” 梁怀暄想起上次邀请岑姝去珠宝店的场景,冷声道:“下一个。” “那烛光晚餐?”卓霖越说越兴奋,“电影院包场怎么样?” 梁怀暄:“行程表。” 卓霖暗暗握了下拳,太好了!他觉得他好像涨薪又有希望了! “梁先生,那和恒基的会议?” 梁怀暄头也不抬:“改期。”. 下午,岑姝按约定赶到一家海景咖啡厅,她约了一位从内地来港的女慈善家徐婧下午茶。 岑姝在靠海边的位置坐下,海风徐徐,游轮在海面上缓缓行驶着,一片惬意。 徐婧晚了半个小时才到。 她穿着一袭墨绿色旗袍,年近五十却保养得宜,举手投足间尽显大方优雅。 岑姝看到她,抬手挥了挥,徐婧看到她似有诧异,“你是岑姝?Stella?” 岑姝站起身,伸手和她握手,“徐老师您好,是我。” “坐,抱歉让你久等了。刚才我另一位港岛的朋友才离开,赶来路上耽误了些时间。” “没事的。”岑姝笑了笑,“我也刚到不久,坐着吹吹风。” 岑姝叫来店员,点了两个set、一甜一咸,最后又点了一壶玫瑰花茶。 徐婧是内地知名慈善基金会的创始人,许多慈善活动里都有她的身影。 徐婧打量着眼前的女孩,难掩惊艳,由衷地感叹,“岑姝,你长得太漂亮了!” “徐老师过奖了。” 这个称赞岑姝从小听到大,显得十分淡定,微笑以对。 徐婧第一眼对她就非常有好感,忍不住又欣赏了一眼,“说真的,你挺让我意外的。” 眼前的女孩挺直脊背坐着,穿着一条简单的黑色一字领小洋裙,乌发雪肤,长发束着高马尾,安安静静坐在她对面,漂亮得像个洋娃娃。 徐婧突然好奇问了句:“Stella,你谈恋爱了吗?你们港岛是叫……拍拖,对吧?” “……”岑姝一顿。 一时间也被徐婧突如其来的问题问懵了。 拍拖? 没拍拖,但是有未婚夫算吗? 岑姝脑海里浮现出梁怀暄的脸,忽然想到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她和他算是在拍拖吗? 可他们之间没有说过喜欢,也没有人说过在一起,完全是被外界因素推着走。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也很别扭奇怪。 “抱歉,突然八卦了。只是突然很好奇你男朋友是什么样的人。”徐婧看她迟疑,以为是没有的意思,眼睛一亮,“我有个侄子年纪和你相仿,他在剑桥读书,你们要不要认识一下?” “不了徐老师。”岑姝无奈地笑了笑,她不太擅长应付这种话题,迟疑了一秒,只好承认,“我…有未婚夫了。” “真的?” 徐婧又忍不住问:“和你一样大?” “比我大八岁。” “你是才二十出头吧?比你大八岁?三十了?”徐婧话说出口才意识到什么,“稍等,你说的未婚夫不会就是梁怀暄吧?” “是的。” “我从来没听说过你们的消息。”徐婧心下又一惊,“前天我刚到港岛,昨晚他突然打电话给我的丈夫,我还很惊讶。” “我们暂时没有对外公开。”岑姝顿了顿,“我和他的情况有点复杂。” 徐婧了然地笑了:“看来是有故事啊。” “请徐老师帮忙保密。” “我明白了,我不会说的。”徐婧笑笑,不用岑姝多说也心领神会,又夸赞一句,“俊男靓女,你们很般配。” “谢谢徐老师。” 徐婧也抿了口花茶,笑笑,“八卦是女人的天性。你别看我这个年纪,平时还会跟我女儿一起追剧聊小鲜肉呢。” 徐婧的 口吻轻松愉悦,让岑姝也笑了出来。 “好啦,闲聊到此为止。”徐婧又随意和岑姝闲聊了几句,等茶点上齐了,主动问:“来吧,我知道你有正事找我,特意让小梁联系我,是什么情况?” 岑姝说:“我是想请教您一些经验,我最近在筹备一个关爱自闭症儿童的项目。” 徐婧接过岑姝递过来的一份资料,认真翻阅了过后,抬眸询问:“这是你的idea?星星儿童艺术疗愈中心?” 她的目光在岑姝和文件之间来回扫视,“你们打算用艺术治疗的方式帮助自闭症儿童?” “是。”岑姝点点头,“我想建立一个集疗愈、教育、康复于一体的综合中心,而不是简单的捐款资助。” 徐婧又翻看了几页,更惊讶了,“你还打算去内地的农村考察?你要知道自闭症儿童的特殊性。尤其是条件欠发达的农村和边远地区,这些项目实施起来就更难,光是交通一项就很难了。” 徐婧想了想,问:“你打算从港岛带志愿者团队过去?” “是的。” “你自己也去?” 岑姝毫不犹豫地点头,“是。” “你之前有过这种经验么?” “我没有。”岑姝坦白地摇头,“说实话,我没有去过农村。” 徐婧点了点头,没有第一时间接话,忽然把话题岔开了,“以你们家的条件,其实你有很多选择。” 她顿了顿,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你可以做你的大小姐,像这样三五好友喝喝下午茶、SPA、shopping,何乐而不为呢?” “徐老师,您说得对。逛街喝茶确实轻松又快乐。”岑姝放下茶杯,眉眼弯起一个俏皮的弧度,“但我现在已经没有后悔的机会了。” “我跟您分享一个故事吧。”她语气认真起来,“我小时候有一件印象深刻的事,我见过有个叔叔跪地为了生病的孩子筹钱,而那天正好有位富豪的女儿也生病了,那个家长就过去求那个富豪,富豪也很潇洒扔下一叠钱就走了。” “可我那时候觉得,那个叔叔好像开心,又不开心。我现在想起,才知道到这是‘施舍式慈善’的问题。” “没错,善行与伤害之间往往只有一线之差。”徐婧笑了,“施舍和慈善的区别在于心态和态度。施舍往往带有一种优越感,而慈善则是平等的、尊重的。”* 岑姝点点头,“我听过一句话,真正的慈善不是撒钱,而是建立一种可持续的下去的形式。” “是啊,做慈善也最忌一时兴起。”徐婧意味深长地说,“要像品普洱茶那样,慢慢来,才能尝到回甘。” …… 持续了一个多小时的交谈让岑姝受益匪浅。 结束后岑姝送徐婧到地库。 临别前,徐婧主动提出交换联系方式。她上了车,又降下车窗对岑姝说:“岑姝,我很期待你的星星儿童艺术疗愈中心落成。下次如果你们来内地,我请你们吃饭?” “好,谢谢徐老师。” 岑姝看着接徐婧的商务车开远,这才走向自己那辆普尔曼。 上了车,岑姝就踢掉脚上的高跟鞋,整个人彻底放松下来靠在座椅上,仰天说了句:“做大人好累哦,我的嗓子快冒烟了。” “Stella公主辛苦了!”小宜笑着把包里带着的保温杯拧开递过来。今天岑姝喉咙还有些不舒服,小宜特意泡了润喉茶,“快来喝点小宜牌润喉茶。” 岑姝接过来喝了几口,开始闭目养神,过了会儿突然又睁开眼,“小宜,今天几号?” “31号了。” 岑姝想了想,对司机说说:“先开车去明德。” “嗯?不是要去天越吗?”小宜疑惑地问。 梁怀暄早上时,莫名其妙发消息给她,说要一起吃晚餐,但这次吃饭的地点尚未告诉她,只是让她今天结束后去天越集团找他。 这男人,还真是让人猜不透。 第32章 微醺时分我是她老公,你有事么?…… 下午,天越集团会议室内。 会议室内气氛肃穆,各部门主管正襟危坐,有条不紊地汇报。梁怀暄坐在主位,修长的手指轻点着手中的Pad,垂眸审阅财报,镜片后的眸光沉静如水。 半晌,他关掉文档,目光又在屏幕上停留了几秒,唇角微不可察地扬了一下。 坐在身边的卓霖无意间看到boss唇边的这抹弧度,借着递文件的动作偷瞄了一眼—— 屏幕壁纸赫然是一张女孩的照片。 照片里,女孩穿着红色法式茶歇裙,乌发雪肤,明眸皓齿,背景看上去像是国外的某个大教堂,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 卓霖眯起眼睛仔细辨认,看出是岑姝之后暗自松了口气,他悄悄收回视线,忽然恍然大悟:难怪这两天老板的脾气阴转晴了! 原来是爱情的滋润! 前两天整个天越集团都笼罩在低气压中,boss一直高强度召集各部门开会,各部门主管汇报时候连大气都不敢出。 梁怀暄在工作上一向一丝不苟,对下属也有着同样的高标准,连一个标点符号的错误都不会允许。 今天倒好,连市场部交上来的漏洞百出的方案都没当场驳回,卓霖当时都捏了把冷汗,觉得那位经理肯定要被批,没想到boss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句“重做”。 半个小时后,会议结束,卓霖率先起身走到门口拉开门。 梁怀暄起身,量身裁定的高定黑色西装勾勒出挺拔的轮廓,宽肩窄腰,黑色领带上别着一枚素银领带夹,步伐沉稳地走出会议室。 卓霖立即快步跟上,顺势递上下午的行程表。 “这两天大家辛苦了。”梁怀暄忽然开口,“你让Liam准备一下,我请大家饮下午茶。” 卓霖一愣:“好的,先生。” 两人行至电梯间,恰巧遇见销售部的Lily和Cici正凑在一起叽叽喳喳,在兴奋地讨论着某个最近很热门的联名玩偶。 “这次最新款超难抢啊,我set咗三个闹钟都抢唔到!” “系啰!预售一秒就冇晒,激死我啦” 两人正聊得热火朝天,忽然感觉背后一阵寒意袭来。 一回头,梁怀暄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她们身后,身姿笔挺,正神色淡漠地等着专属电梯。 空气瞬间安静下来。 Lily和Cici对视一眼,立刻挺直腰板,动作整齐划一地掏出手机,娴熟地开始假装在专注工作。 “咳。”Lily冲Cici打眼色,强装镇定,“Cici,呢个客户嘅报价单劳烦要快啲send过去。” “冇问题。”Cici一本正经地接话,“我晚点还要同那个美国客户con-call。” 电梯“叮”的一声到达,梁怀暄正要迈步进去,却在电梯门即将关闭时,忽然顿住脚步。 他抬眸,视线淡淡扫向Lily。 这一眼看得Lily心跳骤停,后背瞬间沁出一层薄汗。 万万没想到,下一秒,boss忽然语气温和地问了一句:“你们刚才说的玩偶,叫什么名字?” Lily当场死机:“……啊?” 梁怀暄耐着性子重复:“最新款的那个。” Lily舌头打结:“就、就是最近很火的那个……”她又报上一个名字,顺势简单地介绍了一下。 梁怀暄若有所思,又问:“现在女仔都中意哪款?” Lily和Cici对视了一眼,完全摸不清他的意图。 “我……我中意的是恶魔小兔,这是隐藏款,也是最热门的。”Lily小心翼翼地回答,又忍不住试探,“先生,您是要送人吗?” 恶魔小兔? 倒是很配她。 梁怀暄略一颔首,唇边带着很淡的笑:“嗯,买给女朋友。” 说完,这才走进电梯里。 电梯门缓缓合上,留下Lily和Cici站在原地目瞪口呆。 足足过了十秒钟,Lily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没听错吧?” Cici有些不淡定了,疯狂摇着她的手臂,小声呐喊:“天啊天啊!他居然亲自给女朋友买公仔!这还是我们认识的那个高冷boss吗?!”. 工作了一天,岑姝本来想和梁怀暄一起吃晚餐的,上午回深水湾的时候还特意从衣帽间里换了一条新裙子。 她选了条深棕色 修身针织连衣裙,搭配薄薄的黑色丝袜,曲线玲珑有致,长腿纤细笔直,踩着双CL的尖头细高跟鞋。 岑姝刚从电梯走出来,突然接到了司念卿的电话,一时也觉得很稀奇。 两人平时不怎么聊天,偶尔互相转发一下时装周讯息又或者是哪家珠宝店又进了靓货,司念卿这么主动打电话还是头一次。 一接起电话,对方什么话都不说。 岑姝对着听筒叫了她半天,正疑惑是不是打错了准备挂断,司念卿突然用一种古怪的语调问道:“Stella,你今晚有约吗?” 岑姝愣了一下,“我正准备去吃饭。” “哦,那算了。” 听出她声音里的异样,岑姝还是多问了一句:“司念卿,你怎么了,生病了?” “不是。”司念卿的嗓音沙哑得厉害,像是刚哭过,“Stella,我们…现在算是朋友吗?” “算啊。” “可是我们之前经常吵架。” “哦,你吵不过我,那是单方面的斗嘴。” “……好吧。”司念卿又支支吾吾地问,“那我同你讲个秘密,你能保密吗?” 岑姝:“好啊,只要唔系话畀我知你暗恋我哥。” “……”司念卿听到这,又哭又笑地骂了句脏话,“才不是呢!我是想问…如果你,我是说如果,你被绿了会怎么办?” 岑姝的高跟鞋声戛然而止。 她站在原地,几乎是立刻绷起了一张漂亮的脸蛋。 岑姝脑海里立刻联想到梁怀暄出轨的场面,光是想象就让她怒火中烧,“你该不会要告诉我,你撞见梁怀暄劈腿了?” “……” 岑姝知道大概率是误会,但还是深吸了一口气:“让我先做下心理建设。” “……” “好了,你说吧。” “不是他啦!是我被绿了!”司念卿突然崩溃大哭,“你知道吗!我那个内地演员男友,今天被拍到带别的女人进酒店!” “……咩?”岑姝一时语塞,随即严肃起来,“你很钟意他吗?” “还好吧。” 岑姝单刀直入:“他有钱吗?” “冇啊!呢个渣男还欠我四百万,骗我说要投资,结果给那个女人买楼呜呜呜!”司念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这个食屎狗,我这辈子没这么丢架过!” “那你还哭这么伤心?” 司念卿毫不犹豫:“因为佢好靓仔啊!” “冇钱,光顶一张漂亮的脸有咩用?”岑姝难得语重心长地说,“这种吃软饭的臭男人,我一概统称cheapman,姐妹玩玩就好,别动感情。” “……” 岑姝最后又犀利地总结了一句:“为这种cheapman掉眼泪,一滴眼泪都多余,简直浪费化妆品。” “也是哦。”司念卿突然止住眼泪,“你说的好像很有道理!没想到你还懂这些?” 岑姝轻哼一声:“那当然。” “那你会和梁先生吵架吗?会哭吗?” “开什么玩笑?”岑姝轻哼了一声,“就算吵架,也都是他来求我,他为我流眼泪。” “是吗?难道你不钟意他?” 岑姝沉默片刻,还是诚实地回答:“钟意,很钟意。” “比起Wendell呢?” “他不一样的。”岑姝轻声回答。 梁怀暄带给她的感受是独一无二的。 她的喜怒哀乐轻易被他牵动,他的每一句话她都会格外在意,只要他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其他男人都变成虚化的马赛克。 他对她来说,是特别的人。 司念卿越听越伤心:“我不管,我还是有点难受,今晚你必须陪我去喝酒,不醉不归!” 说完,司念卿生怕岑姝拒绝,“啪”地就挂了电话。过了几秒,Whatsapp弹出两条新消息—— 司念卿:【你必须来QAQ】 司念卿:【只要你来,我就承认你是我见过港岛最靓的女仔!】 岑姝看到最后一条,立刻唇角上扬,给梁怀暄打去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通,还没等梁怀暄说话,岑姝就已经语调轻快地开口:“今晚不能陪你吃饭啦~” 梁怀暄沉默了一瞬:“点解?” “我和司念卿约了去……”岑姝顿了一下,“就是她失恋了,哭得好惨,求我去陪她散散心。” 梁怀暄“嗯”了一声,听到她轻快的语气,很低地笑了一下:“好,晚上我来接你。” 岑姝乖乖地:“好呀。” 梁怀暄又叫住她:“等等。” “怎么了?” 梁怀暄淡淡问:“就这么挂了?” 岑姝抿唇笑了下,心领神会,对着话筒响亮地‘啵’了一声:“mua~挂住你~” “嗯。”他低沉的笑声透过听筒传来,“我也是。”. 司念卿选的地方是尖沙咀的一家意大利小酒馆,这里以鸡尾酒出名,现场爵士乐慵懒的旋律在空气中流淌。 好巧不巧,还是徐宣宁的产业之一。 酒馆内灯光昏暗,几乎都倚靠桌面上的一盏盏蜡烛照亮,很有氛围感。 岑姝到的时候,司念卿已经在角落的卡座里自饮好一阵了,拎着包走过去,一看,发现司念卿已经喝到有些微醺。 司念卿一抬眼,醉眼朦胧地对她说:“Stella,你来了。我打算…曝光这个渣男!我要让《八爪娱》专门写一篇他的黑历史专题,让他彻底糊穿地心!”* “证据呢?”岑姝问,“你有你们在一起的照片吗?” “冇啊。”司念卿突然泄了气,“他从来都不让我拍照,说是保护我,怕我被他的粉丝围攻啊。” “这种鬼话你也信?” 司念卿沮丧地说:“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为零嘛!” 岑姝看她垂头丧气的样子,安慰了她几句,又点了杯Sgroppino,覆盆子雪芭配上接骨木花,清爽好喝。 岑姝本来就没想喝多的,谁知聊着聊着,和司念卿从吐槽渣男到八卦圈内秘辛,两个人越说越嗨,不知不觉就喝过了头。 她们的斜对面正好坐了一对情侣,如胶似漆的,司念卿一看更郁闷了,又点杯浓烈的Oldfashioned。 岑姝却想到了梁怀暄,刚想给他发消息问问他在做什么,隔壁桌就有一个男人拿着酒杯走过来跟她们搭讪:“Hi,两位美女,拼桌吗?我们可以一起玩。” 见司念卿醉醺醺地要点头,岑姝赶紧轻拍下她的手背,冷声道:“不用了。” 男人却不死心,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视,岑姝不悦地蹙眉,警告他:“我男朋友要来了!” 对方显然不信,依旧赖着不走。 岑姝立即打电话给了梁怀暄,电话很快接起,她故意说了句:“…哥哥,你怎么还没到?我好想你。” 听筒那边先是传来一道熟悉的说笑声,是徐宣宁的声音。紧接着,梁怀暄蓦地笑了一声:“是吗?有多想?” 岑姝压低声音:“……就是很想。” 梁怀暄慢条斯理地应:“这么想我,还对别的男人笑?” 岑姝举着手机愣住,酒精让她的反应慢了半拍。好一会儿才意识到什么,迟疑地问:“你在哪呀?” ——“叮铃”。 门口的风铃清脆作响。 岑姝循声望去,梁怀暄和徐宣宁一前一后地走进来。 梁怀暄今天穿着剪裁精良的黑衬衫搭配西装马甲,外套随意地搭在臂弯,梳得一丝不苟的背头配上金丝眼镜,看上去格外斯文禁欲。 岑姝和他镜片后的目光撞上。 “不是说陪朋友散心?”梁怀暄想起她电话里的说辞,似笑非笑,“原来酒吧也能散心。” 岑姝现在有点心虚,像是被抓包的坏学生,又嘴硬地反问他:“那你来酒吧干嘛?你有女朋友!” “跟你一样。”梁怀暄从容不迫,“来这里散散心。” 岑姝被噎得说不出话,盯着他含笑的眼眸看了几秒,气呼呼地挂断电话。 梁怀暄阔步朝她们的方向走了过来,看向那个站在岑姝身边的年轻男人,脸上神情冷淡:“借过。” “怎么,你也想拼桌?”男人上 下打量了一眼梁怀暄,目光又落在那枚价值七位数的腕表上,声音又弱了几分,“Bro,总得有个先来后到……” 梁怀暄听到这声‘Bro’眉头微蹙,又听到那句先来后到,神色冷下去,扫了他一眼,冷声道:“我是她老公,你有事么?” “…………” 男人讪讪地走了。 他本来想,有男友他照撬啦,没想到都结婚了,早说啊!现在都流行把老公叫男朋友了么?当他是on9仔啊! 岑姝和徐宣宁听到梁怀暄这句自我介绍都顿了一下。 醉醺醺的司念卿听到,忽然仰起脸傻笑,对梁怀暄来了句:“梁先生下午Stella说她超级喜欢你……” 岑姝慌忙去捂她的嘴,却为时已晚。 这个司念卿!怎么老是坑人啊! 梁怀暄转眸看向岑姝,镜片后的目光瞬间柔和下来,唇边的笑意愈发深刻。 这时,徐宣宁瞥了眼司念卿,挑眉道:“诺宝,看来你这位朋友醉得不轻,我让女经理送她回去?” “……好。” 岑姝试着扶起司念卿,结果她喝醉了酒力气却大得吓人,她看了看,只好叫徐宣宁来搭把手。 徐宣宁会意,绕到另一边去扶司念卿,绅士地托住司念卿的手臂。 谁知她高跟鞋一崴,整个人撞进徐宣宁怀里,却还眯着醉眼趾高气扬:“你谁啊你,撞到我啦……快点给我道歉!” “……”岑姝赶紧打圆场,“宣宁哥,她喝多了!” 徐宣宁不以为意地笑笑,语气随和:“放心,我从不和醉鬼一般见识。” “你说谁醉鬼?”司念卿按住桌角,红着脸据理力争,又迷迷瞪瞪地补了句:“……cheapman!” 岑姝:“……” 徐宣宁的笑容瞬间凝固,随即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了司念卿。 生平第一次,居然有女人敢骂他cheapman! 岑姝试图缓解僵局:“宣宁哥。” “我决定收回刚才那句不和醉鬼计较的话。”徐宣宁看向岑姝,“她是谁?” 岑姝:“她是——” “我是谁?”司念卿忽然站起身,看向徐宣宁,“你想知道我的名字,想要我的联系方式就直说啊,这种老套的搭讪方式我见得多了……” “……”徐宣宁沉默片刻,忽然勾起唇角,“所以,你叫什么名字?” 司念卿一板一眼:“卿卿。” 亲亲? 这女仔确实喝多了。 醉成这样还敢跟陌生男人调情,也太没有戒备心了。 很快女经理走过来,要了住址,又和徐宣宁打了声招呼,“老板,那我先送这位客人回去。” “嗯。” 司念卿刚走两步又踉跄了一下,被徐宣宁一把扶住。 岑姝不放心地想起身,却被梁怀暄按回座位。 “怎么了?我还是去送送她。” “唔使。”梁怀暄瞥了一眼窗外的场景,语气淡然,“不要打扰好事。” 岑姝懵了半天,又看了一眼窗外,只见司念卿正扒着车门不肯上去,醉醺醺地指着徐宣宁似乎在骂骂咧咧,徐宣宁却笑得桃花眼都弯起来。 徐宣宁的长相、气质都和梁怀暄冷淡的气质大相径庭,有些玩世不恭,一双桃花眼笑起来特别有迷惑性,很容易让年轻女孩产生好感的那种‘男狐狸’长相。 岑姝被这意外发展惊得目瞪口呆,这才坐回卡座给梁怀暄也点了一杯酒。 过了一会儿,她才想起来刚才的小插曲,趁着等酒的间隙,又和他牵手,玩着他修长的手指,仰起脸问他:“你刚才,干嘛和别人说你是我的老公啊?” 梁怀暄垂眼看她,“我不是吗?” “还没结婚!”岑姝小声抗议。 梁怀暄勾了下唇,就着她喝过的酒杯抿了一口,从容道:“很快就是了。” 岑姝哼了一声,一把抢过他手中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又要招手再点一杯。 “少喝点。”梁怀暄按住她蠢蠢欲动的手。 “不喝也行~”岑姝酒意上头,变得特别黏人,挽着他的手臂撒娇,“那你说几句好听的哄哄我。” “让你少喝点还要哄。”梁怀暄低笑,语气带着些纵容,“使唔使颁个奖俾你?(要不要颁个奖给你?)” “不哄?”岑姝鼓起脸颊瞪他,“我生气了!” 梁怀暄定定看了她一会儿,发现她真的喝多了,只是比她刚才那位朋友好一点而已。 岑姝脸颊泛着红晕,眼眸水光潋滟。 梁怀暄知道她在无理取闹,但却出奇地有耐心,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怎么都不想挪开。 他又不动声色地与她十指相扣。 “我说我生气了!”岑姝不满地嘟囔了一遍,微微提高了一点音调,“你听到了吗?” “嗯,听到了。”梁怀暄淡定地、安抚地拍了一下她的手背,“我也生气了。” “……?”岑姝懵懵地眨眼,“你生哪门子气?” 梁怀暄没有回答,只是放下酒杯,拎起她的链条包,买了单,将人牵起身往外走,“出去散散步?” 岑姝乖乖被他牵着往外走,脚步因酒意有些虚浮,慢半拍地跟在他身后。 夜色中,两人吸引了不少目光。 高大的男人臂弯挂着西装外套,一手拎着小巧的女士包,一手紧紧牵着身后亦步亦趋的漂亮女人,时不时放慢脚步回头看。 夜幕降临,港岛微风徐徐,到处是闪烁的霓虹灯光,时不时有红色的士穿梭在街头,像是王家卫的电影场景照进了现实,复古与摩登在此刻奇妙交融。 岑姝第一次这样心无旁骛地与梁怀暄十指相扣,漫步在港岛街头。 他们沿着星光大道缓缓而行,不知不觉已来到维港边。微风拂过,梁怀暄的脚步早就慢下来,配合着岑姝的速度,和她并肩走着。 岑姝偶尔停下来看看,她很少在这个拥挤繁华的都市里,察觉到这种安心又平静的时刻。 她突然理解了什么叫淡淡的幸福。 岑姝又抬眼看向梁怀暄,却发现他在垂眼看着她,唇边挂着很淡的笑。 她突然想要时间慢些,再慢一些。 “怎么了?” 岑姝看着他,突然娇气道:“怀暄哥哥,你亲亲我。” 梁怀暄闻言有些诧异地看向她,无奈地提醒:“有人,回家再……” 岑姝有些不满地噘了下唇,抬手指了指不远处一对接吻的小情侣,“他们都可以。” 梁怀暄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一眼,目光又落在她嫣红的唇瓣上,心念一动,扣住她的后脑,略微俯身吻了下去。 岑姝也配合地踮起脚尖回应,和他在维港边接吻。 梁怀暄的人生里还从未做过这样“出格”的事,至少,他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在街头和恋人忘情拥吻。 终究顾忌着场合,梁怀暄只是克制地轻吮几下她的唇瓣,尝到她口中酸甜的酒香,分开时,低声问她:“钟意我么?” “嗯。”岑姝乖乖点头,睫毛轻颤,“…那你呢?” 梁怀暄把她拥入怀里,嗓音低沉温柔:“只钟意你。” 夜色渐深,岑姝走得累了,司机开那辆黑色宾利过来将两人送回半山别墅。 喝了酒,岑姝异常地听话,从进门到回卧室都安安静静的,她皱着鼻子闻到自己身上的酒气,思绪都变得缓慢起来。 她突然又问起刚在小酒馆里,梁怀暄没回答的那个问题:“你头先讲,你也生气了,点解?” 梁怀暄没想到她醉酒后的反射弧这么长,看到她懵然的样子,不着痕迹地勾了下唇:“偷偷饮酒,还不告诉我,该怎么惩罚你?” 岑姝咬了咬下唇,酒精壮胆,反问他:“那你想怎么罚?” 这个 反问显然出乎梁怀暄的意料。 半晌,他目光缓缓扫过她,落在她腿上的薄薄黑色丝袜上,眸光一暗,嗓音也沉下去:“先从脱掉丝袜开始。” 第33章 烟花坠落Formyforeve…… 梁怀暄背着岑姝,目光缓缓扫过沿途熟悉的风景,这条路他往返过无数次,却从来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慢下来过。 原本形单影只的身影如今成双成对。 他想到了一句歌词:“有你身边年年月月,对对双双便够好运。”* 行至别墅门前,梁怀暄轻轻将岑姝放下,两人一进到玄关处,一猫一狗立刻就围了上来。 岑姝蹲下来逗了一会儿菠萝包,“菠萝包,有没有想妈咪呀?” 菠萝包在她的掌心蹭了蹭,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岑姝还没反应过来,一双有力的手臂就将她拦腰抱起,抱到一旁的大理石玄关台上。 岑姝嗔怪道:“你干嘛呀?” 玄关顶灯在梁怀暄眉骨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 他从容地解开腕表,金丝眼镜也被随手搁在一旁垂眸注视着她,突然不说话。 岑姝和他对视了一会儿,又注意到他的衬衫,替他觉得闷,先扯松了那条黑色的领带,又顺势解开两颗纽扣。 梁怀暄平时穿衣总是一丝不苟,衬衫永远扣到最上一颗,领带端正,一派斯文的模样,现在却衬衫凌乱,领带也被她扯开。 梁怀暄任由她动作,目光始终落在她脸上,半分未移。 半晌,他一本正经地问:“接吻么?” 岑姝一怔,还没回答,吻就已经落了下来。 梁怀暄一手撑在她身侧的大理石台面上,另一只手稳稳扶着她的腰,将她未尽的话语尽数吞没。 岑姝下意识想躲,却被扣住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充满占有欲的吻。 她被吻到气息不稳,只能紧紧攀住他的肩膀。余光却看见Clara乌溜溜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她。 然而,她只是分心了一秒,就被轻轻咬了一下唇瓣,“别分心。” “……怀暄哥哥。” 梁怀暄看着她被吻得晕开的口红,眼底暗色更浓,又忍不住倾身吻上去,嗓音低哑:“张开嘴。” 岑姝睫毛轻颤,顺从地启唇。 下一秒就他的舌尖就抵了进来,和她唇舌交缠,吻得又深又重,像是要把她拆吃入腹。 岑姝被他吻得晕乎乎的,唇瓣也被津液打湿,很快像一滩春水化在他的怀里。 两人气息交错在一起。 梁怀暄宽大的手掌覆了上来,隔着单薄的衣料不紧不慢地收拢。 岑姝不自觉地轻.吟出声,她迷迷糊糊地想,这人怎么这么无师自通? 她很快受不住,靠在他怀里。 梁怀暄吻未曾停歇,空出一只手从台面上取了一张消毒湿巾。 岑姝看着他骨节分明的指节被湿巾一寸寸拭过,顿时明白了他的意图,脸上瞬间发烫。 很快,他开始拓展下一个领地。 起初干燥的指腹很快沾染上晶莹的水光,梁怀暄垂眸瞥见,喉结微动,声音低哑地问她:“怎么这么多……” 岑姝顿时又羞又恼:“你不许说!” 梁怀暄很低地笑了一声,再次覆上她的唇,牵引着她的手抚过来。 岑姝感觉到衬衫下紧绷的肌肉线条,紧接着,冰凉的金属扣被解开。 唇齿交缠间,岑姝忽然听到铝箔袋被撕开的声音。她迷蒙地睁眼,有些难以置信地推他一下,“等等…这里为什么会有这个?” 玄关处…怎么会有安全措施的? “随手放的。”梁怀暄扣住她试图退缩的手腕,声线低沉得不像话,“乖。” “你…你不怕被…”岑姝支吾半晌才憋出一句,“你就不怕被榨干嘛?” 话刚说出口,岑姝就后悔了。 梁怀暄闻言蓦地笑出声,抱着她起身往卧室的方向走,薄唇不断吻在她的颈侧,“那就榨干我试试。” 还没走到房门口,岑姝突然浑身一颤,眼尾都沁出生理性的眼泪,声音发颤:“哥哥,你不要边走边……” 下一秒,骂人的话刚到嘴边就变了调。 梁怀暄充耳不闻,低头继续吻着她进了卧室。 毕竟这里隔音很好,就算她忍不住喊破喉咙也没事。 岑姝抓着他青筋隆起的手臂。 还是很难完全吃下去。 这还是岑姝第一次在这间卧室里,从黑夜看到天光亮起,她早就体力不支,窝在他怀里睡着了。 意识朦胧间,梁怀暄轻轻吻她的头发,又和她说:“好梦。” …… 放纵整夜的后果就是晚起,再加上毫无精神,岑姝醒来后,看见梁怀暄戴着眼镜,正倚在落地窗边的单人沙发里看书。 他看上去神清气爽,格外惬意闲适。 岑姝迷迷糊糊地揉了下睡眼,张了张嘴想叫他,却只发出沙哑的气音。 昨夜那些荒唐的记忆涌上心头,从玄关到卧室又到浴室,她被他哄得团团转,最后甚至还荒唐地到了落地窗。 岑姝羞恼交加,抄起手边的枕头就朝他扔去。 枕头在空中划出弧线,不偏不倚撞掉了梁怀暄手中的书。 梁怀暄抬眸,“醒了?” 他把书和枕头都捡起来,几步走到床边,把人抱进怀里。 岑姝埋在他怀抱里,声音有些沙哑,却还颐指气使地使唤他:“我要喝水…快点……” 梁怀暄很快倒了杯水回来。 他看着她急急啜饮,又想到昨晚一度失控的场面,无奈失笑:“让你别忍着,但也不用喊到那种地步。” 如果家里隔音不好,可能在天台泳池都能听到她的声音。 岑姝闻言呛了一下:“那还不是都怪你?” 梁怀暄抬手拭去她唇边的水渍,淡淡一笑:“我记得昨晚我要停,可有人不愿意。” 昨晚岑姝一开始还半推半就,到后来却主动缠着他索求更多。他试图抽身时,她就呜咽着收紧,最后“到底”了还是哭出声。 岑姝慌慌张张去捂他的嘴,“你闭嘴!”她红着脸狡辩,“你…你明明知道我那时候神智不清。” 梁怀暄见她这副模样,眼底笑意更深,也没再逗她,拉下她的手吻了吻,“还睡吗?” 岑姝摇摇头,“……不睡了。” 梁怀暄抱着岑姝进了浴室洗漱,被迫陪她重新刷了一遍牙。 镜前,岑姝不停地捣乱,要么就是捏他腰侧一下,要么就是碰一下他。 梁怀暄终于无奈地扣住她作乱的手,“刷个牙也不安分?” 岑姝含着满嘴泡沫,眼睛弯成月牙,含糊不清地嘟囔着:“就~不~安~分~” 梁怀暄定定看她一眼,“嗯,那一会继续。” “……”岑姝顿时僵住,连刷牙的动作都停了,“继续什么?” 梁怀暄唇角勾了勾,“你说呢?” “我才不要!”岑姝连忙漱口,“我还很累。” “累?”梁怀暄平静地叙述,“昨晚好像都是我在出力。” 让她试试,没几下就喊累喊哥哥。 岑姝:“……” 她听不下去了,转身要往浴室外走,下一秒就被梁怀暄从背后圈进怀里,“跑什么?” “我要去换衣服了!”岑姝徒劳地挣了挣,“你放开。” “叫声老公就放你。” “想得美!” “昨晚不是叫了很多次。”梁怀暄很轻地笑了一声,“把老公用完就扔?” “那是…那是在床上,能一样吗?”岑姝忍不住嘟囔了句,“女人床上说的话都是假的。” 梁怀暄听到这句话,忍俊不禁。 岑姝顿了顿,又故作不经意地问他:“还有,你就这么迫不及待要做我老公?” “嗯。”梁怀暄从容地应,“迫不及待想娶你回家。” 岑姝轻哼一声,却掩不住上扬的嘴角,“我要换衣服了。” “去吧。”梁怀暄松开她,“需要帮忙就叫我。” 岑姝一噎:“换个衣服而已,谁要你帮忙!” 一转身,差点被自己绊倒。 “…………” 身后 传来梁怀暄的低笑,岑姝气得跑远了. 晚上有一场三家人的聚会,地点定在莱汀度假村,正好度假村推出的新游玩项目十分成功,顺势庆祝一番。 今晚老爷子也会出席。 岑姝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就突然蔫蔫的,化妆的时候都有些提不起精神。 梁怀暄系着袖扣从衣帽间出来,看到她这副表情,站在她身后,看向镜子里的她,“怎么了?” 岑姝摇摇头,“没事。” 梁怀暄看她不想说话,也没追问,只是俯身从后抱她,“不想去我们就在家。” “不用了,要去的。” 闻肃很注重面上的礼仪,任何时候都要求精神面貌十足,出席场合都要光鲜亮丽的。 岑姝最后从高定挂衣区选了一件RamiAlAli浅蓝色春夏高定礼服,层叠薄纱,垂坠感极佳,裙摆是开衩设计,走动间一双长腿若隐若现。 夜幕下,黑色宾利缓缓驶入莱汀度假村。 他们到的时候,门口环岛喷泉池已经停了好几辆豪车。 梁父的劳斯莱斯幻影、徐宣宁那辆扎眼的红色法拉利也在其中,而最前方那辆黑色迈巴赫是老爷子惯用的座驾。 岑姝透过车窗看见一字排开的迎宾阵仗,除了迎宾员和泊车员之外,还有一群西装革履的高管立在门口,就连鲜花都到位了。 梁怀暄微微躬身先下了车,量身剪裁的西服笔挺,温莎结一丝不苟地束在领口,举手投足之间尽显从容不迫。 他绕到另一侧,替岑姝打开车门,一手挡在车顶,一手稳稳托住岑姝的指尖。 等岑姝站稳后,又帮她提裙摆。 岑姝今天穿了一双八厘米的细高跟鞋,也不过到他的肩膀处。 她如丝绸般的长发垂下,耳上佩戴着的Graff高珠火彩钻石耳环熠熠生辉,与同系列的戒指、项链相得益彰。 尽管钻石澄澈夺目,但岑姝一出现,就让人自动忽视了钻石,注意力不由自主地从移向了她的脸庞。 梁怀暄自然而然地牵过她的手,轻轻搭在自己的臂弯里。 不远处,徐宣宁正和黎清姿闲谈,两人言笑晏晏,气氛融洽。 徐宣宁闻声回头,目光落在他们身上,“来了。” “诺宝,快过来。”黎清姿眉眼含笑,朝她招了招手。 “哥哥,那我先过去。” “嗯。”梁怀暄低应一声,掌心在她腰间轻拍了下,目光扫过她纤细的高跟鞋,又叮嘱,“走路慢点。” “知道了!”岑姝轻快应了一声,提着裙摆往前走,半路又和走过来的徐宣宁打了声招呼。 “晚上好啊,宣宁哥。” “晚上好,今日靓出新高度!”徐宣宁对她竖大拇指。 “那当然咯。”岑姝欣然收下赞美,撩了下头发身姿摇曳地往前。 很快,岑姝和黎清姿两人手挽着手,说说笑笑地往里先走。 徐宣宁今晚穿着一套SaintLaurent的高定双排扣西装,头发也梳着背头,看起来慵懒随性。 徐宣宁走近,目光忽然在梁怀暄唇上那道细小的伤口处停住,眉梢一挑,故意拖长声调:“哟,这是哪位勇士,敢在梁生嘴上留下战绩啊?” 岑姝和黎清姿的身影相携消失在旋转门后,梁怀暄这才收回视线,神色淡然:“怎么,你有意见?” 徐宣宁被这理直气壮的回答噎住,半晌才气笑出声:“行啊梁怀暄,你现在可真是春风得意!心里暗爽是不是?” 梁怀暄依旧从容:“还好。” “我跟你说,还好今晚闻墨不在。” “在又怎么了。”梁怀暄气定神闲,“人之常情,你没接过吻?” “……不是。”徐宣宁一脸莫名其妙,“你今天吃枪药了?我怎么感觉你句句都在针对我?” 梁怀暄淡淡一笑:“你的直觉很准。” 徐宣宁:“???”. 岑姝挽着黎清姿上楼到宴会厅,看见闻肃、梁晋鹏以及徐家父母早已落座,正品茶闲谈。 岑姝先叫了一声“爷爷”,又依次向长辈们问好。 徐宣宁的妈妈蒋安卉闻声抬眸,笑吟吟道:“诺宝来了,最近越来越靓了!” “谢谢卉姨。” “小姝。”闻肃此时看向她,“过来坐,我们正好提起你,过两天要去参加公益行动了?” “是。” “这是个历练的好机会。”闻肃说,“你从小娇生惯养,爷爷就怕你到了吃不了苦,半路说要回家。” 岑姝笑而不语,在黎清姿身旁优雅落座。 黎清姿温声对闻肃道:“老爷子,诺宝这么棒,这次肯定做得漂亮,您该对她多些信心才是。” 蒋安卉也笑着点头附和:“是啊。” 说完,黎清姿又拍了拍她的手背,低声补了句悄悄话:“别勉强自己,如果遇到什么事,多和团队里的伙伴沟通。” 岑姝望着黎清姿关切的眼神,心里一暖,笑着点点头,“好。” 黎清姿对闻老先生的脾性还算了解,知道他对闻墨和岑姝要求有些严苛。之前也听岑心慈说起过,最大的遗憾就是没办法把两个孩子带走。 所以,黎清姿对岑姝像是对亲女儿一样,就算她不嫁到梁家,这份感情也不会变。 梁怀暄和徐宣宁最后才进来,梁怀暄与众人寒暄完毕,才在岑姝身边落座。 岑姝直到他在身边坐下,才略微松了口气。 “怎么了?” “嗯?”岑姝略显茫然地抬眼。 她好像什么都没说。 梁怀暄忽然在桌底下牵过她的手,偏头压低声音道:“一进来就看到你不开心,怎么了?” 岑姝眼睫轻眨,“没有啊。” 梁怀暄声音放轻了几分:“你的表情骗不了我。” 她犹豫片刻,从手袋里取出手机,低头时一缕发丝垂落颊边,打完字,把屏幕递到他面前:【也没有不开心,就是看到爷爷感觉精神有一点紧绷】 梁怀暄垂眸扫过屏幕,心里了然。 又抬手将那缕发丝别到她耳后,低声说:“没事,我在这。” 岑姝唇角上翘,又单手打字给他—— 【>3<啾咪】 梁怀暄盯着屏幕看了几秒,眉头微蹙,“啾…咪?”低沉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困惑,“什么意思?” 岑姝瞬间收起笑容,啪地锁上屏幕,气呼呼地看他,“这都不懂?” 梁怀暄还想追问,岑姝却不理他了。 两人这样亲昵自然的互动,早已落入在场长辈们的眼中,蒋安卉用手肘轻碰黎清姿,两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此时,蒋安卉笑着说了句:“诺宝和怀暄现在相处得真好,以前还没见过你们这么要好的样子,看着真是登对。” “我就说他们很般配啦!”黎清姿接过话茬,看了一眼梁怀暄,“这叫什么?世界上没有冷冰冰的男人,遇到心仪的女孩都会融化的啦。” 岑姝听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急忙拿起果汁杯掩饰。 席间氛围很融洽,说说笑笑,大多话题都围绕着他们和莱汀度假村的新项目,闻肃看他们感情好,反而没说什么。 饭后,岑姝抱着梁怀暄的西装外套,和黎清姿、蒋安卉坐在一处闲聊。她不经意抬眼,看见梁怀暄和爷爷在露台聊天。 梁怀暄背影挺拔,不知爷爷说了什么,只见他微微颔首,面上依旧是从容神色,唇边那抹笑意却淡了几分。 “他们聊什么这么久?”黎清姿说,“我还想问问他度假村的事。” “清姨,那我去看看。”岑姝把西装外套放在一边,握着手机朝露台走去。 还未走近,岑姝就听到闻肃状似无奈地说了一句:“小 姝以前成日话要做珠宝设计师,可惜太贪玩,读书唔上心,玩物丧志。婚后你要多提点下佢。” 岑姝的脚步顿住,嘴角的笑意一点点褪去。 梁怀暄没有立即回应,沉默片刻,他终于开口,声音是一贯的沉稳:“多谢阿爷关心。” 岑姝不自觉地攥紧裙摆。 她虽然知道他一向敬重长辈,但听到他这句话,心里却仍泛起一阵酸楚。 她垂下眼睫,盯着地毯上繁复的花纹,忽然不想再往前走了。 就在这时,梁怀暄的声音又再次响起,不疾不徐:“至于婚后的事,我想诺宝喜欢什么就做什么。如果继续做慈善,我会全力支持她。就算她想做珠宝设计师也未尝不可。” 闻肃听到这句话,面露诧异。 “而且,”梁怀暄又很淡地笑了一声,“佢做自己钟意嘅事,算不上什么玩物丧志。” 岑姝眼睫扑簌颤了一下,蓦地抬眼看过去,黯淡的眼眸重新泛起光彩。 她在原地静立片刻,最终转身折返。 黎清姿正与蒋安卉翻阅莱汀度假村温泉新项目的宣传册,见她回来便笑着招手,“诺宝,今晚我们就在这里住下,等阵一齐去泡温泉,做个SPA放松下?” “好呀!”岑姝欣然应允。 岑姝给梁怀暄发了消息之后,就暂时和他分开了,随两位长辈搭乘度假村的观光车前往汤泉区。 莱汀的汤池是男女宾分开,私密性极强,中式庭院风格的廊道上,一盏盏暖黄色的宫灯在暮色中摇曳生辉,将青石板路映照得朦胧而温馨。 温泉池中雾气氤氲,岑姝穿着泳衣,心里暗自庆幸昨晚梁怀暄还算克制,没在她身上留下什么痕迹,否则此刻该有多尴尬。 池边的檀木小几上摆放着精致的果盘和甜品,岑姝一边吃杨枝甘露,一边和两位妈妈闲话家常,聊着豪门的趣闻轶事,氛围温馨又放松。 “咻——” 一道银光突然划破夜空。 紧接着,烟花像是被点燃的璀璨流星群,在夜幕中次第绽放。 “快看,放烟花了!”黎清姿惊喜地指向天空。 蒋安卉赞叹道:“这烟花真漂亮!” 岑姝仰头看烟花,眼底被烟花照亮。 正当岑姝以为烟花表演即将落幕,夜空中的璀璨却愈演愈烈。一朵接一朵的烟花升空,视野完全被璀璨的烟花占满,应接不暇。 “今日系咩特别日子咩?”蒋安卉疑惑地问道,“度假村唔系只有节假日先会放烟花嘅?” “我都唔知。”黎清姿同样惊讶,“快睇!仲有无人机表演!” 只见数百架无人机在夜空中整齐列阵,不断变换着图案。 紧接着,一行行英文缓缓浮现: 【Haveagoodnight】 【Myprincess】 【FormyforeverloveStella】 当看到自己的英文名出现,岑姝整个人都怔住了。 “哎呀!”黎清姿这才恍然大悟,和蒋安卉相视一笑,同时望向岑姝,“原来系专登为诺宝准备嘅烟花!” 蒋安卉一边举着手机拍摄,一边感叹:“真系估唔到怀暄都有咁浪漫嘅一面。” “你睇下边个教出来嘅仔嘛!”黎清姿笑得眉眼弯弯,“终于识得哄女仔开心啦,甜到漏糖啦!” 岑姝听着两位妈妈的调侃,又想起在露台无意间听到梁怀暄说的那些话,忽然迫不及待地想见他。 “清姨、卉姨,我想……” “得啦得啦!”黎清姿不等她说完就会意,笑着摆手,“快啲去啦!去揾你嘅梁生啦!(去找你的梁先生啦!)” 岑姝脸颊微红,从温泉中起身。 她简单冲过澡,匆匆换上崭新的浅蓝色浴衣,长发随意挽成低垂的丸子头,发间那枚鸡蛋花发饰都来不及取下就往外走。 岑姝心跳得厉害,拨通了梁怀暄的电话。 空中的烟火仍在不停绽放。 她出了女汤,听着电话的等待音在耳边回响,沿着长长的木质廊道快步走着,漫天烟火将她的侧脸映照得忽明忽暗。 她的情绪翻涌着,期待、紧张,还有一丝说不清的迫切。 电话迟迟未被接起,岑姝咬了咬下唇,想挂断重拨,脚下也不自觉地越走越快。 就在这瞬间,电话突然接通。 “诺宝……”梁怀暄的声音传来,却淹没在此起彼伏的烟花声里。 岑姝完全听不清他后面的话语。 拐角处,光影交错。 岑姝一抬眼—— 梁怀暄就站在不远处,修长的身影静立在阑珊灯火中,像是静静等了很久。 他手上仍拿着手机,没有挂断电话。 岑姝蓦地驻足。 仿佛心有灵犀,梁怀暄也在此时抬眸望来。 四目相对的瞬间,耳边所有的喧嚣仿佛在此刻都消散了,只剩下胸腔里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岑姝不再迟疑,迈步向他走去。 她的脚步越来越快,最后几乎是小跑起来,在梁怀暄的略显错愕的目光下,像只翩跹的蝴蝶一样扑进了他的怀里。 ——梁怀暄稳稳地接住了她。 岑姝踮起脚尖,紧紧环住他的脖颈,呼吸急促地说了句:“怀暄哥哥…我、我爱你。” 恰在此刻,最后一簇烟花在夜空中华丽落幕,万籁俱寂。 这声告白清晰无误地落入梁怀暄耳中。 他镜片后的眼眸随即漾开笑意,把她抱得更紧,下颌轻轻抵在她的发顶,声音低沉且温柔:“嗯,我听到了。” 第34章 天上月不自觉地往他怀里靠去(修,加…… 两人刚往前走了两步,闻肃的老管家曾叔就闻声迎了出来,“小姐?梁先生也来了?晚上好。” 梁怀暄略一颔首,“晚上好。” 曾叔的目光在两人交握的手上短暂停留,眼底闪过一丝讶异,随即笑道:“小姐,老爷等你许久,特意让后厨做了你爱吃的。” 岑姝点点头,“好。” 曾叔引着两人穿过前庭和玄关,走到客厅时,那个对外宣称在病中的老爷子,正悠闲地逗弄着他的那只宝贝鹦鹉。 “阿爷,我来了。” 闻肃像是没听到岑姝的话,继续逗弄着他的宝贝鹦鹉,过了几秒,才说了声:“来了?” 闻肃转过身,发现她身边还站着梁怀暄,略有诧异,声音里带上了真切的愉悦:“怀暄?” 闻肃又转而看向岑姝,“不是说你自己一个人来?怀暄来了,都唔同我讲声。” 岑姝吸了口气,扯出一抹勉强的笑,明明是爷爷让她一个人来。 “阿爷……”就在她要开口回答的时候,梁怀暄突然上前半步,恰到好处地挡在岑姝身前,彬彬有礼地说了句:“是我唐突。” 岑姝一怔,转头看向他。 梁怀暄唇角噙着很淡的笑:“听诺宝说要来看您,我临时起意过来拜访,没来得及告知您,打搅了。” 梁怀暄的应对得体又从容,言辞间谦和有礼又不失分寸,没有长辈会不喜欢这样的人。 三言两语间,方才那点微妙的气氛已然消散。 “都快是一家人了,说什么打扰。”闻肃听到梁怀暄的话,神情瞬间舒展了几分,不赞同地笑了声:“本来想着你工作忙,就没让小姝打扰你。既然来了,晚上一起吃饭?” “好。”梁怀暄微微颔首,又问,“您最近身体如何?” “好多了。”闻肃对梁怀暄的态度格外地好,“你有心,先坐。” 说完,闻肃又吩咐曾叔:“阿曾,你去我酒窖里拿支勒桦慕西尼出来,今晚我和怀暄喝两杯,对了,再叫后厨加菜。” “是。” 接下来的二十分钟里,闻肃与梁怀暄谈笑风生,岑姝安静地坐在一旁,攥着手没说话。 每次来渣甸山,那些不愉快的记忆就会涌上心头。 她想起小时候妈妈每次来渣甸山,也都是这样,尤其是爸爸离世之后,身为画家的岑心慈对闻家也不再具有利用价值。 当初闻暨和岑心慈结婚,差点和闻肃闹到决裂。而岑心慈一身傲骨,注定做不来闻肃心目中低眉顺眼、八面玲珑的豪门太太。 当初公媳俩不对付,也不是秘密。 所以闻肃对岑心慈的那些不满和厌恶,在他们兄妹身上延续,也在爸爸离世后达到了顶峰。 要不是二叔三叔那 几个儿子野心勃勃却能力平平,闻肃又想通过控制她来牵制闻墨,圣济慈善基金的管理权根本轮不到她头上。 岑姝正出神。 梁怀暄注意到她的神情,忽地蹙了眉。 这时,曾叔从厨房走出来,恭恭敬敬地说:“老爷,梁先生,小姐,可以吃饭了。” 那只鹦鹉扑棱着翅膀,尖声学舌:“开饭了!开饭了!” “好。”闻肃站起身,看向梁怀暄,“来,吃饭吧。” 晚饭时,佣人先端了白玉海皇冬瓜盅上来,老爷子平日里一向吃得清淡,今天桌上却都是山珍海味。 什么清蒸沙巴龙趸斑、川汁脆皮花胶、吉品鲍扣鹅掌、还有老火吊足8小时的浓稠金汤挂翅等等。 岑姝看着眼前丰盛的菜肴,却没有什么胃口,只希望快快结束,她快快回家。 唯一庆幸的是,她今天让梁怀暄来真是对的。 饭桌上,他从容地与爷爷聊着,闻肃让他喝酒,他以要开车为由婉拒。 半小时过去,这场表面和乐的晚餐总算熬到了尽头。 岑姝刚松了半口气,闻肃便看向她,声音浑厚听不出喜怒:“小姝,你来我书房一下。” 岑姝下意识将目光投向梁怀暄。 闻肃只是笑笑,先一步说:“阿暄,你先坐,我同小姝聊聊圣济的事。” 岑姝还是起身跟着爷爷进了书房。 她关上了门,闻肃踱至紫檀书架前,开门见山,沉声问道:“听说择奚回来了。” “嗯。” “见过面了?” 岑姝沉默两秒,“在明德碰过一面。” 闻肃转过身,锐利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意味深长地说了句:“小姝,你向来聪明,该知道分寸。” 岑姝听到爷爷这句话,心底嘲讽地笑。 爷爷从小就不喜欢他们兄妹,闻墨不是好掌控的那个,所以就想拿捏她,从中学时莫名开始关心她的功课,再把温择奚安排到她身边,叮嘱她学习。 唯一失算的,大概就是温择奚最后会站在她这边。 “阿爷放心,我和温择奚现在什么关系都冇。” “你是不是对阿爷还有怨?”闻肃笑了声,笑意却不见眼底,“怨我拆散你们?” “我没有。”岑姝蹙眉。 闻肃定定看了她一会儿,轻描淡写地摆摆手,“算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不提也罢。”过了会儿,又问:“最近同阿暄感情发展如何?我就盼着你们早点把婚事定下来。” “梁家话唔急,感情可以慢慢培养。不过在我看来——”闻肃没等她回答,又意味深长地补了句,“即使培养不出来,都无妨。你觉得呢?” 闻肃此刻的口吻表面上看像是在征询她的意见。 “阿爷。”岑姝抬眼看过去,唇角勉强牵起一个弧度,“结婚,我觉得……还是有点太快了,我还没有做好准备。” “你要做什么准备?”闻肃的笑容纹丝不动,微微眯了下眼,“你对佢唔满意?” “……不是。” 为什么要问满不满意。 重要的难道不是,她喜不喜欢吗? “天越现在在港岛如日中天。你嫁过去,闻家自然能分一杯羹。”闻肃看向岑姝,直言不讳,“联姻意味住乜嘢,你唔会唔明。” 岑姝当然懂闻肃话里的意思。豪门之间强强联合就是游戏的潜规则,利益均沾,风险共担,携手变得更强。 但是她听爷爷说的话,只觉得有无数蚂蚁顺着脊背爬上来,让她浑身发冷。 在爷爷眼里,就好像她只是一枚棋。 只要能为闻氏添砖加瓦,闻肃就会毫不犹豫地将她推向任何位置。 纵使两家是世交,但是依旧无往不利。 真好笑啊,看起来野心勃勃的哥哥,反而是尊重她意愿的那个。而在外人眼里是闻家唯一一位“乐善好施”的大善人,却是最迫不及待要拿她换取利益的那个。 “梁怀暄和徐宣宁……”闻肃忽然说,“自然是梁怀暄更加好,宣宁性子太浮,阿暄稳重可靠。你嫁过去,总归不会吃亏。而且,你从小身娇肉贵,现在长大了,总该为家族做点贡献,是不是?” 岑姝抬眼对上闻肃不怒自威的目光,喉间像堵了团棉花,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闻家的男人有一点是一脉相承。 那种骨子里与生俱来的强势,还有不容置疑的掌控欲。 甚至闻暨、闻墨都不例外。 可她就是在这样强势的家庭里长大,像被困在象牙塔里的公主,没有自己的事业,就永远没有话语权。 在闻肃眼里,她就会一辈子是个只会花钱的花瓶,投资也要讲究回报率,老爷子从不做亏本买卖。 闻肃皱眉,看着岑姝不说话,隐约流露出不喜,询问:“你同佢都系迟迟冇进展?” “有……”岑姝深吸一口气,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在撒谎,“我们相处得很愉快。” 闻肃瞥见她攥紧的手,忽然意兴阑珊地摆摆手:“算了,实在唔得都唔紧要。小姝,你迟早会明白,爱情只是镜中花,水中月,只有攥在手里的钱和权才是真的。” “比如温择奚,口口声声说钟意你,最后都唔系收咗支票就行人?”闻肃又摇摇头,哼笑了一声:“真心?呢世上最烂贱嘅,就系呢两个字。” “那小子起初倒是硬气。”闻肃微微眯了下眼,“很骄傲,说他不要钱,唔肯离开你。” 岑姝倏然僵在了原地,猛地抬眸。 “我就同他讲——你这辈子,都别想翻身。” 或许是觉得大局已定,闻肃难得吐露当年的真相,笃定不会再发生转变。 “那么多细路仔,我独独挑中他,把他送到崇德,同你享受一样的待遇。可他却辜负了我的期许,把我的栽培都浪费在那些没出息的画上,偷偷同我孙女谈情说爱。”闻肃不屑地笑了笑,“闻家给他登云梯,不是叫他摘天上月的。” 闻肃意有所指地说:“你说,这样不识抬举的细路仔,我为什么要继续留着?” 岑姝张了张唇,脑袋一片空白。 时间过去这么久,岑姝已经心如止水。 她心高气傲,当时受过的最严重的打击就是,她曾经很信任温择奚,和他讲过很多心事,把他当作情绪的出口,精神的寄托。 渐渐地也把他当作和小宜一样重要的人,最后却被他背叛。 她闭了闭眼,恍惚间又回到那个盛夏。 出国的一切手续办好,她和小宜在规划着去了伦敦之后要去哪里玩,最后却被告知温择奚不去了。 她不敢相信温择奚是会为了钱。 他不是很骄傲吗? 怎么会为了一张支票就放弃? 所以岑姝当面去找他,去质问,问是不是有人勉强他、逼迫他。 年少时的感情朦胧,温择奚很好,他身上有她喜欢的傲骨,不妥协、不放弃,他曾经像一棵青松,永远挺拔清隽。 直到爷爷用一张支票打发了温择奚。 最后亲口粉碎了她的那点天真。 爷爷说:世界上没有金钱解决不了的事,如果有,那就是钱不够。 她的胃里忽然翻涌起一阵恶心。 讽刺的是—— 她竟无法反驳。 但最令岑姝恶心和后怕的是,爷爷总是以这种关心的口吻,像摆弄提线木偶般操控着他们兄妹的人生。 岑姝也清楚自己的处境。 在港岛,她可以任性挥霍,可以骄纵妄为,哪怕把天捅个窟窿也有人替她收拾残局。 可唯独在联姻这件事上—— 表面上是两家和和气气,说好全凭年轻人自愿。 但如果真的搞砸了,梁怀暄可以全身而退,可她却不能。 他有幸福美满的家庭,在梁家已经掌握大权,可她不过是被推上棋盘的卒子,连落子的方向都身不由己。 岑姝也知道,一旦这桩婚姻落定,两家的利益就会像藤蔓般死死纠缠在一起。再离婚就不是她单方面可以决定的事了。 头一个不允许的,一定是爷爷。 赌注可以压在利益上,但不能轻易压 在感情里。 真心的确经不住考验。 可是,如果……真的有人愿意用真心待她呢? 梁怀暄会是那个人吗? 她现在还无法确定。 闻肃看到她在眼皮子底下走神,又补充一句:“当初我讲,只要你乖乖联姻,你哥哥以后在集团的路,自然畅通无阻。” 闻肃在闻氏仍有绝对的话语权,闻墨的行事风格早就让其他人不满,那些人却又敢怒不敢言,如果失去闻肃的支持…… “我知道了。”岑姝深呼吸一口气,点点头,压下那些翻涌的情绪,又镇定说了一声:“阿爷,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转身的一瞬间,她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可刚走出两步,那股积压多年的不甘突然冲破理智。岑姝转头看过去,“阿爷,我有个问题一直想不明白。” “讲。” “为什么,你对外面的那些孩子都那么好?”岑姝声音平静,声音到最后却有些颤抖,“难道我和哥哥不是闻家的孩子吗?” 这么多年,她始终想不通。 一个人怎么能对陌生人倾注善意,却对自己的骨血如此刻薄。 闻肃皱眉,冷冷看向她,“你在说什么?” “阿爸在的时候……” “你给我闭嘴!”闻肃倏然打断她的话,脸色阴沉下来像是换了副面孔。 “你都够胆讲你阿爸?”闻肃眼神顿时如鹰隼般扫向岑姝,“你阿爸点死嘅,我希望你冇唔记得!你阿妈,仲有你们兄妹两个,简直就是闻家的克星!如果没有我好心帮助闻墨,你们兄妹有今日?” “是啊,多谢你的大恩大德。”岑姝忍不住嘲讽地笑出声,“既然阿爷这么看不上我,那又何必把圣济交给我这个灾星呢?” 说完,她转身就往门外走。 “站住!”闻肃怒斥,“你现在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阿爷,您别生气,气到自己就不好了。”岑姝顿住脚步,笑着看过去,“怀暄哥哥还在外面等我。” 闻肃皱眉,一口气不上不下,终是没出声。 岑姝快步走出书房,在转角阴影处踉跄停住,笔直的脊背才终于塌陷下来。 她靠着墙缓缓蹲下来,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死死咬着嘴唇,不肯发出一点声音。 她想起小时候,哥哥每次都站在她面前保护她,会被爷爷用皮带抽打也不吭一声。 留下了很多伤痕。 那些伤痕后来都被纹身覆盖了。 哥哥心甘情愿地保护她。 反过来,她也一样。 岑姝蜷缩在阴影里,她早就知道,有时候哭是不能哭出声的,知道原来长大就是学会把委屈和痛苦嚼碎了咽下去。 五分钟。 她只要五分钟。 五分钟后,等她把眼泪擦干,下巴扬起,她还是那个骄纵任性、没心没肺的岑姝。 也没人会知道她刚刚哭过。 “岑姝?” 平淡低沉的嗓音蓦地响起,像是一颗石子突然坠入她混沌的思绪里。 岑姝睫毛轻颤,怀疑是不是错觉。 她愣愣地抬眸看过去,走廊尽头漏出一线客厅的光,像是一抹清清冷冷的月光照进了深不见底的池水里。 梁怀暄逆光而立,修长的身影投下一片倒影。 岑姝的呼吸一滞,哽咽声顿住了。 几乎是本能反应,她迅速挺直脊背,抬手飞快地抹了下眼角,再抬眸时,又是那副骄矜明艳的模样。 梁怀暄已经几步朝她走了过来。 “怎么——” 他的话突然顿住。 岑姝下意识偏头,可已经来不及了。 梁怀暄的目光落在她微微发颤的肩头,眼神骤然一沉:“怎么回事?” “没什么。”她轻飘飘地应着,睫毛低垂,将情绪遮得严严实实,“刚才眼睛进了一些灰尘,我们走吧。” 说完,她快步与他擦肩而过。 梁怀暄站在原地,盯着她仓皇的背影,眉头紧锁。 身后传来书房门开的声响。 闻肃看见梁怀暄时明显一怔:“怀暄,你怎么在这,还没走?” “正要告辞。”梁怀暄口吻依旧滴水不漏,“您早点休息。” “嗯。”闻肃又忽然说,“小姝的脾气就这样,被我们惯坏了,你要多包容。” 梁怀暄脚步一顿。 “您说笑了。”他声音不疾不徐,却带着不容错辨的力道,“诺宝很好。” 老爷子眯起眼睛打量他良久,忽然笑出声:“那就好。”. 港夜沉沉,车窗外的路灯一盏盏掠过,岑姝坐在副驾驶座,侧头靠着,眼眶仍有些发红。 一路无话。 直到车子缓缓停下,她这才发现梁怀暄把车开到了海边。 “你怎么带我来这里?”她声音里还带着没藏好的哽咽,即使说她没哭过也没人信。 最近真是水逆,最狼狈的样子总被他撞见。 “走走吧。”梁怀暄倾身过来,咔哒一声解开她的安全带。 岑姝低头看了眼自己的高跟鞋,皱眉,闷闷不乐地说:“我穿这个怎么走……” 梁怀暄没说话,只是推门下车,绕到她这一侧,替她拉开车门。 “手给我。” 他的手掌温热,触感清晰得让她耳尖发烫。 两人沿着海边慢慢走着,夜风微凉,海浪声一阵阵涌来。 梁怀暄走在她身侧。 过了很久,他才开口:“哭了?” 岑姝脚步一顿,“我没有。” “岑姝。”他侧眸看她,语气淡淡,“哭不丢人。” 她抿唇,倔强地不吭声。 梁怀暄停下脚步。 几秒后,一件带着体温和清冽焚香气息的外套兜头罩下,将她整个笼进黑暗里。 梁怀暄垂眸看她,叹了一声,声音很低:“哭吧,我看不见。” 岑姝僵住,那些在爷爷家强忍的眼泪、无处宣泄的委屈,在这一刻轰然决堤。 她终于在这片安全的黑暗里掉了眼泪。 岑姝捧着脸在他的西装外套下呜咽,肩膀颤抖着。 这个场景似乎有些似曾相识—— 岑姝哭着哭着,不自觉地往他怀里靠去。 梁怀暄垂在身侧的手迟疑片刻,最终还是抬起手臂,一手环住她颤抖的肩背,另一手稳稳按在她后脑。 像在接住一片坠落的羽毛。 岑姝发泄出来,心情逐渐平静下来。她把西装外套取下,仰头看向梁怀暄,睫毛还湿漉漉地粘在一起。 她忽然闷闷地挤出了一句:“其实,我一点也不想在你面前哭。” “我知。”梁怀暄目光落在她泛红的鼻尖上,“你阿爷同你说了什么,让你这么难过?”停顿片刻,“想同我讲吗?” 岑姝的嘴唇抿成一条线,把脸别向一边。 梁怀暄的目光沉静地笼着她,见她抿唇不答,便不再追问。 她突然问:“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没用?” “也?”梁怀暄捕捉到关键词,蹙了眉,伸手轻轻将她的脸转回来,“谁说过这样的话?” 梁怀暄见她睫毛轻颤,心下明了,眉头蹙得更紧了些—— 闻老爷子素来在人前最宠这个孙女。 沉默片刻,他忽然开口:“慈善晚宴那天,你在圣济未来一年的计划,我认真听了。” 短暂的停顿后,又郑重地补上两个字:“很好。” 岑姝怔住,眼泪都忘了擦:“真的?” “嗯。我在你这个年纪,在台上讲报告还很紧张,要做很久的心理预设。”他目光沉静,不疾不徐地说,“当然也要摸爬滚打、摔跤。也会遇到束手无策的事,只能硬着头皮去请教前辈。” 虽然他这么说,以一种过来人的口吻开解岑姝,心底却涌起一丝异样的抵触—— 他并不想岑姝过那样无趣的日子。 那些苦,她不必尝。 比如今晚。 看她强撑笑脸的模样让他莫名烦躁,如果嫁给他,那些荆棘路何必让她再走一次? 那嫁给他的意义是什么?吃苦? 她就像之前那样都 好,娇蛮任性,无理取闹,没心没肺,都可以。 闻墨惯着她,他也照旧惯着就是了。 岑姝没注意到梁怀暄此刻的眼神。 只是听到他说他也会紧张,腮上还挂着泪,怀疑地看向他,“你骗人的吧?你上台还会紧张?” 梁怀暄神色淡淡,“点解唔会?” “他们都话,梁先生什么都会,什么都好,所向披靡。” “你应该听过,欲戴王冠,必承其重。”梁怀暄很轻地笑了一声,“有时候我也羡慕你有哥哥,至少可以分担一些重量。365日无休,每天五点半起床,赚的钞票没空花。这样的生活,你想要吗?” “……不想。” 岑姝诚实地摇头。 “而且,”梁怀暄垂眸凝视着她,“直到现在,我都有好多唔会、唔明嘅事。” 岑姝看向他。 心里一咯噔,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愣愣地问:“什么事?” 第35章 洋娃娃“是不是好期待我吻你?”…… 第36章 同床共枕不睡觉,掀我衣服做什么?…… 这是岑姝继上次发烧后,第一次真正踏入梁怀暄的卧室——以及他的浴室。 她在浴室磨蹭了将近一小时。 直到敲门声响起,梁怀暄低沉的嗓音隔着门传来:“岑姝?” “……马上好!”岑姝慌忙应声,又看向镜子里的自己,她脸上的妆已经卸了,脸颊被热气蒸得绯红。 等到岑姝终于扭扭捏捏地推门出去,梁怀暄正靠在书桌边处理公务,平板冷光映照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金丝眼镜下的眸光专注而沉静。 岑姝只敢用余光瞥了一眼,就飞快地钻进被窝,几乎贴着床沿侧卧。 和她房间截然不同的床品。 很干净,面料触感冰凉丝滑,隐约还带着若有似无的焚香气息。 这是岑姝第一次和男人同床共枕。 她此刻才有了慌张的实感,而梁怀暄则显得格外从容。 梁怀暄抬眸看了她一眼,“要睡了?” “……嗯。”岑姝把半张脸埋进被子里,声音闷闷的,“我困了。” 梁怀暄没再说话,起身放下平板,拿了衣服走进了浴室。 岑姝听到浴室里响起的水声,连忙闭上眼试图强迫自己入睡,奇怪的是,方才还浓重的睡意此刻竟消散无踪。 不知过了多久,身侧床垫微微下陷。 岑姝不自觉地屏住呼吸,浑身都绷紧了,闭着眼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梁怀暄抬手熄了阅读灯,又垂眸看了一眼裹得严严实实的某团东西,“睡着了?” 岑姝背对着他,眼睫颤了颤,说了句:“我睡着了。” 梁怀暄轻笑一声。 岑姝闭着眼,梁怀暄在保持恰当距离的位置躺下,并没有靠过来。 岑姝刚悄悄松了半口气。 忽然听见黑暗中传来低沉的嗓音:“再往外挪,就要掉下去了。” “才不会——” 她脱口而出又猛地噤声。 “不是说睡着了?” 岑姝:“……” 他淡淡道:“转过来。” 岑姝闭着眼磨蹭半天,终于慢吞吞转身。她在昏暗中对上梁怀暄深邃的目光,又慌忙闭眼。 过了几秒,又偷偷睁开眼,发现梁怀暄还在看着她。 在她试图再转身背对他的时候,一只有力的手臂忽然伸过来,揽住她的腰,轻而易举地把她带进了怀里。 岑姝额头贴在他的胸膛,淡淡的焚香气息瞬间笼罩下来。 她刚要挣扎,后脑勺就被掌心按住,梁怀暄嗓音低沉地说了句:“乖点,睡觉。” 岑姝瞬间安静下来,乖乖窝在他怀里不再乱动。 后来岑姝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只觉得比以往都快入睡,并且睡得也很安稳。 醒来之后,岑姝睁眼看到的就是梁怀暄的睡颜,阖着眼,乌睫低垂着,鼻梁高挺,侧颜轮廓也很完美。 岑姝看了一会儿才逐渐意识回笼。 她下意识地放缓了呼吸,脑海中忽然想起上次在他卧室的时候,看到他髋骨上方好像有黑色的古希腊语纹身。 岑姝觉得纹身这件事和梁怀暄十分违和,好奇心又作祟,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发现他毫无动静,应该是睡熟了。 经过几秒天人交战,终究抵不过好奇心驱使,还是想趁机看看他的纹身到底是什么。 她这么想,也这么做了。 岑姝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尖捏住他黑色家居服的衣角,正要悄悄掀起—— 眼前还睡着的男人忽然睁开了眼,伸手捉住了她的手腕。 岑姝顿时像受惊了的小动物一样。 梁怀暄看着她,喉结微动,声音还有些沙哑:“想做什么?” 岑姝僵在他怀里,素净着一张脸,几乎看不到任何瑕疵,眼睫纤长,绸缎般的黑发散落肩头,满脸都写着“做贼心虚”四个大字。 “你……你怎么醒了?” “这个问题应该我问你。”梁怀暄垂眸看着她,慢条斯理地追问:“不睡觉,掀我衣服做什么?” “我——”岑姝脑袋一片空白,支支吾吾了半天,“我就是……” “就是什么?” 岑姝看着他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咬了咬唇,索性破罐子破摔,“我就是想看看你的纹身!” “……” 梁怀暄沉默了一瞬。 他单手捞过床头的手机,7点不到,她竟然就醒了。 他的一只手臂仍环在她腰间。 岑姝有些不自在,想要从他怀里挣脱,又羞又恼地说了句:“你…你先放开我……” 说完,她还不安分地乱蹭。 梁怀暄闭了闭眼,喉结重重滚动了一下。 “放开呀。” “可以。”他忽然开口,“你叫一声。” “……”岑姝难以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瞬间涨红了脸,羞恼地瞪大眼睛,“你讲咩啊?梁怀暄!你是不是变态?!” 居然…… 居然让她叫一声?? 岑姝越想越气,气血上涌间,她抬手就给了他一记软绵绵的巴掌。 比巴掌先来的是一阵香风。 “……” 在长达十几秒的沉默过后。 梁怀暄一个翻身将她牢牢困在身下,结实的手臂撑在她身侧,肌肉线条绷紧,居高临下地睨着她,嗓音骤冷:“你做什么?” “什么做什么?你还凶我?”岑姝听到他这种语气更加委屈了,伸手就要推他,凶巴巴地控诉:“大清早说那种那种下流话,现在还敢瞪我?” “谁下流?” 梁怀暄看着她炸毛的模样,突然明白了什么,随即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语气微妙:“你脑子里在想什么?” “什么什么嘛!” 他无奈叹气,一字一句道:“我的意思是,你叫一声哥哥,让你下去。” 岑姝一噎。 方才的气势汹汹顿时烟消云散。 想起自己甩出去的那巴掌,她心虚地别过脸,小声嘀咕:“虽然是我理解错了,但是谁让你说话含糊其辞,让人想入非非……反正都怪你。” 总而言之,错的人不是她,就算有错,也都是他的错。 “……” 梁怀暄彻底沉默了。 岑姝趁机从床的另一侧溜下去,边往外跑边振振有词:“而且,谁知道你表面正经,背地里是不是早就计划好要把我骗来和你一起睡,然后把我吃抹干净……” 梁怀暄听完这番控诉,一时语塞。 见她真要离开,他掀被下床,长腿一迈便扣住她的手腕, 将人拽回怀中。 岑姝轻呼一声。 越是挣扎,就越被他牢牢禁锢。 “你放开!你凶我,我走了!” “走什么。”男人温热的鼻息就打在她的脖颈处,“大清早又闹脾气又动手,你还委屈上了?” 想起在Mandarin那次也是如此,吵着吵着就挨了她一耳光。 这已是第二次。 全港岛敢这么对他的,也就只有她了。 梁怀暄从不认为自己会如此纵容一个人,可偏偏对她,所有的原则都成了例外。 “那怎么了!”岑姝理直气壮,“难道我说错了吗?” 就在这时,床头摆着的手机亮起。 岑姝快步走过去,扫了一眼屏幕上的备注,接起来,还不忘回头瞪梁怀暄一眼,“妈咪,你怎么这么早打电话给我?” 电话那头明显一愣,先是“欸”了一声。 过了几秒,又迟疑道:“……诺宝?怎么是你接的电话,我打的是怀暄的电话没错啊。” 岑姝突然石化在原地。 接着又听见黎女士说了句:“这么早……你们昨晚不会睡在一起吧?” 梁怀暄察觉到异样,蹙眉,“怎么了?” 岑姝手机递给他,一脸生无可恋。 梁怀暄看了看床头上的另一只手机,沉默了几秒,面不改色地接听:“妈,有事?” “你和诺宝昨晚一起睡?” 梁怀暄:“嗯。” “……”长达五秒的沉默后,黎女士欲言又止了半天,最后变成了一句:“你,欸,你怎么能这样呢?” 说完,又说了句:“不行,我觉得婚礼必须提前!” 两人搬到一个卧室的第一天,就这么被同样早起的黎女士发现了。 …… 吃过早餐之后,岑姝还是坐着梁怀暄的车去圣济。全程她都别着脸不与他交谈,车刚停稳就迫不及待推门而下。 “等等——” 梁怀暄开口。 结果小孔雀理都不理,轻哼一声,甩上车门,踩着细高跟头也不回地走了。 梁怀暄:“……” 他看着那道纤细的背影摇曳生姿地远去,才收回视线,蓦地低笑了一声。 驾驶座的卓霖透过后视镜观察良久,不懂两个人这又是演的哪一出,终于忍不住问道:“先生,您今天看起来心情很好,是不是有喜事发生?” 喜事? 的确算喜事。 梁怀暄唇角还噙着未散的笑意,随手拿起一份文件翻阅,问了句:“很明显吗?” 卓霖一头雾水。 还不够明显吗? 卓霖又开车前往天越的方向,途中堵车还去买了一份早餐,回来时听到梁怀暄吩咐了句:“卓霖,今晚帮我订一间餐厅,安静点的。” “好的。”. 岑姝休息了几天,开完例会,白天几乎都在处理一些堆积的工作,同时着手研究儿童艺术疗愈中心的筹建资料。 忙碌了一整天,下班的时候接到了司念卿的电话,说有个中学女同学从巴黎回来的,邀请她一起吃晚餐。 岑姝和那个同学的关系还算不错,就应下了。她拎着包正要往外走,又接到梁怀暄的电话。 “晚上一起吃饭?” “真不巧。”岑姝语气轻快,“我临时有约了,和朋友一起。” 电话那头短暂沉默后,梁怀暄只是简单嘱咐:“结束后打给我,我去接你。” …… 挂了电话之后,岑姝让司机把她送到湾仔,餐厅是一家港岛有名的私房菜,环境也很隐蔽。 岑姝下了车就碰到刚好也到这里的司念卿,很快有穿着中式制服的侍者上前迎接,引着她们穿过鹅卵石小径和水上廊亭。 池中锦鲤悠然游弋,周围的假山石造景映入眼帘,潺潺流水声萦绕耳畔。 侍者引着她们走到包厢门口,包厢是木质门窗,玻璃上绘就的山水纹样宛如写意水墨,与窗外的翠竹相得益彰。 岑姝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头传来熟悉却令她不悦的声音。她脚步微顿,看向身边的司念卿,“你不是说只有我们和关颖吗?余慕诗怎么也在?” “……”司念卿也是一脸茫然,“我唔知呀,可能是关颖叫她来的?” 岑姝站在原地,突然有点不想进去了。 她本来就和余慕诗不对付,和讨厌的人坐一桌吃饭更是不高兴,还不如走了算了。 岑姝刚转身,包厢里就传来一道清冷的女声:“你们两个站在门口干嘛?快进来啊。” “Stella,没事,进去吧。”司念卿轻轻戳了下她的手,安慰地说了句,“余慕诗她也不会没事找事的。” 岑姝不情不愿地蹙着眉,还是走进了包厢。 刚进门,她的脚步就蓦地顿住。 包厢里还真是热闹—— 除了余慕诗和刚从巴黎回来的关颖外,还有一阵不见的温择奚。 温择奚见到她,眼神明显闪烁了一下。 “诺宝。” 岑姝忽然有些头疼,淡淡应了一声。 今天是关颖组的局,在场的几个人都是中学同学,后来关颖去了巴黎留学,最近才回港。 关颖脸上画着精致的小烟熏妆,看向岑姝,淡淡说了句:“Stella,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岑姝和关颖的关系还算可以,但是后来两人各自出国之后就渐渐断了联系。 司念卿看到温择奚,立刻不悦地看向余慕诗,就知道是她的手笔。 关颖敏锐地察觉到气氛不对,“怎么了,你们怎么都这个表情?” “没事没事。”司念卿连忙打圆场,“我都饿坏了,先点菜吧。” 关颖又问:“你看看想吃什么?” 司念卿在关颖身边落座,顺势眼神示意了一下岑姝,看了眼菜单,飞快地点了几样菜,“芝士奶油蟹肉春卷、鱼翅花胶松茸汤、葱酱鲍鱼,Stella你吃不吃琵琶乳鸽?上次我吃过,超级juicy,仲有咩……” 岑姝吸了口气:“我都行,你点。” 她不得不坐在余慕诗和温择奚中间的位置。 这一顿饭吃得有些安静。 司念卿努力活跃气氛,不断找话题与岑姝闲聊,而温择奚全程都很少开口,只是偶尔应付几句问话。 几人又不经意间聊起中学时候的事。 岑姝正喝着汤,突然听见余慕诗状似无意地笑道:“时间过的真的很快,当初Stella和Wendell拍拖,在画室午休被老师碰见?后来那间画室就锁了……” 餐桌上瞬间安静。 岑姝皱眉看向余慕诗。 “我觉得分手后也能做朋友嘛,今天就叫了Wendell一起。”余慕诗意有所指地看向岑姝,“放心,我肯定不会跟梁先生乱说的,知道你们感情还不稳定……” 司念卿当即沉下脸要打断,却被岑姝轻轻按住手背。 “余慕诗,我发现你真是一点都没变。” “什么?” “以前就爱搬弄是非,现在还是这副德行。”岑姝没有生气,托着下巴笑盈盈地看向她,“不过要让你失望了。我和梁先生感情很好,这些事他都知道。你就算去嚼舌根,他也不会信你半个字。” 温择奚听到最后这句,脸色倏地煞白。 余慕诗笑容僵在脸上,强撑着耸耸肩:“我只是随口说说,你别在意啊。” 岑姝轻哼一声,不再理会她。 传菜员恰好端着冷碟进来,打破了僵持的氛围。 …… 半个小时后,走廊尽头的另一间包厢门拉开,欧阳康率先走了出来,满脸堆笑地对身后的男人说:“梁生,今晚多谢赏面。” 欧阳康几次邀约都被婉拒,没想到今日梁怀暄突然应允。席间虽然还没有达成合作意向,已让他喜出望外。 欧阳康又殷勤地问:“我送您?” “唔使。”梁怀暄淡声拒绝。 几人走出去,行至泊车廊,卓霖打开宾利车门,梁怀暄却突然驻足,目光落在不远处。 欧阳康顺着他的视线望去,顿时眉开眼笑:“那不是您的未婚妻吗?” 卓霖瞥了一眼欧阳康,不懂怎么会这么没有眼力见。 梁怀暄静立在车旁,目光沉沉地望向餐厅门口,几个年轻男女刚走出来,正要道别。 他一眼就看见了岑姝。 以及—— 站在岑姝身侧的温择奚。 不知温择奚说了什么,岑姝先 是一怔,随即展颜一笑。 “先生?”卓霖低声请示。 梁怀暄面上依旧波澜不惊,但是周身的气场却似乎冷了几分。 他淡淡开口:“先送他上车。” “好的。” 梁怀暄凝视片刻,拨通了电话。 他看着岑姝低头,脸上的表情从迷茫再到显而易见的慌乱,迟迟不接电话,犹豫再三才匆匆走到一旁接起。 “在哪?” 他开门见山。 “……我刚吃完饭呀。”岑姝的声音不自觉地放软。 “不是说我来接你?”他看着那道背影,“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我忘了嘛。”她小声辩解,“你现在在哪?” 电话里,梁怀暄报了个地址。 “这么巧,我就在——”岑姝忽然意识到什么,转头一看,声音戛然而止。 男人颀长的身影倚靠在车边,拿着手机,眉眼深邃,镜片后的眸光静若寒潭,看不出任何情绪。 岑姝拿着手机愣了会儿,对上梁怀暄的视线,心跳陡然间攀升,声音也有些发虚:“……好巧啊。” “是挺巧。”他淡淡重复着她的话,声音听不出喜怒。 岑姝:“……” 他回想起她之前电话里的说辞,语气平静地重复了一遍:“和朋友一起?” 原来‘朋友’里还包括前男友。 岑姝咬了咬唇:“是意外碰到的。” 梁怀暄语气淡淡:“是你自己过来,还是我过去?” “……” 虽然梁怀暄此刻语调如常,但岑姝总觉得似乎哪里不对劲,像是风雨欲来的样子。 岑姝攥紧手机,连忙回答:“我过去就好了!” 梁怀暄静立原地,看着岑姝匆匆与众人道别后朝他快步走过来。 岑姝语气十分乖巧,主动叫他:“怀暄哥哥——” 梁怀暄垂眸扫她一眼,“上车。” 话音刚落,梁怀暄目光越过她,与不远处的温择奚短暂相接,又淡漠地移开。 岑姝乖乖“哦”了一声,几乎是硬着头皮,在他的注视下坐上了后座。 司念卿几乎第一时间发来了消息。 司念卿:【……完蛋】 司念卿:【自求多福吧Stella】 岑姝盯着屏幕咬牙切齿,飞快在脑海里想,一会儿该怎么解释。 最关键的是,她为什么要心虚啊? 梁怀暄微微躬身坐上后座。 宾利车缓缓驶离,汇入车流之中。 一时间,车厢内安静得可怕。 卓霖坐在驾驶座如坐针毡,从后视镜里偷瞄了一眼后座,发现自家boss看起来虽然神色如常,但周身散发的低气压让人不寒而栗。 岑姝捏着手机坐立不安。 她悄悄打量梁怀暄,发现他却只是闲适地望着窗外,看不出任何异样。 “那个……” 她的手悄悄摸过去。 指尖刚碰到他的手背,梁怀暄依然没动,任由她勾住小指。 岑姝又试探性地喊了一声:“怀暄哥哥?” 装不理人是吧? 好。 岑姝这下也有点来气,咬了下唇,但又不想把事情演变得太糟糕。 “梁怀暄!”她突然提高声调。 “……” “……” 话音刚落,连开车的卓霖都忍不住回头,却在撞上梁怀暄冷冽目光时立刻转回去。 梁怀暄依旧冷淡:“怎么?” “哥哥。”岑姝索性豁出去了,不管卓霖在场,开始撒娇卖惨,委屈地哼哼唧唧:“我今天穿了一整天的高跟鞋,脚好疼……” 梁怀暄淡淡瞥她一眼,无动于衷。 见他不接招,岑姝也有些泄气,说:“你干嘛突然不说话,都是老同学,叙叙旧而已。” 接着又忍不住小声嘀咕:“上次你不是还说,老同学叙旧,无可厚非……你忘了吗?” 梁怀暄眉心微蹙,冷冷看了她一眼。 岑姝顿时噤声:“……” 见他这副冷淡模样,岑姝又赌气地挪到车窗边,故意和他拉开一大段距离。脸贴着冰凉玻璃,整个人仿佛笼罩在一团小乌云里。 车内再度陷入漫长的沉默。 终于,在宾利驶过莱汀Place的时候,梁怀暄突然吩咐卓霖停车。 宾利驶入商场地库。 停好车后,卓霖下车离开。 车厢内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岑姝依旧蔫蔫地靠着车窗,不再出声。 不多时,卓霖提着一个精致的奢侈品袋返回,交给梁怀暄之后没有上车,默契地退到远处等候。 “岑姝。” 她没好气地应了一声:“干嘛?” 塑料包装的窸窣声引得她忍不住回头,岑姝看了一眼,目光一顿。 梁怀暄正拆开一个鞋盒,里面是一双RogerVivier的经典平底鞋。 “你突然买鞋干什么?” “不是说脚疼?”他抬眼看她,语气平淡,“又不疼了?” “……”岑姝一时语塞,差点忘了自己刚才的借口,连忙点头,“啊对!是、是还有点疼。” 梁怀暄神色淡淡:“过来。” “……哦。”岑姝撅了下唇,慢吞吞地挪过去。 看着她磨磨蹭蹭的样子,梁怀暄也不催促,只是淡淡道:“换吧。” 岑姝突然抬起湿漉漉的眼睛,委屈巴巴地看着他:“我要你帮我换。” 梁怀暄:“……” 他眉头微蹙,沉默地审视着她。 见他不为所动,岑姝又戏精附体,泫然欲泪地说:“果然,你是不是得到了就不珍惜了?昨晚还抱着我睡,现在连换鞋都不愿意了……” 说完,又抹了下根本不存在的眼泪。 “……” 梁怀暄静静看着她浮夸的表演,明明演技拙劣得要命,可偏偏又因为这张漂亮的脸蛋,让人又气不起来,舍不得对她说什么狠话。 他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只是平静地问了句:“演完了?” 岑姝扁着嘴不说话,也不动,就这么不满地盯着他看,试图用哀怨的眼神瓦解他的冷漠。 半晌,梁怀暄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他俯身握住她纤细的脚踝,宽大的手掌轻易就将那截莹白包裹,指骨修长明晰,宛若白玉扇骨。 岑姝看着他的动作,忽然屏住了呼吸。 梁怀暄又慢条斯理地脱下她的细跟高跟鞋,替她换上那双崭新的平底鞋。 “聚餐开心吗?” 岑姝答得斩钉截铁:“一点也不开心!” “是么?”梁怀暄抬眸,眼神意味深长,“可我怎么觉得,你刚才笑得挺开心的。” 岑姝:“…………” “说说。”梁怀暄松开手,声音不疾不徐,“和他聊了什么,让你这么开心?” 岑姝听完突然眼睛一亮,凑近打量他的表情,“你是不是生气了?吃醋了?” 她眼底闪烁着狡黠的光芒,像是突然很雀跃。 梁怀暄的目光始终锁在她脸上,将她的小得意尽收眼底,他面不改色,淡然反问:“你在意?” “……当然在意了。”岑姝轻咳一声,有些心虚,“特别特别在意。” “……” 岑姝看他脸上神情似乎有瞬间的松动,她立刻又顺势而上,凑过去扯了扯他的西装外套,娇声说了句:“你别生气了嘛~” 梁怀暄垂眸看着她的脸,仰起的小脸上写满讨好。 半晌,言简意赅:“好。” 这么干脆的回答反倒让岑姝一怔。 这男人这么好哄的吗? 两句好话就哄好了? 岑姝还没来得及窃喜。 下一秒,梁怀暄静静地注视着她,淡淡道:“过来吻我,岑姝。” 第37章 谎言戳破你有过哪怕一秒的真心吗?…… 浴室里,岑姝被抱上大理石的洗手台,那件蕾丝吊带裙松松挂在身上,底下还垫了一块柔软干净的浴巾。梁怀暄单手撑在她身侧,低头攫住她的唇。 岑姝仰着脸回应,被他捧着脸加深这个吻。他的舌尖肆意扫过口腔的每一处,掠夺她的呼吸,让这个吻逐渐失控。 梁怀暄忽然故意退开些许,垂眼看到岑姝无意识地仰头追吻。 听到他低笑了一声。 岑姝才迷蒙睁眼,睫毛纤细浓密,眉心微蹙着,有些迷茫地问他:“怎么了?” 梁怀暄垂眸欣赏着岑姝此刻的模样,喉结滚了滚,她完全不知道自己这副情态有多诱人。 他伸手把她转了个方向,让她对着镜子,从身后环住她,薄唇贴上她颈侧,嗓音低哑:“想不想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 岑姝抬眼看了一眼,顿住。 吊带裙前的粉色绸缎蝴蝶结垂下来,堪堪遮住一点点身前的柔软,近乎透明的蕾丝下春光若隐若现,犹抱琵琶半遮面。 梁怀暄站在她身后,不紧不慢地吻着她的肩,镜中映出他优越的肩腰比例,紧实的肌肉线条犹如雕塑般。 岑姝心跳快得发慌,呼吸也变得急促。她刚想低头,就被他温柔却不容抗拒地抬起下巴,被迫直视镜中的旖旎场景。 她声音磕磕绊绊,有些羞恼地不敢看,“…你干什么?” 梁怀暄另一只手又圈住她的腰,手臂肌肉微微绷着,筋脉隆起。 两人的体型差让他像是抱着一只瑟瑟发抖的雏鸟,画面看上去让人脸红心跳。 梁怀暄低头埋在她的颈窝处,宽大的手掌顺着盈盈一握的腰肢抚上去,呼吸也骤然变得粗重:“看到你这样的表情,很想把你弄哭…宝贝。” 长久维持的绅士风度与沉稳表象,他早已厌倦,也许他内心渴望已久的就是这样。 那些蛰伏已久的恶劣念头正疯狂叫嚣着想要冲破牢笼。他想要让她哭,看着她哭,让她的眼里只能看到他一个人。 岑姝一时间有些难以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看到他突然俯下身,修长手指挑开那层单薄蕾丝,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不、不用这样。”岑姝慌乱地去捉他的手,视线不自觉地飘向那条浴巾。 他看上去似乎忍得很辛苦。 梁怀暄却对她的话恍若未闻,深邃的眼眸看向她,嗓音低沉沙哑:“不用感到难为情,我想你舒服,放松。” 岑姝刚想开口,嘴里的声音却在下一秒陡然变了调。 此刻的梁怀暄,彻底沦为了她的裙下之臣。 她下意识咬住嘴唇,想要压抑那些羞人的声音。梁怀暄动作微顿,循循善诱:“别忍着,我想听。” 岑姝觉得完全一切完全失控了。 不对,不对。他怎么能顶着一张沉着冷静的脸,一次又一次地做着这样放浪的事?眼前的画面简直…太靡艳了。 他们一起相拥,共同浮沉。 …… 再从浴室里出来已经是一个小时后。 岑姝被梁怀暄抱在怀里,身上清爽干净,却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确实说到做到—— 即便不做到最后,也有很多种方式。 又蹭又磨,花样百出地撩拨着她。 梁怀暄把她彻底伺候舒服,就开始让她“回报”了,让她自己捧着,而他依旧游刃有余,慢条斯理。 直到温热的液体溅落在心口处,岑姝都不敢睁开眼看,呜咽着哭着骂他。 岑姝缩回被窝里,想到这个画面,还是又羞又恼,于是理直气壮地使唤他:“我渴了,去给我倒水!” “好。”梁怀暄低笑一声,吻了吻她的发间,下床给她倒了水,又体贴地将杯沿凑到她唇边。 岑姝就着他的手小口啜饮,喉咙的不适稍稍缓解,喝完又抬起水盈盈的眼睛,又怨又恼地瞪着他。 梁怀暄将水杯搁在一旁,像逗菠萝包一样,指尖轻轻挠了挠她的下巴,无奈轻笑:“怎么这副表情?” 她声音还带着些哑,气鼓鼓地骂了句:“混蛋!” 梁怀暄垂眸凝视她,语气平静地反问:“没让你舒服?” “你强词夺理!” 他语气平静:“这叫投桃报李。” 岑姝一噎,瞪了他几眼,只留给他一个气呼呼的背影。 梁怀暄躺了下来,长臂一伸,从背后把人捞进怀里,下颌轻抵在她颈窝,握住她的手低声问:“手还酸不酸?” “酸。”岑姝闷声应道。 “那怎么办?” 岑姝转过来,得寸进尺地往他怀里蹭了蹭,哼哼唧唧地:“除非你现在夸我几句,否则这辈子都好不了!” “别胡说。” “珍珠傻猪大笨猪!”岑姝不满地小声嘟囔。 “你系我嘅bb猪。”他自然地接上一句,嗓音低沉悦耳。 岑姝惊讶抬眸,“你居然会这句?” “嗯。”梁怀暄眼底含笑,“继续,我听听你还能编出什么。” 岑姝脑袋转得飞快,脱口而出:“红豆绿豆荷兰豆!” 话音刚落,她自己先笑倒在梁怀暄怀里。 因为下半句是:我係你老窦。 但借她十个胆子也不敢对梁怀暄这么说。 梁怀暄先是一怔,随即无奈低笑,轻轻拍了拍她的臀,“整天胡说八道。” 岑姝用额头蹭他的下巴,不服气地哼哼:“明明是你让我说的,现在又说我,是不是玩不起?” “玩不起?”梁怀暄深深看了她一眼。 岑姝读懂他话中的深意,立刻识相地闭上嘴,往他怀里缩了缩。 两人又静静地相拥片刻。 岑姝窝在他怀里刷着手机,这才惊觉自己已经很久没更新社交动态了。 明明以前更新频率很高的! 她忍不住抬头看向近在咫尺的梁怀暄,轮廓分明的侧脸在灯光下格外温柔,他垂眸注视着她。 明明不久前他们还是剑拔弩张的关系,现在却能这样亲密无间地依偎在一起。 她的心口突然泛起一阵柔软的悸动。 “这是什么时候的照片?”梁怀暄忽然垂眸,看向她的ins主页,指了其中一张照片。 “就是上次去圣胡安度假时候拍的。”岑姝突然来了兴致,手指轻划着屏幕,一张张给他讲解起来。 岑姝主页的照片数不清,有身穿高定礼服稳坐C位的港岛千金聚会合影,也有她在时装周看秀的照片。 梁怀暄每一张都认真看过,听她兴致勃勃地分享每张照片背后的故事,时不时应和一两声,眼神却始终停留在她神采飞扬的脸上。 渐渐地,时间跨度不知不觉倒退回了中学时期。 “你看!这是我哥那天来参加家长会,我偷拍的,那天他又凶我,跟吃炸药了一样。”说起这事,岑姝还不满地皱了皱鼻子,“想想就生气!” 梁怀暄看着她气鼓鼓的模样,无奈失笑:“过了那么久,现在想起来还生气?” “那当然。”岑姝说,“我很记仇的。” 她又接着往下划,在看到屏幕上的照片后飞快跳到下一张。 “划掉做什么?”梁怀暄声音淡淡的,“让我看看。” “……不要!”岑姝下意识把手机往怀里藏了藏。 “无事。” 岑姝看向他,迟疑了一下,“咁讲定先,我从来不删动态和照片的,所以这些旧照都还在,不代表任何意义。” 梁怀暄平静地“嗯”了一声。 说完,岑姝才点开那张照片,是一张她和温择奚的合照—— 两人趴在一张课桌上,穿着同样的书院制服,肩膀挨着肩膀。温择奚枕着手臂睡着了,而她正对着镜头粲然一笑。 梁怀暄垂眸看着照片,眸色深沉难辨。 岑姝悄悄抬眼打量他的神色,试探问了句:“你生气了吗?我现在就删掉。” “不必。”梁怀暄按下她的手,将手机屏幕熄灭。 岑姝仰着脸追问:“真的没生气?” “嗯。” “那你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梁怀暄伸手抚过她的脸颊,目光深邃而专注,很轻地叹息一声:“只是突然贪心不足。”顿了顿,又淡然地补充:“在想,如果照片里你身边的那个人是我,就好了。” 岑姝怔怔地望着他。 他的眼底此刻竟流露出一丝她从未见过的遗憾与温柔。 “他见证了你的中学时期。”梁怀暄又不疾不徐地继续说,“和你有一段美好的回忆,还是你的初恋。” “但是以后只有你,都是你。”岑 姝又主动吻他的唇角,又郑重地重复了一遍,“只有你。” 梁怀暄凝视着她,许久没有说话。最终只是将她拥得更紧,低低地“嗯”了一声。 岑姝说着说着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眼皮也开始打架,打了个哈欠,声音带着几分倦意:“怀暄哥哥,我好困……要睡觉了。” “嗯,睡吧。”梁怀暄又把人往怀里带了带,手掌顺着她的脊背轻抚,哄她入睡。 没过多久,怀里就传来均匀绵长的呼吸声。 夜已经很深了,梁怀暄却依然清醒。 他看着她的睡颜,低头吻她的额头,声音很低:“以后在你身边的人,只会是我。” 还好。 他在心里想。 早在和黎清姿说起求婚的事之前,他就已经动了这个念头。早早就开始着手准备,只是接下来几天可能还要忙几天。 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把她套牢. 距离公益行动出发的日子越来越近,岑姝和梁怀暄像寻常情侣一样,每天一起吃早餐,傍晚一起散步遛狗,闲暇时在客厅里逗弄猫咪。 自从确认关系之后,短短的几天时间内,岑姝做了很多以往和他都没做过的事。 这样的日子让岑姝觉得很幸福。 她已经有了很多很多的钱,有底气,所以现在只想要很多很多的爱。 只是这几天梁怀暄似乎格外忙碌,总是神神秘秘地躲在书房里,回家的时间也比往常要晚。 周末午后,岑姝懒懒地窝在沙发上,握着iPad认真画着对戒草图。 梁怀暄从书房走出来,正好看见岑姝握着画笔极其认真的模样,脚步微微一顿。 岑姝听到动静,立刻抬头望向他,眼睛亮晶晶的,“你忙完了?给你看个东西!” “嗯。”梁怀暄走过来,“要看什么?” 岑姝立刻直起身子,梁怀暄顺势将她揽到腿上,手臂自然地环住她的腰。 岑姝在平板上放大男戒的细节,跟他讲每一处设计灵感的巧思,“你看这里,这样会不会太素了点?” 梁怀暄认真看了一眼,胸口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膨胀。 “不会,我很中意。”他将下巴搁在她发顶,手臂环住她的腰,“很适合日常佩戴。” 岑姝听到他的肯定,眉眼弯弯地,继续调整着细节,忽然听见他说:“我去公司一趟,在家等我?” 岑姝的画笔在平板上顿了顿,终于忍不住仰起脸,“你这两天到底在忙什么呀?早出晚归的,连周末都要出去……” 梁怀暄垂眸看她,唇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有重要的事要处理。” “多重要?”她追问。 他微微一顿,“很重要。” 梁怀暄瞥了眼腕表,俯身在她发间落下一个吻,“晚上我来接你,订了你昨天说想吃的餐厅。” 岑姝抿了抿唇,闷闷地“嗯”了一声,重新低头摆弄平板。 她心里一时有些郁闷、委屈,马上就要出发去公益行动了,至少要去一周的时间,本来还想趁着周末和他待在一起的,没想到他却一直在忙。 梁怀暄站起身,脚步声渐渐远去。 半晌,岑姝盯着平板发呆,狗男人居然连一声再见都不和她讲?! 她赌气般用力戳了下屏幕。 “诺宝。” 低沉的嗓音突然再次响起。 岑姝一愣,抬头。 梁怀暄仍站在玄关处,西装笔挺,长身玉立,镜片后的眸光深邃温柔,忽然展开双臂,“过来。” 岑姝眼睛一亮,方才的郁闷顷刻消散。 她从沙发上下来,像一只翩跹的蝴蝶,雀跃地扑进他的怀里。 梁怀暄稳稳接住她,顺势托着腿弯将她抱高,“等我回家。” 岑姝搂紧他的脖颈,突然舍不得松手,“那你早点回来好不好?” 梁怀暄低笑出声:“嗯,尽快。” 两人又在玄关处黏黏糊糊了一会儿,岑姝抱着他不愿意撒手,梁怀暄拍拍她的腰,“乖,我该走了。” 见她还是赖着不动,他看了眼腕表,约好的时间快到了。于是,又转移了她的注意力:“去挑挑晚上要穿的衣服?” 岑姝这才不情不愿地松开手。 恰巧Clara摇着尾巴跑过来,她弯腰抱起狗狗,才和他说了再见。 岑姝又在沙发上陪猫狗玩了一会儿,关掉平板起身去了衣帽间,开始挑挑选选试衣,又去选搭配的首饰。 她在衣帽间里就能一个人呆很久. 一个半小时后,天越集团总裁办公室。 这次的求婚策划团队负责人Mia合上笔电,从沙发上起身,微笑着看向梁怀暄,“梁先生,所有流程细节都已经确认Over。今晚我们会提前到现场做最终检查,空运的鲜花也会准时送达。” 梁怀暄略一颔首,“好,辛苦了。” “预祝梁总求婚成功。”Mia浅笑着欠身致意。 梁怀暄看向助理Liam,“送一下。” Liam会意,引着Mia往外走。 门轻轻合上,卓霖的心也跟着雀跃起来,明明是boss求婚,他却这么激动是为什么? 码头边,那艘崭新的Sanlorenzo超级游艇静静泊着,正在等到女主人的到来。 还有即将空运过来的鲜花,不是俗套的199支,也不是寻常的999支,而是整整10001支。 万中取一,此生唯一。 卓霖亲眼见证着自家老板在短短数日内,从一位资深收藏家手中购得那颗曾在苏富比拍出天价的20ct稀世珍宝——FancyVividPink级别的艳彩粉钻。 接着,又聘请了港岛最顶尖的策划团队,将一场求婚仪式筹备得十分隆重。 梁怀暄抬腕看了眼时间,比预期提前了半个多小时结束,他起身整理了下袖口,“卓霖,这几天辛苦你了。” “应该的!”卓霖笑容灿烂,“先生是要回去了吗?” “嗯,我自己开车。” 梁怀暄径直坐电梯下了地库,卓霖送他到电梯口。 电梯门缓缓合上,梁怀暄摁了一下手机屏幕,手机壁纸已经换成了一张岑姝的照片。 是前两天在车上拍的—— 照片里她将脸颊轻偎在他掌心,一双明眸含着盈盈笑意,正专注地望向他。 梁怀暄静静看了很久,唇边不自觉扬起一抹弧度。 电梯门再次打开,他阔步迈出去。 明明才分别不久,他就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见到她了。 三十而立之年,他却才第一次体会这种牵挂着一个人的滋味,难熬的同时却又甜蜜,让他甘之如饴。 他今天开了那辆AMG,坐进驾驶座,正要发动车子,忽然停顿了一下,下意识抬起手腕闻了闻。 大抵是和她待在一起久了,身上似乎也有了她的味道。 家里也到处都换成了她喜欢的晚香玉。 梁怀暄踩下油门,AMG的引擎发出低沉的轰鸣。才刚驶出第一个路口,他就觉得这条路格外漫长. 岑姝在衣帽间呆了很久,又坐到梳妆台前准备化妆,台面上的手机忽然亮起来。 她以为是梁怀暄的消息,立刻拿起来,却发现是微信。 岑姝微信里的联系人寥寥无几。 除了前段时间加的徐婧,就只剩下令窈的聊天框还置顶着。 上一条消息还停留在两周前,令窈发来一张的剧组盒饭照片。 进组前令窈就吐槽过,这个剧组的导演要求极高,更折磨人的是导演爱拍夜戏,整个剧组昼夜颠倒,连带着她的作息也跟着紊乱不堪。 令窈偶尔会在深夜冒泡,发几张在剧组的日常分享给她。 有一种朋友,不需要每天聊天,却依旧在心中占据很重要的位置。 岑姝和令窈就是这样的朋友。 两人是在一次巴黎时装周上认识的,那时她坐在第一排,令窈当时就坐在她身边。 人都会下意识欣赏美丽的事物。 令窈的长相和她的名字截然相反,长相艳若桃李,穿着黑色抹胸裙,细高跟衬得脚踝伶仃,秾艳五 官在镁光灯下摄人心魄。 令窈性格却和冷艳的外表有着很大的反差。 然而令窈的星途并不是一帆风顺,路人缘也不是很好,提及她,总绕不开“红毯女星”、“花瓶”、“票房毒药”之类的标签。 但关于她的美貌,从未有过争议。 令窈发消息问她是否有空,岑姝直接拨了一通电话过去,“窈窈?” 令窈的声音听上去似乎有些疲惫:“诺宝,我杀青了。” 岑姝听到她语气里的不对劲,连忙追问:“你怎么了?” 令窈沉默了片刻,只是说:“之前我不是一直想和现在的公司解约吗?违约金我攒够了,现在终于可以离开了。” 岑姝知道令窈一直想和现在的公司解约,甚至还雪藏了她整整七年,按理说,这是一件好事,可令窈的语气听上去却并不开心。 “我准备出国散散心。”令窈忽然一笑,又问起她,“你呢?最近开不开心,和你的那个未婚夫相处得怎么样?” 岑姝顿了顿,“挺顺利的,我好像、可能快结婚了。” 电话那端陷入短暂的静默。 令窈很意外,“我错过了什么?” 岑姝和令窈又聊了半天,解释了来龙去脉。 “噢,我知道了。”令窈笑着打趣她,“所以现在不钓鱼了,因为鱼钩反咬住你了?” 岑姝有些难为情,之前她每次和令窈吐槽,都信誓旦旦地说讨厌梁怀暄,再也不要看见他了,诸如此类的话。 却没想到打脸来得如此之快。 “哎呀!我发誓,我本来就是为了钓钓他,打他的脸。”岑姝垂着眼,有些不满地嘟囔着,“谁让他一开始老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我看见他就很不爽,上次在咖啡厅我本来想拒绝他的,我就是想看他被打脸,才答应和他试婚的。” 虽然是在吐槽,她的唇边却带着笑。 她的话还没说完,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意味不明的轻笑。 岑姝整个人顿时僵在原地。 她动作迟缓地转过头——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本不该在现在出现在这里的身影。 梁怀暄不知何时回来了。 他静静地立在衣帽间门口,金丝眼镜后的眸光晦暗不明。 他不知道站了多久,听了多久。 岑姝蓦地大脑一片空白。 “诺宝?”令窈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 “窈窈,我这边有点事,先挂了……”岑姝慌乱地按下挂断键。 气氛突然陷入一阵沉默。梁怀暄缓步走近,脸上情绪异常地平静。 “怀暄哥哥?”她强作镇定,声音却泄露了慌乱,“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岑姝的目光下移,又落在他手上拿着的一束鲜花上。最近他每次回家,都会顺路给她带一束粉荔枝。 梁怀暄垂眸凝视着她,忽然低笑一声,眼底浮现自嘲:“原来是这样。” 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 他在这一瞬间恍然大悟。 一切都有了解释。 那些刻意的靠近,笨拙却执着的撩拨,所有违和感此刻都找到了答案。 梁怀暄忽然觉得荒谬。 过往的一幕幕全都浮现在脑海里。 明明她的演技那么拙劣,破绽明明那么明显,他却选择视而不见,甚至纵容她一步步靠近。 多可笑。 原来那天在咖啡厅,她是想拒绝他的,后来答应试婚,也不过是为了报复、打脸? “之前那么主动,”梁怀暄忽然笑了,带着些嘲讽的意味,“原来是为了报复我,是么?” 岑姝脑袋“嗡”的一声,脸上血色褪去。 梁怀暄缓步上前,将手中的粉荔枝轻轻放在梳妆台上。他垂眸看着她,语气平静得可怕:“怎么不说话了,宝贝?” 岑姝现在听到他这声“宝贝”,心里却很难受。 “对不起…”岑姝声音发颤,“我最开始确实是……” 梁怀暄的眼神骤然转暗,像是暴风雨前的海面,倏然打断她的话:“为什么要承认?怎么不继续骗我,告诉我刚才那些话都是编的?” 岑姝听到他这样冷冰冰的语气,几乎是立刻鼻尖泛酸,在他的视线里慢慢地红了眼眶。 “我记得我说过,”他步步逼近,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强迫她直视着他,“无论如何,我希望我们之间不要有欺骗。” “你不要生气,我一开始的确是这么想的,但是我现在不是了。”岑姝声音哽咽,“……真的。” 梁怀暄喉结滚动了一下,自嘲一笑。 因为想见她,提前从公司赶回来,却在他准备和她求婚的前一天,得知原来这一切不过是一场戏。 他忽然有些看不透她了。 她现在哭,是不是也料定了他会心软? 梁怀暄抬手温柔地拭去她的眼泪,神情无比淡漠,一字一句地问:“所以岑姝,这些日子,你有过哪怕一秒的真心吗?” 第38章 主动靠近“再乱动就自己坐回去。”…… 岑姝怔怔地望着梁怀暄,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 ——讨不讨厌他? 这个问句在她脑海中反复回荡。她泪湿的睫毛一颤,突然猜到了梁怀暄刚才那句未说完的话是什么。 ……他竟然要先提出和她结束? 她现在要是真的说了讨厌,岂不是正中他下怀?他岂不是就能心安理得地结束这段关系了? 那她这半年来的时间算什么? 算她倒霉? 液体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分不清是雨是泪。岑姝思绪混作一团乱麻,几乎没有太多思考的空间。 这个人连续反常地约她两次,这次又放她鸽子,毫无缘由并且没有和她解释的意思。 当初答应和他培养感情已经是孤注一掷了,如果他是主动提出结束关系的那个,那岂不是奇耻大辱?! 恐怕她以后走到哪都要被贴上一个“梁怀暄那个前未婚妻”的标签。 也许是看令窈的电视剧看多了。 岑姝耳濡目染,那一瞬间的委屈涌上来,她又想到闻墨说的,要懂得收放鱼线。 那不就是和欲擒故纵一个道理? 岑姝再次咽下那句讨厌,垂着眼睫,带着鼻音低低地说:“我说讨厌你会现在就转身走是吗?” 梁怀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蹙。 岑姝又委屈地泄出一声呜咽,瓮声瓮气地说:“算了,当我没问。” 实则她心里也没底,心里一直在打鼓。 但几次的主动试探让她隐约摸到了些门道,她发现,梁怀暄似乎、隐约对她撒娇的姿态格外宽容。 虽然她自己也心知肚明,她的表现多少有些刻意,但他也没有戳穿,不是么? 梁怀暄不是很硬吗。 那她就以柔克刚。 岑姝说完就要转身。 下一秒,梁怀暄扣住她的手腕,紧紧皱眉,沉沉注视着她,“什么时候学会话说一半了?” 岑姝强压下上扬的嘴角,继续扮演着委屈的角色,倔强地不说话,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腕。 “我不想说了也不行吗?”岑姝的尾音带了点颤,“我哥都不敢给我气受,你凭什么?随便你,大不了我今天就告诉我哥,我明天就重新找一……” 不知道是哪几个字眼戳中了梁怀暄。 “……”梁怀暄眼皮一跳,耐心彻底宣布告罄,淡声打断她,“先上车。” 随后,不容分说地收走了她的车钥匙,把她塞进了他那辆黑色宾利里。 雨幕中,黑色宾利平稳地行驶着。 岑姝悄悄侧目,打量着身旁闭目养神的男人。 梁怀暄的眉宇间还残留着方才对峙时未散的冷意,薄唇微抿,下颌线条紧绷,看上去似乎有些烦躁。 明明是他先拉住她的,现在又摆出这副冷淡的样子给谁看? 岑姝还在心里腹诽的时候,梁怀暄忽然睁开了眼。 四目相对。 “在看什么?” 岑姝偷看被抓了个正着,但她没挪开目光,而是和他对视了几秒,豁出去了,声音闷闷地说了句:“我有点冷。” 车厢内一时安静得过分。 “……”梁怀暄沉默须臾,脱下西装外套递给她,“穿上。” 岑姝定定看着他,拿过外套穿在身上,外套还带着他身上的体温,那股沉静的焚香气息再次包裹着她。 做完这一切,就在岑姝以为他不会再说话的时候,他忽然又看向她,脸上神情晦暗难辨,“岑姝。” “……嗯?” “最近还和以前的朋友联系么?” 岑姝怔了怔,抬眸看他,他脸上神情自然,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什么朋友?” “突然想起上次那些记者说的话。”梁怀暄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脸上,“你中学时不是拍拖过,没想过再联系?” “……” 岑姝呼吸一滞。 他怎么突然问起温择奚了?他知道温择奚?? 他此刻的眼神虽然平静无波,却让岑姝有种被看穿的错觉。 “什么啊,我都快不记得了。”岑姝垂下眼睫,嘟囔了句:“你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难道你以前读书时候没有中意过别的女仔吗?” 他都三十岁了,她还没过问过他那些情史呢。搞得这么神秘,肯定是表面装作清心寡欲,实际上肯定也谈过几段。 说没有她还真不信。 梁怀暄像是没有听见她的问题一样,重复了一遍:“不记得了?” “我就是不记得了!”她轻轻蹙了下眉,“你到底想要问什么啊?” 梁怀暄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隐隐审视的意味。 半晌,他又突然松开手,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淡,“没什么,一时想起问问而已。” 说完,又重新阖上眼不说话了。 岑姝哑然:“…………” 搞什么啊这个人,怎么总能把她堵得无话可说? 接下来一路无话,岑姝自觉没趣,看向窗外模糊的雨景,思绪也逐渐清晰了许多。 梁怀暄和以往那些追她的港岛少爷们都不同,因为他完全脱离了她可以掌控的范畴。他看穿她所有刻意的刁难,却也是毫不在意,仿佛她不过是一只张牙舞爪的、调皮捣蛋的小猫。 最可恨的是,他连她的挑衅都不放在心上。 什么高岭之花。 她偏要要把他折下来。 她一定要亲手、一寸寸剖开他那层完美无瑕的伪装,亲眼看看这个永远游刃有余的男人,失控时究竟是什么模样。 就算要说结束,也该由她来提。 他们之间的关系不应该是这样,她才应该坐在上位。 而他—— 要心甘情愿地向她俯首称臣。 岑姝调整了下坐姿,往他那边挪了挪,故意让裙摆若有似无地擦过他的西裤,又在心里冷哼一声。 小不忍则乱大谋。 但偶尔的得寸进尺才能试探出底线。 梁怀暄听到她窸窸窣窣的声音,察觉到她突然靠近,开口:“你真有这么冷?” 岑姝索性破罐子破摔,裹紧他的西装外套又往他身边蹭了蹭,娇气道:“有!” 迟疑了两秒,咬了下牙,又试探性地勾住了他的尾指,硬着头皮说了句:“这样就不冷了。” 话刚说完,她自己先起了鸡皮疙瘩。 “……” 梁怀暄蓦地睁开眼,镜片后的眸光一沉。 岑姝以为他要松开她的手。 然而下一秒,他却突然反手把她的手牵住,轻描淡写地警告她: “再乱动就自己坐回去。”. 回到半山别墅,岑姝在浴室里待了很久才出来,头发还未吹干,走到客厅时发现梁怀暄还在客厅坐着。 客厅只开了壁灯,昏暗的光线下,梁怀暄在岛台旁坐着,英俊的面容隐匿在阴影里,看不清脸上的情绪。 岑姝扫了一眼,微顿。 岛台上还摆着一只酒杯和一瓶威士忌。 这人怎么喝上酒了? 梁怀暄闻声抬头,朝她看过来,目光落在她湿漉漉的头发上。 岑姝不自觉地停在原地。 他忽然开口叫她,语气平淡:“过来。” 岑姝不情不愿地挪步过去,“干嘛?” “风筒在哪?” 岑姝睫毛颤了颤,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问这个干什么,难不成太子爷还要帮她吹头发? 事实证明。 梁怀暄这个男人真的让她猜不透。 一分钟后,岑姝拿着风筒折返,递给他。 梁怀暄起身接过风筒,不由分说地将她轻轻按坐在岛台旁的高脚凳上。 岑姝背脊微微僵直了。 他开了风筒,温热的风拂过发丝的瞬间,他的动作显然生疏,偶尔也会扯到她的发丝。 岑姝背对着他,看不见他此刻的神情。 她只好百无聊赖地盯着自己交叠的脚尖。 直到此刻,窗外的雨势也丝毫没有收敛的意思。一道闪电忽然劈下,岑姝毫无防备,下意识地往后贴。 梁怀暄动作一顿,关掉风筒。 他伸手虚虚扶了一下她的腰,垂眸看了她一眼,“有这么怕么?” “……怕。”岑姝声音还带着未散的鼻音,也不掩饰,抬起眼睫看了他一眼,“我从小就怕打雷。” 梁怀暄看着她,若有所思。 客厅里安静得一时只听得见雨声。这样难得的平和相处,反而让岑姝有些不自在。 岑姝又听见他突然开口:“今天的事,是我不对。” “……?”岑姝诧异地抬头,正对上他深邃的目光。 梁怀暄垂着眼睑看着她,又抬起她的手,把那条擦干净的星光手链重新戴在她的手腕上,仔细地扣好S扣,“今天临时爽约要你等我,对唔住。” 岑姝彻底怔住了。 这是她第一次听梁怀暄这么郑重其事地道歉。 还连续道歉两次。 她知道圈内所有人都对他赞誉有加,包括那些港媒,也都说他谦逊温和,彬彬有礼。但她之前始终觉得他假正经,永远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她今天也的确很生气,不明白他为什么临时爽约,还不接电话。 “你居然会道歉?真稀奇。”岑姝轻哼一声,语气里还带着些许不满,却已经软了几分。 梁怀暄听出她话里藏着的埋怨,也不恼,只是平静应了句:“当然。” 过了片刻,他目光忽然落在某处,淡淡问了句:“耳朵怎么这么红?” 岑姝下意识抬手捂住耳朵,果然触到一片滚烫。 “大概是风筒吹的。” 梁怀暄慢条斯理地将吹风机线绕好,好心提醒她:“我刚才用的冷风。” “……!”岑姝突然站起来,演技浮夸地打了个哈欠,“我先去睡觉了,好困。” 身后传来一声极轻的笑,像是看穿了她拙劣的借口,却又体贴地没有戳破:“去睡吧。”. 岑姝回房间后径直躺在床上,和柔软的枕头相接,那种困顿感又袭来了。 不知为何刚才洗澡的时候,她的脑袋就开始有些发沉,她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到半夜才难受地睁了睁眼。 岑姝浑身滚烫,像是被架在火上烤。 她朦胧间意识到自己发烧了,她强撑着精神勉强睁开沉重的眼皮,却发现连抬起手臂都无比吃力。 她好不容易摸到床头的手机,拨通梁怀暄的号码后便彻底脱力,任由手机滑落在枕边。 手机屏幕亮着。 岑姝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接通,也没力气说话,转眼又昏睡过去。 昏昏沉沉之间,好像有人推开她的房门。接着,那人叫了两声她的名字,一只微凉的手掌贴上她发烫的额头,带来片刻舒适的凉意。 又过了很久,隐约有人在她耳边对话: “大哥,你知道现在几点吗?外面下着这么大的雨,你知道我过来多不容易吗?” “她情况怎么样?” “……” “吃了药就行了?” “你当然得守着她啊,不能让她一个人睡,万一半夜又烧起来呢?”那人啧了一声,“她这床头怎么这么多娃娃,太不透气了。” 岑姝又醒来过一次,身上的燥热感已经消退不少,但整个人还是疲惫不堪。 抬眼却看到梁怀暄搬了张椅子坐在她的床边,他穿着黑色家居服,眼镜也已经摘掉,眉眼间显出几分难得 的柔和。 他阖着眼,像是睡着了。 卧室里只拉了一层纱帘。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皎洁的月光透过薄薄的轻纱洒落进来,月色如水,格外温柔。 岑姝恍惚间以为自己还在梦中。 这一觉睡得格外地沉。 岑姝醒来后,她盯着挑高的天花板发了好一会儿呆,意识才慢慢回笼。 太阳穴还隐隐作痛,岑姝轻轻吸了口气,习惯性地伸手去摸床头的手机。 没摸到。 岑姝只好费力地翻了个身,视线却突然撞上一道从浴室走出来的—— 一具成熟有力的男性躯体。 男人雪白的浴巾堪堪系在腰间,水珠正顺着腹肌的沟壑往下滴落,宽肩窄腰的身材一览无余。 岑姝的目光从人鱼线往上一寸寸攀升,最终定格在梁怀暄那张轮廓英挺的脸上。 岑姝知道梁怀暄常年保持着近乎严苛的健身习惯。攀岩、帆船、马术甚至是击剑他都不在话下。他此刻手里还拿着一条浴巾在擦头发,结实的手臂因为持握的动作绷出更明显的肌肉,筋脉隆起,却又不过分贲张。 水珠顺着他的锁骨一路滑落,掠过一块块壁垒分明的腹肌,最后隐入腰间浴巾的阴影处。 最让岑姝吃惊的是,梁怀暄居然有纹身。 他的髋骨上方,有一串古希腊语纹身随肌肉起伏若隐若现,不过岑姝看不清楚,也看不懂。 岑姝已经彻底呆滞住了。 心跳忽然提到了嗓子眼,她只见过穿着西装笔挺的梁怀暄,却从未想过那严丝合缝的衬衫下藏着这样一副好身材。 宽肩窄腰,肌肉线条流畅却不夸张,每一处都恰到好处得令人移不开眼。 他的身材还真好…… 等等,不对…… “你怎么不穿衣服?!”岑姝脱口而出,声音嘶哑得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四目相对。 梁怀暄停下擦拭头发的动作,平静地看过来:“这是我房间。” 岑姝登时气笑了,艰难地哑着嗓子控诉:“什么你房间,这明明……” 岑姝突然哽住了。 她终于注意到无论是她躺着的床品,还是周围的摆件和房间内部的装潢,都不像是她的房间。 她的气焰瞬间被浇灭,“我怎么会……” 断断续续的片段涌入脑海。 “你发烧了,医生说要有人守着。”梁怀暄抬起唇角,“你说过不许我进你房间,所以就抱你回来了。” 岑姝一把扯过被子蒙住头,声音闷闷地传来:“你先把衣服穿上。” 梁怀暄看了一眼隆起的被子,唇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随手捞起一旁椅背上的黑色睡袍,很快一丝不苟地系上腰带。 梁怀暄又迈步朝她走了过来,没动手掀被窝,而是站在床边,淡淡开口:“别闷着,出来。” 被子边缘悄悄掀起一条缝,岑姝露出一双警惕的眼睛,“你穿好了吗?” 短暂的沉默后,梁怀暄开口:“……好了。” 在确认他确实穿戴整齐后,岑姝这才不情不愿地探出头来,脸颊还带着发烧后的红晕。 梁怀暄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突然伸手探来。 “干嘛…”岑姝下意识往被子里缩了缩,瓮声瓮气地,“你这样不太合适吧。” 梁怀暄深深看了她一眼。 接着也不再多言,直接俯身扣住她的手腕。微凉的掌心贴上她的额头,动作干脆利落。 “哪里不合适。”他垂着眼看她,语气平静:“量体温不合适?” “……”岑姝被他这一连串动作弄得怔住。 还未回神,他已经收回手,“温度降了一些,还难受么?” 岑姝点了下头。 她意识到自己此刻的声音沙哑到有些滑稽,索性不说话了,只用点头摇头代替。 “口渴么?” 她又点头。 “惠姨过来了,一会让她给你煮点润喉的。”梁怀暄拉过椅子坐下,“张嘴。” 岑姝微微睁大眼睛,沙哑地小声问:“为什么。” 梁怀暄略微蹙了下眉,忽然倾身靠近,修长的手指托起她的下巴,深邃立体的五官近在咫尺。 岑姝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在梁怀暄的注视下,岑姝不情愿地张了下口。 “张大点,看扁桃体。” 她这才勉强张大些。 才过了几秒,她就忍不住含糊不清地催促:“好……好了没?” 梁怀暄长睫低垂,仔细检查了一番,才淡淡道:“别动。” “有点发炎了,要吃消炎药。”梁怀暄收回手。 岑姝刚要回答。 “咕——” 卧室里突然响起一阵不合时宜的声音。 救命啊,她的肚子怎么响了! “……” “……” 这下,梁怀暄似也被逗笑,无奈地抬了下唇,“起来吃饭吧,我先去换衣服。” 接着,他站起身就要往衣帽间走。 岑姝也跟着掀开被子坐起身,刚下床走了两步,脚下却虚浮无力,一个踉跄直接撞上他坚实的后背,双手下意识环住了他的腰。 梁怀暄身形一顿,侧头看她。 “我不是故意的。”岑姝捂了下额头,眼前金星乱冒,她又想到上次在沙发上,有些无力地赶紧解释:“……我这次是真头晕!” 梁怀暄静立不动了,任由她靠着。 岑姝缓了几秒,哑着嗓子理直气壮道:“你先别走,我缓——” 她的话音未落,突然一阵失重感传来。 岑姝错愕不及地睁大眼,梁怀暄竟将她轻松打横抱起了。 “梁怀暄! 你…你做乜啊?”岑姝惊呼一声,条件反射地环住他的脖颈。 他刚洗完澡,身上还带着些许潮湿的水汽。 “不是头晕?我抱你回你卧室。”他神色自若,顿了两秒,看着怀里的她又一脸平静地反问,“这么紧张,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第39章 旖旎春光没有偷情的癖好 岑姝听到他反问,心跳漏了一拍,但面上仍强装镇定,扬起下巴瞪他一眼,嘟囔了句:“你叫一声bb,怎么还要身份啊?” 梁怀暄作势就要起身,语气从容道:“如果不想听,也无事。” 岑姝一噎:“……” 她还是拉住了他的袖子,“那你想要什么身份?” 刚说完,忽然又灵光一闪,“你想当诺宝的男朋友?老公?还是——” “见不得光的secretlover?” 梁怀暄在听到最后这句带着点挑衅的意味“secretlover”之后,镜片后的眼眸微微眯了下,眸色也骤然转深。 岑姝看他不说话,心中一喜,反而变本加厉地挑衅他,指尖轻轻勾住他的领带,往下一拽,迫使他低头。 梁怀暄看到她这一举动,似有诧异。 “怎么不说话了?”岑姝仰着脸,眼里带着狡黠的光,“你答不上来了吗?” 领带被她扯得歪斜,梁怀暄依旧从容不迫,片刻后伸手,修长的手指倏然覆上她的手背,把她作乱的手重新包裹住。 “抱歉,我对当secretlover没兴趣。”梁怀暄又不紧不慢地说,“也没有偷情的癖好。” “真不识好歹。”岑姝忍不住撇撇嘴,“那你想当什么?” 梁怀暄唇角微勾,没有接话。只是毫无预兆地倾身过来,在她唇上落下一个稍纵即逝的吻,“早点睡,bb。” 这句无意间说出的“bb”自然得像是他叫过千百遍一样,粤语特有的腔调,尾音处微微下沉。 岑姝瞬间愣在原地。 梁怀暄目光在她泛红的脸颊上顿了片刻,松开她,捞起西装外套起身往外走,淡淡道:“做个好梦。” 岑姝整个人已经呆在沙发上,本来想撩回去,结果被反撩到面红耳赤。也许是酒精的作用,她整个人都开始燥热不堪。 等等—— 他最后那个“做个好梦”什么意思?是不是在挑衅她啊?! 岑姝猛地又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然后又猛灌了几口温水,最后整个人扑进沙发抱枕堆里。 “……梁怀暄。”岑姝把脸埋进抱枕里,声音闷闷 的,“讨厌你。” 她忽然有预感,今晚又要睡不着了。 都怪梁怀暄! 这个臭男人,说没前任是骗人的吧,怎么这么无师自通…… 岑姝在沙发上瘫了二十分钟,突然不甘心今晚失眠的人只有她一个,抓起手机给梁怀暄发了条消息—— 美丽坏女人:【有件事忘记跟你说了】 L:【什么】 看到他回复,岑姝得意地翘起嘴角,把手机往床上一扔,拿了条睡裙晃进浴室。 过了五分钟,就在岑姝惬意地哼着歌泡澡的时候,床上的手机屏幕再次亮起。 L:【什么事?】 L:【怎么不说了?】 …… 梁怀暄从岑姝房间里出来后就径直回了客卧,他晚上也喝了些酒,原本想早些休息,看到岑姝发的消息之后却捧着手机蹙眉。 到底要说什么? 发了消息突然又不说了? 他掀开被子下了床,刚走到露台上想吹吹风,转头就看到隔壁露台上站着个人。 闻墨倚靠在栏杆旁抽烟,姿态慵懒,手里夹着一支雪茄,火光在他指尖明明灭灭。 两个人目光在夜色中对上。 闻墨漫不经心地打量他一眼,突然意味不明地笑了声:“失眠?” 梁怀暄面不改色,“只是吹吹风。” 月光勾勒出两个男人同样优越的五官轮廓,片刻后,闻墨主动开口:“聊聊?” 几分钟后,两人一起下楼。 梁怀暄还是第一次逛这栋别墅,地理位置优越,还配备了家庭影院、桑拿房、SPA房,甚至还有小型的室内高尔夫。 梁怀暄路过一架限定版的施坦威三角钢琴,闻墨随口说了句:“这是岑姝来伦敦第一年,我送给她的礼物。” 钢琴就摆在天窗下,白天若是天气好,自然光线会从这里倾泻而下,无疑是最佳的练琴位置。 这架钢琴旁边还摆着一个价值240w的爱马仕黑胶唱片机,但在这栋豪宅里,它不过是最不起眼的小物件。 “岑姝小时候一时兴起,学过一段时间钢琴,后来又觉得太枯燥了,不学了。”闻墨的口吻慵懒随意,“她中意的东西,她就一定想要拥有,还非要独一无二的。” 梁怀暄脚步微顿,当然听出了闻墨的弦外之音。 两人又坐电梯下到位于地下室里的party休闲区内。闻墨从定制的雪松木雪茄房内取了盒Cohiba雪茄折返,顺手又倒了杯威士忌推到梁怀暄面前。 “岑姝以前掉一颗眼泪都要全家人注意到,到现在偶尔还是小孩心性。”闻墨喝了口酒,看着眼前的男人,“联姻的事虽然是老爷子促成,但如果她不愿意,我也不可能答应。” 两个旗鼓相当的男人相对而坐,两人本来就是好友,但也是第一次谈起关于感情的话题。 梁怀暄没有不耐烦,始终耐心聆听,偶尔听闻墨说起岑姝小时候的事,眉眼稍微柔和一些。 闻墨本来也不是煽情的人,也没什么耐心,平时最不喜欢的就是废话。 但为了妹妹,破天荒说了这么多话。 酒过三巡,闻墨虽然嘴角带笑,眼神却愈发锐利。 “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闻墨放下酒杯后,沉声说了一句,“但就算以后没有爱上她,也不能让她受一点委屈。” “我就这一个妹妹。”闻墨站起身,面容又恢复了以往的冷峻,“走了,睡了。” 梁怀暄“嗯”了一声,也跟着起身。 在即将和闻墨擦肩而过的时候,又突然反问了句:“你怎么知道我不会?” 闻墨听他这句话,忽然停下了脚步. 短暂的相聚过后又迎来了离别,送岑心慈离开之后,岑姝又和梁怀暄、卓霖一起上了私人飞机。 梁怀暄和闻墨的私人飞机分别是一架湾流G700和庞巴迪环球6000。 她本来想叫闻墨一起的,结果闻墨很不给面子地丢下一句:“不做电灯泡。” 上了飞机,这架G700内饰奢华,客舱已经被打扫得纤尘不染,座位的桌面上摆着新鲜的花束。 桌面上还摆着一张手写的精美贺卡—— 尊敬的Stella小姐、梁先生: 祝您们旅途愉快。 梁怀暄坐在岑姝身侧,半小时后他需要参加一场线上视频会议,转头对岑姝说:“等下有个会,如果无聊的话,找部电影。” 岑姝应了一声,先用手机处理了几封工作邮件,线上批复了一些申请,又和小宜聊了会儿天。 短暂的忙碌过后,岑姝就靠在全景舷窗旁看着窗外。 她发现,成年后的人生似乎总是在重复着离别与重逢的循环。虽然知道妈妈现在已经有了新生活,但是她还是不可避免地有些伤感。 一般这种时候,她会默默消化情绪。 “不高兴?”梁怀暄的声音突然从身侧传来,低沉平稳。 “……”岑姝抿抿唇,“也没有。” 短暂的沉默后,梁怀暄淡然开口:“纽约到香港的航线,单程要十五个小时。” 岑姝微微一怔,转头望向他。 “如何是见想见的人,值得飞这一趟。”他语气淡然,“只要你想,我们随时可以启程。况且——” 他顿了顿,“下次见面不会太久。” 岑姝听出来,他指的下次见面是她和他结婚的时候。 这番话说得含蓄隐晦,安慰得也并不直白,却意外抚平了一些岑姝有些低落的心绪。 “我怎么不知道你还会安慰女孩?”岑姝忍不住嘀咕了句,嘴角不自觉扬起。 “你不知道的事还有很多。” 岑姝装作不经意地问:“那我是第一个吗?” 其实她想问的是,她是不是第一个得到他这样温柔对待的女孩。 “不是。”梁怀暄略作停顿,“你是第二个。” 岑姝瞬间抬眼,脸颊微鼓,眉头紧蹙,“你说什么?第二个?” 梁怀暄看她立刻打起精神的样子,勾了勾唇。 果不其然—— “那……第一个是谁啊?”她忍不住追问,不自觉地撇了撇嘴,又此地无银地补充:“我当然不是在意哦,我就是……好奇,随口问问!” 梁怀暄很淡地笑了一声,对她的这句‘随口问问’不可置否,只是说:“第一个你认识。” “谁呀?” “我妈。”他语气淡然。 岑姝:“…………” 她张了张嘴,一时语塞,难得被梁怀暄噎住,不明白这人怎么总能在不经意间冒出这种冷幽默的。 沉默半天。 她还是没忍住:“你故意的吧?” 梁怀暄勾了下唇,转移了话题,“开会了。” 五分钟后,空姐Nancy端着托盘走过来。托盘上放着一杯水果香槟,以及一个盛满当季鲜果的木质拼盘,摆盘精致,都是为岑姝准备的。 这架私人飞机的空乘团队都是经过严格筛选的固定班底,除非特殊情况不会更换。 Nancy长期服务于这架飞机,知道梁先生行程繁忙,从未见有异性和他一起登机过。 这还是Nancy第一次见到岑姝本人。 只觉得岑姝真人非常漂亮,一袭红裙飘逸,肌肤如雪,五官精致像个洋娃娃。 尤其是刚才岑姝上飞机的时候,一经过她身边,身上的晚香玉香气缕缕。 虽然梁先生开始投入工作,两个人也没再说话。但是Nancy发现,两人之间有一种无形的默契。 Nancy仅凭第一眼就对岑姝生出无限好感,她微微欠身,声音温柔:“Stella小姐,您的香槟请慢用。” 岑姝展颜一笑:“谢谢。” 空姐离开之后,岑姝惬意地喝了口香槟,目光不自觉地落在梁怀暄身上,又索性托着腮,饶有兴致地看他开会。 工作中的梁怀暄格外专注,金丝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整个人透着一丝不苟的严谨。 开会时他大多时候用英文交流,低沉的嗓音不疾不徐,发音标准而清晰,不时夹杂着专业术语。 岑姝听得有些倦怠,掩唇打了个哈欠,索性打开平板找了部电影自顾自地看了起来。 登机后她就脱掉了高跟 鞋,今天她穿了一件V领吊带红裙,是露背的设计,脊背和脖子上都系着很细的带子,很正的红色和雪白的肌肤碰撞在一起。 四十分钟后,会议终于结束。 梁怀暄合上笔电,第一时间看向身侧—— 岑姝早已在真皮座椅里蜷成最舒适的姿势,膝盖曲起,昏昏欲睡。裙摆已经随着坐姿滑到大腿中部,露出一截莹润如玉的肌肤,她却浑然不觉。 梁怀暄的目光蓦地顿住。 岑姝的脑袋正一点一点地往下垂,电影里的对白还在继续,她却已经困得眼皮打架。 Nancy这时恰好端着一杯咖啡走来,脚步在地毯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梁怀暄抬眸,不动声色地眼神示意她不要惊扰。 Nancy立即会意,轻手轻脚地退开。 梁怀暄伸手把平板关掉,另一只手稳稳托住岑姝的下巴,然后极其自然地把人带到怀里。 “……有点冷。”岑姝含糊地嘟囔了一声,顺势抱住他的手臂,在睡梦中无意识地蹭了蹭。 冷? 梁怀暄扫了眼她的腿,眉头微蹙,把自己的西装外套覆在她身上,又没忍住伸手往下拉了一下她的裙摆。 指节无意间擦过她的肌肤,传来肤若凝脂的触感,动作微顿。 最后又拿了一条羊毛毯盖在她腿上。 岑姝朦胧转醒的时候,机舱内的灯光已经调暗,映入眼帘的就是男人的喉结,还有线条分明的下颌线。 她眨了眨惺忪的睡眼,慢慢回神,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和他是十指相扣的手势,怔忡了许久。 梁怀暄的眼镜搁在桌面上,靠在座椅上好像睡着了。 机舱内光线昏沉,温度宜人,除了飞机引擎的嗡鸣,只听到彼此交织的呼吸声。 岑姝看着梁怀暄好一会儿。 半晌,他忽然像是有心灵感应一般睁开了眼,深邃的目光直直望进她眼底。 岑姝睫毛轻颤。 两人对视了许久,谁都没有移开视线。 某种微妙的预感在心头蔓延—— 他好像要吻她。 这个念头让她心跳加速。 其实,她完全不排斥和他接吻。 甚至还有些喜欢。 梁怀暄在和她接吻的时候,与平时看上去的冷淡自持模样截然不同,带着温柔却不容抗拒的强势。 而且,他真的很会吻…… 岑姝下意识地放缓了呼吸,但两个人就这么对视了半分钟,梁怀暄什么动作也没有,只是用那双深邃的眼眸注视着她。 这种若即若离的暧昧吊得岑姝一颗心不上不下。 什么意思? 这人怎么还不亲过来? 难道……是她想多了? 可是,她有点想亲他了。 这算是网上说的那种生理性喜欢吗? 又僵持了十几秒,岑姝被他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忍不住小声嘟囔:“你一直望住我做咩呀?” “……岑姝。”梁怀暄忽然深吸了一口气,嗓音低沉沙哑,像是和她商量的语气,又带着几分隐忍克制:“先把衣服穿好。” 岑姝顺着他的视线低头,顿时僵住。 今天她没有穿bra,用的是胸贴,睡了一觉领口有些松散,若隐若现地泄露出旖旎春光。 她强装镇定地“哦”了一声,手忙脚乱地把他的西装外套裹紧。 方才旖旎的气氛就这样戛然而止。 岑姝随手抓起一本《MIRAGE》杂志假装翻阅,却连标题都看不进去,汉字像是都变成了天书。 岑姝余光瞥见梁怀暄还在看她。 一分钟后,她终于按捺不住。 她突然转身直视梁怀暄,头脑一热,脱口而出:“你想不想亲我?” 梁怀暄停顿两秒。 岑姝看见他喉结动了动。 下一刻,岑姝就以跪坐在真皮座椅上的姿势,探出上半身,手撑在扶手上,柔软的唇瓣就这样莽撞地贴了上来。 这个突如其来的吻让梁怀暄罕见地怔住了,同时也有点诧异。 这确实称得上是—— 人生中第一次被女孩“强吻”。 梁怀暄垂眸看了她几秒,发现她比想象中的大胆一些,但吻的还是很笨拙。明明这几天一直在吻她,却似乎毫无进步。 梁怀暄默叹一声,余光瞥见空姐已经眼观鼻鼻观心地侧了身。 他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占据主导权,舌尖撬开贝齿长驱直入,也尝到她嘴里水果香槟的甜味。 梁怀暄伸手把人抱到腿上,一只宽大的手掌抚在她的腰侧,又轻轻摁了下她的后背,让她乖乖地靠进怀里。 岑姝像是被安抚到舒服的猫,裹着他宽大的西装外套,仰着脸任由他肆意采撷,唇舌都在被他温柔又放肆地吞.吃着。 这个绵长的吻持续了好几分钟。 岑姝忽然睁开眼,终于回想起飞机里还有卓霖和空姐的存在。 “嗯,等等……”岑姝顿时如梦初醒,揪着他的衬衫前襟,偏头躲开,细微地呜咽着说,“她看到了……” 话音未落,就被男人捏着下巴转回来。 梁怀暄的呼吸微沉,又深深吻了许久才稍稍退开,嗓音低哑地安抚:“她不会说。” 作为私飞的空姐,整个机组都是签署了保密协议的,最懂得如何维护雇主的隐私。 刚才之所以没有吻她,也是因为顾忌还有其他人在,怕她害羞,可没想到她却先吻了上来。 但这个吻还是突然停了下来。 岑姝的双眸水雾濛濛,呼吸还有些紊乱,被吮得嫣红的唇瓣微启:“怎么停了?” 梁怀暄的目光有些暗,突然偏头深吸一口气,刻意避开她的眼睛,喉结蓦地滚动了一下,哑声道:“……别问。” 她怎么还能用这样纯真的眼神问出这种问题? 再亲下去,恐怕就要出事了。 洗冷水澡的感觉,并不是很好。 梁怀暄发现自己对岑姝的身体反应强烈得超出预期,这份渴望正在逐渐击溃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 最要命的是,他看着自己一步步沉沦,却没有清醒的打算. 飞机在夜间抵达港岛,司机开着那台黑色宾利,早早就等候在机场。岑姝身上还穿着梁怀暄的那件西装外套,两人一前一后上了车。 宾利宛若一只敏捷的猎豹驶离机场,一路穿梭过霓虹璀璨的CBD,摩天大楼的轮廓在夜色中渐次隐去。 回到半山别墅,岑姝一进门先打了个哈欠,Clara和菠萝包早在她去伦敦的时候被小宜带去照顾了。 坐了很久的飞机,她现在只想洗个澡,然后躺在床上睡觉。 岑姝刚要走进卧室,一只温热的手掌突然圈住她的手腕。 “嗯?”她困倦地回头,睫毛轻轻颤动。 梁怀暄站在走廊的灯光下,神色自若,“去哪?” 岑姝一脸懵,“睡觉啊。” 他声音很淡:“方向错了。” “?” “我的卧室在那边。” 第40章 赌徒游戏那你叫一声bb好了 岑姝听到闻墨这声“妹夫”,想起来一件事。那天下午,她从咖啡厅受刺激回来对闻墨说要和梁怀暄试试。 闻墨当时皱眉:“你认真的?” 她扯出一个笑,语气轻飘飘的:“多好啊,以后你就能叫他‘妹夫’了。” 可现在看着梁怀暄面不改色地吃下那口意面,岑姝反而慌了神,又轻轻戳了戳他的手臂,干巴巴地问了句:“……你怎么真吃啊?” 闻墨把岑姝的表情尽收眼底,从得意洋洋到手足无措,再到现在的坐立不安。 果然。 真是傻得可以。 可惜,有人甘愿上钩。 昨晚闻墨刚落地伦敦,就从岑心慈口中得知两人吵架的事 ,听到岑姝哭了,梁怀暄竟然耐心在雨中等岑姝不肯走。 他起初还不相信。 梁怀暄对谁态度都淡淡的,岑姝有那么大本事让他低头? 可现在看着两人之间的互动,闻墨忽然来了兴趣,挑了挑眉,故意问:“味道怎么样?” 梁怀暄抬眸,神色自若:“还不错。”说完,又起身先去了盥洗室,出来后看了眼腕表,淡淡道:“还有些事要处理,走了。” 经过岑姝身边时,他脚步微顿。 岑姝下意识仰头看他。 四目相对,她莫名心跳漏了一拍,梁怀暄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 岑姝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两秒,突然站起来,语气有些不自然:“……哥,我去送送他。” 闻墨似笑非笑地“嗯”了声,没阻止。 岑姝跟着出去,环岛喷泉池旁,除了昨晚那辆黑色迈巴赫,旁边还停着一辆阿尔法商务车。 岑姝悄悄瞥了眼他的侧脸。 看上去似乎并没有什么异样,好像那盘意粉一点问题都也没有。 她随口问了句:“昨晚睡得好吗?” 梁怀暄脚步稍顿。 一些不太美好的记忆浮上脑海,冷水冲澡、还有辗转反侧的深夜。 半晌,淡淡道:“挺好的。” 岑姝“哦”了一声,又看向那辆陌生的商务车:“怎么有两辆车?” 梁怀暄没回答,只是忽然握住她的手腕,把她带到商务车边上。后备箱门缓缓开启,岑姝看了一眼,顿在了原地。 后备箱被一片绚烂的厄瓜多尔玫瑰塞满,几乎要溢出来,花瓣上凝着新鲜的露珠,馥郁香气扑面而来,玫瑰之间一只奶白色的礼盒静静躺着,缎带松散地缠着。 岑姝怔在原地,过了好几秒,才愣愣地看他,“是送我的吗?” “嗯。”梁怀暄垂眸看她,“赔礼。” “中意吗?” 岑姝抿了抿唇,诚实点头,“嗯。” 其实她心里的那些气早就消了,既然误会解除,她也不是什么蛮不讲理的人。 “要走了。”梁怀暄看了眼腕表,“还有十分钟。” 岑姝被他带到了那辆迈巴赫上,跟他一起坐到后座,终于忍不住问他:“刚才的意粉你怎么真吃啊?你看不出来……我是故意整你吗?” 梁怀暄轻描淡写道:“看出来了。” “那你还吃?” “你说一笔勾销。” “……”岑姝张了张嘴,看到他认真深邃的眼眸,忽地有些动容。 她看着梁怀暄的脸,五官轮廓清晰分明,脸上的表情分明淡淡的,看向她的眼神却又深邃,眉眼间不像往常那样冷峻。 心里忽然有了一种预感—— 果不其然,梁怀暄开口对坐在驾驶座上的卓霖淡淡吩咐了句:“你先下车。” 在驾驶座上的卓霖如蒙大赦,立刻下车。 车门关上的一瞬间,岑姝察觉到危险,问了句:“你不会生气了吧?”她佯装镇定,手指悄悄去摸车门开关。 下一刻,被捉住了手腕,车门落锁。 “如果是呢?” 岑姝有些郁闷,嘟囔了句:“一盘意粉而已,要不要这么小气?” “嗯,是小气。”梁怀暄忽然倾身靠近,脸上神色不明,“做错事要有惩罚,所以——” “用一个吻来换,不过分吧?” 岑姝耳尖瞬间烧红,这哪是惩罚? 分明是…… 话音刚落,梁怀暄扣住她的下巴就吻了下来。她没躲,仰着脸和他接吻,但姿势别扭,两人之间始终隔着一小段距离。 很快岑姝就招架不住了。 梁怀暄察觉到她的力不从心,忽然单手揽住她的腰,稍一用力,直接把人托抱到自己腿上。岑姝下意识环住他的脖颈,被他扣着后脑更深地吻住。 他的手掌贴着她的腰线,力道有些重,手背上青筋微微隆起。 岑姝被亲得晕头转向,最后实在受不住,泪眼汪汪地推他:“唔,我错了……” 早知道就不让他吃那盘意粉了。 现在好了,被他名正言顺地讨回来。 “……梁怀暄,你别亲了。”她气息不稳,伸手捂住他的唇,“我等等还要回去,我哥哥会发现的。” 梁怀暄垂眸看她。 眼底暗沉沉的,没说话。 岑姝被他盯得耳根发烫,小声嘀咕:“你怎么……一夜之间像突然变了一个人一样?” 又是送花。 又是主动道歉哄她。 明明以前冷淡得要命。 梁怀暄忽然开口:“没听过一个词?” “什么?” 他一脸平静:“色令智昏。” 岑姝:“……” 这人怎么能用这么正经的语气,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 但是,他这样直白的样子,她还挺喜欢的。 “你…你真的该走了。”她别过脸去催促,声音却没什么底气。 “嗯。”梁怀暄的语气很淡,眼底像是有丝丝烦躁,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梁怀暄顿了顿,又伸手帮岑姝整理了一下衣领,垂眸看了她一会儿,“Liam昨晚给我发了消息,说你去天越找我了。” “……” “抱歉。”梁怀暄说话时一直看着她的眼睛,粤语带着特有的温柔腔调,“没有第一时间告知你行程,下次不会。” 岑姝一向吃软不吃硬,再加上他送的鲜花和礼物,气已经消完了,但又故作矜持和高傲,只是点点头“嗯”了一声。 “嗯是什么意思?”梁怀暄看着她强装镇定的样子,眼底掠过一丝笑意,“算和好的意思?” “看在你态度这么好的份上——”岑姝抬了抬下巴,故意拖长语调,“勉勉强强算咯。” 梁怀暄看着她娇憨的模样,蓦地低笑一声,忍不住伸手轻轻摸了下她的脸颊。 光透过车窗勾勒着她侧脸的轮廓,梁怀暄突然有些晃神。 他在此刻意识到一个道理—— 人不可貌相,浮光掠影难窥真容。唯有真正开始了解,才会发现她身上藏着许多从前从未注意过的闪光点。 他为之前的傲慢感到抱歉。 “你干嘛这么盯着我?”岑姝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故意板起脸,“是不是突然觉得我特别美丽大方又慷慨?还不快说谢谢我?” “嗯。”梁怀暄捉住她作乱的手指,不着痕迹地勾了下唇,“是该谢。” 为她那些他曾经忽略的生动,为此刻掌心真实的温度。 “说吧,我听着。”岑姝煞有其事地正襟危坐,脸上表情洋洋得意,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又认真地洗耳恭听。 “嗯,多谢这位——”梁怀暄唇边的笑意很淡,顿了顿,“这位公主的慷慨。” 岑姝一怔,唇角立刻翘起小小的弧度。 她还是第一次从梁怀暄口中听到这个称呼! 既然“公主”这样的称呼都叫了。 那“bb”还会远吗? 还是得加大点火力才行。 下了车,岑姝走了两步又突然折返,走到车窗边,“怀暄哥哥。” “嗯。” 她弯下腰,迅速在他的唇边亲了一下,“公主的回礼。” 梁怀暄一怔,眼底的笑意渐渐漫开。 岑姝站在原地看着迈巴赫驶离,在心里无声地尖叫了一下,又欢欣雀跃地想跑回商务车去看她的花和礼物。 一转身,看到闻墨就倚在不远处的白色廊柱上看着她,也不知道站了多久。闻墨身高有192cm,站在那压迫感十足。 “哥?” 闻墨还什么都没说,岑姝心一咯噔,就像做贼心虚一样,抬手先摸了一下唇。 闻墨居高临下地瞥了她一眼,勾了勾唇,声音慵懒地说:“原来你钓的是这条鱼。” “对啊,你不夸夸我吗?”岑姝轻哼一声,还很得意:“有没有觉得我已经钓上来了?” “夸你?”闻墨哼笑了一声,“是不是还要夸你一句勇气可嘉?嗯?鱼线都快绷断了还在这傻乐。” “哥哥!你说什么啊!”岑姝鼓了鼓脸颊,没好气地反驳了句,看到闻墨还毫不掩饰地挂着那副嘲笑表情,抡起拳头就要捶他。 闻墨眼疾手快,没什么表情地把妹妹拎到一边,像拎一只小鸡仔,“现在胆肥了?” “……” 闻墨不耐烦地“啧”了一声:“给我站好。” 岑姝条件反射挺直腰板,等反应过来又气得鼓起脸颊,也许是因为闻墨身上那种没有来的压迫感,但最关键的还是兄妹之间的那种血脉压制。 “你话钓到佢?”闻墨拿 了支烟咬在嘴里,锋利的眉眼垂下,拢着点燃,漫不经心地问,“我问你,咁佢亲口同你讲过中意你未啊?” 岑姝顿时语塞,唇瓣被咬得发白。 过几秒,又不情不愿地说:“当…当然有说了!他现在对我百依百顺,予取予求。” “百依百顺?”闻墨深深吸了口烟,微微眯了下眼,“发梦都冇咁早,你几时先肯醒?傻女。” “还有,我走的时候好好的。”闻墨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回来连化骨龙都让人啃了?” “谁让人啃了?”岑姝说完才反应过来,气急败坏地,“你才是化骨龙!” 闻墨嗤笑一声,懒得跟她掰扯。 岑姝突然想起一件事,又换上笑脸,磨磨唧唧地挪过去,伸手拉了下闻墨的衬衫袖子,“哥!我前阵子给你买了块表,你要不要?” “无事献殷勤。”闻墨凉凉地瞥了她一眼,“直接说,这次又想做什么?” “圣济有个人一直不配合我。” 闻墨言简意赅:“说名字。” “就是那个李乘啊。”岑姝立刻告状,故作委屈地要哭,“他成心跟我作对,开会不来,当众给我难堪。” “行。”闻墨漫不经心地应了,“等回港,我亲自请他‘吃饭’。”. 夜幕降临,伦敦披上一层朦胧的蓝调夜色,深邃的天幕下,整座城市仿佛被赋予了电影般的浪漫质感。 别墅灯火通明,喷泉池水声潺潺,今晚岑心慈晚餐特邀了米其林厨师团队上门,一名主厨配了四名助手,用餐地点设置在后花园里。 今日的食材都是空运的新鲜食材,法国吉拉多生蚝佐指橙和鱼子酱、野生鲈鱼配羊肚菌、白松露焗法国蓝龙虾……还有鲜嫩的鹅肝做成塔塔的形式,又淋上奶油蘑菇汤汁。 佐餐酒选的是勃艮第特级园蒙哈榭白干。 吃完饭,他们就在露天后花园里坐着吹晚风,花园里摆着的圆桌都铺了一层珍珠流苏白桌布,一盏盏古董银烛台被点燃,烛光摇曳。 岑姝难得一家人聚在一起,很开心,喝到有些微醺,靠在岑心慈肩头,吃着松露冰淇淋和妈妈聊天。 “和怀暄和好了?”岑心慈柔声问女儿。 “嗯。”岑姝点点头,她忽然抱住妈妈的手臂,低声撒娇,“妈咪,我现在好幸福。” 岑心慈笑着问:“为什么?” “因为你和哥哥都在”岑姝顿了顿,目光又落在那道颀长的身影上。 梁怀暄坐在不远处,正和闻墨说话,修长如白玉的手指搭在桌面上,像是察觉到视线,他突然抬眼,隔着摇曳的烛光与她对视。 岑心慈的目光在女儿和梁怀暄之间转了个来回,了然地抿唇一笑,优雅起身走过去把闻墨叫走了。 花园里忽然安静下来。 岑姝坐在原地支着下巴,晃了晃手中的酒杯,晃着晃着,杯中忽然出现一道身影。 她蓦地抬眸,看到梁怀暄站在她面前。 他的西装外套不知何时脱了,黑衬衫袖口挽起,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 “醉了?” 梁怀暄隔着两步站在她面前。 “才没有。”岑姝仰起脸,脸颊上泛着淡淡的绯红,“梁怀暄,我有问题想问你。” “什么?” “你必须如实回答我。”岑姝看着他,“你保证。” “嗯。” 他顿了顿,又加了三个字:“我保证。” 岑姝又在心里犹豫了一瞬。 “你以前……”她声音闷闷的,“是不是很讨厌我?” 梁怀暄明显怔了一下。 显然没想到是这样的问题。 “怎么突然问这个?” “就是想知道。” “没有讨厌。”他声音平静,停顿片刻,“但一开始,确实不喜欢你的一些作风。” 岑姝没想到他会这么直白地回答,尤其在听到“不喜欢”三个字之后,垂下眼,抿了抿唇。 “那你还答应联姻做什么?”她有些闷闷不乐地问,“是不是觉得……反正你总要联姻,所以对象是谁都无所谓?” 岑姝没有把话问完。 因为还没说完她就觉得有些说不下去了,她的心里很不舒服,不喜欢这种假设。 “岑姝,我不想骗你。”梁怀暄顿了顿,还是说,“最开始,的确这样想过。” 岑姝脸色顿时变了,立刻站起身就要走,却被他一把扣住了手腕。 梁怀暄看向她。 岑姝别过脸,嘴唇撅得能挂油瓶,那张巴掌大的鹅蛋脸上明晃晃地写着“我不高兴了”,一脸委屈,楚楚可怜的样子。 梁怀暄眼眸微动,无奈轻叹一声,又不动声色地把人往怀里带了带,“先别生气,让我说完。” 岑姝眼睫一颤,不满地轻哼了一声。 “……算了。”她的声音里已经带上点委屈的鼻音:“你不然还是别说了,我会不高兴的。自找没趣,我很难哄的。” 梁怀暄又伸手轻轻把她的脸转过来,淡淡道:“现在不一样。” 岑姝头也没抬,闷闷不乐:“哪里不一样?” “之前联姻对我来说和继承家业一样,是不可回避的责任。”梁怀暄垂眸看着眼前人,“我的确不排斥,但是我现在觉得——” “觉得什么?”岑姝立刻迫不及待地仰起脸看他,有些不满地催促,“梁怀暄你说话能不能别大喘气!” 梁怀暄定定看了她几秒,淡淡道: “觉得,还好是你。” “……”岑姝看到他认真深邃的眼眸,一下子张了张嘴,有些说不出话来了。 刚才还酸涩发胀的心口,此刻仿佛有千万只蝴蝶翩跹飞过,扑棱棱地撞着胸腔。 “没有多少时间了。”岑姝忽然安静下来,又问:“不到半年,你会不会后悔?” 梁怀暄垂眸看她,“后悔什么?” 酒意漫上岑姝的脸颊,她思考变得迟缓,瓮声瓮气地说:“比如……我脾气不好,而且一辈子都不想改。” “结婚后你得永远让着我,行吗?”岑姝又忽然仰起脸看他,带着微醺的固执,红酒味混合着她的呼吸。 “嗯。” 见他答得干脆,岑姝眼睛倏地亮起来,得寸进尺地拽他袖口,“以后家里都得听我的!” 梁怀暄看着她亮晶晶的眸子,很淡地勾了下唇:“嗯。” 岑姝突然从他怀里挣出来,眼睛亮得惊人,“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拿个东西!” 梁怀暄看着她风风火火的背影,唇角不自觉扬起。 一分钟后,岑姝拿着笔和纸回来,蹲在玻璃茶几前苦思冥想。“写好了!”她她得意地把纸递给他,“看看?” 梁怀暄扫了一眼。 白纸黑字赫然写着—— 保证书 1.永远宠着诺宝 2.要第一时间报备行程 3.此处待补充100条 …… 左下角岑姝已经签上自己的名字,还画了个小小的爱心。 岑姝理直气壮地指着右下角,“签字。” 梁怀暄勾了下唇,语气淡淡:“霸王条款?” 不仅是霸王条款,甚至完全没有要问他意愿的意思。 “那你签不签嘛!” 梁怀暄很想告诉她,这样是不具有法律效力的,但看到她认真的眼睛,忽然觉得,算了,只要她喜欢,一切顺着她来就好。 他拿出随身携带的那支万宝龙大班,没犹豫,利落地旋开笔帽,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笔尖微顿,他又补了四个字: 【永远有效】 岑姝没想到梁怀暄签字这么爽快,惊喜地拿过保证书,对着月光仔细端详,完全没注意到身后人专注的目光。 晚风温柔地抚过。 梁怀暄从背后抱住她,双手环住她盈盈一握的腰肢,又低头,下颌抵在她的颈窝处,嗓音带着很淡的笑意:“高兴了?” “高兴。”岑姝还在得意,完全没意识到这个埋颈窝的拥抱到底有多暧昧,并且对梁怀暄毫无防备。 “那是不是该答应我一件事?” “好啊。”岑姝不假思索,“你说。” 岑姝渐渐回过神来,颈窝处传来温热的呼吸,像羽毛轻扫,有些酥酥麻麻的。最后,又 像是有稍纵即逝的轻吻落在她颈上。 岑姝顿时僵住,心跳失序。 接着又听见梁怀暄像是无意般淡淡说了句:“返港后,搬来一起睡吧。” 岑姝指尖一颤,保证书差点脱手,张了张唇,愣愣地:“什么?” “昨晚都敢邀请我进卧室了。”梁怀暄察觉到她身体的僵硬,又慢条斯理地问了句,“怎么了,怕我回去吃了你?” 不说还好,这么一说,精准戳到了岑姝的好胜开关。她立刻反驳,虚张声势:“谁怕了?你还是担心自己吧,别…别看到我的美色把持不住!” 梁怀暄沉默片刻:“……” 又想起昨晚洗的冷水澡。 “其实……搬到你房间也不是不可以。”岑姝不自然地抿抿唇,“但你要保证不能乱来!” 梁怀暄突然低笑出声。 半晌,以彬彬有礼的口吻:“不能。” 岑姝:“???” “玩个游戏吧。” “什么游戏?” “游戏随你选。如果我赢了,你搬过来。如果你赢——”梁怀暄淡淡道,“你可以对我提任何要求。” 岑姝眼睛倏地亮起来,迫不及待地追问:“真的随便我提要求?” “嗯。”他看着她瞬间斗志昂扬的样子,垂眸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唇,“玩么?” “好啊,玩什么?”岑姝兴致勃勃,“你等着认输吧!” 梁怀暄看她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淡淡笑了笑:“话别说的太早。” 最后岑姝抱着平板研究了半天,选了一个酒桌游戏。规则很简单,就是用扑克玩21点,每输一局就交出一样随身物品,直到一方认输为止。 十分钟后,岑姝的卧室里。 岑姝目光忍不住瞟向对面,梁怀暄的西装外套随意搭在沙发背上,修长的手指正不紧不慢地洗牌。 “先说好。”岑姝盯着他洗牌的手,“我赢了的话,你要答应我任何要求。你不许耍赖!” 梁怀暄抬眸,眼底噙着若有似无的笑:“这句话应该我说。” 岑姝不服气地瞪圆眼睛,“我当然也不会耍赖啊。” 半晌,岑姝看到自己手里牌,眼睛瞬间亮起来。啪地把牌拍在桌上,抬起下巴,“18点!你准备好认输了吗?” 梁怀暄神色自若地翻开牌—— 黑桃J与红心9静静躺在桌面上。 岑姝的笑容凝固了:“……?” “19点。”梁怀暄神情淡淡,“不巧,刚好比你多了一点。” “怎么可能?”岑姝难以置信,鼓了鼓腮帮子,“梁怀暄,你是不是作弊了啊?” “愿赌服输。”梁怀暄淡声开口。 “……”岑姝看了一眼自己身上,果断把手腕上梁怀暄送的那条星光手链摘下来,摆在桌上,不服气地说:“继续!” 第二把,梁怀暄输了。 他摘下了腕表。 接下来,岑姝又连续输了两把,把今天戴的项链和装饰戒指都扔桌上之后,身上除了衣服,已经没有可以摘掉的配饰了。 她气鼓鼓地瞥了眼新摸到的牌,突然赌气地把牌一扔:“怎么这样,我又输了,不玩了!” 梁怀暄翻开她的牌看了一眼,把自己的牌放在桌上,把想溜之大吉的岑姝扯回怀里,淡淡问:“想耍赖?” 岑姝坐在他腿上,双手已经很娴熟地环住他的脖子,一边娇声抱怨:“我身上没东西可赌了呀!” ……总不能让她把裙子脱了吧? “那就愿赌服输。”梁怀暄顿了顿,垂眸看着她,“搬来主卧。” 岑姝有些颓然,像蔫了一样靠在他肩膀上不动了,“今晚也太背了吧……早知就不跟你玩了!” 梁怀暄拾起手链给她重新戴上,看她蔫蔫的样子:“这么不高兴?” “当然。”岑姝咕哝了句,“我不喜欢输。”顿了顿,又忽然看向梁怀暄,“我不管,你要给我个安慰奖。” “输了还想要奖励?”梁怀暄笑出声,“这么贪心?” 岑姝瘪瘪嘴,眼睛湿漉漉地望着他,伸手拽住他的衬衫袖子,“就一个小小的安慰奖嘛,你给不给?” “想要什么?”梁怀暄语气平淡,任由她拽着袖子不放。 岑姝望进他深邃的眼眸里,略微一怔,脑袋里突然闪过一个今天昨晚刚想过的念头,突然鬼使神差地说了句:“那你叫一声bb好了!” 话刚说完,她自己先怔住了,耳尖迅速漫上一层薄红,又咬了咬唇,不想撤回。 梁怀暄眼皮一跳,“……什么?” “你明明听到了!” 梁怀暄沉默须臾,目光落在她脸上,勾了下唇,“叫了有什么好处?” “当然有啊。”岑姝理直气壮,“好处就是这样我会高兴五分钟!” “……” 梁怀暄静静看她两秒。 “可以。”他语气平静,目光却深了几分,“那我应该用什么身份叫?” 40-50 第41章 失控的吻有一种想吻岑姝的冲动。 岑姝挽着梁怀暄快步往前走,不知什么时候演变成了牵着他的姿势,她走在港岛街头,像一只慌不择路的蝴蝶。 寸土寸金的繁华街道上车流不息,路边奢侈品店门头精致又冰冷。 港岛总是这样拥挤—— 方寸之间,才擦肩而过的人,转瞬又可能在下一个街角重逢。 岑姝承认此刻她的心情有些乱。 她也没想过会在天越附近碰见温择奚,尤其在爷爷突然告诉她温择奚离开的真相之后,她一时不知该如何面对了。 “岑姝。” 梁怀暄的声音让她猛地回神。 岑姝停下脚步,抬眸才恍然发现,她牵着梁怀暄走向了和天越集团截然相反的方向。 梁怀暄站在她身侧,长身鹤立。 他的身后是拔地而起的摩天高楼,还有行色匆匆的西装革履的行业精英。 梁怀暄就这么静静地注视着她,目光明明平静得没有波澜,却让她有种被抽丝剥茧的错觉。 岑姝不自觉地松开挽着他的手。 梁怀暄把她的动作尽收眼底,目光在空落落的臂弯处略作停留,像是忘了她刚才说要去他办公室坐坐的话。 他又看了一眼腕表,淡淡道:“附近吃午餐吧。” “……好。” 两人就在维港的一家高空意大利餐厅吃午餐,餐厅的视野极佳,270度的落地玻璃将维港风光和游船波光尽收眼底。 前菜burrata火腿沙拉先端了上来。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陷入了一种微妙的状态。 岑姝想缓解这种氛围,接连抛出几个话题,都在梁怀暄简短的应答后戛然而止。餐厅的背景音乐恰好在这时切换,小提琴声填补了对话的空白。 “岑姝。” “嗯?”她抬头,正对上他镜片后平静的目光。 “实在找不到话题。”梁怀暄看向她,眼神里带着洞悉一切的冷静,“可以不用勉强。” “……哦。”她低头戳了戳沙拉里的小番茄,声音闷闷的,“还不是你不跟我说话,我觉得有点闷。” 梁怀暄不可置否地扯了扯唇。 他刚才一直注视着岑姝—— 她先是看着窗外走神,又是胡乱攀扯一些有的没得话题,脸上带着笑,眼神却飘忽不定。 也许她自己都没发觉自己的异常。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岑姝低垂着头摸着怀里的Clara,不说话了。 “慈善晚宴订在什么时候?” “后天。” 梁怀暄的目光透过镜片落在她身上,语气平静:“我会去。” 岑姝唇瓣微启,最终只挤出一个“好”。 她的心里更乱了。 温择奚去,他也去。 这算什么?修罗场预演吗? 岑姝放在桌面上地手机亮起。 她瞥了一眼。 几乎是本能地,抬眼看向梁怀暄。 而他也正望着她,视线顺势滑向她亮起的手机屏幕。 岑姝不动声色地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还是上次在莱汀的时候的那个陌生号码,是温择奚。 【Stella,慈善晚宴后可 以见一面吗?】 【有些话,我想告诉你。】 …… 过了十几秒,又有一条新短信进来。 【我会一直等你。】 岑姝有些心烦意乱地掐灭了屏幕。 这顿午餐在微妙的氛围中潦草结束。 要离开前,某品牌的高定时装工坊的主设计师Noel亲自给岑姝发了一条消息:【中午好Stella,你的礼服已准备就绪,要来看看吗?】 六个月前,岑姝在这家工坊订了一条裙子,平日里除了VIC客人外,从不对外开放。 “我晚宴要穿的礼服做好了。”岑姝看向眼前的梁怀暄,问他:“就在附近,你陪我去试试吗?”. 工坊的面积不大,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娇兰艺术香水系列香薰,挑高的天花板上挂着一盏璀璨的水晶吊灯,灯光倾洒而下,映照在依次垂挂着的各式礼裙上。 岑姝的那件正挂在正中央。 礼裙以香槟金为底色,通身以珠绣蕾丝制作而成。一字肩设计,裙身在灯光下泛着粼粼的光。 Noel看了一眼沙发上坐着的那位,心底有些诧异,很快收回视线,微笑看向岑姝,询问:“Stella,怎么样,还满意吗?” “很美,谢谢。” 岑姝轻抚过面料,她很喜欢这条裙子,但是现在却有些心不在焉。 梁怀暄坐在休息区的沙发上,垂眸看着手机,顶头射灯的灯光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投下一道淡淡的阴影。 岑姝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问他:“你觉得这条裙子怎么样?” “你中意就好。”梁怀暄看向她,“去试试。” 岑姝刚要起身走向更衣室,却听到不远处传来两道脚步声,两个年轻女人携手走进来。 岑姝看了一眼。 是司念卿,另一个正是之前和岑姝起过争执的余慕诗,后来在那次游艇party上吐槽岑姝目中无人。也就是那时候,另一个男人问梁怀暄是不是看不上她大小姐的做派。 “Stella?”司念卿的视线先是一愣,随即又注意到沙发上的梁怀暄,她昨天刚收到岑姝送来的请柬,邀请她参加慈善拍卖会。 司念卿和身旁的余慕诗对视一眼。 接着又晃了晃手中的取衣单,和她搭话:“这么巧,我也在这订了一条裙子。” “是挺巧。”岑姝只是兴致缺缺地回司念卿了一句,完全没有和余慕诗打招呼的意思。 岑姝讨厌一个人就是讨厌。 而且她也没有必要对谁虚与委蛇。 司念卿看到她这副蔫了的样子,还有些诧异,谁又惹这位小公主了? 此时,Noel取下礼裙,微笑看向岑姝:“Stella,试衣间已经收拾好了,我们去试衣吧?” “有劳。” 余慕诗目送岑姝的身影消失在更衣室门后,眉心几不可察地拧了一下,接着她又看向坐在沙发上的梁怀暄。 余慕诗觉得这位今天看上去似乎心情并不是很好,浑身上下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她忽然又想到了那晚在游艇上的事,不愉快记忆涌上心头,她现在对岑姝和梁怀暄的心情都很复杂,也没有兴趣自找没趣。 两人在另外一张沙发上坐下。 余慕诗越想越不对劲,突然压低说了一句:“刚才我们在来的路上碰见的那个男人,是温择奚吧?” 司念卿瞥了她一眼,“你突然说这个干什么?” “他不是和岑……” 司念卿正在翻看面料册的手一顿,警告地看了她一眼:“你话太多了。” 接着,两人不约而同看向梁怀暄。 男人还是沉稳如磐,依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仿佛根本没有听到他们说话一样。 司念卿心下有些不高兴,她虽然和岑姝关系不好,但是也不想在背后说她什么。 Noel此时笑着走过来招呼她们:“好耐冇见司小姐、余小姐,让你们久等了,今天工作室里就我一个人,要你们久等。” …… 岑姝换上礼裙,仍然有些心不在焉的。 她反手去够背后的拉链,几次尝试未果后,突然泄气般垂下手臂。 胸口那团郁结的气息越来越重,思绪也乱成一团解不开的毛线。 除了温择奚的突然出现。 更让她烦躁的是—— 她竟然在梁怀暄面前感到了心虚。 他几乎不过问她以前的事,不在意她是否爱过别人。这种漠然究竟是出于绅士的尊重,还是根本……就不在乎? 岑姝下意识地认为,她说了之后,梁怀暄一定还是那副淡然处之的模样。 那样的话,倒显得她像个自作多情的傻瓜。 她垂下眸,心里纠结不已。 “Noel,麻烦进来帮我拉一下拉链。”岑姝对着换衣间外说了一句。 等了一会儿,Noel却迟迟没有进来。 岑姝略微蹙了下眉,刚想先把衣服换回去,试衣间绒帘却毫无征兆地被人掀起。 她下意识转身,猝不及防地对上那道视线。 清冽的焚香气息扑面而来。 梁怀暄薄薄镜片后的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身上,带着审视,又似有迟疑—— 岑姝难以置信地僵在原地。 “你怎么……” 她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试衣间狭小的空间因他的闯入顿时变得逼仄起来。 岑姝有些着急:“Noel呢?我让她帮我……” 他开口:“转过去。” “什么?” 她怔忡抬眸。 梁怀暄低敛着眼睫,嗓音低沉,不容置疑地重复了一遍:“转过去,我来。” 岑姝唇瓣微张,站在原地没动。 梁怀暄显然没打算再征求她的同意,掌心扣住了她纤细的肩膀,不容分说地把她转了过去。 “等等,我不要你——” 岑姝的话语突然戛然而止。 因为她感觉到梁怀暄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正慢条斯理地寸寸抚过礼裙的腰线,最后才捏住了拉链的一端。 岑姝下意识地要抗拒,却又听到他口吻冷淡平静地提醒:“别动。” 她怎么也没想到,向来冷静自持的梁怀暄,竟然会这样堂而皇之地闯进她的试衣间。 裙子背后的拉链被他缓慢地向上提起,他的指尖若有似无地擦过她的背脊,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短短的时间。 却让岑姝感觉到无比的漫长。 拉链终于到达顶端,梁怀暄的手却没有第一时间松开。 岑姝挣扎了一下,后退一步抵在了冰冷的墙面上。她下意识地捂住胸口,又羞又恼地看着他,“你做什么啊?” 梁怀暄静静凝视着她,镜片后的目光缓慢地在她身上逡巡,从她泛红的耳尖到紧抿的唇线,最后定格在了她微微起伏的胸口。 更衣室本就逼仄的空气也变得稀薄。 岑姝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正不受控制地加快,最终,她架不住他这样的视线,伸手推他,声音里带着慌乱:“外面都是人,你……谁准你进来的?!” 这句话本该是质问,却因她像娇嗔一样的语气而显得毫无威慑力。 他不是很恪守界限吗? 她说卧室不许进,他就真的就连从不踏足半步。 可现在,他又在做什么? 梁怀暄突然扣住她的手腕,修长的手指缓缓收拢,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她,声音低沉:“有什么想对我说的么?” “……” 岑姝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 温择奚的身影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她的睫毛颤了颤。 一种不好预感浮上心头。 她隐隐约约觉得,或许他早就什么都知道,或许在上次帮薇薇系鞋带的时候,他就察觉出什么端倪了。 “我……”岑姝张了张口,喉间干涩,那种被看透的心虚感如潮水般涌来。 她在此刻忽然意识到—— 梁怀暄虽然表面上彬彬有礼,但实际上可能比闻墨更不好说话,更没有商量的余地。 岑姝组织了一下语言:“其实刚才在咖啡厅我遇见了我的前任,我和他——” 岑姝的话还没说完,梁怀暄突 然往前逼近一步,声音淡淡地问: “你和他什么?” 下一秒,岑姝的下巴被他以不容抗拒的力道抬起,被迫对上了他的目光。 梁怀暄半阖着眼看她,眼神之中有一种窥视感,就像一只优雅的猎豹在逗弄掌心的猎物。 他早已将她的慌乱、心虚尽收眼底,却仍好整以暇地等待着,等她自乱阵脚。 岑姝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声音有些颤地回答:“我和他在中学时候谈过一段,但后来没有再联系了……” 她不再继续说了,因为她觉得眼前的人十分不对劲。 梁怀暄垂眼凝视着她,镜片后的眼眸如同暴风雨前黑沉沉的海,暗潮在平静的表象下翻涌。 他的指腹忽然落在了她的唇瓣上,紧接着,意味不明地、用力地按了一下。 梁怀暄忽然低头的一瞬间,温热的鼻息打在岑姝的脖颈间,她僵住不动,却下意识地紧紧闭上了眼睛,眼睫扑簌地颤抖着。 她几乎以为他要吻她。 ——她也没有躲。 世界骤然安静,只剩下彼此交错的呼吸声,和她胸腔里震耳欲聋的心跳。 他竟只是隔着手指,极轻地吻了一下,快得像是她的错觉。 良久,他松开手。 岑姝缓缓睁开眼看他。 梁怀暄的眉头略微蹙着,镜片后的目光又沉又暗,像是在极力控制着什么。 刚才,他有点失控了。 三十年的人生里,他遇到过形形色色的人,其中自然也包括想要追求他的女人,但他从未有过一刻的动容。 但此刻,他破天荒地,血液里涌动着前所未有的冲动—— 有一种想吻岑姝的冲动。 岑姝的嘴唇很好看,弧度优美、唇型饱满,看上去很柔软,唇角微微上扬,她刚才看他的眼神太过纯粹,眼睛里映着的都是他。 但他还是看出方才她眼底的惶恐与不安,突然清醒过来,这个失控的吻只落在了他的指尖。 “……你怎么了?”岑姝有些不安地扯了一下他的袖口。 他没有回答。 梁怀暄这样,让她有些害怕。 就这样站在她面前岿然不动,阴影却沉沉覆下,那种与生俱来的压迫感让她有些不舒服。 岑姝嗓音软了几分。 主动示好:“……哥哥?” “叫我什么?”他声线平静,辨不出情绪。 “哥哥。” “别这么叫我。”他淡淡道,平静地陈述一个事实,“闻墨才是你哥哥,我不是。” 他现在并不喜欢这个称呼。 岑姝蹙眉。 这人怎么油盐不进? “……那叫你什么?”她有些委屈,不可思议地、像是被吃了豆腐一样看他,“总不能现在叫你老公吧?” 证都没领,他也真敢听? 梁怀暄静默地注视她,眼眸深邃如渊。 沉默须臾。 再开口,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冷静。 “岑姝,我不知道你最近在想什么。”他垂着眼神情淡漠地望着她,“但无论如何,我不希望我们之间有欺骗,你明唔明?” 岑姝的呼吸乱了节奏。 没得到回应,他淡淡催促:“应我。” “知道了!”岑姝欲言又止,“你能不能……” 他蹙眉,“什么?” 她有些闷闷不乐地垂下眼,“能不能不要对我这么凶?” 他一怔,眉眼间的冷意也在此刻褪去。 此时,Noel的询问声在帘子外响起:“Stella?刚才我在招待司小姐,需要我帮忙吗?” 岑姝听到Noel的声音,顿时如梦初醒。 Noel见没有回应,几秒后,又疑惑又担忧地询问:“Stella?我进来了?” 之前就有位客人在更衣室内待了很久没声音,后来才发现是身体不适晕倒了,所以Noel不敢大意。 “等等!Noel,我没事,你先别进来。”她慌忙制止,咬唇瞪向梁怀暄,压低声音,“……都怪你!这下怎么出去?” 梁怀暄神色未变,只垂眸看她手忙脚乱的样子。 岑姝快速思考着对策,又对他说:“我先出去,晚点你再出来,先躲一下。” 梁怀暄看着她。 十分平静地开口:“我为什么要躲?” 岑姝彻底愣住—— 他难道要让所有人都看见他们从同一个试衣间出去?让司见卿、余慕诗她们…… 在密闭空间独处这么久。 任谁都会浮想联翩吧? “我们是未婚夫妻。”他的声音不疾不徐,“我躲什么?” 她怔怔看着他,一时忘了反应。 这还是她第一次从他的嘴里,听到“未婚夫妻”这个词。 有一种很微妙的感觉在她心里荡漾开来,像是被人洒了一把跳跳糖,噼里啪啦地炸开。 Noel仍然站在更衣间门口耐心等着。 下一秒,帘子被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撩开。 Noel顺势看过去—— 率先走出来的不是Stella,而是那位在港岛赫赫有名的梁先生。 男人西装笔挺,面色从容不迫,连领带结都一丝不苟,金丝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禁欲又矜贵。 而他身后,Stella被他牢牢牵着手带出来,微微睁圆的杏眼里写满错愕,像只被拎出巢穴的懵懂幼鸟。 第42章 绅士伪装现在吻你的人是谁? 岑姝听到梁怀暄的话眼皮一跳,她还是第一次听到他这么直白的请求。她下意识往窗外瞥了一眼,卓霖还站在不远处等候,迟疑了一下:“可是卓特助还在等……” 梁怀暄交叠着双腿往后靠在后座上,抬手松了松领带,语气淡淡:“让他等。” 在他的注视下,岑姝仰头在他唇边轻轻碰了一下,漂亮的脸蛋上染上绯红,“这样可以了吧?” 梁怀暄轻轻一哂:“就这点诚意?” 话音刚落,他便托住她的后脑勺,唇瓣毫无预兆地覆了上来,吻得又深又重。 岑姝略微错愕地睁大眼睛,仰着脸承受着他的索取。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竟然从他的脸上看到沉沦的意味。 岑姝又被他轻而易举地托抱到腿上,黑色西裤面料与雪肤形成鲜明对比。 这个吻并不温柔。 他周身的气息铺天盖地笼罩下来,一点点将她包裹、侵占,让她无处可逃。 “等、等等……”岑姝被吻到有些缺氧,下意识想要挣扎,却反被扣住后颈吻得更深。 她忽然觉得眼前这个男人有些陌生,像是撕下了绅士的伪装。 她推拒的手抵在他胸膛上,却纹丝不动,男女力量的悬殊让她彻底沦陷。 车厢内响起唇舌交缠的声音。 岑姝晕乎乎地勾住他的脖子,听见他呼吸明显粗重了几分。 梁怀暄的握着她腰肢的手逐渐收紧。 “岑姝。”梁怀暄稍稍离开她的唇,低哑的嗓音在她耳畔响起。 “嗯?”她气息不稳地应着。 梁怀暄似乎很满意她这样全身心依赖着他的模样,垂眸看着她,鼻尖抵住她的,嗓音低沉地问:“现在吻你的人是谁?” “……是你。” “说清楚。” 岑姝睫毛轻颤,“怀暄哥哥……” 这个称呼显然取悦了他,她的话音刚落,就再次被以吻封缄。 梁怀暄的吻技高超得令人心惊,似乎知道怎么吊她胃口,时而温柔厮磨,时而强势进攻,将她的理智拆解得七零八落。 岑姝只能无力地攀附着他,任由他带领着沉沦。 梁怀暄同样也不好受,他在绝对理智与失控的边缘反复挣扎。 仅仅亲吻已经无法满足他内心叫嚣的渴望。他想要更深入的占有。 修长手指沿着岑姝的腰线缓缓上移,又猛然停住。 喘息交错间,梁怀暄突然停下这个吻。 他垂眸看着岑姝,眼底暗流翻涌,声音哑得厉害:“……岑姝,你可以推开我。” 岑姝从他的眼神里读懂了未尽之言,心跳瞬间飙升至喉咙,睫 毛颤了颤。 就在她短暂迟疑的瞬间。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毫不迟疑地往上探,隔着一层单薄的布料,覆盖在起伏的曲线上。 岑姝脑中轰然一片空白。 前所未有的陌生触感顺着脊背窜上头顶,让她不自觉地战栗。 身体本能地绷紧,却又在他慢条斯理的抚.弄下渐渐化成一滩春水。 理智与感官激烈交战,最终败给了生理上的喜悦。 岑姝再次刷新了对梁怀暄的认知—— 明明一副禁欲绅士的样子,却在对她做着这样的事。 鼻尖充斥着她身上的香气,梁怀暄在这一刻甚至气息不稳,丝丝缕缕的香气点燃他每一寸理智。 薄唇顺着纤细的脖颈一路向下,在锁骨处流连。 岑姝难耐地仰起头。 “够了。”她理智堪堪回笼,按住他作乱的手,眼中水光盈盈:“不许……不许再……” 可偏偏梁怀暄却像是没听见一样,反而变本加厉地“惩罚”她。 不知过了多久,梁怀暄才稍稍退开,眼神似乎清明了一些,又若即若离地吻她的下唇,气息不稳地贴着她耳畔:“这么害羞,结婚了打算怎么办?” 岑姝的耳廓骤然发烫起来。 她简直怀疑眼前这个的男人被调了包,这真的是梁怀暄吗? 她慌乱地捂住他的嘴,声音也有些发颤:“我怎么知道……”说完,就挣扎着要逃,却被一把按回腿上。 岑姝又委屈地控诉:“我要下去。” “别动。”梁怀暄目光沉沉地看着她,喉结重重滚动,声音暗哑地警告,“如果不想继续,就别乱动。” 岑姝挣扎的动作突然僵住,后知后觉地感受到异样。 岑姝:“……” 她瞬间像被按了暂停键。 梁怀暄深吸一口气,慢慢平复呼吸,把人捞回怀里,慢条斯理地顺着她的脊背安抚,像是在安抚一只焦躁的猫咪。 半晌,他又恢复平日那副谦逊有礼的口吻,俨然像个绅士:“刚才弄疼了?” “你说呢!”岑姝越想越气,哄人不成反被吃干抹净了。 谁能想到这个平日冷静自持的男人,吃醋的时候又冷脸又阴阳怪气的。 岑姝盯着他近在咫尺的喉结,气得想咬一口。 可转念一想又作罢—— 这人完全不按套路出牌,说不定咬他也变成了奖赏呢? 过了片刻,岑姝又听见他又不紧不慢地补了句:“下次我会注意。” 岑姝又羞又恼地:“才没有下次!” 就在这暧昧的氛围中,岑姝的手机突然响起,她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来电显示,蓦地顿住。 旖旎的气氛被打破,梁怀暄仍抱着她,目光落在那串没有备注的号码上,“怎么不接?” 岑姝刚要关掉屏幕,表情有些不自然,“……陌生来电我都不接的。” 电话在响了一阵后挂断了。 就在岑姝暗自松口气的时候,下一秒,电话又响了起来。 梁怀暄伸手捞过她的手机递到她面前,声音平静地开口:“也许有要紧事。” 岑姝在他的注视下,硬着头皮接了起来,下一刻,一道熟悉的男声就在密闭的车厢内响起—— “Stella,是我。” 岑姝硬着头皮应声:“有事么?” “你还好吗?”电话那端温择奚语气关切:“刚才…看你们气氛不太对,如果需要,我可以向他解释。” 岑姝下意识看向梁怀暄,他神色淡然得看不出情绪。 见没声音,温择奚又叫了她一声:“诺宝?” 梁怀暄听到这个亲昵的称呼,眸色微沉,面色平静地从她手里抽走了手机,“是我。” 电话那头骤然沉默。 “她没事,多谢你关心我的未婚妻。”梁怀暄语气从容不迫,“不过你多虑了。我还不至于因为一次同学聚会就迁怒于她。” “…那就好。”温择奚的声音明显僵硬了几分。 岑姝听着两个男人隔着电话交锋,如坐针毡。 “对了。”梁怀暄突然轻描淡写地补充,“前阵子有人送了幅你的画作,我很中意,多谢割爱。” 温择奚沉默几秒,随即仓促挂断。 岑姝一脸茫然:“什么画?” 他怎么会把温择奚的画挂在办公室? “让人挂在办公室了。”梁怀暄神色自若,“下次你可以看看。” 岑姝总觉得他语气这么平静,有些怪,但她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却看不出一丝破绽。 这个男人情绪太稳定了,除了接吻时判若两人,平时根本窥不见半分真实想法。 她又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刚才那些充满占有欲的话真的是他说的么? “今天聚会是别人叫上他的,我事先不知情。”她想了想,还是小声解释了一句。 “嗯。”梁怀暄淡淡应声。 在他眼中,温择奚构不成任何威胁。 一个早就出局的人。 但是看到岑姝和他一起出来的时候,他的胸腔升腾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烦躁。 还有些碍眼。 对,准确来说就是碍眼。 看到岑姝对那个前任笑。 格外碍眼。 “那你还生气吗?”岑姝扯了扯他的袖口。 她都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了,他再生气就是不知好歹了吧? “不会。”梁怀暄淡淡一笑,“以后有事可以直接告诉我。我讲过,我们之间不要有隐瞒。” 他们都在学着如何相爱。 她需要被珍视,被包容—— 而唯有他才有资格给。 岑姝看着他,伸手卷着他的领带玩,嘟囔了句:“你今天好奇怪,说的都不像你会讲的话。” “那我该说什么?”他捉住她不安分的手。 “应该很冷淡。” 梁怀暄沉默片刻,“我有这样?” “你失忆了?”岑姝气鼓鼓地翻旧账,“以前你在家里看到我,只会对我点头,然后走人。” 梁怀暄一怔,随即失笑:“我的错。”他将人搂进怀里,下颌轻蹭她发顶,嗓音是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以后不会了。” 岑姝满意地哼了一声:“算你识相!” 她喜欢这样的梁怀暄,会笑会哄人,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冰山。 “怎么这么娇气?”梁怀暄手掌覆在她的后脑勺上,又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发。 岑姝立刻仰起脸,“你唔钟意呀?” 梁怀暄看着她水光潋滟的眼眸,勾了下唇,淡淡道:“不敢。” 岑姝被他这句话哄得心花怒放,捧住他的脸,蜻蜓点水般轻吻了一下。 梁怀暄明显怔住,金丝眼镜后的眸光微动,握住她的手腕追问:“什么意思?” 岑姝唇角上扬,想到方才被他压制得毫无还手之力,突然起了玩心,一脸无辜地看向他,“没什么意思啊,Justakiss~” 梁怀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看到她狡黠的眼眸,心中一处忽然被触动。 “晚点我让卓霖把你的联系方式给周莱。”梁怀暄看她,“最近空闲的时候想想?” 岑姝故意装傻,“想什么?” 梁怀暄看穿她的小把戏,却纵容地一笑:“想对戒款式。” 岑姝“哦”了一声,注意力又被和他亲昵的姿势吸引,忍不住小声嘀咕:“我们这样好像在拍拖哦。” 梁怀暄微微蹙眉,“什么叫好像?” 岑姝一噎:“字面意思啊。” 他该不会以为他们已经在交往了吧? 梁怀暄镜片后的眸光微沉,意味深长地笑了声:“所以在你这里,未婚夫和男朋友是可以分开的?” 所以她的意思是,未婚夫可以有一个,还可以有一个男朋友? “那当然不一样!”岑姝有些气闷,“未婚夫是家里安排的,男朋友是要……” “要什么?” “要正式告白!要约会!要送花!”岑姝脱口而出,说完却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失落,“总之,你现在还不是我男朋友。” 梁怀暄突然陷入沉默。 他确实从未向任何人表露过心意,这种感觉很陌生,向来在商场上运筹帷幄的他,唯独在感情上这件事上,像个笨拙的新手。 但他不愿在此刻三言两语草率应付。 岑姝值得更郑重的. 几天后,京州一家咖啡厅内。 岑姝刚结束和徐婧的见面,聊了关于星星疗愈中心的一些事项,临别时,徐婧送她到门口,天空有些阴沉沉的,隐隐要下雨的征兆。 徐婧和她一起往外走,随口问她:“Stella,这次来京州怎么没有和他一起?” 岑姝脚步微顿,只是说:“他也去纽约出差了。” 其实从那天在车上最后的对话之后,她自己忽然陷入了一种非常矛盾的状态。就像是有一团浸了水的棉花堵在她的胸口,沉甸甸地坠着。 没有争吵,没有对峙。 可偏偏是她先开始钓鱼的,如今先要投降的似乎也是她。 这些前所未有的情绪让她开始变得有些不像自己。 她尝到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滋味。 叫患得患失。 因为他就是这样的人啊,在感情里也进退从容,游刃有余。不过是因她先伸出了手,才漏出一点罕见的温柔。 她却为这点温柔方寸大乱。 竟奢望那个同样骄傲的人,会为她先俯首。 她觉得自己吃了一颗尚未成熟的葡萄。 就像那些最折磨人的暧昧不明的时分,初尝时是隐秘的甜,转眼便被酸涩淹没。 可她不愿独自吞咽这滋味。 明明她和梁怀暄已经是未婚夫妇了。她却贪心地想要更多—— 想要他主动捧上整颗真心。 回到酒店套房之后,岑姝蜷在沙发里盯着手机发呆,屏幕上还停留在她和梁怀暄的聊天界面。 最后一条消息是他发的。 L:【到酒店了?】 岑姝就回复了一个“嗯”。 她又吸了吸鼻子。 昨晚她刚落地京州就感冒了,此刻整个人看起来都蔫蔫的。 小宜正在给岑姝倒温水,有些担忧地看向她,“Stella,吃了药你就先睡觉吧?” “嗯。”她哑着嗓子应声,把手机扔到茶几上,整个人陷进沙发。 小宜把水端过来递给她,又把感冒药一起递过去,犹豫片刻还是轻声问:“Stella,你和梁先生闹别扭了?” 从昨天起,她就察觉到岑姝异常低落的情绪。 岑姝指尖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接过水杯:“没有。” 她仰头吞下感冒药,苦涩的药片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像她这些天憋着的那股郁气。 到了夜里,岑姝在药效作用下昏沉入睡。时而发热时而发冷,在半梦半醒间难受得蜷缩成一团。 岑姝突然很想回港岛。 想有梁怀暄抱着她睡,鼻尖泛酸,忽然有些难过。 她睡得迷迷糊糊中听到一阵敲门声。 “Stella?”小宜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 岑姝听到,但是还昏昏沉沉,没力气回应。 很快有人开门,走了进来。 脚步落在地毯上,很轻。 一只微凉的手掌贴上她滚烫的额头。 岑姝费力地眨眨眼,眼前有一个模糊的熟悉的轮廓。 “感冒了?”男人低沉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熟悉得让她眼眶一热。 岑姝混沌的大脑一片空白。 梁怀暄? 他怎么会在京州? 岑姝第一反应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难以置信地望着床边的身影。 她声音有些干涩,试探性地问了句:“梁怀暄?” 几秒的沉默后—— “是我。” 房间的床头灯被人打开,昏暗的灯光勾勒出男人修长的轮廓。 梁怀暄穿着一件薄款的黑色风衣,像是从哪里风尘仆仆地赶来,面上看上去依旧沉静如常。 岑姝透过朦胧的泪光看他,喉咙发紧,一时竟说不出话。 他不是在纽约吗? 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 梁怀暄垂眸,目光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停留片刻,眉心微蹙,“怎么突然感冒了。” 这句话像打开了什么开关。 岑姝鼻尖一酸,生病的时候情绪总是格外敏感,几乎是在看清他面容的瞬间,眼泪就毫无征兆地滚落。 接着便像断了线的珍珠,止不住地往下掉。 她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哭。 是因为想他了吗? 可明明才分开几天而已。 她有很多话想问。 想问他为什么来,想问他…是不是真的在意她? 岑姝怔怔地尝到咸涩的泪水,视线模糊得看不清他的表情,嗓音沙哑:“你怎么…在这?你不是……” 梁怀暄看着她泪眼朦胧的眼睛,眸色深了几分。他抬手,指腹轻轻抚去她的眼泪,声音低沉:“你说呢?” 岑姝睫毛颤了颤。 “如果不是因为担心你,挂住你——”他嗓音低缓,不疾不徐,“我不会为了某个生闷气不肯理我的人,从纽约飞到这里。” 岑姝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她抬头,终于看清了他眼底藏不住的倦意,和夹杂着那抹罕见的温柔。 眼泪愈发止不住地往下掉。 岑姝只感觉见到他的一瞬间,有了一种难以言状的安心,那颗酸涩的葡萄突然又变甜了。 岑姝后知后觉感到难为情。 这样失控的哭泣太丢人了,于是她翻了个身背对他,眼泪一下子又涌了出来,手背胡乱抹着眼泪,却越擦越多。 身后传来衣料摩挲的轻响。 紧接着,有人在她身边缓缓躺了下来,充斥着淡淡焚香气息的怀抱将她拢住。 一声低叹过后。 “别哭。”梁怀暄从背后拥住她,下颌轻抵在她肩头,手臂渐渐收紧。 岑姝在他怀里轻轻挣动。 “别动。”他声音低哑,“让我抱会。” 岑姝僵了一瞬,随即慢慢放松下来。 “感冒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这句话又勾起她的委屈,岑姝带着浓重鼻音嘟囔:“只是小感冒而已。” “小感冒?” 梁怀暄突然将她转过来面对面。目光落在她泪湿的眼睫上,“岑姝。” “…嗯?” “不用逞强。”梁怀暄注视着她,“你头疼是大事,发烧是大事。” 他顿了顿,声音又哑了几分:“你掉眼泪,在我这里更是天大的事。” 岑姝一时间被他罕见的安抚的话语,有些云里雾里的,只是微微张了张唇。 “有些事,我不想太草率。”梁怀暄静静注视着她,嗓音里带着些无可奈何,“但好像适得其反了。” 岑姝迟钝地眨眨眼。 她烧得厉害,思维像浸在蜂蜜里,黏稠又迟缓。 这些天在纽约,梁怀暄发现自己已经不适应没有她的日子。街头瞥见相似的身影会驻足,会议间隙总不自觉查看手机。 他原计划等出差结束,备好鲜花与礼物,郑重地告诉她,不论是未婚夫还是男朋友的身份,他都要。 他突然迫切地想见她,于是提前结束了纽约的工作,连夜飞来了京州,刚落地就收到小宜的消息,说她病了。 一路马不停蹄,直到此刻拥住她,连日悬空的心才终于落地。 看见她独自蜷在床上的模样,上次在渣甸山体会过的情绪再次席卷而来。 是心疼。 长久的沉默后,梁怀暄轻叹:“岑姝,我承认,我的确在感情上是个差生,能不能告诉我,你在气什么?” 岑姝突然低声说:“我讨厌你。” 梁怀暄一怔,“…什么?” “我说我讨厌你!梁怀暄!”岑姝积压的情绪突然决堤,她边哭边推他,“讨厌你永远这么冷静,讨厌你高高在上,讨厌你总是让我猜不透……” 梁怀暄怔住了。 片刻后,他喉结微动,轻轻握住她手腕:“还有呢?” “反正反正就是讨厌”她抽噎着重复。 “是么?”梁怀暄凝视她许久,突然轻笑:“可是我不一样。” 她的脸上还挂着泪珠。 傻乎乎地问:“什么不一样?” “我钟意你。” 第43章 港岛的夜(大修)我们就是商业联姻,…… 《过温》 文/稚夏 前十二章重新替换过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 布 2025.5.28- 港岛的夜浓得像化不开的墨,笼罩着维多利亚港。T0级内透式摩天大楼拔地而起,玻璃幕墙折射着璀璨灯光,直升机不时在钢铁森林间穿梭。 一辆加长版普尔曼S680缓缓汇入车流。 岑姝接到了闺蜜的电话,刚接起,令窈愤愤不平的声音就传来:“你那塑料未婚夫真的飞去纽约不回来?什么事这么重要,连你正式接手慈善基金会的日子都要缺席?” 岑姝轻笑一声,像是不以为意,嗓音还带着些许小憩过后的慵懒:“都说是塑料未婚夫了,很正常。” 几句闲聊后,电话挂断。岑姝手指在屏幕上轻划,打开whatsapp,一张照片映入眼帘,一本《八爪鱼》娱乐杂志的样刊被摆在桌面上。 杂志封面上,浓烈的对比色印着两行抓人眼球的夸张字体:《影后孟若漪与梁氏太子爷同入酒店,岑小公主泪洒半山!》 这本《八爪娱》娱乐杂志是港岛八卦界的龙头老大,专挖豪门秘辛,封面上两张照片被拼贴在一起。 左侧,男人一袭高定黑西装,身形修长笔挺。右侧,新晋影后孟若漪戴着渔夫帽,口罩遮面,身着低调紧随其后进入莱汀酒店。 港夜朦胧,狗仔的镜头虽有些模糊,但已足够引人遐想了。 更何况,岑姝和这位未婚夫的关系,早就是港岛名流圈心照不宣的笑谈,也够全港吃瓜群众脑补出几十集豪门狗血剧了。 岑姝面无表情地盯着看了几秒,她刚想关掉屏幕,身旁的Ryan突然凑近,带着蔚蓝香水的气息笼罩过来。 “Stella,今晚你那位未婚夫来吗?” 岑姝一顿,“你对他就这么感兴趣?” “Sure。”Ryan耸耸肩,“作为他最强大的‘情敌’,我当然想见见他。” 驾驶座的司机听到这句话,顿觉嗅到了八卦的气息,忍不住从后视镜里往后看了一眼—— 年轻女人慵懒地靠在后座,整个人漂亮到像是从奢侈品广告里走出来似的,丝绸般的长发垂落,连发丝都透着精心打理的矜贵。 “不如把他请来,我们一起喝咖啡,聊聊天啊!”Ryan突发奇想。 岑姝扫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好啊,你买单。要不要我顺便把《八爪娱》的记者也叫上,让他们现场写一篇专题怎么样?” Ryan听出岑姝的阴阳怪气,立刻熟练切到忏悔模式,在嘴边比了个拉链的手势,湛蓝的眼睛里盛满无辜,“Stella,别生气。对不起,我错了,我道歉,我忏悔……” 这几个词是除了“你好”之外,Ryan发音最标准的中文。 岑姝妈妈岑心慈是蜚声国际的印象派画家,定居在纽约,母女会固定时间相聚。岑心慈前年在周游世界时,与现任丈夫邂逅。 而Ryan正是岑姝那位继父的儿子。 作为北美OldMoney家族的幺子,Ryan与他的兄弟姐妹们格格不入。他出奇地单纯善良,最大的毛病就是分享欲和求知欲太强,话多得像只聒噪的麻雀。 两人第一次见面,Ryan就对岑姝一见钟情,甚至第一眼连他们未来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结果第二天就被父亲告知“Ryan,这位是你新姐姐”,他瞬间体会到了中文老师稚夏说的那句“人生就是大起大落落落落落落”。 上个月他们一家去圣胡安度假,Ryan特意暗中观察过,岑姝从未和那个男人有过任何联系,别说电话视频,连社交软件点赞都没一个。 后来他悄悄问岑心慈,才知道一些情况。两家皆为港岛四大家族之列,是一场势均力敌的商业联姻。 虽然当事人互动频率约等于南极和北极的日常交流,但双方家长都表示“非常满意”。 “不过,你回来他也不派人接你吗?”Ryan又管不住嘴,“你们的关系已经差到这种地步了?” 岑姝神情倦怠地半阖着眼,靠在车窗边,听到这个问题,支着下巴,一副不想说话的模样。 很好,这次直接把他当空气了。 Ryan一直觉得她像那种被惯坏的猫咪,明明听得见你说话,可就是懒得搭理你。 她娇贵,傲慢。 却又让人讨厌不起来。 但她的傲慢不是刻意摆出来的姿态。 而是从小被钻石珠宝和银行账户里数不清的零惯出来的底气。 岑姝一抬眼,发现Ryan还眼巴巴盯着她,一脸求知若渴的表情。 “……好了好了。”岑姝没好气地说了句,“我们就是商业联姻啊,没感情的。他不喜欢我,当然也不会问我的行程了。” 她顿了顿,又义正言辞地补充:“当然,我也不喜欢他!” 这场联姻来得仓促,却又在情理之中。毕竟两家的交情摆在那儿,联姻不过是时间问题。 但自从联姻的消息一出,外界对这桩世纪联姻的评价几乎出奇一致,基本都在说两人除了外貌和家世之外,无论是年龄、阅历、性情、行事风格都不像是一个世界的人。 岑姝在联姻之前就和那个人互相看不顺眼,除了商业利益,她确实找不到半点般配的理由。 她从小就是被捧在掌心的明珠。 她哥闻墨、包括闻墨身边的好朋友们,哪个不是变着法子哄她欢心? 各种限量包、当季高定又或者是她喜欢的收藏品,个个把她当亲妹妹疼着宠着。 唯独这个男人不一样。 岑姝从小就认识他了,但是他从不刻意讨好她,也不一味顺从迁就她。他永远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像隔着一层若即若离的薄纱,让人捉摸不透。 以前两人在各种名流云集的场合遇到,旁人总是不吝溢美之词,就算是阿谀奉承也夹杂着几分真切。 只有这个男人不同,见到她只是淡淡颔首,再多的一句话都懒得讲,连客套的赞美都没有。 就是这种游刃有余的淡漠姿态,总让岑姝轻易地炸毛。 说来讽刺,两个性格南辕北辙的人,最后竟被一纸婚约绑在了一起。就在所有人都觉得他们会拒绝的时候,两个人却又都不约而同地答应了。 岑姝也不是什么毫无心计的傻女仔,她之所以会答应这桩婚事,其中一个原因就是,从表面上来看,她的确不亏。 梁氏在港岛政商两界根基深厚,太子爷本人待人接物温和有礼(除她之外),还生了一副极具欺骗性的好皮囊,是公认的高岭之花。 既然注定要商业联姻,为什么不选个最完美的摆设?商业联姻这种事,爱情不过是锦上添花的点缀。 有固然好,没有也无所谓。 反倒是Ryan,听到岑姝说那人不喜欢自己之后,满脸不可置信,“怎么可能!怎么会有人不喜欢你?!” 他这副难以置信的模样,倒是让岑姝心情好了几分。她托着腮,眼尾微弯,故意拖长语调:“嗯……可能是因为,他眼光不好?” Ryan看到她的笑容,一时怔住了。 岑姝生就一副明艳夺目的长相,立体的骨相撑起秾丽五官,眉眼间又流转着与生俱来的骄矜。此刻她唇角微扬,眼波潋滟,连窗外维港的流光溢彩都成了陪衬。 Ryan实在想不通,得是什么样的瞎子,才会对她无动于衷。 Ryan此时又不经意瞥了一眼窗外,突然眼睛一亮,说了句:“Stella,快看那边大厦的广告!” 她的目光顺着Ryan手指的方向望去。 百米开外的摩天大楼外墙上,巨幅LED屏幕正播放着某顶级珠宝品牌的广告大片。新晋影后身着一袭缎面白裙,脖颈间那条博物馆典藏级钻石项链在熠熠生辉。 “哇哦。”Ryan指着屏幕笑道,“这位大明星戴的项链,和你现在戴的一模一样。” 岑姝下意识抚下项链,蹙了眉. 车子眼看就要驶入莱汀酒店标志性的金色拱顶门廊。 今夜一场慈善晚宴将在此举行,闻老爷子闻肃将在此对外正式宣布,唯一的孙女岑姝将正式继承慈善事业。 而Ryan此次来港则是主要是见朋友。 “你确定这几晚都要住在莱汀?” “是啊。”Ryan笑着看向窗外渐 近的酒店主体,“莱汀酒店很出名,这不是港岛最好的酒店之一么?” 莱汀酒店及度假村作为天越旗下旗舰级奢华品牌,版图覆盖119个国家和地区,客房总量突破百万间。 尤其是在那位接手,迭代服务体系、拓展会员衍生消费等一系列大刀阔斧的操作之后,让莱汀在其他几个老牌豪华酒店中杀出血路。 两人的对话被窗外突如其来的骚动打断。岑姝微微蹙眉望去,酒店门廊前人头攒动,黑压压的人群将入口围得水泄不通。 许多扛着长枪短炮的人围在一块。 除了举着应援牌的粉丝,还有许多挂着工作牌的记者。 “这次又是哪个明星这么大排场?”司机放缓车速,忍不住探头张望,“看这阵仗,怕不是国际巨星要来。” 莱汀作为港岛新地标,向来是明星们的首选下榻地。 身着笔挺制服的门童快步上前,刚弯下腰要问候,却在看清车内人时明显一怔:“岑小姐,晚上好。” “晚上好。”岑姝目光掠过喧闹的人群,随口问了句:“是谁要来?” 门童压低声音:“是孟若漪小姐,刚获金像奖的影后。” 听到这个名字,岑姝眼睫微动。 前不久,年纪轻轻的孟若漪凭借电影《迟迟》横扫各大颁奖礼,一举夺得影后桂冠。 自从获奖后,她的代言身价水涨船高,不仅各种影视资源拿到手软,所有代言的title攀升了不止一个度。 这位新晋影后对莱汀酒店情有独钟,每次来港必选此处下榻。甚至在社交媒体上多次在莱汀度假村被粉丝偶遇。 传闻,她即将成为莱汀酒店首位品牌代言人。 行李员来取了行李,推着镀金行李车缓步离开。Ryan顺道提议:“Stella,我朋友要晚些到,我听说莱汀的咖啡不错,我们一起喝一杯吧?” “不了,我失眠。”岑姝干脆利落地拒绝,从包里拿出一副墨镜戴上。 电动车门缓缓打开,岑姝躬身下车。几乎是岑姝一出现,周围人的视线像被磁石吸引般往她身上黏。 堪称完美的身材比例,A4腰,正红色收腰连衣裙搭配同色系尖头细高跟鞋,这样明艳的颜色穿在她身上,反而衬得肌肤如雪,丝毫不显俗艳。 她经过时,微风裹挟着嘉柏丽尔的香气掠了过来,清甜的柑橘交织着晚香玉的馥郁缠绵不去。 周围窃窃私语顿时如潮水般涌来: “这是谁啊?” “是哪位明星吗?好像没见过啊……” “快看她戴的项链!和漪漪广告里那款一模一样!” …… 岑姝踩着八厘米的细高跟鞋如履平地,对这样的场面早就司空见惯,目不斜视地往前走。 然而,关于孟若漪的议论声却不断飘入耳中:“对了,《MIRAGE》九月刊官宣了没?听说令窈团队舔了半年主编,最后封面还不是要给漪宝。” “令窈除了会炒作还会什么?” “就是,我们漪宝可是《MIRAGE》创刊以来唯一三登封面的女演员!” 岑姝眉心微蹙,朝说这话的人扫过去一眼。 令窈是岑姝的闺蜜,和孟若漪是对家,两位的经纪人关系也很糟糕,所以两家粉丝更是势同水火。 “上次漪漪和家人在莱汀度假村不是拍了合照吗,连莱汀亚洲区总裁都点赞了。” “还有更劲爆的!”被岑姝盯着的女孩一时有些不明所以,下意识地压低了些声音,“听说漪漪和那位关系不一般。” “哪位啊?” “梁家少董,莱汀头上那位啊。”女孩神秘兮兮地压低嗓音,“你都不知道吗?听说漪漪在莱汀长包了一间套房。” 岑姝的脚步蓦地顿住了。 Ryan察觉到她的异常,转身问道:“Stella,怎么突然停下了?” “没什么。”岑姝蹙眉,“走吧。” 岑姝的话音刚落,两侧的人群忽然沸腾起来,都在高呼着孟若漪的名字。 岑姝应声看过去。 一辆黑色阿尔法商务车驶入眼帘,车门滑开,不停闪动的镁光灯下,孟若漪一袭雾蓝色高定礼服款款现身。 提前等候在此的保镖迅速筑起人墙,伸手拦住骚动的人群,经纪人和助理也一左一右护在孟若漪身侧。 孟若漪微笑着向粉丝挥手,视线不经意掠过人群,突然捕捉到一抹十分显眼的红。 她的正前方站着一个红裙女人。 年轻女人正侧首望向这边,脊背自然地挺直,静静伫立在原地,即使墨镜遮住了她的大半张脸,也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 孟若漪心底诧异,在娱乐圈她见过太多明艳动人的面孔,但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气质不俗的女人,下意识回以一个礼貌的笑。 然而红裙女人只是冷淡地点了下头,旋即离去。 …… 岑姝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转身往酒店大堂走去。Ryan小跑着跟上,忍不住回头张望:“她是刚才广告上那个明星?她是谁,很有名吗?好夸张的阵仗。” “孟若漪,演员。”岑姝语气淡淡。 “我刚才听那些人说,她和莱汀CEO关系很好。”Ryan边说边仰头欣赏着酒店大堂穹顶的浮雕,“Stella,你见过莱汀的CEO吗?” 岑姝听到这,有些嘲讽地弯了弯唇:“见过啊,我未婚夫啊。” 第44章 慈善晚宴你和那位新晋影后的八卦吗?…… 生活助理小宜接到电话后,立即抱着Ruby从化妆间出来等候。 电梯门缓缓开启,岑姝踩着细高跟款款而出。 她走路的姿态永远像在T台走秀,自带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气场。但小宜一眼就看出不对劲,因为岑姝冷若冰霜的表情,肯定是有人惹到她了。 小宜是岑姝以前贴身女管家惠姨的女儿,在小学时就认识岑姝了,可以说是岑姝的玩伴。 正因为这份从小到大的情谊,她才比谁都清楚岑姝那张生人勿近的冷艳外表下,藏着一颗柔软的心。 “Stella,你回来了。” “嗯。” 小宜笑着问她:“这次度假开唔开心?” “还行。”岑姝漫不经心地应着,“我有带礼物俾你,喺我个袋里边,等阵你自己去摞啦。”(给你带了礼物在我包里,等下你自己拿。) 小宜会心一笑,这很岑姝。 岑姝对身边人都很大方,很护短,还时常会给她买东西。 看到岑姝伸手,小宜自然地接过岑姝的包,同时把怀里撒娇的Clara递了过去。 Clara是一只马尔济斯犬,毛发柔软发亮,梳着小辫子,戴着一枚钻石发夹。 小宜看着岑姝抱着Clara时不经意流露的温柔神色,不禁莞尔。岑姝真的只是嘴硬心软而已。 比如此时此刻,她就抱着Clara笑着和它蹭鼻尖,声音软得不像话:“Clara宝贝,想妈咪了没有呀?嗯?” Clara不停地吐舌头,看上去也很开心。 小宜在一旁看着,忍不住也跟着嘴角上扬。 岑姝边逗着Clara边问:“Clara有没有好好吃饭?” “都挺好的。”小宜顿了顿,“就是刚开始几天有点不开心,每天都趴在门口等你,连最爱的玩具都不玩了。” 岑姝听到这,眉眼也柔和了一些。 其实她每天都会通过监控看狗狗的情况,当然也看到Clara每天郁郁寡欢地等她。 她去度假前,把Clara安置到了自己在深水湾的豪宅,小宜也住在那里。 小宜是她的随行生活助理。平时的工作内容也包括帮她照看Clara,岑姝几乎全包了小宜的衣食住行,出行有专门的保姆车,每月还会给她发放丰厚的薪水。 岑姝抱着Clara进了化妆间,小宜紧随其后,今日的妆容已经精致无暇,只需略微补妆即可。 晚宴要穿的那件ElieSaab高定礼服静静悬挂在移动衣架上。 岑姝在梳妆台前坐下,目光又扫到脖颈上的钻石项链。 她面无表情地抬手抚过这条项链。 椭圆形主钻在灯光的折射下泛着粼粼的光,闪到都有些刺眼的程度。 这条项链算是岑姝的订婚礼物,价值七位数。无论是净 度、品牌还是精湛的设计工艺,都是她喜欢的。 她特意戴着他送的项链,在岑心慈面前演了一个月她和那个男人感情和睦的戏码。 真是愚蠢又可笑。 不过还好,既然回来了,就没必要再装了。 “小宜。”岑姝垂下眼,“帮我取下来。” 小宜小心翼翼地捧着项链,略有些迟疑,“Stella,是不戴了吗?” 这条项链这么美,和Stella今天的礼服也很搭,这样级别的珠宝配她,才能说相得益彰。 “嗯,回头我收进保险箱。”说完,岑姝看都没再看这条项链一眼。 不出意外,这条项链大概永远都不会再出现在她的脖子上。 此时距离宴会开场还有三十分钟。岑姝走到窗边,撩开窗帘看了一眼,停车场已陆续停满了各色豪车。 “人全部到齐了吗?” “我头先去望咗一眼,基本上大家都提前入场了。” 岑姝点了下头,略微放心一些。 她又把窗帘放下,背过身去,“帮我一下。” 小宜帮她把一头丝滑的长发拢到前头,把红裙背后的拉链拉下来。 接着岑姝微微弯了下腰,一对漂亮的蝴蝶骨凸显出来,红裙应声坠地,身上只余下一套法式的黑色蕾丝内衣。 虽然小宜看过几次岑姝换衣服,还是有些脸红。 岑姝身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肉都长在该长的地方,堪称极致的腰臀比,像一尊完美的艺术品。尤其是她的皮肤是冷白皮,肤若凝脂,像是剥了壳的荔枝。 小宜知道,岑姝维持这般的美丽不容易,她很注重外貌,平时就算下楼遛狗也要打扮得全副武装。 小宜从衣架上取下礼服,帮岑姝换上,最后再确认了一遍裙摆上的细节,检查有无污渍等等。 小宜去隔壁休息室请来专属造型师。造型师细致地为岑姝补妆,将她乌黑的长发挽成优雅的低髻。 小宜这才看出岑姝是真的没有再戴那条项链的打算。 不过即便没有那些华贵的珠宝装点,岑姝也完全可以靠自己的自身条件硬美。 造型师离开之后,岑姝卡着时间,提着裙摆就要往化妆间外走。 小宜犹豫片刻,还是小心翼翼地开口:“Stella,要不我给卓特助打个电话,问梁先生……” 今晚的宴会不仅云集了港岛名流,更有众多媒体在场。按理说,这种重要场合,作为未婚夫理应出席才对。 至少不该给人留下话柄。 岑姝脚步微顿,眉头轻蹙说了句:“不必了。”她又顿了顿,声音中带着些许冷意:“他不会来的。”. 宴会厅里,千金小姐们手持香槟笑语交谈,觥筹交错间,衣香鬓影浮动。 “今晚这么重要的场合,梁先生都不露面?” “他们会不会真的订婚都不一定啦,他们关系不好又不是一两天了。”刻意压低的语调里藏着掩不住的幸灾乐祸。 “嘘,收声,她来了。” 清脆的高跟鞋声由远及近,围在一起的三人便默契停语,齐齐面带笑意望向楼梯。 岑姝踩着一双高跟鞋缓缓拾级而下。她换的是一件珍珠白缎面礼服,裙摆垂坠感极佳,表面光泽细腻,走动间像是波光荡漾。 这场晚宴的主角终于出现,岑姝也迅速成为全场的焦点。 岑姝的穿衣风格多变大胆,衣柜中的颜色也大都是饱和度高一些的明艳色彩,倒是很少穿白色的裙子。 但岑姝从不拘束于某一种风格。 她可以是可爱的,性感的,冷艳的,也可以是这样高贵端庄的。 这次破天荒选择优雅贵气的珍珠白,让人眼前一新。 方才还在窃窃私语的人像是换了一副面孔,笑吟吟地朝岑姝看过去,“Stella,你终于来了!” “天呐亲爱的,你今天好美!” “Stella,你今天这条裙子也太漂亮了吧!” 一道道恭维声如潮水般将岑姝包围,千金名媛纷纷簇拥以她为中心。 岑姝对这些恭维话早就免疫,但还是很给面子地微笑应对。她穿过人群,在侍者的引领下来到主桌落座,坐在岑姝身边的是司氏的千金司念卿。 司念卿的父亲在港岛是传媒大亨,那本《八爪鱼》娱乐周刊就隶属于司氏旗下。不过两个人的关系一向一般,以前每次见面话里话外都免不了互相暗讽几句。 “这条裙子确实衬你。”司念卿难得称赞了她一句。 岑姝挑眉,不动声色地端起香槟杯,十分淡定地在等她接下来的话。 果不其然,司念卿突然环顾四周,佯装疑惑地问了句:“马上要开场了,你哥哥呢,怎么没来啊?” “度假。”岑姝笑笑:“怎么了,你想见我哥吗?” 司念卿被噎得脸色一僵,闻墨那张冷脸谁见了不怵?又不死心地问了句:“那你未婚夫呢,他不会也不来吧?” 两家联姻的消息虽然放出,但还未正式对外公布,也就是说,在那之前随时有可能变卦。 岑姝终于看向司念卿,莞尔一笑,接着微微提高声调:“什么,你对梁先生的行程有兴趣?不如我叫佢助理发一份俾你啦。” “你!”司念卿登时紧张起来,“你乱讲咩吖?边个对你未婚夫嘅行程有兴趣啊?你细声啲啦,我男朋友会误会嘅!” 司念卿又压低声音问:“喂,我发你的照片你看了吗?” “看了。” 司念卿睁圆眼睛,“……你就这反应?” “不然呢,我要哭吗?” 就在这时,一阵叮当作响的动静传来,两人都默契停下谈论,徐太顶着一对夸张的耳环,穿着与dresscode毫不相称的宝蓝色亮片礼服姗姗来迟。 徐太看到岑姝后和她打了招呼,耳环撞得叮当响,“唔好意思啊岑姝,我迟咗到。”说着,还不客气地拍了一下岑姝的肩膀。 岑姝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 “徐太今天还真是…”她又轻轻扫了一眼徐太身上的亮片裙,“光彩照人。” “哪里哪里。”徐太完全没听出弦外之音,“你中意呢条裙?我介绍SA俾你啦。” 司念卿听到这也无语地抽了下嘴角。 “不必了。”岑姝眼皮一跳,拒绝。 如果说司念卿是人精,这位徐太太就是典型的没眼色。 “听讲孟若漪现在就在顶楼拍广告喔。”徐太又凑过来,“Stella你帮我问问,可唔可以帮我安排影张相?” “徐太你讲笑啦。”岑姝转头看向徐太,脸上的笑容完美无瑕,“我同孟小姐唔识嘅。”(我和孟小姐不认识。) “你唔识喈,梁先生识啊嘛。”徐太太依旧浑然不觉:“她最新那部电影《迟迟》咪就系天越影业投资嘅?梁先生真有眼光,肯定又赚得盆满钵满咯。对了,Stella,你有冇睇过果部电影呀?” 岑姝:“…………” 她看着喋喋不休的徐太,胸口突然堵得慌。 她绷着一张漂亮的脸不说话。 那个男人怕不是给全港岛都下了蛊吧!无论她走到哪,谁都要谈论他几句。 干脆也出道做明星好了!省得天天被人挂在嘴边! 司念卿难得看到岑姝吃瘪,意味深长地瞥了岑姝一眼,插话道:“徐太,Stella最近这么忙,点会有时间去睇电影?” “……说的也是哦。” 主持人的声音适时响起,打断了这个小插曲,“欢迎各位来宾,请您按照邀请函上的位置就座,晚宴将在十分钟后正式开始。” 有闻氏的工作人员过来低声和岑姝cue流程,岑姝听完点了下头,不出意外,接下来的一切都将按照流程进行着。 时间差不多的时候,岑姝站起身,忽然听到身旁的司念卿叫了她一声。 “Stella,梁先生来了。” “……” 岑姝顺着司念卿的目光看去。 宴会厅厚重的大门是敞开着的,入口签到处不知何时已经引起一阵骚动。 岑姝一眼就看到了那道峻拔的身影,流光溢彩的香槟塔旁,男人正在和几位商界巨擘交谈。 太子爷今日依旧神色从容,唇边噙着似有若无的笑。大多数是别人在和他主动攀谈,他只是略微颔首。 在这种名利场,他一向游刃有余。 有一点她觉得他和闻墨一样,他们这样的男人,像是有一种与生俱来的能力,有着掌控一切的自信和魄力。 男人梳着一头整齐的背头,眉眼深邃,典型的眉压眼,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 穿着量身裁定的西装,温莎结领带妥帖地系在领口,黑色的皮质袖箍勾勒出手臂肌肉线条,臂弯里挂着一件外套,一双遒劲的长腿包裹在笔挺的西裤里。 男人的气质矜贵淡漠。 十足十的上位者姿态。 非常地从容、优雅。 或许是她的目光太过直接,男人忽然若有所觉。他微微一顿,穿过觥筹交错的人群,朝她投来一瞥。 两人就这么隔着人群短暂地相望了几秒。 又同时面无表情地移开了视线。 岑姝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在看到这个男人的第一眼,她今晚压抑有一段时间的怒火就已经被点燃。 还真是巧啊,孟若漪前脚回来,他后脚就到。而她这个正牌未婚妻,对他要来这件事丝毫不知。 全港岛都知道岑姝脾气差,作天作地。 但显然她现在再怎么生气,还不是发作的好时候。 司念卿注意到这个细节,笑吟吟对她说了句:“Stella,今晚你才是主角哦。” 岑姝看了司念卿一眼,弯唇笑了:“那当然了。” 满座宾客中,真心为她而来的恐怕寥寥。多数人不过是冲着“闻墨妹妹”和“未来梁太太”这两个头衔罢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岑姝连一个眼神都没往那个方向扫一下。 今晚第一个发言环节是闻肃老先生的致辞。由于老爷子正在渣甸山养病,便由他的私人秘书代为宣读: “经集团内部股东大会审慎讨论,决议充分尊重闻老先生本人意愿,将慈善事业交由其唯一的孙女岑姝女士正式接棒。期望岑姝女士能秉承闻老先生的公益理念,延续闻氏回馈社会的优良传统……” 现场掌声雷动,岑姝优雅起身致意。 轮到岑姝致辞时,她出人意料地归还了工作人员为她准备好的演讲稿。 全场灯光骤然暗了下来,只余一束光落在她身上。 “感谢各位百忙之中莅临。”岑姝的声音不疾不徐,在宴会厅里清晰回荡。 慈善不是靠漂亮话就能做好的,她简单感谢了爷爷的信任和哥哥的支持,没有浮夸的承诺,没有煽情的口号。 接着,岑姝开始讲未来一年的计划,“圣济慈善基金将重点推进三项计划……” 说话间,目光又和梁怀暄短暂相接。 男人闲适地交叠着长腿,镜片后的目光平静如水,注视着她,眼里没有太多情绪。 岑姝说到尾声,突然话锋一转:“今晚,还要特别感谢天越集团的梁先生拨冗莅临。最后祝大家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 这句话像一颗石子投入了平静湖面。 自联姻消息传出以来,这是二人首次在公开场合互动。满场宾客的目光齐刷刷转向梁怀暄,空气中顿时弥漫着微妙的气息。 港岛的上流圈子早对这场婚事是否会在未来成真揣测纷纷。 岑姝向他投去隐含挑衅的目光。 不得不承认,港媒对他“谦逊温和、沉稳内敛”的评价从表面上来看确实恰如其分。 即便面对她如此直白的挑衅,男人依旧端坐如松,只是微微颔首以作回应,举手投足间尽显从容不迫的气度。 又是这样游刃有余的姿态。 岑姝唇边的笑意几不可察地僵了一瞬. 晚宴最后在一场小型拍卖会后结束。 喧嚣声随着最后一件拍卖品落槌而消散,浮华褪去后,宴会厅大门被关上,空荡的大厅里只剩下两道对峙的身影。 梁怀暄整了整袖扣站起身,声音低沉冷淡,听不出任何情绪:“岑姝,走了。” 他站在原地,只是朝岑姝看来一眼。 早在半年前,岑姝深水湾豪宅里的大半个衣帽间都搬进了梁怀暄的半山别墅。 两家的长辈美其名曰打着“试婚”的旗号,实际上给这场商业联姻留足了退路,如果这一年内两个人还是擦不出火花,那联姻消息自会悄无声息地消散。 毕竟世代交情比一纸婚约珍贵,谁都不愿强扭的瓜坏了百年世交的情分。 两人虽然是分开住的,但是同在一个屋檐下,多少也能培养感情。 但事实证明,两人之间更像是被迫共处一室的,熟悉的陌生人。 两人的关系起初并没有这么糟糕。 之所以关系急转直下,都源于之前岑姝偶然间听到的对话。 一次游艇Party,岑姝踩着点到。 她恰好路过露台,听到有人在聊天,还提到了她的名字,有个女孩控诉和岑姝起了争执,说她蛮不讲理,目中无人。 另一个男人宽慰了几句,和稀泥,又笑着看向那个始终不做声的男人:“岑姝就这个作派,怀暄你不是也看不上么?” 岑姝脚步一顿,抬眸看过去,清楚地看见梁怀暄修长的身影倚在栏杆边。 梁怀暄没有附和,却也没有否认。 后来的对话岑姝没有再听,径直离开了。港岛看不惯她的人多了去了,别人喜不喜欢,关她什么事? 再后来,两家人安排了两人的第一次单独见面,在Mandarin私人会所。 两人面对面坐着,干喝咖啡没说几句话。 “一年时间,如果不合适你可以随时提出中止,不必勉强。”男人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平静无波,“有任何事,都可以找我。” 接着推过来一张黑卡,轻描淡写地说三个字:“随便用。” 岑姝看着那张黑卡,蹙眉不悦。 她来之前就打算直接当面拒绝他,让他难堪的。但她却在听到梁怀暄说的下一句话之后,突然改变了主意。 “不好意思,我还有个会。”梁怀暄看了眼腕表起身,垂眸看了她一眼,语气冷淡地补充了句:“有句说话想讲清楚先,我不喜欢麻烦,也不会给你制造麻烦,希望你也是。” 言外之意再明显不过。 在他眼里,她岑姝就是最大的麻烦。 那些想了一晚上拒绝的话在舌尖转了个圈,最终被岑姝咽了回去。 岑姝黑着脸,忍着想骂人的冲动。 梁怀暄已经起身离开。 她看着男人一路在特助的簇拥下上了宾利后座。 岑姝那天在咖啡厅坐了一下午。 回到家,看到闻墨坐在沙发上等她,斩钉截铁地说:“我改变主意了,我愿意和梁怀暄试试。” 他不是怕麻烦吗? 那她就偏要黏着他,缠着他,恶心他,麻烦他。 毕竟—— 有些麻烦,一旦沾上,就怎么也甩不掉了。 但岑姝很快发现,她的计划貌似行不通。 因为之后的几个月,梁怀暄的行程几乎被工作占据,岑姝的日程也照样被排得满满当当,时尚晚宴、沙龙、下午茶、看秀…… 他们就像两条平行线,永不相交。 就比如此刻,两个人谁也没有朝谁靠近一步。 岑姝坐在位置上纹丝未动,恍若未闻,连眼睫都未抬一下。 两人就这么一立一坐,沉默在迅速蔓延。 半晌,梁怀暄云淡风轻地开口:“一个月不见,连表面功夫都不做了?” 梁怀暄身上量身裁定的西装衬得他愈发身形峻拔,像一尊冰冷又高高在上的雕塑。 “……” “不想和我讲话?” “讲什么啊?”岑姝轻笑一声,仰起精致的脸庞,“你和那位新晋影后的八卦吗?” 第45章 突发状况我不想婚后还要处理你的绯闻…… 梁怀暄看着眼前这双漂亮的眼睛,岑姝只在他面前显露过两种情绪。 一,不满、很不满、超级不满。 二,“你怎么还没消失”的那种不耐烦。 他了然,现在是第一种。 梁怀暄刚从国外飞回来,连轴转的疲惫让他彻底失了周旋的耐心,语气冷淡地开口:“岑姝,你对我有什么不满,不妨直说。” 这话要是让别人听见,怕是要惊掉下巴。梁氏太子爷何曾需要询问别人的不满?从来都是别人战战兢兢揣度他脸色的份。 可岑姝,偏偏就是个例外。 岑姝面上带着笑,语气轻柔:“是啊哥哥,我积怨已久呢。” 听到她这声阴阳怪气的“哥哥”,梁怀暄反倒溢出声短促的轻笑,眼底却不见笑意:“比如?” “莱汀的代言人定了?” 梁怀暄眉梢几不可察地抬了抬。 岑姝向来对这些的商业决策从不过问,此刻突然提起这个候选的代言人,着实反常。 “孟若漪?”他语气依旧平稳如常,“怎么突然提起她。” “连个名都记得咁清楚?” “……”梁怀暄蹙眉,不懂她又在阴阳怪气什么。 这个名 字他确实记得,在最终审议的候选人名单里。这位新晋影后也是亚洲总裁力荐的人选,不过最终签字权,始终握在他手里。 岑姝看着他,脸上的笑意已经消失,面无表情地说:“我觉得,趁消息还未公开,不如及时止损。我不想婚后还要处理你的绯闻,也没有那个耐心。” 梁怀暄眸光微沉。 其实从两个人正式接触开始,他就时常觉得和岑姝明明近在咫尺,却始终无法真正同频。别说共同话题了,就连心平气和地交谈都成了奢侈。 至于作为未来夫妻之间最重要的信任,更是一丝一毫都无。 现在被这样当面阴阳怪气说他作风有问题,更是让他破天荒觉得无奈又可笑。 梁怀暄沉声道:“把话说清楚。” “你不知道外面的传成什么样了吗?都说你和她关系匪浅,孟小姐每次来莱汀都住行政层。” “外头的传言你都信?”梁怀暄口吻依旧冷静,“你没那么好骗。” 他顿了顿,又语气淡淡地问:“还是说,你在意?” “我当然不。”岑姝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但我讨厌被当成傻子糊弄。所有人都知道她要成为莱汀的代言人,只有我唔知?” “还有,今晚她前脚刚到,你后脚就来,会不会太巧了点?你们的绯闻传成什么样了。梁氏天越的公关部是集体休假了,还是说,这就是你的默许,保护你的人?” “我的人?”梁怀暄镜片后的眸光一沉,“岑姝,你要不要干脆看看我的日程表?” 岑姝不退反进,抬了下下巴,“好啊,顺便把代言人内定文件也一起给我看看。” 空气瞬间凝固。 岑姝本来就心情不好,一上头,话就已经脱口而出:“唔好话我知你都想同其他人一样,港岛娶一个老婆做花瓶,大陆又揾一个。” 在港岛豪门家族中,这样的戏码岑姝见得多了。 就比如闻家的那些长辈,表面光鲜亮丽,实际上早就糜烂透顶了。她的二叔就是个例子,在港岛的原配太太强势,就在内地养了一位情人。 但这些事也不过是佐餐的椒盐,连茶余谈资都算不得新鲜,她家的佣人都听得腻味了。 梁怀暄听到她最后这句话,眉头紧皱。 他当然也不喜欢被质疑,一向秉持着清者自清的原则,从不屑于解释,更何况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早已无需向任何人自证。 但岑姝偏偏不再是“任何人”。 “岑姝,你听好。”梁怀暄的声音不疾不徐,“第一,莱汀的代言人还未敲定,最终签字权在我手里;第二,我与你口中这位孟小姐从未见过;第三……” 他顿了顿,忽然向前逼近一步。 两人之间的身高差让岑姝不得不微微仰头,不甘心地追问一句:“……第三什么?” “第三。”梁怀暄垂着眼睑看着她,神情淡漠,一字一顿地说,“如果我要养情人,我会让她住到你永远找不到的地方。” “把她安排在你眼皮底下,我有那么傻么?” “谁知道呢。”岑姝冷哼一声,“毕竟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 梁怀暄被她的脑回路气笑了。 他看了眼腕表,懒得再跟她耗下去,抬腿往外走,又回头瞥她一眼,语气冷淡:“你到底走不走?” 岑姝被他这副公事公办的态度气得牙痒,踩着高跟鞋直接“噔噔噔”加速超车,硬是抢到他前面。 经过时,还“一不小心”用鞋跟精准碾过他的皮鞋尖。 力道不轻不重,刚好够他疼一下。 梁怀暄低头看了一眼皮鞋面上的凹陷,额角青筋一跳,冷声警告:“岑姝。” “对不起啊哥哥,我不是故意的。”岑姝一脸无辜地回头看了他一眼。 虽然嘴上说对不起,但是看上去一点也没有对不起的意思。 不仅如此,漂亮的脸蛋上还明晃晃写着:“我就是故意的,你能拿我怎样?” 梁怀暄:“……” 他果然不能理解这个女仔的脑回路。 她到底怎么想的?怎么总在莫名其妙的地方和他较劲? 还有,她是在竞走吗?非得争个第一名? 岑姝一个人拎着裙摆往前走,刚一打开侧门,猝不及防的闪光灯就朝她脸上打上来。 一群突如其来的记者就守在门口,和今日受邀的和闻氏关系要好的那几家不同。岑姝被堵在原地,各种尖锐的话题朝她涌来—— “岑小姐你继承了闻老先生的慈善事业,你是把慈善事业当玩票吗?你觉得自己能胜任吗!” “您在伦敦留学挥金如土的时候,转头就接手慈善事业,岑小姐不觉得讽刺吗?” “你中学同学爆料你当年带头霸凌同班女生,逼人下跪认错,是不是真的啊?!” “岑小姐!岑小姐!” “岑小姐,装聋没用的,敢做就要敢认啊!” 岑姝被闪光灯晃得眼前发白,进退两难。 就在这时,一只温热宽大的掌心突然扣住她的手腕,猛地将她拽出包围圈。 梁怀暄身上淡淡的清冽气息将她包围。并不是市面上出名的任何一款男香,极其有辨识度。清冽的,很淡,冷调的焚香混着上等皮革的质感。 岑姝愕然抬头,撞进他镜片后那双沉静的眼眸。 梁怀暄牵着她,微微皱眉,掌心在她脊背上轻拍两下,只言简意赅地说了两个字:“无事。” 接着,他以一种保护的姿态把她拉到身后,高大的身影挡住了所有失控如潮水般的媒体记者。 这群港媒向来是闻着腥味就上的鲨鱼,今日逮着闻墨不在,便想拿初出茅庐的岑姝开刀。 卓霖和几位保镖也匆匆赶来,围在岑姝身边。 “梁先生!” 梁怀暄的视线不紧不慢地扫过在场所有记者,声音低沉而清晰:“各位要采访请走流程。” “但如果是造谣。”他略微一顿,掷地有声:“天越法务部奉陪到底。” 要知道天越法务部那可是港岛出了名的“必胜客”,专治各种不服。 天越集团法务部由二十七位精英组成的团队,个个毕业于哈佛、牛津法学院,平均年薪八位数。领头的那位翟泰华翟大状更是个狠角色,据说他出庭前对手律师都得先去庙里烧香。 而梁怀暄刚才轻描淡写的四个字,让方才还叫嚣的记者瞬间噤若寒蝉。 三年前,有一家八卦周刊就是因为诽谤造谣,被天越法务部告到停刊,连主编都改行去卖咖喱鱼蛋了。 梁怀暄不再多言,揽过岑姝的肩阔步离开,所过之处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竟无一人敢再上前半步。 岑姝脑袋有些混乱,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两人交握着的手上,他的掌心温暖干燥,轻轻地拢着她的手。 这时一个戴着鸭舌帽的记者突然挤上前来,低着头,用尖锐的声音突然打断:“梁先生!你这是要包庇岑小姐吗?” 梁怀暄眼神骤冷。 卓霖立即上前:“这位记者,请注意你的言辞,你今晚的言行,我们将保留追究法律责任的权利。”接着示意保安,“请这位先生离开。” 岑姝被梁怀暄牵着往外走,怔怔地看着他. 梁怀暄的那辆黑色宾利停在地库里。 他刚打了通电话回来,一看岑姝整个人都快贴到车门上了,刚才的嚣张气焰全然不在,像只斗败的小孔雀,蔫了。 车内一片寂静无声。 卓霖从后视镜偷瞄了一眼,差点被这诡异的低气压冻伤,压低声音对梁怀暄说:“先生,门口记者散了大半,就剩几个刺头还在蹲点。公关部和法务部的同事已经在处理了。” “嗯。”梁怀暄淡淡应了声,镜片后的目光落在岑姝身上。 她突然安静下 来,只留个后背给他,一言不发地看着窗外,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头先在我面前不是伶牙俐齿。”他忽然开口,语气平平,“怎么,被几个记者就吓成这样。” “谁怕了?”岑姝顿时被转移了注意力,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不悦地转头看向他,瞪了他一眼,“我是在想怎么收拾刚才那群扑街!” 岑姝有一双非常漂亮的眼睛,浅褐色的瞳孔像是玻璃瞳一般清浅,此时泪盈于睫,看上去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话音刚落,睫毛上挂着的泪珠非常不争气地滚了下来。 “你哭什么?”梁怀暄不自觉蹙了下眉,看着她的脸,抽了两张纸,没什么表情地点评了两个字:“够娇气。” “要你管!”岑姝抢过他手里的纸巾,“我就娇气了怎么了!” 都怪那些该死的闪光灯,害她眼睛到现在还酸胀得难受。她的眼睛有些敏感,容易流泪,并不是真的想哭。 但她现在被梁怀暄这么一问,反倒真有点想哭了,委屈地抿了下唇,鼻子也有点发酸。 那群扑街。 竟然敢对她泼脏水! 她越想越气,一个没忍住,泪珠又这么滚滚落下来。 岑姝擦了擦眼泪,又发现梁怀暄正看着她,她又吸了吸鼻子,迅速别开脸,没好气地说:“你看什么看!” 说到底,她也不愿意在他面前哭。 哥哥说过,除了家人,不要在任何人面前流露出脆弱的一面。 梁怀暄看着眼前泪流不止的岑姝,话语里罕见带了一丝无奈的妥协:“好,我不看。你别哭了,行不行?” 他在哄人。 但是太生疏了,以至于岑姝完全get不到他的意思。 岑姝抽抽搭搭地抬头:“你敢嫌我烦?” 梁怀暄:“……” 他默了一瞬,那种无力感又来了。 “我没有。”他蹙着眉。 岑姝红着眼睛瞪他:“明明就有!” 梁怀暄突然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彻底败下阵来,干脆不说话。 他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束手无策。 前排吃瓜的卓霖:救命,他是不是该假装自己不存在? 沉默维持了大概不到三分钟。 岑姝心情平静了些,又忽然闷闷地开口,“我没有校园霸凌……” 梁怀暄闻言略带诧异地看向她。 说到底,她也才22岁,严格意义上来说,还是小他八岁的青梅。 她初出茅庐,从小被捧在手心里的大小姐即便知道人心险恶,但估计还是第一次直面这种毫无缘由的恶意。 “嗯。”他又语气平淡地补充了一句:“你顶多算个娇气包,当不了校霸。” “…………” 可以说岑姝娇蛮、任性,有时候也会不讲道理,但如果说她会做出这种事,他绝对不会相信。 “我打电话给我哥……”岑姝鼓着腮帮子戳手机,屏幕亮了又灭,“算了,要不开发布会澄清?我直接怼回去!” 梁怀暄看着她这副“我要打十个”的架势,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 但很快,她又垂下眼睫,像是泄气的样子。 梁怀暄忽然开口叫她:“岑姝,看着我。” “干嘛?” 她茫然抬眼,撞进他深邃的目光里。 “不要陷入自证陷阱里。”他语气平静却字字千钧,“对于那些对你有偏见、不了解你的人,无论是解释还是自证,都是默认对方有审判你的资格。” 岑姝怔住,在他专注的凝视中渐渐找回理智。 “记住,任何人都没有资格审判你。”梁怀暄声音低沉,“你明唔明?” 岑姝抿了抿唇,在他不容逃避的注视下,终于轻声却清晰地回应:“噢,知道了。” 梁怀暄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垂眸看了眼腕表,转而吩咐卓霖:“今晚她就住莱汀,去安排。” 卓霖会意离开。 “我不要住酒店。”岑姝别过脸,声音闷闷的,“我要回家。” “哪个家。” 岑姝语气生硬地吐出两个字:“你家。” 第46章 粉荔枝等她捉到他出轨的把柄 “我开车回家,引开记者。”梁怀暄轻描淡写地说,“你今晚先住我的套房。” “谁要住你的套房了。”岑姝小声嘟囔。 “怎么。”他突然倾身靠近,很轻地哂笑了一声:“这么不情愿,怕在顶楼碰到你说的孟小姐?” 岑姝压根没有预料到梁怀暄会突然俯身靠近她,看着眼前这张突然放大的面庞难得卡了下壳。 即便她再讨厌梁怀暄,眼前的男人也毫无疑问有一副极具欺骗性的皮囊。 他的骨相立体深邃,眉眼成熟且英俊,尤其是那一双东方标致的丹凤眼生得极为漂亮,开扇型双眼皮,典型的眉压眼。 他还戴了一副金丝眼镜。 还真是…… 人模狗样的。 “说话就说话,你突然靠我这么近干什么?”岑姝回过神来,不客气地伸出一根食指抵住他的胸口,把他往后推。 梁怀暄垂眸看了眼抵在胸前的手指,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那我就勉为其难地住一晚好了。”岑姝轻哼一声,别开脸不看他,过了会儿,又看似好心地问了句:“要不要给你时间让人去打扫客房?” “你有需要的话,我现在让人打扫。”他的套房有专门的人定期打理,平日里没有他的授意是进不去的。 岑姝又补充了一句:“别我进去之后,发现有什么女人的东西。” 梁怀暄:“……” 他这辈子还没见过岑姝这么难缠的女仔,闭了闭眼冷静了一下,有什么办法可以堵住她的嘴? 梁怀暄扫了一眼,取了一瓶矿泉水递给她,“刚才已经让你的助理带着你的……爱犬,这两天让它陪你。” 岑姝偏过脸,果然看到小宜不知何时已经抱着Clara,一脸焦急地等在地库电梯门口。 岑姝有些疑惑,他什么时候联系的小宜? 她很勉强地应了声“好吧”,然后打开车门下了车。 车内重新归于寂静。 梁怀暄目送她进了电梯,刚要升起车窗,突然看到岑姝又去而复返。 梁怀暄看她,“怎么了,要我陪你上去?” “……不是。” “那怎么了。” 他注视着她,等待着她继续说下去。 岑姝看着他,红唇抿了又抿,迟疑了几秒,最后才别别扭扭地挤出几个字:“……刚才,谢了。” 最后两个字说得又快又轻,生怕他听清楚似的。说完,岑姝踩着高跟鞋头也不回地就走了,只留下一个纤薄的背影。 好在她始终挺直着脊背,依旧像那个骄傲的小孔雀。 梁怀暄眼底浮现出淡淡的诧异。 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岑姝对他说“谢谢”这个词。 梁怀暄重新拿起文件,却发现那些密密麻麻的条款突然变得难以聚焦。 他摘下眼镜,修长的手指揉了揉眉心。 大概是连轴转的行程终于让他有些吃不消了。 闭目养神时,鼻尖忽然捕捉到一缕若有似无的晚香玉气息。 是岑姝身上常用的那款香水。 她似乎格外钟爱这个味道,奇异地缓解了些许他的疲惫感。 梁怀暄脑海里蓦地浮现出和岑姝这几个月相处以来的点点滴滴。 这次在国外有一场重要的合作,一个月前,在岑姝要和岑心慈一起度假之前,他就告知她可能无法出席这次晚宴。 彼时她正慵懒地陷在沙发里,被四位造型师众星捧月般环绕着,主厅里摆满了空运来的十几件高定礼服,璀璨的华贵高定珠宝摆了一桌。 而她闻言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满不在乎地应了句:“哦,知道了。” 自从这位大小姐搬进来,他的生活就彻底乱了套。 衣帽间里她的衣服多到能开时装周,沙发上永远散落着她随手丢下的衣服,丝巾、披肩。岑姝从小娇生惯养,背后的佣人弯着腰跟着她一路捡。 而对有洁癖和强迫症他而言,无异于一场慢性折磨。 他提醒过几次,岑姝却像是在故意挑衅他,不退让,也丝毫不知收敛,反而变本加厉地扩张领地。 两个生活习惯天差地别的人,八岁的年龄差,每次见面都嗤之以鼻的相处状态,这段联姻从一开始就注定充满火药味。 其实岑姝像今天这样坐他车次数也少,但不知为何,她明明嫌弃得要命,坐他车的时候,却会把她常用的口红、香水、防晒霜等等,许多零碎的东西都扔进储物格。 一边凶巴巴地威胁他:“我的东西不要别人碰,你的副驾驶座也不许别的女人坐,要是让我闻到其他女人的香水味……” 她倒不是真的多在意又或者是吃醋。 实际上,她的潜台词大概是,等她捉到他出轨的把柄,他就完了。 在某些瞬间,梁怀暄突然觉得如果和她结婚也不错,虽然有时候张牙舞爪,但比那些曲意逢迎的名媛们可爱得多。 卓霖在十几分钟后再次返回,上车坐上副驾,手里提着一个小巧的纸袋,脸上还洋溢着藏不住的笑容。 “什么事这么高兴?”梁怀暄头也不抬地问道。 “咳。”卓霖战术性咳嗽了一声,“刚才送岑小姐到房间,岑小姐给了份小礼物。” 文件翻页的声音突然停了。 梁怀暄推了推眼镜:“给我的?” 卓霖突然笑得有点干,“是给我的。” “嗯。”梁怀暄重新低头看文件,过了三秒又突然抬眼,“什么东西?” “哦,冇乜嘢。就、就一个钱夹。”卓霖一时得意忘形,“岑小姐嘅眼光真系好,系我上个月睇中但唔舍得买嘅款!不过岑小姐帮小宜买嘅礼物更加精致,就连佢只狗都有礼物!”* “…………” 空气突然安静得可怕。 卓霖有,狗都有,他没有。 是这个意思么? 见后座久久没有动静,卓霖往后视镜里看了一眼,梁怀暄唇边带着一抹极淡的笑。 镜片后的眸光却让他后背一凉。 卓霖立刻正襟危坐,垂下头,严肃且认真地说了句:“先生放心,我是您的特助,我绝对只为梁氏服务。” 卓霖跟着梁怀暄工作很久,除了工作时要求百分百投入和专业,闲暇时间,太子爷还是很平易近人的。 时间久了,卓霖也敢开几句玩笑。 梁怀暄听到这,不由得失笑:“胡说什么,岑姝和我是一家人。” 卓霖有些诧异地看向梁怀暄,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自家boss说这样的话。 梁怀暄已经若无其事地继续翻阅文件。 “不过,既然你这么敬业。”梁怀暄慢条斯理地推了推眼镜,“明日要是有一条关于她的不实新闻见报……” 卓霖一个激灵,“明白!” 其实就算梁怀暄不说,岑姝还给他带了礼物,他无论如何都会好好处理这件事. 岑姝今晚入住的是顶楼的行政套房,准确来说,是梁怀暄在莱汀酒店的私人领地。 她才刚到套房里,199支粉荔枝就被酒店管家用推车送了上来,甚至花瓣上还挂着晶莹的露珠,花束中放了一张印着酒店LOGO的白色贺卡。 花束上还绑着丝绒蝴蝶结,贺卡上用钢笔手写着祝福词。 落款—— 莱汀港岛旗舰店全体员工敬上。 随花一同送来的还有两份宵夜和安神汤。 岑姝看着突然送到眼前的花,还有些诧异,拨弄了一下还带着露珠的花瓣,嘀咕了句:“这么晚哪弄来这么大一束花?” 小宜抱着Clara欲言又止,还是开口:“Stella,是先生安排的。” 岑姝看了她一眼,“你怎么知道?” 小宜回忆着那通意外的来电。那时候她还在休息室等岑姝,来电是卓特助的号码,她接通之后,却是那位太子爷。 太子爷纡尊降贵给她亲自打电话,本人十分平易近人,“小宜,你好。” 小宜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有些吃惊地应声:“梁先生?您、您好。” “今天诺宝心情不好,你今晚带着她的狗…那只……”太子爷忽然顿了一下。 显然是不记得那只马尔济斯犬的名字。 小宜迅速接话:“Clara,克拉拉。” “嗯,Clara。”太子爷的语速不疾不徐,“劳烦你今晚陪她在莱汀住。” “好的。” 男人顿了顿,又吩咐了句:“让她泡个澡放松一下,等下酒店管家会联系你,辛苦。” 岑姝听完小宜说完电话内容,莫名有些心虚,他怎么突然这么好心? 岑姝先前积攒的一些不满,倒是减轻了许多。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岑姝也不是那么不知好歹的人。 岑姝又抱起Clara走到落地窗前。 莱汀酒店是允许携带宠物狗入住的,但禁止狗狗进入餐厅、泳池等公共区域,另外需要付额外的清洁费。 除此之外,莱汀还推出了宠物梳洗、遛狗服务及专属宠物设施。 岑姝低头看了一眼不停往她身上攀的Clara,心里又软下来,她今天也累了,陪Clara玩了一会儿之后就打算去休息。 套房内空间广阔,现代风装修,配有三间卧室,还有独立的书房和会议室。 小宜已经帮岑姝放好了洗澡水,提议先带狗狗去房间休息。 岑姝应下,进了主卧,路过衣柜时看到里面几件熨烫妥帖的男士衬衫整齐悬挂,旁边的表台上,梁怀暄的一枚百达翡丽腕表正静静躺着。 她鬼使神差地走近,伸手,指尖挑起一件衬衫的袖口,似乎还能闻到他身上惯有的味道。 随即回过神来,又像是触电一样松开了手。 岑姝最后没在主卧睡,去了另外一间次卧,点了一根香薰蜡烛,在按摩浴缸里泡了澡。 泡完澡,岑姝换了一件丝质吊带睡裙,虔诚地对着浴室镜完成每晚的护肤仪式,然后往床上一倒。 她闭了闭眼,脑海里闪过今晚的很多画面。 她今晚的确很生气,甚至有些失态,和他对峙,却又因为那群忽如其来的记者,两个人的紧张的关系又莫名缓和了一些。 第47章 闻氏兄妹她哥看上去就不像是守法公民…… 岑姝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 她想到那群突如其来的记者,对于那些记者关于她继承爷爷慈善事业的质疑,她倒是心里早有一些准备。 之前在爷爷在某次公开场合提过会把苦心经营了一生的慈善基金会,包括旗下一间儿童福利院一并交给她时,港媒就有说过老爷子一生清誉怕是要毁于一旦。 除了爸爸闻暨意外离世,妈妈离开港岛,岑姝的人生几乎可以用“顺遂”二字概括。 小时候她基本上就是趴在爸爸有力的臂膀上,无论是逛街还是晚宴,走哪都被爸爸抱着,要么就是屁颠屁颠地跟在哥哥闻墨身后。 她长这么大,唯一一次长时间离开家人,就是去伦敦留学。 闻墨直接在上流社会云集的伦敦传统富人区Kensington斥巨资为她购置了独栋别墅,自带完善的物业,内部还配备了泳池和健身房,地理位置优越,就在海德公园和黄金阿尔伯特音乐厅附近。 在此前,她此前也没有认真想过自己未来到底要做些什么。 但她成年的那天,爷爷把她一个人叫到渣甸山,老爷子说得透彻:有哥哥护着,她可以一辈子无忧无虑。 但他的慈善事业需要接班人,而一向狠戾无情的闻墨显然不是合适人选。 岑姝最初也并不觉得自己合适。 她认真思考过,她既没有狂热的爱好,也缺乏执着的追求。 让她去做慈善?做公益? 岑姝倒是在之前在一些公益项目捐款过不少,但仅仅出于她能力范围之内。 如果把慈善当作事业,她也不认为自己能持之以恒,能吃苦。 况且她现在手握家族信托基金收益、名下数套豪宅与公司股权分红,再加上爸爸留给她的海外投资组合,光是这些被动收入,就足够支撑她挥霍无度地度过余生。 有时候半夜睡不着,岑姝翻着银行账户里那一长串数字都觉得没意思—— 钱多到一定程度,真的就只是个数字而已。 更不必说保险柜里那些动辄千万的稀世珠宝,每一颗都足以成为拍卖行的压轴拍品。 岑姝之前不愿意的原因还有一点,他们兄妹与爷爷的关系向来疏淡。爷爷在外面是人人称颂的大善人,回到家却连他们的生日都记不住。 直到爷爷那天对她说:“知道当年我为何要在董事会上力挺闻墨吗?” 爸爸闻暨是老爷子的长子,备受瞩目。自从爸爸去世之后,二叔三叔虎视眈眈,对他们兄妹更是处处打压。 如果没有爷爷的力挺,哥哥的路没有那么好走。 但是哥哥从来没有对她说过这些,让她无忧无虑地做她的小公主。 从那以后,岑姝从一开始想去伦敦学珠宝设计相关的专业,改成了公益营销及筹款。专业课程涵盖了慈善基金管理、会计、投资和慈善策划等方面的知识。 天知道她看那些财务报表有多头疼。 但奇怪的是,学着学着居然也摸出点门道来了。 在伦敦时,她被引荐见了一位外国夫人,夫人教着她如何筹办慈善晚宴,从宾客名单的排序到餐巾的折叠方式,从拍卖品的陈列位置到致辞的最佳时机,事无巨细。 岑姝起初对这种虚与委蛇的社交嗤之以鼻。 在港岛,她是众星捧月的闻家二小姐,但在这里,没人会买“岑姝”这个名字的账。 某次宴会上,岑姝和一位穿着朴素的男人在露台聊天,她以为他是工作人员,所以她的言辞毫无功利性。 宴会结束后岑姝才知道他竟然是一位十分出名的银行家,平常很吝啬,最后竟然主动追加捐赠了五十万英镑。 这倒是岑姝“不刻意求反而得”了。 慈善不是简单的施与受,而是一场社交艺术。 岑姝从小都是被捧着说好话的那个,显然要完全掌握这门艺术还要走很久的路。 岑姝想到这些,就愈发觉得难以入睡。 她翻来覆去都睡不着,又漫无目的地滑动通讯录,却发现自己找不到一个能说真心话的人。 闺蜜令窈最近进组忙得不见人影。 至于她在港岛的那群塑料姐妹花,除了偶尔聊聊八卦、约着喝下午茶,做SPA去马会等等,说真心话就不在选择范畴内了。 想来想去,岑姝还是想到了此时此刻正在墨西哥度假的闻墨。 岑姝足足打了三遍电话才接通。 电话那端闻墨穿着一件度假风的花衬衫,戴着一副墨镜,正沐浴着坎昆的阳光,慵懒地躺在泳池边的躺椅上。 花衬衫、墨镜、躺椅三件套齐全,手里还端着杯颜色可疑的饮料。 看到闻墨竟然过的这么舒适,岑姝更委屈了。 “哥!” 闻墨低沉磁性的声音传来,像是被打扰到,有些敷衍不耐地吐了个字:“讲。” 岑姝有些闷闷不乐地问:“你在干嘛不接我电话。” “不是很明显?度假。”闻墨看她板着一副脸就觉得好笑,这才坐起身,“怎么哭丧着脸,今晚唔顺利?” 岑姝迟疑了几秒,说:“顺利。” “那是梁怀暄惹你了?”闻墨挑眉,“你应该去找他算帐,怎么找我了。” 岑姝撇撇嘴,又觉得闻墨十分地没趣。 “你还是不是我哥!你明明说过如果我受委屈了就来找你的。” 闻墨一脸讶异,“我讲过?” “…………”岑姝更生气了,恨不得伸进屏幕给闻墨一拳。 “我唔理啊,你要听我讲。” “说吧,嘴不是长在你身上吗?”但闻墨显然注意力不在她身上,又吹了声口哨。 一只威风凛凛的杜宾犬就出现在镜头里,油亮的皮毛下肌肉线条分明。男人骨节分明的手随意揉了揉狗头,声音低沉磁性,“Sweetie。” 岑姝被这一声“Sweetie”叫的毛骨悚然。 还好闻墨不是在叫她,而是他那只杜宾叫Sweetie。 “哥哥!你干嘛给Sweetie打扮成这样!边有杜宾犬戴草帽嘅!不如再配件夏威夷花衬衫!”岑姝十分嫌弃地说。 “没品位的女仔。”闻墨懒懒一笑,略微低下头摸狗,脖颈上隐约露出一截黑色纹身。 闻墨身上有几处纹身,岑姝只知道他脖子上和背上都有,一半是为了遮盖那些见不得光的伤疤,另一半纯粹是为了吓唬人。 岑姝觉得,自己那点“恶名”大概率就是拜闻墨所赐,因为她哥看上去就不像是守法公民。 在港岛,闻氏兄妹早就“美名”远扬。 尤其是闻墨,他向来不屑遵守什么上流社会的虚伪礼仪,也全然不按那套社交准则出牌。 什么绅士品格、文明友善在他这里都是狗屁。 闻墨天生一副面瘫脸,狠戾,且放荡不羁,他不在意任何人的点评,仿佛众生皆蝼蚁,像个高高在上、睥睨众生的国王。 且闻墨的“丰功伟绩”在圈内无人不知。 最出名的是某次被一个年轻的狗仔追车,闻墨也不惯着,叼着根烟,直接开着他的大G在盘山公路上调转车头反追,硬是把对方逼到弃车而逃。 闻墨这时又随口一问:“心情这么不好,不如我让人把Sweetie送回去,你放狗去咬他。” 虽然知道闻墨是在开玩笑,但岑姝被闻墨的言论无语到。 岑姝无语地笑了一声。 闻墨突然微微眯了眯眼,“你有事瞒住我?” 肯定的语气。 “……”岑姝被闻墨敏锐的洞察力惊到,下意识抿了下唇,还在犹豫要不要说。 闻墨看到她抿唇的小动作就心里有数了,抬眼睨了她一眼,“你又在内耗。” “有点点吧。” “岑诺宝,知道你为什么一直内耗吗?”闻墨突然倾身,对着镜头挑眉一笑,“因为你太把别人当人看了。” 岑姝:“?” “没听过一句话吗?”闻墨又懒洋洋地靠了回去,“放下个人素质,享受缺德人生。” 岑姝:“…………” 这个让港岛名媛都默契地避而远之的男人,怎么能一本正经说出这么幼稚的话。 “所以到底哪个不长眼的欺负我们家公主了,我去收拾他。”闻墨啧了一声,“至于哭丧着一张脸么,丑死。” “你才丑死了!”岑姝终于破功笑出声,“好吧,今天晚宴后的确发生了一些意外,本来不想让你担心的,但最后梁怀暄说他会处理了。” “早说。”闻墨瞬间失去兴趣,打了个哈欠,“那我继续度假了。” “哥,你度假,就带一只狗?” “不然?” “比如什么,泳衣美女之类的。”岑姝盯着他,“你都三十了,还不拍拖?” 岑姝是真的为哥哥感到有些着急。 她的思绪突然飘到从前。 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岑姝偶尔撞见哥哥会一个人坐在露台上沉默地看月亮,他似乎很孤单。 这些年闻墨身边也从来没出现过任何异性。 自从扛起闻家大旗之后,他好像变成了一台不知疲倦的赚钱机器,为数不多的闲暇时间几乎全花在了她的身上。 直到她成年,哥哥肩上的担子才轻了一些。 虽然哥哥嘴很毒,偶尔骂她的时候也毫不留情,但闻墨还是这个世界上罕见毫无保留地爱护她的男人。 血缘关系是无法斩断的。 自从爸爸闻暨去世之后,闻墨扮演的就是一个“父亲”的角色。 岑姝以前读的是国际学校,学校秉持着保护孩子隐私和鼓励式教育的理念,从不公开提及孩子的缺点,家长会沟通基本采用一对一的形式,且每次对话限时约十五分钟,全程还用英文交流。 闻墨每次嘴上说:“考得这么差还敢让我去开家长会!”,但最后,还是风雨无阻地出现在学校,给她开家长会。 只不过,他总是穿着各种花衬衫,戴个墨镜开着跑车招摇过市地就去了,再配上那张冷峻的面瘫脸,怎么看都不像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老师曾委婉地问岑姝:“Stella,听说你哥哥之前在泰国呆过一阵是吗?他是做什么工作的?” 岑姝只能干笑:“嗯…是合法商人。” 岑姝跑偏的思绪被闻墨拉回,只听见他轻嗤一声:“岑诺宝,你现在管还挺宽,管我头上来了。” 虽然这么说,闻墨脸上却没有生气的意思。 他还在逗狗,又漫不经心地问了句:“所以你最近和梁怀暄感情进展怎么样?” “其实,我今天突然觉得,梁怀暄人还是挺好的嘛。” “哦?点话?”闻墨微微眯起眼睛,来了兴趣,顺势拿了根烟叼在嘴里。 “……”岑姝就讲了梁怀暄今晚出席晚宴,又帮她解决那些碍事的记者的事。 但闻墨的重点显然不在这件事上。 “岑诺宝,提醒你一句,别被表象骗了。”闻墨挑了下眉,“尤其是梁怀暄这样的,看上去越好相处,越会藏。你那点心机玩不过他,别到最后发现自己早被吃得骨头都不剩,还要心甘情愿讲声多谢。” 岑姝有些不满地反驳:“你怎么知道我会被吃得骨头都不剩?” “我妹妹几斤几两,我最清楚。”闻墨按下打火机,点燃那根烟,“这世上,好男人比野生熊猫还稀 罕,不过是看谁装得更像罢了。” “你这不是连自己都骂进去了吗,既然这样,那你为什么要跟他做朋友?” “正因为了解,才更要看着。”闻墨弹了弹烟灰,嗓音里带着玩味的笑意:“我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至少我坏得光明正大。” 第48章 钓鱼大法要怎么才能拿捏这种男人? “自恋狂。”岑姝撇撇嘴,“坏蛋还挺自豪。” 闻墨锋利的眉眼柔和了几分,“是啊,而且好朋友同你比起,你还是值钱一点,傻妹。” 岑姝抬了下巴,哼了一声。 虽然闻墨夸人听起来也像贬人,但又奇异地让岑姝开心了很多。 “那……”过了会,岑姝突然压低声音,眼睛亮晶晶的,“要怎么才能拿捏这种男人?” “跟钓鱼一个道理。”闻墨掀了掀眼皮,声音慵懒,“首先,你的诱饵要足够诱人。” 岑姝用力点点头。 “其次,”闻墨又不紧不慢地说,“要识得收放鱼线。太紧,鱼会挣扎。太松,鱼会跑掉。” “哥,没想到你还懂得这些道理!” “……”闻墨难得无语了一瞬,“痴线。” 闻墨又看了镜头里一脸认真的岑姝一眼,脸上的笑突然收敛了一些,“我讲笑而已,你别当真了。” “噢,我也只是随便问问而已。”岑姝回过神来,思维又跳跃回去,问了句:“等等,哥,难道你被女人钓过?” 闻墨嗤笑一声,棱角分明的脸上写满不屑:“钓我?” 他慢条斯理地掐灭烟,“洗洗睡吧。” 这世界上能钓他的女人大概不存在。 挂电话之前,岑姝又想起一件事:“哥,你可以介绍一点资源给我朋友吗?我上次跟你说过的,叫令窈!” “边个?”闻墨说,“不记得。” 岑姝盯着他看了几秒,嘟囔了一句:“算了,费事同你讲,瞓觉!” 挂电话前,闻墨又叫了她一声。 “怎么了。” 闻墨锐利的目光透过屏幕看着岑姝,“最后提醒你一句,别让自己成了那条上钩的鱼,到时候还要我来替你收拾残局。” 夜里,岑姝翻来覆去很久才勉强入睡,也许是因为今晚的所有话题几乎都是围绕着梁怀暄,她竟然梦到了他。 岑姝的记忆里,与梁怀暄最深刻的一次见面是在小时候。 那是爸爸去世之后,岑姝难过了许久。她被妈妈带着和哥哥一起去梁家做客。 梁家三口人就在门口迎接他们。 梁怀暄身着一件黑色薄款高领毛衣,站在一棵节果决明树下,柔软的面料贴合着他挺拔的身形,愈发衬得他长身玉立。 岑姝那时候觉得,这个哥哥虽然脸上表情平静温和,但是整个人的气场却是冷的,带着一丝骨子里的倨傲,看起来并不好接近。 她小时候也很调皮,那天恰好还被闻墨凶了,吃完饭后就一个人赌气跑到梁家的花园里闲逛。 只是梁家的花园小径交错、花草繁茂,岑姝很快就晕头转向,迷失了方向。 就在她越来越焦急的时候,在拐角处的玻璃花房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梁怀暄。 玻璃花房临水而建,周围的空气里弥漫着馥郁花香,各种花束错落有致,蕨类植物的绿叶层层叠叠,看上去宛如一幅绚丽的油彩画。 梁怀暄正专注地给花浇水,眉眼间神色淡淡的。 浇花这件事,似乎和他这样的天之骄子的气场格格不入。可他却又那样的细心,浇花之后又细心地修剪枝叶,仿佛有无限的耐心。 岑姝看了一会儿,梁怀暄像是有所感应,微微侧头,便与她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她慌了神,转身想走,梁怀暄却叫住她:“等等。” “……”岑姝顿住脚步,抹了一下眼角的泪花,看向眼前与哥哥闻墨身形相仿的少年。 那时候她才十岁,他十八岁。 青年的轮廓已经利落分明,眉眼间带着一抹与生俱来的冷意,他垂眸静静地凝视着她。 岑姝本来就委屈,看到他冷淡的眼神,再也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可她骨子里那股倔强劲儿又上来了,紧紧咬着下唇,硬是不肯哭出声来。 “……” 梁怀暄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一丝意外,很轻地叹了口气。 他走到岑姝面前,微微俯下身来与她平视,刻意放缓了语气:“你怎么一个人在这,迷路了?” 她轻轻点头,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应道:“嗯。” “你哥呢?” “……”她垂着头不说话。 梁怀暄看了一眼四周,刚拨通电话给闻墨想让他下来接人,电话才响了两声,衣角就被人轻轻扯了扯。 她委屈地瘪了下唇,仰头看着他,“……我哥哥骂我,我不想看见他。” 梁怀暄看着她委屈的模样,沉默一瞬,很干脆地挂了电话,语气稀疏平常:“好,那走吧,带你出去。” 说完,他迈开腿就往前走。 岑姝跟在他身后,脚步拖沓,走得极慢。 梁怀暄似有所感,脚步微微一顿。 他转过头,这才发现身后传来的细微声响,原来是这位娇生惯养的小公主,又开始在他背后偷偷抹眼泪,强忍着哭声,泪水止不住地流。 像是受到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一样。 他第一反应竟然是觉得闻墨很过分。 梁怀暄不知想到什么,突然对她说:“想哭就哭吧,放心,这里除了我没人听见。” 岑姝下意识抬起满是泪花的双眼,愣愣地看着他,一时间没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梁怀暄逆光而立,五官深邃立体,神色坦然。几秒后,像是怕她不信,又平静地补充了一句:“我会替你保密。” 话音刚落,岑姝就真的放声大哭了起来。阵仗大到梁怀暄都愣住,豆大的眼泪争前恐后地从眼眶里流出。 梁怀暄从始至终没有阻止过她,一脸平静地看她宣泄。 岑姝哭花了脸,泣不成声地和他说:“哥哥……我好想爹地,再也没有人像爹地那样疼我了。” 只有爹地会把她举高高,告诉她,小公主不要哭。 这段时间,岑姝几乎憋了很久很久。 她不想看到妈妈再在夜里流泪,只好一个人故作懂事,其实她早就什么都懂了,故作懂事地安慰完妈妈,又一个人躲在房间里抱着爸爸送的小熊哭泣。 而此刻,却对着另一个哥哥在哭泣。 几乎是出于习惯,她哭着哭着就往梁怀暄的怀里靠。就像是平时被哥哥凶完,又哭着去抱哥哥求安慰一样。 梁怀暄整个人都僵住了,是因为他有洁癖,也不喜欢有别人碰他。而这个小公主却毫不客气地把眼泪往他身上蹭。 “……” 服了。 梁怀暄刚抬手想把人拉出来,又想到闻暨去世的事,手在空中顿了顿,转而又安抚似的摸了摸她的头发。 他的动作也不比凶巴巴的闻墨温柔到哪里去,笨拙中又透露着一抹难以察觉的温柔。 梁怀暄那时像是随口对她说了一句:“会有的。” 这个梦就在这里戛然而止。 岑姝迷迷糊糊睡到半夜,翻了个身,被手机的震动声吵醒。 她摸到手机 看了一眼时间。 才过去两个小时而已。 有一条来自海外的短信跳进屏幕里,她扫了一眼,愣住,又慢吞吞地坐了起来。 【你最近还好吗?】 没有备注,陌生的号码,但从这条短信的口吻,岑姝几乎第一时间就知道了他是谁。 与此同时,位于澳大利亚东南沿岸的悉尼。 落地窗外一阵海浪声响起,自由的海鸥扑簌着翅膀掠过。 年轻男人神情恹恹地放下手中的画笔,向后陷进雪茄椅里,白皙的手背上还有吊针过后的痕迹,捧着手机,垂下头,陷入无尽的等待。 以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 第49章 共进早餐“可以让你的狗陪你睡。”…… 第二天一早,岑姝收到了Ryan的消息。 他拍了几张照片,说他正在和他的港岛朋友在一家早茶店吃早餐。 Ryan主动提起在离开港岛之前,想要请岑姝和梁怀暄一起吃饭,问她什么时候有时间? 岑姝正要回复,一条推送突然弹出在对话框上方。 #梁氏太子爷晚宴护未婚妻#的tag赫然在目。 点进去,岑姝看到一张她和梁怀暄的照片。这张画面构图不错,镁光灯下,他把她护在身后,两人身影在镜头里形成奇妙的视觉平衡。 画面看上去竟出奇地和谐。 昨晚那些不怀好意的记者,包括校园霸凌的指控,此刻全都销声匿迹。负面新闻尚未掀起波澜,便已被一双无形巨手按了回去。 那些通稿更是妙笔生花,将危机公关硬生生写成了港岛罗曼史。 都在说他们感情完全不像传闻中那样不和睦,什么“商业联姻也会修成正果”、“青梅竹马情比金坚”,连带着两家集团的股价都跟着这份人造糖精水涨船高。 “……”岑姝看了一会,没什么表情地掐灭了屏幕。 梁氏的公关团队果然也名不虚传,一夜之间就能把负面新闻扭转成商业利好。 岑姝洗漱完,发消息让小宜上来。 “Stella,早晨。”小宜抱着Clara推门而入,脸上笑意盈盈,她的手腕上比昨天多了一条手链,正是岑姝送她的礼物。 看到岑姝看上去有些无精打采,小宜关切地询问:“昨晚没休息好吗?” “有点失眠。”岑姝顿了顿,“对了小宜,最近有什么人联系你么?” 小宜歪着头认真想了想,摇头道:“没有呀。” 岑姝“嗯”了一声,没再追问。 昨晚那条短信她没有回复,只当作一个小插曲。 “Stella,我叫RoomService把早餐送到房间来吧?”小宜又贴心地问。 岑姝想了想,“算了,一起下楼去吃吧,叫酒店管家把Clara带去楼下玩。” “好。” 莱汀酒店的会员制等级森严,从普通会员到铂金会员,再到最顶级的钻石会员,而钻石会员则需要在莱汀酒店年入住达到一百晚,并且消费超过两万美金,另外还能享受专人管家服务、行政酒廊和VIP餐厅的特别待遇。 莱汀酒店的VIP餐厅位于102层,是专为钻石级别贵宾准备的私密空间。 电梯门在餐厅层再次打开。 岑姝刚和小宜走出电梯,就有三五个人从不远处另一间电梯鱼贯而出。 一群西装革履的精英簇拥着一个男人,正朝着她的方向走来。 梁怀暄今天穿黑衬衫,每一颗纽扣都严谨地系到最顶端。外搭一件同色系西装马甲,领带打着温莎结,皮质袖箍下隐约可见的手臂线条,透露出成熟男性特有的力量感。 岑姝发现他的衣柜颜色也是万年不变的沉稳,都是十足十的oldmoney风格的西装suit。 除了定制成衣之外,Dunhill、RalphLauren是他衣柜中最常见的品牌。服装风格也大多都以精英儒雅的绅士气质为主,还有各种长款风衣,皮质手套等等。 每一件穿在他身上,都像是从《GQ》封面直接走下来的造型,赏心悦目。 此时,梁怀暄步履从容地走在前面,身旁有人在和他汇报着什么。 岑姝蓦地顿在原地,就在她本能地、下意识地往后想要退回电梯的时候。 梁怀暄的目光忽然精准地落在她身上。 “……” “……” 四目相对。 他抬手示意暂停,身后的汇报声戛然而止。 四周瞬间安静下来。 “岑姝。”他的声音不紧不慢,却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过来。” 过去? 凭什么她过去。 岑姝眼皮几不可察地跳了一下。 梁怀暄说话时声调平稳又带着股冷淡的劲。 岑姝此前也从来没遇到过像他这样的男人。 他甚至不必抬高声调,即便语气温和,却总让她莫名觉得自己被压了一头。 岑姝讨厌这种“被俯视”的感觉。 不远处,梁怀暄站在走廊柔和的灯光下,光影落在他眉骨上,投下一小片阴影,让他深邃的眼睛更显幽深。 岑姝站在原地没动,脑袋里却莫名想到了闻墨昨晚电话里说的话。 ——首先,你的诱饵要足够诱人。 ——其次,要识得收放鱼线。太紧,鱼会挣扎。太松,鱼会跑掉。 梁怀暄见她没反应,最后像是妥协一般迈开长腿朝她走了过来,“来吃早餐?” 岑姝干巴巴应了声,扬起嘴角,扯出个假到不行的微笑,“嗯。” “正好。”梁怀暄忽然打断她的话,看了一眼腕表,语气稀疏平常地说:“我也没吃,一起吃吧。” 身后和高管们站在一起的卓霖听到这,露出有些怪异的表情。 岑姝这才抬眼看向他,以及,他身后那一群表面若无其事,实则拼命压抑的八卦目光的高管们。 “好吧。” 看在他昨晚的表现,和送的那199支粉荔枝的份上,她就勉强陪他吃个早餐吧。 餐厅里淡淡的山茶花香氛扑面而来,悠扬的钢琴声在空中静静地流淌,旋律舒缓。 小宜非常有眼色地坐到离他们很远的那一桌自己享用丰盛的早餐。 莱汀餐厅的中西式早餐都是半自助模式。 穿着考究燕尾服的侍应生走来,看到梁怀暄后有一瞬间的诧异,手里拿着皮质封面的菜单,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礼貌温和地说道:“先生、小姐,早晨。” 侍应生十分贴心地弯下腰和岑姝介绍起西式早餐零点,“小姐,西式早餐的双蛋可以自选做法,单面煎、双面煎、水波蛋、溏心蛋或是炒蛋?另外推荐我们的招牌班尼迪克蛋,等待时间要稍久一些,搭配烟熏三文鱼或伊比利亚火腿,佐黑松露荷兰汁……” 岑姝只是略微抬眸看了梁怀暄一眼,突然故意放软了声音:“怀暄哥哥,你帮我选吧?” 态度比昨天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梁怀暄瞥了她一眼,抬手示意侍应生靠近,从容交代:“一份牛排配单面煎蛋,一碗牛奶燕麦粥,再一份华夫饼配枫糖浆。” 这些都是以前岑姝比较喜欢的早餐菜式。 岑姝听他说完,开口:“等等,我不要枫叶糖浆,换薄荷叶吧,多谢。” 察觉到梁怀暄的目光。 岑姝认真地说:“我戒糖了。” 戒糖? 梁怀暄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因为他上次明明还看见她在家里捧着……一桶,没错,桶装的奶茶在喝。 沉默须臾,梁怀暄面不改色地点头,随口问了句:“别告诉我你还打算减肥。” 岑姝看向他,眨了眨眼睛,“你怎么知道?” “……” 服了。 梁怀暄淡淡地开口:“不用多此一举。” “点解?” “你没有减肥的必要。” 岑姝唇角不自觉翘了翘,又轻哼一声:“用你说?” 梁怀暄:“……” 短暂的聊天还算愉悦。 不久后,侍应生推着银色餐车过来,摆好一道道精美丰盛的早餐后又重新离去。 岑姝又看了一眼面前鲜嫩多汁的牛排,把盘子推到他面前。 梁怀暄抬眉:“?” 岑姝托着腮,纤长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淡淡阴影,笑吟吟地看向他,“怀暄哥哥,帮我切好不好?切牛排好累哦。” 撒娇对岑姝来说是信手拈来的事,虽然对着梁怀暄撒娇多少有点昧良心… “………” 梁怀暄不着痕迹地蹙了下眉,她怎么了? 梁怀暄握着银质餐刀在半空悬停两秒,又放下,然后慢条斯理地挽起衬衫袖口,握着餐刀将牛排切成大小均匀的方块。 最后,重新把盘子重新递到她面前。 “好了。” 岑姝从小就享受这样的照顾,于是她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这份殷勤。吃了几口,都觉得牛排比以往吃过的都要好吃。 果然,让梁氏太子爷亲手切的牛排就是好。 对面的人突然开口,像是随意找了个话题:“昨天睡得好吗?” 平平无奇的一个问题。 “……”她把牛排吞下去才回答,停顿了一下,“挺好的。” “就是一个人睡觉有点害怕。” “……” “……” 话刚说完,两人就齐齐地陷入了沉默。 救命!她又说了什么。 她这张嘴怎么总比脑子快半拍?这句话里的暗示也太明显了吧? 梁怀暄深深看了她一眼。 就在岑姝硬 着头皮维持假笑时。 下一秒,梁怀暄无比淡定地来了句:“是吗,你害怕的话,可以让你的狗陪你睡。” 岑姝:“……?” 这人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啊。 这男人是钢筋混泥土做的吗?活该单身到现在,要不是她菩萨心肠接手,迟早要孤独终老! 岑姝难得脑袋空白,刚试探性地钓了会儿鱼,结果发现自己的鱼好像…… 是铁做的。 梁怀暄又随口问了句:“昨晚和你一起的那位先生呢?” 岑姝蓦地抬起眼看过去。 他说Ryan?他怎么知道她和Ryan一起来的? 梁怀暄姿态闲适地靠向椅背,注视着她,彬彬有礼地询问:“不邀请他一起吃早餐?” 语气温和得仿佛真是个体贴的绅士。 岑姝脸上的笑意顿住,“你怎么知道的?” 他不会调查她吧? 梁怀暄神色未变,“莱汀未来的女主人带着客人入住,我很难不知道。”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理所当然的从容。 岑姝听到“莱汀未来的女主人”这一称呼,刚要发作的脾气顿时消了一半。 梁怀暄又说:“既然有客人来,我们应该好好招待,不是么?” 岑姝:“……” 岑姝抿了抿唇,想起Ryan早晨发来的消息,简单提了几句他的情况,又补了句:“他说有时间想请我们吃饭。” “可以。”梁怀暄没有第一时间给出确切时间,“我会让卓霖安排,这两天定好时间告诉你。” 岑姝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心想太子爷的行程果然不是随便能插队的。 梁怀暄又从西装内袋里拿出一张名片,两指按着推到她面前,“度假村新开发了几个项目,或许你朋友会感兴趣。” 岑姝忍不住低声嘀咕了句:“绯闻还没处理干净,倒有闲心管别人的行程。” 梁怀暄闻言轻笑,眼底闪过一丝了然,“公关部已经处理好了,你还没看消息?至于代言人,目前还在评估阶段。” “岑姝,我希望你理解。在工作上,我不会因你的喜恶而轻易做出带有个人色彩的决定。” 他顿了顿,又最后说了句—— “但你的感受,我会充分考虑。” 第50章 挑个礼物“你到底喜不喜欢人家?”…… 这句意料之外的软话让岑姝怔了怔。 半晌,她对最后一句话表示认同,嘟囔了一句:“我知啦,我也没有这个意思好不好?” 莱汀作为亚洲顶级酒店品牌,代言人的甄选不是草率的事,自然需要综合考量商业价值与品牌调性。 谁拿到这个title,必然是因为具备与之匹配的市场影响力与公众形象。 岑姝之前只是生气她对此完全不知情,并且孟若漪和梁怀暄的绯闻甚嚣尘上,他还毫无动作。 她思绪微转,忽然想到闺蜜令窈。 以令窈目前的成绩,确实难以胜任莱汀的全球代言,但若是天越旗下定位更年轻的酒店子品牌呢? 所以,岑姝顺势就这么问了。 “我不是让你直接内定令窈,我只是想让她也获得一个考量的机会。” 梁怀暄也不诧异她会提出这样的请求。 岑姝其实对身边的人都很护短,听说也帮过那个女明星不少。只是在他的印象里,那位令小姐似乎路人缘不是很好。 岑姝像是知道他的顾虑,很认真地说了句:“你相信我,令窈总有一天会大爆的。她去算过命,算命先生说她命中有贵人相助,就是前期坎坷了一些。” 梁怀暄对这些玄学之说毫不相信,但没多说,淡笑一声:“嗯,我会考虑。” 餐厅的钢琴声仍在继续,是一首《LaVieenRose》。 早餐在微妙的氛围中接近尾声。 岑姝刚想说要走,又听到梁怀暄像是随口问了句:“听讲你买咗礼物俾卓霖?” 岑姝一愣,点头:“对啊。” 其实她给卓霖买礼物的原因也很简单。 上次梁怀暄恰好去内地出差赶不回来。 岑姝一个人在卧室里敷面膜看恐怖片,楼下突然传来异响,她被吓得魂飞魄散,一个电话就把卓特助从被窝里薅了过来。 最后,这位年薪百万的特助大半夜跑来给她当保安不说,还被使唤着开车去买了叉烧肠粉、咖喱鱼蛋还有一份脆皮炸鸡当宵夜。 后来岑姝才知道那天卓霖正在休假。 这要是不送点谢礼,她自己都觉得说不过去。 但梁怀暄突然提这个干嘛? 岑姝狐疑地瞥了他一眼:“怎么了?” 梁怀暄神色淡淡,喝了口咖啡:“没什么。” 岑姝眨了眨眼,忽然福至心灵,故意道:“哦,看在你昨晚帮我的份上,我都买一份俾你啦?你想要咩呀。” 梁怀暄语气依旧平静:“不用勉强,其实…” “好吧,你不要就算咯。”她立刻接话,站起身来,“反正你也什么都不缺,对吧?” 说完,岑姝头也不回地走了,背影潇洒得毫不留恋。 梁怀暄:“……” 梁氏太子爷自然什么都不缺。 送腕表?他收藏柜里随便最便宜的一块都能顶别人一套房。送袖扣?他也已经有了很多独一无二的定制款。 更别说日常佩戴的领带了,岑姝就没见过比他领带还多的男人。光是那些限量款就能挂满一整面墙。 所以,她送什么都是多余。 小宜也吃完了等在餐厅门口,看她走过来时唇角还翘着,忍不住好奇:“Stella,怎么突然这么开心呀?” “有吗?”岑姝摸了摸上扬的嘴角,突然拿出手机,“对了,今天工作结束后陪我去逛街买个东西。” “好啊,要买什么?” “给一个什么都不缺的人挑个礼物。”. 在酒店和梁怀暄吃过早餐之后,岑姝就联系了司机,又让小宜去取了之前订的一批文具和蛋糕,一起前往明德儿童福利院。 普尔曼汇入车流,在等交通信号灯。 明德儿童福利院隶属于圣济慈善协会旗下,而她的爷爷闻肃,正是创办人之一。 圣济也是港岛最具历史的非牟利慈善机构之一。后来,圣济的业务扩展成营办全港多间儿童服务的慈善机构,在沙田设立了婴儿部并在港九新界各区成立了27个儿童之家。 每间家舍服务8名儿童,专为孤儿、弃婴及有家庭问题的儿童至青少年,提供近似家庭模式的24小时住宿照顾服务。* 慈善起初只是闻肃的副业,后来闻肃索性将集团交给长子闻暨打理,自己全身心投入慈善事业,后又陆续为明德的孩子们增设医疗、康复和特殊教育服务。 闻肃是港岛出了名的大善人,外界对他们闻家的评价却褒贬不一。如今要把圣济交到她手上,自然又引来无数的质疑声。 小宜是在车上才知道昨晚宴会后发生的那场突发事件的。听到岑姝说有记者说她校园霸凌,气得眼睛都瞪圆了。 “什么?”小宜愤慨,“这些记者怎么敢这样无凭无据地污蔑人?” 小宜心里有些自责,只是昨晚她还带着Clara,否则作为随行生活助理,她应该陪在岑姝身边的。 在听到岑姝说梁怀暄出面解围后。 小宜才略微放松一些,又嘀咕道:“也不知道这个消息的源头是谁?” 岑姝也在想这个问题。 她回想了一圈,她读中学的时候独来独往,除了上课几乎不和其他同学打交道,更别提什么校园霸凌了。 唯独说得上几句话的就是司念卿,两个人偶尔斗嘴吵吵架,但也无伤大雅,她知道司念卿还不是这种在背后戳刀子的人。 这个匿名爆料者突然跳出来 ,究竟图什么? 岑姝隐隐有一种预感—— 这只是暴风雨之前的平静,这个人绝对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司机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小姐,到了。” 岑姝下车的时候,陈院长已经在门口等候了一会儿。 “陈院长。” “岑小姐,好久不见。” 岑姝和小宜先后下了车,陈院长身边还跟着一个小女孩,躲在院长身后悄悄探出头,想看又不敢看岑姝。 出门前岑姝换了一件白色T恤和牛仔裤,胸口处印着圣济的徽章,是伸出掌心托举着孩童的图样。 “薇薇?” 岑姝记得这个小女孩,薇薇患有自闭症,但在绘画上展示了极高的天赋,岑姝上次来明德的时候给她买了一整套画具。 薇薇很高兴。 岑姝走过去伸出手,薇薇看了看陈院长,在院长慈爱的眼神下,才伸手牵住岑姝。 陈院长带着岑姝简单巡视了一圈福利院内。 福利院平日里的一些日常事务都有院长来打理,岑姝需要做的事就是定期来检查。 现在是午休过后,许多孩子都在开阔的露天游乐园内玩闹,唯独薇薇显得不能融入进去。 岑姝看了一眼薇薇,问起:“对了,陈院长,画室重装得怎么样了?” “现在还差最后一批画架没有到了,我们去看看画室吧?”陈院长边走边笑着说,“有个好消息,几天后还有一位新的美术老师要入职。” 小宜好奇地问了句:“新老师?” “对,是个难得的优秀人才。” 画室是重新装修过,墙面和布置都变成了粉蓝的温馨色调。 一推开门,岑姝的目光就落在墙面上的几幅画上,脚步顿住。 一幅被精心装裱的油画悬挂在墙面上。 画面里正是福利院的那片露天游乐园,一棵栾树下,女孩抱着玩具熊垂头坐着。 小宜一眼就看出画中女孩是谁。 小女孩有着一头蓬松的头发,穿着娃娃领的连衣裙,显然和福利院里那些孩子格格不入。 她心里诧异,脱口而出:“Stella,这不是……” 但话才刚说出口,却又戛然而止。 小宜悄悄看向岑姝,发现她只是看着这幅画,神情很平静。 “这是前不久小温寄过来的画。”院长也看向那幅画,颇有些感慨地说,“他现在也算是苦尽甘来了,只是自从他去悉尼后,和我们的联系也少了一些。” 院长看岑姝没说话,又问她:“岑小姐,你们以前关系不错,你们应该还有联系吧?” 岑姝收回视线,笑笑:“不怎么联系了。” 他们没在画室待多久就下楼,司机也来帮忙和几位老师一起把文具发放下去。 还有今天岑姝刚订的蛋糕。 岑姝和小宜就坐在那棵槐树下,薇薇捧着蛋糕朝岑姝走过来,小小声地对她说:“姐姐、姐、吃。” 岑姝看着薇薇看向她的澄澈眼神,心里忽然软成一片。 比起商界的那些尔虞我诈,和小朋友相处当然轻松愉悦不知道多少倍。 岑姝先和薇薇道谢才接过蛋糕盘子,薇薇看她不吃,又叉了一小块蛋糕递到她嘴边。 结果没挖到蛋糕,倒是挖了一小坨奶油。 岑姝喂薇薇吃完蛋糕,又和小宜陪其他小朋友玩了一会儿游戏。 离开前,小宜忍不住低声问起那个人:“他当时不是拿了老先生一笔钱走了,怎么又把画寄回来了,什么意思?” 岑姝脸上的笑意很淡,“谁知道呢。” “对了,Stella,你今晚还住莱汀吗?” “不住了,我要回半山。”岑姝又想起一件事,“差点忘了,今天下班要陪我去挑礼物。”. 夜幕降临,屹立在太平山顶的梁家宅内。 梁家主厅的空间极为开阔,宽阔的全景落地窗轻松俯瞰维港景色。客厅中央区域摆放着几组L型的黑色皮质沙发,黑色奢石茶几上摆放着精致摆件。 梁晋鹏抿了口茶,看向不远处坐在单人沙发上看杂志的儿子,佯装不经意地问起:“最近和小姝相处得如何?” 梁晋鹏和黎清姿刚结束在非洲坦桑尼亚的旅行,回到家后,第一时间就把人叫了回来。 但没想到回来的却只有一个人。 梁怀暄坐在沙发上,如白玉般的手翻动着财经杂志。听到这,薄薄镜片后的眼抬都未抬一下,淡淡出声:“挺好的。” 黎清姿从楼上走下来,听到他轻描淡写的回答,语气略带些不满,“什么挺好的,挺好就你一个人回家?也不带诺宝。” 梁怀暄翻杂志的手一顿,淡声说:“她有自己的事在忙。” 来之前,他问过她今天的行程。 黎清姿头发挽成优雅的发髻,身材高挑匀称,保养极佳,完全看不出她的年纪。她和丈夫对视了一眼,眼底不约而同闪过一丝无奈。 在两家决定撮合两个人之前,黎清姿觉得梁怀暄一定没那么容易答应下来,于是也是旁敲侧击地问了几句。 可没想到,向来深思熟虑的梁怀暄几乎没怎么考虑就应下了。 黎清姿和岑心慈的关系要好,自然也把岑姝当亲女儿看待。 她当时想,毕竟岑姝长得漂亮,又那么讨人喜欢,说不定她这个儿子就是假正经,实际心里喜欢的不行呢? 但已经过了这么久,两人的感情还是毫无进展。黎清姿之前问过卓霖,每次得到的回答无非是这几种—— “夫人,少董在开跨国会议。” “少董这周在纽约。” “少董今晚要见证监会的人。” 黎清姿打量着自己的儿子,高学历高智商,身高长相皆是人中翘楚,各方面条件都无可挑剔。 怎么就是在情感方面像是一块木头呢? 自己生的儿子自己心里清楚,难道是因为他性格内敛?还是太骄傲不懂得放低姿态? 黎女士露出了迷茫的眼神。 难不成,是遗传了他爸爸?! 黎清姿脑海中又想起刚和丈夫恋爱时的场景,丈夫也是表面上那种淡定从容的样子,常常能把她气个半死。 “阿暄啊。”黎清姿斟酌着开口,“你知道现在的女仔都是要哄的吧?特别是诺宝这样的。” 梁怀暄又面不改色地翻过一页,“嗯。” “你‘嗯’是什么意思?”黎清姿有些不满,“诺宝小了你八岁!你三十岁了!不偷着乐就算了,还好意思整天冷着张脸?” 梁怀暄翻页的手指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女孩子就是要富养,老婆更是!”黎清姿越说越起劲,“你爸爸当初追我就是……” “妈。”话没说完,梁怀暄突然合上杂志,起身就往外走,“突然想起来还有个线上会议。” “……?”黎清姿皱眉,“很急吗?我今天还煲汤了。” 今天以为岑姝会来,黎清姿还特意去市场亲自挑选了煲汤的食材。 黎清姿和寻常的港岛富太太一样,平日里很注重保养,对汤汤水水也颇有研究,今天的食材买的海底椰、无花果,沙参玉竹,都是一些清甜不腻的材料。 岑姝之前来家里都说她煲的汤好喝,她突然就有了下厨的动力,心想果然有个女儿的体验还是不一样的。 “汤呢?你汤也不喝了?” “下次。” 黎清姿知道留不住,只好打包了一份汤放进保温壶,又亲自送他到门口,又借着月色拉住准备离开的儿子。 “梁怀暄。”黎清姿压低声音,眼睛却亮得惊人,“你跟妈说实话,你和诺宝现在……”手指比了个亲嘴的姿势,“到什么程度了?” 梁怀暄镜片后的眼皮跳了跳,“……妈。” “唔好敷衍我!”黎清姿不依不饶,“呢个有咩唔好意思吖?”(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梁怀暄沉默片刻,看了一眼黎清姿的披肩,突然反问:“新买的?” “对啊,好看吗?上次诺宝给我买的。”黎清姿下意识回答,随即反应过来,“你咪转移话题吖!你到底中唔中意人哋?”(你别转移话题,你到底喜不喜欢人家?) 梁怀暄抬手替黎清姿拢了拢披肩:“很晚了,您早点休息。” 50-54 第51章 投怀送抱掌心下的肌理紧实温热 梁怀暄显然不打算接这个话茬。 黎清姿看着儿子八风不动的表情,柳眉一竖:“你如果唔中意诺宝,当初应承得咁爽快做咩?” 梁怀暄看着母亲一副要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样子,有些无奈地笑了一声,提醒道:“风大了,早点休息。” “休息什么,你们感情不好,我睡不着!”黎清姿又想起什么,“隔壁周家那位,个女都识叫爸爸啦,你咧?你不会哄女仔吗,使唔使阿妈教你?” “妈,唔使。”梁怀暄有些头疼,他为什么三十岁了还要听妈妈在这教他,打断她的话,“走先。” 黎清姿冲着 儿子背影喊道:“下次必须把诺宝带回家吃饭。” 梁怀暄脚步微顿,淡淡“嗯”了声。 卓霖打开车门,梁怀暄很快躬身上车。 刚坐上车,梁怀暄就听到窗外又飘来一句痛心疾首的话语:“男人要主动点知唔知啊?” 梁怀暄揉了揉太阳穴,吩咐司机:“……快开。” 黑色宾利缓缓驶离,今天开车的是专职司机,卓霖坐在副驾。 梁怀暄抬手解开一颗西装纽扣,向后靠去。沉思片刻,又拿出手机,打开了和岑姝的聊天框。 两个人的聊天记录还定格在半个月前—— 他问:【度假愉快吗?】 她没回。 接着没过几分钟,他就看到她在社交平台上发了几张度假的照片。 指尖上滑,更多他发出去的消息浮现: 【晚上有事】 【临时会议】 【出差,三天】 【不回来吃了】 岑姝从最初的【知道了】渐渐变成【1】,最后甚至连敷衍的回复都消失了。 梁怀暄突然意识到,自己之前似乎说话太公事公办了。 车子从山顶往下开,途经另一处宅院时,梁怀暄往窗外瞥了一眼。 宅院的大门敞开着,门口停着一辆黑色柯尼塞格One1,车旁倚着一个身形挺拔的男人,面容冷峻。 梁怀暄一眼看出,是周家那位新上任的掌权人,周聿礼。 周聿礼自从接手家族企业后手段凌厉,两家虽然往来不多,但港岛就这么大,难免在社交场合打过照面。 此刻,周聿礼靠在车边,没看手机,只是耐心地等着什么。 梁怀暄无意窥探别人的私事,正欲升起车窗,忽听周聿礼对什么人问了声:“施施,好了吗?” 话音落下,一位留着黑色长卷发的年轻女人从院子里小跑出来,像只蝴蝶一样扑进周聿礼的怀里。 女人仰头亲了亲他的下巴,不知道小声和他说了些什么,眼角眉梢都是藏不住的笑意。 见男人没有第一时间回应,她又拉着他的手臂摇晃着,问:“老公,好不好呀?” 刚才还一脸冷峻的男人眉眼柔和下来,十分无奈地摸了摸她的头顶,声音慵懒却带着显而易见的宠溺:“好,你说了算。怎么就知道撒娇,嗯?” 梁怀暄听到这,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看来这两位的确如传闻中一样,很恩爱。 车子已经驶出一段距离,梁怀暄没什么表情地升上了车窗。 他在此刻无端又想到了岑姝。 岑姝总是连名带姓地喊他,疏离又冷淡,喊“怀暄哥哥”的时候,又大多是在阴阳怪气。 ——而他呢? 梁怀暄难得反省了一下自己,发现他好像也几乎都是直呼其名。 车厢内一片寂静无声。 卓霖适时和他汇报了一下今后两天的行程安排,忽然听见梁怀暄说了一句:“卓霖,把岑姝那位生活助理电话号码发给我。”. 回到半山别墅之后,梁怀暄径直从地库坐着电梯上了楼。 别墅的客厅四面是环形的巨大落地窗,视野辽阔,葱郁广袤的森林和维港夜景都一览无余。 室内是典型的oldmoney装修,巧妙地融合了黑、白、棕三个颜色。从家具的选择到装饰品的摆放都看得出来每一处都经过精心设计。 玄关旁的复古的黑桃木橱柜上摆着的三只粉彩瓷花瓶,都分毫不差地摆在一条中轴线上,足以看出主人到底多么重视秩序感与统一。 此时偌大的客厅里寂静无声。 梁怀暄伸手扯松领带,随后朝不远处招了下手,“菠萝包,过来。” 不远处,一只白色的狮子猫懒洋洋地趴在质地柔软的羊毛地毯上。不过这个小祖宗最近对黄花梨猫爬架失去兴趣,开始钟爱地毯。 菠萝包是个妹妹,是梁怀暄养的猫。 平时也有专业私人宠物医生和专人照料它,每天早晨在无比宽阔的客厅里醒来,趴在猫爬架上一览众山小。 它甚至在家里的厨房还有专门的冰箱,平时吃的也都是经过严格的肉材品质把控空运来的生骨肉,什么鸭胸鹅胸火鸡胸,新西兰银蕨剔骨鹿肉,澳大利亚绵羊腿,就连日常吃的鱼油也是鱼油界的爱马仕。 这会儿菠萝包嘴里叼着一个小鱼玩偶在自娱自乐地玩。在嗅到熟悉的气味之后,它才爬起来走过来,亲昵地蹭了蹭男人的裤腿。 梁怀暄低垂着眼看着脚边的乖巧猫咪,眉眼稍霁。 他慢条斯理地取下手上的腕表,才弯下腰伸手抱起它,安抚似的摸了摸它的脊背,又轻轻挠了挠猫下巴。 菠萝包惬意地享受着轻柔的抚摸,发出低低的咕噜声。 梁怀暄看到菠萝包嘴里叼的小鱼玩偶。这是岑姝给它买的,它似乎很喜欢岑姝给它买的玩具。 其实不止这个玩偶,他抬眸环视了一圈,沙发上随意搭着的一条羊绒披肩,粉白色的抱枕也东一只西一只。 他平日里不喜欢有别人住在家里,负责打扫的阿姨都是定期上门。 客厅里有些乱,打破了他原本的整洁。 但最意外的是,他发现自己已经开始习惯这种混乱了。 梁怀暄走过去把抱枕摆好,摆到必须完全对称的程度。他垂眸沉思了片刻,打开手机,复制了卓霖发来的那个号码,拨通。 电话很快接通了。 “小宜,你好。” “梁先生?”对方这次没那么诧异了,但还是很恭敬地说:“梁先生,您有什么事吗?” “岑……”梁怀暄刚要开口问,原本空旷的客厅里忽地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是一阵脚步声。 梁怀暄抬眼,视线忽然顿住。 电话里小宜还在说话:“您是想问Stella吗?她今晚不住莱汀了,已经回半山别墅了,您回家应该就能见到她了……” 梁怀暄仍然保持着手持手机的姿势,看着忽然出现在视野里的人。 岑姝一头湿漉漉的黑发贴在瓷白的后背,她光着脚在地上走,穿着一条连体式的红色泳衣,身形纤薄,曲线玲珑有致。 看样子是刚从泳池上来。 她的脸上未施粉黛,皮肤白里透粉,像是剥了壳的荔枝。 电话那头的小宜疑惑道:“梁先生?” 他顿了数秒,“打扰你休息了,没事了。”然后挂断电话。 岑姝看到他,脚步顿了一下,又目不斜视地走到料理台旁,从冰箱里取了一瓶水拧开瓶盖喝了一口。 只是,她喝水的动作似乎有些急促。 喝了两口,接着又像是没看见他一样,往她卧室的方向走去。 她只留给他一个后背,红色泳衣后背的交叉绑带随着她的动作若隐若现,腰窝处系了一个蝴蝶结。 “……” 梁怀暄面色从容地收回视线。 两人是分房睡的,像是划分了清晰的界限,谁也不干扰谁。 她又怎么了? 心情不好吗?新闻不是被按下来了,还是在莱汀住得不舒服? 梁怀暄只是短暂地思考了几秒,又蓦地顿住,低头看了一眼,才发觉到自己竟不自觉地跟了几步。 他 在原地站定,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 岑姝回到房间,靠在门板上懊恼地闭了闭眼。 他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她才刚游了两圈上来,有些口渴,想着家里没人才会贪图方便,穿着泳衣就大摇大摆地坐电梯从天台下到客厅。 没想到就看到梁怀暄站在玄关。 她本想装作若无其事地路过,结果走起路来差点同手同脚。 他应该没发现吧? 岑姝懊恼地走进浴室里,后知后觉地发现,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她身上穿着的这条泳衣。 这件泳衣是度假时候在一家小众买手店买的。是很正的红色,虽然是连体的款式,但是一点也不保守。 岑姝看了一眼镜子,镜中人双颊绯红,深V,胸前有一小块镂空设计,雪白肌肤若隐若现,还有聚拢效果的胸垫…… 岑姝忽然倒吸了一口气。 岑姝在浴室里吹了头发,又涂了一层唇霜,换了一套真丝荷叶边睡裙。 她本来也想就这么睡觉的。 但Clara还在外面! 岑姝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门,客厅灯火通明,梁怀暄正靠在沙发里打电话,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划着iPad,连头都没抬。 她刚松口气,视线突然僵住—— Clara像是别人家的狗一样,此刻正舒舒服服地窝在梁怀暄的腿上,脑袋枕着他那条价值不菲的西装裤,睡得四仰八叉。 “……?” 克拉拉这个小叛徒! 岑姝眯了眯眼,却猝不及防和梁怀暄的视线在空中撞了个正着。 他淡淡扫了她一眼,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不过两秒,便又漠然地移开,就继续对着电话那头说:“继续。” 岑姝咬了咬唇,趿着小牛皮拖鞋走过去,伸手就要把Clara捞起来。 可这个小叛徒今天格外固执,爪子扒拉着梁怀暄的裤腿,死活不肯挪窝。 她只好俯身靠近一些,长发也随之垂下来。 梁怀暄正听着电话,指尖在iPad上轻划,忽然视野被垂落的黑发遮挡,鼻尖萦绕着一缕若有若无的晚香玉香气。 他的指尖蓦地顿住。 就在这时,Clara挠了岑姝的手背一下。 岑姝猝不及防,拖鞋在地毯上一滑,整个人失去平衡,直接跌坐在了…… 梁怀暄的大腿上。 “——啪。” 没有套壳的iPad就这么摔在地毯上。 梁怀暄眼疾手快,原本拿iPad的那只手稳稳托住她的腰肢,另一只手仍从容地举着手机。 岑姝慌乱间伸手想找支撑,掌心却直接贴上他结实的胸膛。 “……” “…………” 四目交汇,空气凝固了一瞬。 岑姝大脑一片空白,只觉掌心下的肌理紧实温热,隔着单薄的衬衫,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沉稳的心跳,甚至每一次呼吸时胸膛的起伏。 梁怀暄镜片后的眸光深了几分,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岑姝:“……?” 她条件反射一样刚要起身,又突然顿住,然后倍感屈辱地咬了下牙,迎着梁怀暄的目光,扑了上去。 她伸手环住梁怀暄的脖颈,软绵绵地靠进他的怀里不动了。 像只小考拉抱住了一棵大树。 岑姝感受到他瞬间绷紧的肌肉,心里一喜,又靠在他的脖颈边,半眯着一只眼偷瞄他,故作柔弱地在他耳边轻哼一声:“…哎呀,我突然有点不舒服。” 梁怀暄:“?” 他的牙也突然有些痒痒。 他从前怎么不知道,岑姝戏这么多? 但他没有戳穿,好整以暇地垂眸看她,“是吗?哪里不舒服。” 男人的手掌不知何时扶在她腰侧,虽未用力,却让她忽然无所适从。 “还是,”他又不紧不慢地问了句:“我叫医生?” “……不用不用!”岑姝察觉到他手掌的温度,硬着头皮继续演,“只是点头晕,肯定是低血糖了。” “哦?低血糖。”梁怀暄轻笑一声,不可置否,“那你抱我有用吗?” “…………” 这个不解风情的男人。 不让她抱,她偏要抱。 恶心死他! 但岑姝显然忘记了一件事—— 梁怀暄还没挂电话。 他们现在的距离近到她可以把电话那头的人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 电话那头的人微妙地沉默了许久,迟疑地问了句:“梁先生,您如果不方便,不如我们下次再谈好了。” 梁怀暄目光仍然落在她身上,语气意味深长:“现在的确有点不方便。” 第52章 孟大影后孟若漪第一次见到梁怀暄 岑姝不可置信地瞪大杏眼。? 他在胡说八道什么呢? 岑姝的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终于忍无可忍,一把推开他,走了两步,又不甘心地回头用口型骂了他一句:“不要脸!” 然后抱起Clara头也不回地冲回卧室,“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梁怀暄看着她怒气冲冲的背影,淡淡笑了一声,对电话那头问道:“刚才你说到哪了?” 电话那头的人一怔,不是说不方便吗? 大概是听出男人此刻的语气里透着的愉悦。于是趁热打铁,再提了一遍刚才的提议,“梁先生,您觉得怎么样?” 梁怀暄淡淡“嗯”了一声:“可以。” 对方有些不可思议,欣喜若狂,又认真询问了一次:“真、真的?” “是。”梁怀暄勾了下唇,淡声道:“方才你的提议,我同意。” …… 卧室里,岑姝把Clara丢进新买的草编骨头摇篮狗窝里,气急败坏地踢掉拖鞋,耳根已经红透了,重重地陷在柔软的鹅绒被上。 ……梁怀暄这个混蛋! 臭榴莲!烂香蕉!!! 这男人还真是难搞,她这样的漂亮大美女坐在他怀里,他都能无动于衷? 过了很久,岑姝脸上的热意褪去一些,视线不经意扫过床头。 柜子上摆着一只黑色丝绒礼盒。 岑姝纠结了几秒,还是拿过来打开看了一眼—— 一枚极简的素银领带夹躺在丝缎衬里上。 不是多么贵重,也不是什么稀有的限定款。 但她和小纯去逛街时,看到这枚领带的第一眼,就觉得它很衬梁怀暄的风格,低调、沉稳。 然后一眼相中,买了回来。 现在最主要的问题是,她要怎么把这个礼物送出去呢? 次日清晨,岑姝是被Clara蹭醒的。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Clara又在床尾对她嘤嘤嘤地撒娇。 “小叛徒,别吵,让我再睡五分钟。”岑姝又倒了回去,嘴里还在喃喃自语,“就五分钟……” 只是她刚闭上眼,又猛地睁开。 然后勉强克服困意,顶着黑眼圈和一头蓬松凌乱的长发下了床。 差点忘了,她已经是有事业的女人了! 正式对外宣布接手圣济之后,就意味着她要从度假状态中脱离,进入工作状态。 窗帘缓缓自动拉开,岑姝站在窗边晒了会儿太阳才去洗漱。 从盥洗室走出来,岑姝又看了一眼工作邮箱,已堆了十几封未读邮件,扫了一眼,几乎都是圣济慈善协会的日常事务。 其实她的工作内容笼统来看并不复杂。 每月例行的理事会报告和项目进度追踪,剩下的一些就是福利院的月度企划、年度企划,和筹办开展一些慈善晚宴或者拍卖会。 前不久,圣济在明德福利院开办了一期创伤儿童色彩疗愈课程,特邀内地一位从事绘画艺术治疗的美术教授授课。 但像这样合适的老师可谓万里挑一。 毕竟,既要懂绘画、懂心理学,又要长久面对一群敏感、封闭甚至带有创伤的孩子,不仅需要专业技巧,更需要足够的耐心和共情力。 但眼下更紧迫的,是即将开展的“童心绘梦”艺术慈善拍卖会。拍卖会的策划方案、场地选择、宣传方式等等,每一关卡都需要她亲自把关。 活动将通过拍卖孩子们的画作来筹款,岑姝计划将拍卖所得款项全部用于患儿的医疗援助。 岑姝想到上次陈院长提起过那位要来的新美术老师,虽然教师入职这些事院长把关就足够,但她还是想看一眼。 她拿起手机,拨通了陈院长的电话。电话那头的背景音里隐约传来车载导航的提示音。 “陈院长,早晨。唔该你将要嚟嘅美术老师嘅简历发一份到我邮箱。” “早上好。”陈院长应下,“不过得稍等,我正在去明德的路上,等阵仲有个教务会议。会议结束之后我即刻整理资料发俾你。” “不急,您先忙。”挂电话前,岑姝又问了句,“对了,这位老师预计几时入职?” “后天正式报到。”陈院长又随口说了句,“不过听人事部说,他今天应该就会抵达港岛了。”. 维多利亚港的薄雾中,冷冽的钢铁森林若隐若现。一架直升机划破晨雾,稳稳悬停在天越集团顶层的停机坪。 梁怀暄从直升机上下来,卓霖已候在舷梯旁,递上一杯Americano。 88层,天越集团办公区。 落地窗外,港岛的城市脉络在雾霭中舒展。天越的办公氛围一直很好,开放式工位间,问候声此起彼伏。 明亮的茶水间内,咖啡机正在运行,蒸汽氤氲间飘散出咖啡豆醇厚的香气。 两个年轻女生倚在台面旁一起聊天。 Lily用马克杯轻轻碰了下同事的手肘,悄然翻了个白眼,“Cici,唔该,一个签名而已,手机壳都要被你摸掉漆了!” Cici昨天在尖沙咀偶遇孟若漪,捧着手中的手机壳爱不释手,兴奋地说:“喂,你都唔知。我睇完《迟迟》之后,我超中意佢吖,而且佢本人sosweet,虽然佢个经纪人好恶,但系孟小姐主动同我合影吖。” Lily对娱乐圈不太了解,“就是那个传闻要代言莱汀的新晋影后?” “是啊,现在还没正式官宣。”Cici十分笃定地说:“但我觉得肯定就是她了,最近到处都是她的广告,她最近风头这么大,还有其他备选吗?” “令窈和池佳音啊,还有那个息影后又复出的三金影后祝雪青。” “Lily,你说如果孟若漪成了莱汀的代言人,应该会来天越扫楼吧?”Cici托腮望向窗外云隙间的阳光,忽然被市场部的Vivian拍了下肩膀。 Vivian:“要晨会啦两位姐,还在这八卦?” “怎么办V姐,我昨天赶report到三点,但是还是没写好,估计要被骂了。”Cici这才如梦初醒,有些紧张,“V姐救我!” Vivian看了她一眼,安慰:“放心啦,刚刚电梯口看到太子爷出来,他今天心情看上去不错。” “肯定是因为和未婚妻感情恩爱咯!”Lily说着打开whatsapp的群组,发了一张照片,“你们没看新闻吗?” Cici不以为然地撇嘴:“豪门联姻不都这样?演给外人看的。说起来,你们谁见过那位岑小姐来公司?” “少在这乱讲了!”Vivian笑着摇头,“梁生和岑小姐那是青梅竹马,岑小姐什么家底?需要来天越刷存在感?拜托。” “前阵子不是还传孟若漪和梁先生的绯闻吗?有模有样的。” “不是澄清了吗?” “万一是欲盖弥彰呢?”Cici压低声音,“联姻的消息又没公布,说不定是真的。” 谈笑间,走廊忽然传来沉稳的脚步声。 三人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即刻变鹌鹑,直到亲眼看着太子爷和特助走进办公室,才松了一口气。 …… 晨会后,CEO办公室内。 卓霖的目光第三次落在梁怀暄今日领带上别着的那枚领带夹上。 梁怀暄正在签署一份文件,察觉到他的目光,头也不抬,淡淡开口问:“在看什么?” “您今天的领带夹。”卓霖斟酌着措辞,“很特别。” boss今天也太“平易近人”了一点。 素银质地,没有任何多余的纹路,也不是梁怀暄平日里常戴的那几款领带夹。 但戴在他身上,偏偏就多了几分矜贵气。 “岑姝送的。” 卓霖略有诧异,“岑小姐主动送您礼物了?” 不是说没有礼物吗? 听到这话,梁怀暄握着钢笔的手一顿,抬眸淡淡扫了一眼卓霖,“有问题?” “没有没有。”卓霖努力绷住表情,“就是觉得您和岑小姐最近相处很融洽。” 梁怀暄不紧不慢地合上钢笔笔帽,回想起今天早晨路过岛台时,看到不知何时出现的首饰盒。 他以为岑姝随手放的,也没在意。直到看到首饰盒底下压着的一张纸条,上面只写了三个字。 「送你了!」 看到这三个字,末尾的感叹号力透纸背,仿佛能看见某人扔下礼物时气鼓鼓的背影。 看到梁怀暄若有所思的样子,卓霖特别有眼色地提议:“您不如也给岑小姐回赠一个礼物,这样有来有回,最近ClaireChen新推出了一款手链,很火。” 梁怀暄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嗯。” 卓霖以为梁怀暄也只是随口应下。 过了会,梁怀暄又抬眸看他,“空档?” 卓霖立刻会意,“五点之后正好空闲,晚上您还可以约岑小姐在维港吃顿饭,需要我联系去订餐厅吗?再订一束花?” 梁怀暄看着他,没说话。 就在卓霖开始反思是否越界时,梁怀暄突然开口:“阿卓。” “先生,您说。” “你上次调薪是什么时候?”. 午后,港岛下起了一场雨,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在雨雾中若隐若现。 港岛顶级奢场莱汀Place,由国际建筑大师SebastianVoss率顶尖团队耗资22亿港币打造。 这里不仅汇聚了四大高珠品牌,更有HW、Graff加持,还网罗众多二线高奢珠宝阵容。 与此同时,华人设计师品牌ClaireChen珠宝店内。 ClaireChen近期推出新系列珠宝,以午夜繁星为灵感打造的「LumièreEtoilée」手链,法语意为“星光”。 主钻采用稀缺帕拉伊巴宝石,其水蓝色澄净通透,在光影下如极光流转。 星光手链一经推出后便爆红。 目前仅限港岛旗舰店VIP预约或官网高级定制,等候名单已排至6个月后。 “什么?最后一件被预留了?”经纪人沈凌脸色难看地看了一眼上来告知的店员。 “抱歉二位,系统刚刚锁定了最后一件现货。”店员微微欠身,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孟若漪手上戴着的手表,“不如,为二位介绍本季新到的红宝石冠冕系列?也很衬这位小姐。” 沈凌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我们是预约的!” “非常抱歉。”店员只是微笑,并不多言。 孟若漪也很喜欢这条手链,本想着买了之后可以搭配不久后的一场时尚晚宴。但既然店员都这么说,死缠烂打也没意义了,显然是留给了比她更重要的客人。 孟若漪安抚地看了沈凌一眼,“没关系,就去看看那个红宝石系列吧,走吧凌哥。” 两人一起往楼下走,只是刚走到楼梯口,孟若漪的目光不经意扫过一楼展厅,突然怔住。 “怎么不走了?” “凌哥……” 沈凌顺着她的视线往下看了一眼,也跟着顿住。 楼下的休息区视野开阔,黑色真皮沙发上,男人交叠着修长的双腿,周身气质矜贵淡漠,漫不经心地翻阅着手中的lookbook。 “真是天赐良机!”沈凌眼睛一亮,“这趟还真是来对了,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他。” 这几天在港,昨晚他们和才莱汀的某位高管见过面吃了饭,但是一直未能见到最顶头的这一位。 期间沈凌也旁敲侧击问过:“不知梁先生近日是否得闲?” 那位高管也只是滴水不漏地说:“梁先生行程紧凑,恐怕抽不开身。” 沈凌心知肚明—— 底下人再如何满意,最终决策权始终握在那位太子爷手中。 这些天来与各位高管推杯换盏说的场面话,加起来都比不上与梁怀暄十分钟的面谈来得实在。 孟若漪略有迟疑地看了他一眼,“凌哥?” “你犹豫什么,多好的机会。”沈凌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她一眼,压低声音,“你这佛系人设什么时候能收一收?” 孟若漪抿了抿嘴,看着他,眼神里划过一丝黯然。 沈凌笑笑,拍了拍她的肩膀,“走,若漪,机会难得,我们下去和梁先生打个招呼。” “……嗯。”孟若漪只能应下,跟着沈凌往楼下走去。 孟若漪扶着扶手一步步往下,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那个坐在沙发上的男人。 光影交错间,男人棱角分明的侧脸更显深邃。熨帖的西装勾勒出挺拔的身形,腕间戴着一枚蓝宝石陀飞轮腕表。 围绕在他身边的店员各个面带微 笑侍立左右,唯恐怠慢。 店长亲自端来茶点,又询问:“您不如移步贵宾室?” 他声音不轻不重:“无事,我等人。” 她下意识攥紧了手,放轻了呼吸。 这是孟若漪第一次见到梁怀暄本人。 此刻他的神情虽不算冷峻,却透着无形的压迫感,令人望而却步。 他的身上有一种经年累月在名利场中淬炼出的锋芒,举手投足间都透露着一种上位者的气息。 孟若漪现在十分紧张。 且这种紧张,丝毫不亚于她第一次试镜某位名导的戏。 “梁先生?”沈凌堆着笑上前,“真没想到在这能见到您。” 梁怀暄略微抬眸,金丝眼镜后的目光静若寒潭。 沈凌抓紧机会介绍:“我是孟若漪的经纪人,沈凌。” “你好。” 两个字,疏离得恰到好处。 孟若漪知道,这不过是上流社会最基础的教养。不会让人难堪,但也绝不给予多余的温度。 沈凌却以为得了默许,暗中推了推她。孟若漪抿唇上前,露出一抹笑容:“梁先生,下午好。我是寰影娱乐的孟——” 孟若漪的目光与梁怀暄短暂相接,话语突然凝滞住。 就在这时,卓霖低声开口: “岑小姐到了。” 梁怀暄的目光倏然一抬。 越过她,望向门口—— 第53章 雨中争执他连拒绝都如此干脆 梁怀暄的目光扫了一眼孟若漪,起身,声音很淡地吩咐卓霖:“清场。” 卓霖应下,又递上一把长柄黑伞。 梁怀暄接过伞就迈开长腿往外走。 “梁先生!”沈凌急追两步。 卓霖看向沈凌,伸手拦住他,滴水不漏地说:“二位,我是梁先生的特助,姓卓。实在抱歉,梁先生现在是私人行程,不便打扰。” 沈凌不死心,上前半步:“卓特助,能不能劳烦您和梁先生争取十分钟?” 卓霖微微抬手,礼貌却坚决地打断:“是关于代言人的事么?” “是。” 卓霖脸上带着公事公办的微笑:“如果是公事,请联系天越集团总裁办预约。” 沈凌咬了下牙,目光不甘心地追随着那道挺拔的背影。 门外,一辆普尔曼S680静静泊在雨中。 车门打开,沈凌隐约看见一抹逶迤垂下的蓝裙摆。 只是那个女人被梁怀暄遮住了大半个身形。 不知二人说了什么,梁怀暄竟然纡尊降贵地把伞拿低一些,紧接着,一只葱白的手搭了一下他的手背。 女人微微弯腰下了车。 年纪看上去还很轻,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 她的长发像是刚做过造型,卷的每一缕弧度都恰到好处,穿着一件孔雀蓝挂脖连衣裙,肤白貌美,美得不可方物。 沈凌心中诧异。 忍不住问了卓霖一句:“请问这位是……” 卓霖微微一笑:“这位是闻氏集团的二小姐,岑小姐。” 当那张脸完全映入眼帘时,孟若漪猛然呼吸一滞。 是她? 那晚在莱汀大堂门口,她见过的那个红裙女人。 女人微蹙着眉,红唇抿成一道不悦的弧线,一副不想搭理的样子,不知为何瞪了男人一眼。 就在孟若漪试图窥探更多细节时。 那把黑伞忽然压低了弧度,将两人的身影完全笼罩在伞下。 从远处看,男人笔挺的黑色西裤与女人的蓝色裙摆相映成趣,构成一幅唯美的画面。 而实际上—— “你干嘛一直盯着我看?”岑姝忽然察觉到气氛的微妙,别开眼,有些不自然地抿了下唇,“我知道自己长得好看,但也不用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吧。” 岑姝恰好只有上午有工作安排。中午和小宜一起在中环吃饭的时候收到梁怀暄的消息。 L:【图片.jpg】 L:【中意吗?六点,莱汀Place】 岑姝看了直皱眉,这么生硬的文字,像是接头暗号一样,是多说几个字会死么! 美丽坏女人:【你发错人了?】 L:【看来你希望我是发错人了。】 美丽坏女人:【……?】 一分钟后。 L:【不来走了。】 美丽坏女人:【来![猫猫瞪眼.jpg]】 这条平日里油盐不进的“大鱼”,今天居然主动咬钩了? 还主动要买手链送给她? 岑姝点开他发的图片,盯着那条手链看了又看。这条手链的设计意外地戳中了她,尤其是主钻的那颗帕拉伊巴。 在此之前,梁怀暄送她东西基本上都是让卓霖买了送到家里,更别提什么亲自陪她逛街买东西这件事了。 他良心长出来了? 还是,因为那个领带夹? “约会!”小宜得知后眼睛亮得惊人,信誓旦旦地握拳,“Stella,这绝对是约会!” 岑姝表情古怪,“约会?” ……他和她? “他又不喜欢我,不算约会吧。” “谁会不喜欢你!”小宜义愤填膺,情绪价值给的十足,“你这么美这么迷人,他肯定也喜欢你!而且,我觉得梁先生很关心你的。” 岑姝对前半句话倒是无可反驳,“……” 她索性给小宜放了半天假,还给她发了红包请她去喝下午茶。 她原本想就这么去,又想到闻墨的那几字真言,让司机开车回半山别墅,她又去衣帽间里挑挑选选,找了一件新裙子,还特意卷了半个小时的发型。 岑姝对着镜子自我欣赏了半天,又拿出一盒新买的单簇假睫毛戴上,但贴假睫毛还是有些难,耗费了一些时间。 终于万事俱备,岑姝刚下车就发现梁怀暄撑着伞盯着她看。 她暗暗想—— 果然。 还是太美了。 岑姝正暗自得意,却见他修长的手指朝她脸颊伸来,“别动。” “……” 搞什么,这么主动。 岑姝看着他抬手碰了一下她的脸颊,取下了什么东西,递给了她。 “什么东……”岑姝定睛一看,瞬间僵住,“西。” 梁怀暄一脸冷静:“你的装饰品掉了。” 岑姝:“…………” 神tm装饰品!! 梁怀暄又贴心地询问:“要帮你粘回去么?” “——梁怀暄!”岑姝恼羞成怒地瞪他,脸突然涨红,憋了一句:“你系咪有病啊!” 梁怀暄确实第一次被人这样直白地骂。 他非但没有动怒,反而唇角微扬,眼底泛起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 岑姝更气了:“你笑什么?” “不能笑?” “不能!”岑姝扬起下巴,指尖不轻不重地戳了下他肩膀,“我让你笑你才能笑。” 梁怀暄垂眸看了一眼,不可置否地抬了下眉,“真霸道。” “讨厌死了!”岑姝小声抱怨,不自觉地咬了咬下唇,“你知不知道,我化了好久的妆来见你,你还嘲笑我?” 梁怀暄眸光微动,目光落在她因为生气而微微鼓起的脸颊上。 雨幕中,孔雀蓝的裙摆随着岑姝的动作轻轻摇曳。 眼看雨有下大的趋势。 梁怀暄突然伸手虚扶上她的腰际,不着痕迹地把人往伞中央带了带。 在岑姝还没反应过来时,他的手已经顺着腰际滑落,自然而然地握住了她的指尖。 “走吧,给你买手链。” 岑姝垂眸看了一眼被牵住的手,怔住了。 他的手掌温暖干燥,将她微凉的手指完全包裹。 这个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也让她一时语塞,心跳有些不受控制。 他语气寻常地开口:“我妈说炖了鸡汤,晚点我让人送过来,晚上一起喝吧。” 岑姝“嗯”了一声,被他这一连串反常的温柔举动弄 得晕头转向。 就在她想要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 忽然,雨中传来一声清凌凌的—— “梁先生。” 岑姝抬眼循声望去。 不远处,那位新晋影后站在店门口。 她唇角含着恰到好处的微笑,目光越过雨帘,直直落在梁怀暄身上。 这一眼让岑姝瞬间清醒了。方才的旖旎心思瞬间烟消云散,她像是被人一盆冷水迎头浇了下来。 岑姝的唇线几乎是立刻抿直了。 她毫不犹豫地甩开梁怀暄的手,淋着雨转头就走,冷笑一声,丢下一句毫无温度的:“你和她喝鸡汤去吧!” 梁怀暄眼中闪过一丝错愕,眉头皱起,“岑姝?” 可岑姝不给他丝毫解释的机会。 提着裙摆,快步走向车子,上车,关门,一气呵成。 黑色普尔曼就这样在他面前驶离。 梁怀暄站在原地,手中的伞微微倾斜,雨滴顺着伞骨滑落,在他脚边汇成一个小小的水涡。 他立刻去摸口袋里的手机,却摸了个空。 手机还留在珠宝店内。 “先生。”卓霖撑着伞快步走来,手里拿着他的手机,却在看清梁怀暄表情的瞬间心头一凛。 完了,他的涨薪怕是没戏了! 谁也不知道这两人答应好好的离开,怎么又突然这么没眼色地打扰! 卓霖看出来了,那位孟影后完全就是个没主见的,全听她那位眼里只有利益的经纪人。 黑色宾利慕尚静静停在路边。 孟若漪看着梁怀暄坐上后座的时候,想到刚才沈凌说的话:“你还记得我们刚到京州的时候,我们有多艰难吗?是我陪你走到了今天,你要把握住机会,孟若漪。” 孟若漪垂下眼,像是终于做好了决定,上前两步走到车边,微微弯下腰主动喊住他。 “梁先生!”她鼓起勇气开口,“能给我一分钟的时间吗?” 雨声淅沥。 梁怀暄抬眼看她,眉宇间的冷意尚未褪去,声音沉得能滴出水来:“有事?” 孟若漪快速整理思绪,伸手扶了下车窗,“我想向您争取莱汀首位代言人的位置。” 梁怀暄看着她按住车窗,皱眉,没说话。 孟若漪把握机会,语速平稳地将早已准备好的说辞娓娓道来。 她简短谈了市场价值,谈品牌契合度,甚至提到自己为了贴合项目调性,特意去学了粤语、高尔夫和马术。 她之所以会用这个办法自荐,是因为曾听闻此前也有一位高管,出身贫寒,但是在雨中和梁怀暄自荐,不卑不亢,梁怀暄就给了他一个面试的机会。 可现在,男人的目光始终很淡。 不是轻蔑,而是一种类似漠然的平静,仿佛她说的每一个字,都没办法在此刻打动他。 她没有强大的家庭背景,走到这一步已经极为不易。自从进圈以来,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摆脱不了“小祝雪青”的称呼。 息影三年的祝雪青突然复出,还带着一部年代剧强势出圈。 现在所有人都在等着,莱汀这块肉,到底是会落在谁家。 孟若漪现在手里已经手握几个高奢代言,但如果能够拿到莱汀度假村代言人的title,她的资源将迅速攀升很多档次。 孟若漪说到一半,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因为她发现眼前这个沉冷矜贵的男人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准确来说,是烦躁。 “所以,我希望您能给我一个机会,耽误您时间了。”她说完,又想到沈凌最后说的那句话,放柔声音问了一句:“梁、梁先生,我能加您的联系方式吗?” 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问男人要联系方式。她惴惴不安地握紧了伞柄,等待着他的回答。 听到最后一句话,梁怀暄终于开口,嗓音低沉:“孟小姐。” 男人的嗓音低沉,很有质感,像是勃艮第红酒的醇厚,声音中裹挟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倦意。 她抬眸看他,“您请说。” “为自己争取,无可厚非。”他语气平静,“你的确是一位优秀的女演员,也具有很大的商业价值。” 孟若漪呼吸微滞,眼底闪过一丝希冀。 “莱汀未来的代言人是综合考量的结果。”他声音很淡,疏离至极:“至于商务往来,我觉得还是走正式流程更合适。” “您是有女朋友了吗?”孟若漪大胆地问了句:“是……刚才那位?” 梁怀暄目光淡淡扫过她:“你过界了。” 然后,没有多言,没有余地。 车窗缓缓升上,彻底隔绝了她的视线。 孟若漪的笑意僵在唇角,她撑着伞站在雨中,却觉得浑身都在发冷。 他拒绝得滴水不漏,甚至称得上礼节周全。 把她要联系方式的私心,说成了“商务往来”。 孟若漪觉得自己就像被关在玻璃门外的人,明明看得见里头的灯火,却连伸手触碰的资格都没有。 他连拒绝都如此干脆,倒显得她那些小心思越发不堪起来。 宾利车很快驶离了她的视线。 沈凌透过珠宝店内玻璃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他看着孟若漪在雨中单薄的背影,突然想起十年前那个扎着马尾辫、在艺考考场外紧张到发抖的少女。 “若漪,你……” 他刚撑着伞走到她身后,一记耳光就狠狠甩了过来。 沈凌被打得偏过脸去。 半晌,他有些狼狈地笑出声,转头想骂人,却看到孟若漪流泪的眼睛。 “沈大经纪人。”孟若漪声音发抖,“这就是你想要的吗?我们一起进娱乐圈,你那时候说要靠自己。现在呢,我明明已经做出成绩了,你为什么还不满意?你还真的想让我去接近这些男人?” “他不好吗?他如果能看上你,你往后一帆风顺,摆脱小祝雪青的称号,你就是你,这样不好吗?” “不好!不好!” “那你告诉我,孟影后!”沈凌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吃痛,“你是想要告诉我,你喜欢我,然后自愿放弃如日中天的事业回家当沈太太?” 孟若漪瞳孔骤缩,连呼吸都停滞了。 半晌,喃喃开口:“……原来你什么都知道。” “我不瞎。”沈凌嘲讽地扯了扯唇角,“但你应该比谁都清楚,我们早就不只是‘我们’了。” 最初踏入娱乐圈的那份初心,像玻璃罐一样透亮。 如今在名利场的风沙里滚了几遭,罐子装满了灰,连沈凌自己都看不清里面装过什么。 “记得你第一次参加试镜的时候,我跟你说的吗?” “……记得。” 孟若漪不可能会忘记。 是沈凌对她说,要做就做最亮的那颗星。 沈凌面无表情地看她:“现在星星快要挂在天上了,你倒想回人间了?” 第54章 怎么哄她他也没想过和岑姝接吻。 黑色宾利驶入雨幕中,在跨海大桥上疾驰而过,最后稳稳停在半山别墅门口。 “先生……” 卓霖的话音未落,梁怀暄已经推开车门。 他撑开长柄黑伞步入雨中,冷着脸,低沉的嗓音混着雨声:“你先回去。” 黑色手工牛津鞋踩进浅浅的水坑里,连带着裤腿也很快就被溅湿也浑然不觉,大步流星地朝家里走去。 他直接略过客厅看到他就跳下来的菠萝包,走到岑姝的卧室门口,门是关着的。 她应该在家。 梁怀暄盯着紧闭的房门看了片刻,抬手时顿了顿,指节轻轻在门上敲了两下,“岑姝,出来,我们谈谈。” 他在门口耐心地等了几分钟。 卧室里丝毫动静都无,他又敲了敲房门,下颌紧了紧,声音罕见地带着些许无奈:“我说和她什么关系都没有,别一个人生闷气。” 梁怀暄的脑海里不断闪回刚才雨中岑姝的眼神。 她刚开始和他斗嘴时候眼底分明还带着笑,但却在孟若漪出现之后,蹙眉看向他,眼里愤怒、质疑、受伤。 他知道她现在对自己没有信任可言,所以一刻都不能等,必须现在说清楚。 梁怀暄在客厅踱了几步,刚在沙发坐下又站起身,径直去取了备用的卧室钥匙。 她一个人闷着生气只会更难过。 不如讲清楚。 但是她为什么反应那么大,如果不喜欢他,不应该像以前那样嘲讽他,又或者阴阳怪气吗? 可她的眼神明明在难过。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在意他?难道她喜欢他吗? 梁怀暄开始怀疑自己可能是中邪了,否则为什么会失了智一样在思考这些东西? “岑姝,我进来了。”他干脆利落地用钥匙开了门,却在下一秒却在转动钥匙时突然顿住。 ——门根本没锁。 她没回家? 梁怀暄皱了下眉,伸手一把推开房门,却只看到空荡荡的房间。 这是他第一次进岑姝的卧室。 空气中有淡淡的晚香玉香气,梁怀暄站在空荡荡 的卧室门口,脸上神情晦暗不明,一言不发。 半晌,他拿出手机直接拨给了小宜。 电话接通了,似是知道他的来意,小宜先开口说:“先生,Stella在深水湾。” 梁怀暄转身就往玄关走,“我现在过去。” “她说她想自己静静,您先过别来了。”小宜又压低声音补充了一句,“她好像很难过的样子。” 梁怀暄脚步蓦地顿住了。 喉结上下滚动了下,最终只是沉声答:“我知道了。” …… 而此时,深水湾。 岑姝在深水湾的别墅坐落在海边的一座小山坡上,地势较高,视野开阔。 南北通透的挑空客厅,以浅色为基调,四周墙面上融合传统法式雕花和罗马柱等元素。 双面全落地大玻璃宽敞而明亮,天花板上悬挂着一盏璀璨的旋转水晶吊灯,浮雕墙面上还摆着一副巨型的油画。 花瓣型沙发上摆着好几个抱枕,地上铺着一大片奶牛斑纹的羊毛地毯。一旁造型别致的边几上摆着大牌香薰、高脚杯、还有精致的玫瑰花束。 黑色旋转楼梯旁摆着一台施坦威三角钢琴,客厅里就有minibar,摆着琳琅满目的酒和调酒器。 电话挂断后,小宜忐忑地看向沙发上的岑姝。 电话里那个被她形容为“很难过”的女人,此刻正抱着一大袋黄瓜味薯片吃得津津有味。 Clara也舒服地趴在岑姝腿上,岑姝面色平静,哪里看得出半点伤心的样子。 “说了吗?” “说了。”小宜不解地看过去,“你们吵架了?电话里梁先生听起来也挺着急的。” 岑姝往嘴里塞了片薯片,咔嚓一声脆响:“没吵架,他什么反应也没有,顶多算是我一个人独角戏而已。” 小宜更困惑了。 她本来还觉得两个人的感情终于有所进展,没想到这个约会,就像今天突如其来的雨,以短暂的结局收尾。 岑姝拍拍身边的空位,“过来一起看电视。” 小宜看到电视里播放的钓鱼比赛,更困惑了,好无聊,这有什么好看的?Stella之前不是爱看恐怖电影吗?. 澜珀湾高尔夫球场坐落在港岛南端的独立岛屿上,三面环海的地理优势和场地设施都是一流,稳坐港岛顶级球场之列,也是政商名流首选的社交场所。 夜场开放至凌晨两点,月朗星稀,和白天打球是截然不同的体验。 这个球场入会籍需要九百万会费,甚至还要排队,而近期二手会籍已经涨到一千万以上。梁怀暄在这里有长期的包间,一年费用一百多万。 梁怀暄站在击球道上,动作干脆利落地挥杆,击球。 徐宣宁摘下墨镜吹了声口哨,亚麻衬衫的领口随意敞开,头发扎着个小马尾辫,一双桃花眼勾着弧度。 高尔夫是极为考验耐力和体力的富人运动,上手难度很高。 港岛的那些富家子弟们大多从小就开始打高尔夫,梁怀暄打高尔夫球的水准也不亚于那些职业球员。 然而,今天他击球却似乎比平日里的水平要差了些。 梁怀暄将球杆递给身旁的球童。 球童小心翼翼地收好这套Honma限量球杆,又贴心地递上一瓶冰镇依云和雪白毛巾,夸赞说:“梁先生的球技真犀利!” 梁怀暄还是照常在递过来的消费单上签下名字,淡淡道:“辛苦。” 看到单子上小费的数额,球童脸上立刻洋溢起灿烂的微笑,忙不迭说:“多谢梁先生!祝你今日开心。” 在高尔夫球场工作,球童自然见识过不少社会名流和富豪,但梁先生是他见过最温和也最大方的人了。 梁怀暄听到那句“今日开心”,脚步微顿,接着又径直去了更衣室,换回衣服后才走出来。 “你今天到底怎么了,大晚上叫我出来打球。”徐宣宁问。 徐宣宁身旁的Betty不动声色地调整了下坐姿,头发上绑着的丝巾从肩头滑下。她笑吟吟地看向走出来的男人,适时接话说:“我觉得梁先生打得很好啊。” Betty是徐宣宁刚才来时偶遇之前带过的一个女伴,便也没拒绝让她跟了过来。 梁怀暄走到离两人都远的单人沙发上落座。 Betty的视线始终落在梁怀暄身上,能够见到这样的优质男性,机会很少。 男人高挺的鼻梁上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神情也并不算冷峻。 但Betty很清楚,其实这种表面上看上去温和绅士的男人,才是最不好接近的。 这样的男人往往不露声色,也不会让旁人轻易揣摩他的真正想法。 梁怀暄没出声,只是往桌上瞥了一眼。 Betty看到男人的目光落在雪茄盒上,眼疾手快地先一步从盒中拿出一支雪茄,又探过指尖想要拿他手边的打火机,“梁先生,我帮——” 梁怀暄不动声色地避开,声音淡淡地说:“唔使,我自己来。” 他又重新拿了一支雪茄,拿起雪茄剪,利落剪掉雪茄的一端。 徐宣宁将他眼底的抗拒看得明明白白,笑了一声,看向Betty,唇边的笑意已经消失了,“Betty,别没分寸。” Betty娇嗔一声:“……点支烟而已嘛。” 港岛豪门林立,但真正屹立于顶端的,也就屈指可数的那几家。 周家那位从巴黎回来就结婚,摇身一变成了SuperDaddy。至于闻家那位更是不近人情,对女孩丝毫没有绅士风度可言,一个眼神就让人胆寒。 现在也就梁、徐两家的这两位还没有结婚。 这是Betty第一次亲眼见到梁怀暄本人,瞬间觉得这位简直不是池中物,举手投足之间都透露着成熟男人的沉稳、矜贵。 她的目光不受控制,忍不住再次细细打量起眼前的男人。 男人的手修长且骨节分明,手背处的青筋若隐若现。 他拿起那只银色的Dupont打火机,利落一按,将雪茄放在幽蓝色火焰上方慢条斯理地旋转,让尖端均匀受热。 就连点雪茄的动作都这么赏心悦目。 梁怀暄淡淡看了一眼徐宣宁。 徐宣宁心领神会,适时请人离开,脸上挂着让人无法拒绝的笑容:“Betty,我哋今日有工作嘅嘢要倾,唔系好方便,下次再请你食饭?” 话都说到这份上,Betty也清楚,也怕惹得两位不悦。她有些失落地对徐宣宁说:“好啦,那下次记得Call我啊。” 看着女孩恋恋不舍地离去,徐宣宁有些无奈地笑一声,调侃道:“现在就是不一样,男德楷模啊,这么避之不及。” 空气中弥漫起雪茄刚点燃时的烤坚果香与雪松木香。 这时,梁怀暄突然开口问了句:“怎么哄女仔?” “什么?”徐宣宁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要哄谁?” 梁怀暄淡淡瞥了他一眼,“还有谁?” “哦哦,诺宝。”徐宣宁放下酒杯,一脸揶揄,“堂堂梁生居然来问我这种问题?” 梁怀暄眉头微蹙,“你不是很有经验?” 徐宣宁:“……” 拜托他也就才谈过一个,还是被甩的那个! “先说说什么情况?” 梁怀暄简短说了下午在珠宝店发生的事。 徐宣宁十分不解地看向他,“你当时就该立刻打电话解释啊!” “我被拉黑了。”梁怀暄面无表情地说。 “……那就回家找她。” “她回深水湾了。” “那你就去找她!”徐宣宁拍桌。 梁怀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现在去,怕是要被关在门外。 在某人越来越冷的眼神注视下,徐宣宁举手投降:“好好好,常规套路不就是送花送包送珠宝……不过诺宝什么好东西没见过。” “说点有用的。” “你先送就对了!”徐宣宁突然来劲:“奇怪,你不是不喜欢她吗?之前那么冷淡。” 梁怀暄捕捉到关键词:“我很冷淡?” “是啊。” “有吗?” 徐宣宁一脸莫名其妙,反问:“你没有吗?你就是这样表现的。” “每次出来吃饭,你们两个一句话不讲,你未来老婆跟你好像不熟啊。”徐宣宁想到那个场面就觉得好笑,堂堂的 商界贵胄梁怀暄还有被不待见的时候。 “佢唔钟意我。” “拜托,换我我都唔钟意啦!”徐宣宁痛心疾首,“冷冰冰的,长的好看有什么用,往那一站室温都能降三度。” 梁怀暄:“……” “我说真的,你们俩真该培养培养感情了。” 梁怀暄不可置否,他敛了敛眉眼,看着雪茄燃起的淡淡烟雾,略微蹙眉。 他平时一贯自律,对什么东西都没有瘾,甚至因为不喜欢烟酒的味道,能不碰就不碰,基本上都能控制的很好。 像是在考验某种耐力。 三秒后,他又把雪茄搁置在一旁的雪茄架上。 徐宣宁看着他的动作,有些莫名其妙,“不抽?暴殄天物啊你。”接着拿起那支雪茄吸了一口,醇厚的香气瞬间充斥口腔。 梁怀暄突然打断:“怎么培养?” “……”徐宣宁差点呛到,“等等,这话题不是结束了吗?” 几秒后,徐宣宁看到梁怀暄认真严肃的神情,迟疑了一下:“其实,女仔都是要哄的,尤其是诺宝,你没发现她很喜欢别人夸她吗?你也夸,赞佢好靓、好可爱。” “比如她穿了条新裙子,你就说,诺宝~bb~老婆~这条裙子好衬你。” 梁怀暄眉头紧锁,光是想象自己说这种话就浑身不适:“你知道我不会说这些话。” “哦,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徐宣宁耸耸肩。 “……继续。” “总之就是顺着她来。烈女怕缠郎,你再主动点啊。”徐宣宁突然压低声音,“其实感情也可以在床…” 话说到一半,梁怀暄面无表情地觑了他一眼。 徐宣宁立刻改口:“在窗边看星星培养!对,没错,这样浪漫点!” 说完,徐宣宁又默默叹了口气,为好兄弟的未来感到担忧。 沉默了几秒,徐宣宁心里忽然有了答案,但还是忍不住问:“你和诺宝到现在……不会连亲都没亲过吧?” 梁怀暄沉默以对。 这无声的回应已经是最好的答案。 他从小看着岑姝长大,潜意识里把她当作妹妹,唯独没有把她当作一个可以发展感情的异性对待。 至于接吻。 那显然不是他们现在这样的感情该做的事。 他也没想过和岑姝接吻。 …… 徐宣宁不知道梁怀暄此刻在想些什么。 但他还是第一次看到梁怀暄因为一个女仔而烦恼,所有的兄弟里,他和梁怀暄认识最久,知道这个人绝对理性,也知道他一向最能忍。 他总是能理智地计算好一切,权衡利弊,对所有的事物表现都是淡淡的,七分喜好只会表露出三分,且从小情绪就十分稳定,也从不会轻易让人窥探到他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 他还记得小时候有一次,他们两家人去海上度假。突然发生点意外,梁怀暄坐在小艇上,一个人在漆黑无垠的海洋里独自漂流了两天一夜才被找到。 梁家上下都急坏了,生怕唯一的少爷就这么死了。 于是立刻重金出动救援队和直升机,徐宣宁那时候年纪还小,吓惨了在岸上抱着妈妈痛哭流涕。结果一看,经历过这样的生死考验之后,梁怀暄被救上岸还是那副淡定从容的样子。 徐宣宁有些惆怅地吐了口气。 真想看看他破防的样子,到时候他应该会放烟花庆祝。 徐宣宁叹了一声,突然故作幽深地开口:“我教你一招,保证你哄好她,想不想学?” THE END 第55章 万千星辰正文完 连续下了两天雨的港岛终于放晴,阳光透过云层洒在维多利亚港的海面上,泛起粼粼波光。 这两天岑姝过得相当惬意,准时上下班,然后和小宜一起遛狗,晚上一起找部电影看。 傍晚,岑姝刚做完Spa回家,回来就看到小宜坐在沙发上对着一只丝绒盒子两眼放光。 “什么东西?” “Stella!快来看!刚才莱汀Place的人送过来的!”小宜兴致勃勃。 岑姝看了小宜一眼,抱着手臂冷笑一声:“陈小宜!你现在是叛变了对吧,到底谁才是你老板。” 小宜星星眼:“可是这条手链真的很漂亮,就是上次你说喜欢的那条。” 岑姝脚步一顿,“我看看。” 岑姝走过去,那条ClaireChen的星光手链就静静躺在丝绒盒里,在灯光的折射下更加流光溢彩。 小宜看到岑姝的反应就知道她喜欢,眼疾手快地取出手链给岑姝戴上,夸张地倒吸一口气:“天呐天呐,这条手链简直是为Stella量身定制的!好衬你噢。” 岑姝:“……TD。” 这彩虹屁也太生硬了。 作为资深i人的小宜,每次哄岑姝开心时都会突然变成话痨,虽然马屁拍得略显尴尬,但胜在真诚,所以岑姝喜欢她。 “怎么样?Stella,你中意吗?” 公主抬起手看了一眼,轻哼了一声:“还行吧。” 小宜看岑姝松口,就知道她的气也差不多该消了。 这时,岑姝摆在白奢石桌上的手机亮起。 岑姝看了一眼备注,很快接起来,立刻换上一副乖巧甜美的笑容,语气也变得柔软:“清姨,你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是我。” 岑姝嘴角的笑容立刻消失,手指已经悬在了挂断键上方。 “等等。”梁怀暄的声音带着几分无奈,“先别挂。” 岑姝简直要气笑了。被她拉黑后,这人居然跑去借黎清姿的电话打给她? 岑姝硬邦邦地问:“有事?” “手链收到了吗?” “嗯。”岑姝语气平淡。 “你是全港第一个戴上这条手链的。” “那又怎样?”岑姝撇撇嘴,“别以为一条手链就能哄好我了。” 岑姝当然知道见好就收。 停顿几秒,又故作不情不愿地说:“起码得两条。” “两条就够?”梁怀暄没想到岑姝今天这么好说话,也很诧异。轻笑一声,声线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从容,“我让门店经理将系列样册送到深水湾给你挑。不止ClaireChen——” 他顿了顿,语气轻描淡写: “整座莱汀Place,你看上的,都归你。” 岑姝心底轻笑。 她还是第一次听到有男人对她说出这种大言不惭的话。 太子爷还真是好随意的口气。 “哥哥好大的手笔啊。”岑姝有些无辜地眨眨眼,“真不怕我把莱汀搬空了吗?” 如果是别的男人说这些话,岑姝只会嗤之以鼻,觉得他们打肿脸充胖子,但梁怀暄开口说的每一个字,都只会是百分百真实。 梁怀暄语气从容:“可以试试。” 岑姝知道他这句话后半句是什么意思。 他的意思是,让她试试,能不能刷爆他的卡。 即便她把整座莱汀Place的奢侈品搬空,于他而言也不过是九牛一毛。 岑姝自己当然也买得起这些。 但有些东西,终究是别人送的才更有意思。 而且,岑姝喜欢的可不是那些她原本就唾手可得的奢牌。 她的野心还更大一些。 更让她感兴趣的,是那座金光璀璨的莱汀Place。 只有筹码足够诱人,才够她略微高看一眼。 电话那端的男人停顿了两秒,又抛出一个要求,言简意赅:“今晚六点,Mandarin,我去接你。” 岑姝现在倒是有些意外,“你要约我一起吃饭?” “嗯。” 单音节里藏着一丝不容拒绝的强势。 主动约她吃饭? 还要来接她? 这完全不是她认识的那个梁怀暄。 在她的印象里,他应该冷淡地甩来一个餐厅地址,言简意赅地丢下一句“七点”,然后就非常效率地结束才对。 岑姝没有立刻回应。 “你准备一下,我现在就过去。”梁怀暄顿了顿,又说了句:“把我的号码从黑名单放出来。” 岑姝又“噢”了一声。 挂断电话后,小宜立刻凑过来,眼睛里闪烁着八卦的光芒,“梁先生约你吃饭呀?” “他非要请,没办法。”岑姝又若无其事地转身就往洗手 间的方向走,“我先去换件衣服。” “Stella!”小宜忍笑提醒,“你还没拿要换的衣服呢。” 岑姝脚步一顿,面不改色地转了个方向:“忘了。” 岑姝走进卧室,推开墙面中轴那扇360度旋转的镜面门,步入衣帽间。 梁怀暄的半山别墅里的衣帽间设计得像个高级陈列室,宽敞、简约,却丝毫没有考虑过一个对时尚有着狂热追求的女主人会有多少收藏。 所以,岑姝每次都会不自觉地想念深水湾这个被塞得满满当当的私人天地。 这间衣帽间是岑姝亲自参与设计的杰作。 天花板是镜面吊顶设计,将空间感无限延伸,不规则水晶吊灯错落有致地垂下。 就连灯光系统也都是精心设计过的,嵌入式灯光柔和,既不会刺眼,又能完美呈现每一件衣物最真实的色彩。 通顶的黑玻衣柜沿墙而立,里面整齐陈列着按场合分类的高定礼服裙,酒会款、下午茶款、红毯款,每一件都像艺术品般被妥善安置。 岑姝还有整整一面墙的玻璃鞋柜和包柜。 各种限定和稀有皮的包包也都被妥善收纳,还会定期请奢侈品养护专家上门来给的爱包们做养护。 衣帽间中部摆着一张自带保险柜的智能中岛台,同时也是首饰柜,需要指纹才能解锁。 台面上摆着Baccarat矩形水晶花瓶,插花也很讲究,由高级花艺师每周上门设计更换。 前两天正好更换过花材,伊莎贝拉重瓣百合、牡丹菊、绿朱蕉和冷色调的楠木相思搭配,在瓶中错落有致。 这里最宝贵的还是她的首饰柜,内置摇表器,高珠限定腕表都摆放在丝绒首饰盒内。其余都是一些日常佩戴的首饰,胸针、项链、耳环等等,至于那些传承百年的古董珠宝,则都珍藏在保险柜里。 岑姝在衣柜里挑挑选选,看到一件波点挂脖连衣长裙,腰身是鱼骨收腰的设计,裙摆外层的半透明薄纱承载波点,有一种朦胧美。 这是某小众设计师的限定款,当初一上架她就相中了。 换好衣服,她又顺手从包柜里拎起一只超级Mini包,和她的手掌差不多大,名副其实的“小废包”,但也不影响它的可爱。 岑姝做好造型,才刚走出衣帽间,就听到小宜夸张地“Wow”了一声:“Stella,我之前都没有看你穿过波点元素的裙子。” 确实,这种经典元素最难驾驭。 但此刻的岑姝—— 一头微卷的长黑发垂落下来,挂脖的设计露出白皙的天鹅颈,每一个波点都随着步伐轻轻跃动,反倒有一种赫本的味道。 门铃声适时响起。 小宜抱着Clara,“肯定是先生到了!” “你就在家里和Clara玩吧。”岑姝走到玄关处换好鞋,又对小宜说:“对了,我刚才顺便订了刺身拼盘,有你爱的三文鱼腩和天妇罗塔塔,你多吃点。” 小宜感动得要冒眼泪,“Stella…你自己去约会,还要给我点外卖。” “打住。”岑姝有些无奈,忽然看着小宜,无比温柔地笑了笑,“我很快就回来了!今晚你要陪我看恐怖电影哦。” 小宜:“…………” 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 岑姝最后又摸了一把Clara的狗头,才拎着包往玄关外走。 铁艺门外,一道修长的身影正背对着她,站在柔和的暮色里。 梁怀暄今天居然没穿西装? 岑姝调整了下表情,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散下的长卷发随着步伐微微晃动。 她在离那人三步远的地方停下,故意轻咳一声:“你有大门密码,怎么不上去找我?” 男人闻声转身。 岑姝脸上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不知为何,今天傍晚的港岛天空格外绚丽,橙红色的霞光泼洒在天际,将眼前人的身影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 四年过去,他似乎还是没怎么变。 眼前的男人五官精致漂亮,模样极为出众,浓密的睫毛低垂着,眼尾的那一颗泪痣依旧温柔。 温择奚看着她怔忡的表情,轻轻笑了:“Stella,是我。” 岑姝看到眼前的人,唇角的笑意一点点消散,方才莫名的雀跃一寸寸被压回了心底。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大画家。”岑姝一时间还有些晃神,忽然明白过来,语气平静:“原来明德新来的美术老师是你?可陈院长怎么……” 温择奚听到“大画家”这个称呼,笑容有些苦涩,“是我特意拜托院长瞒着你,想给你一个惊喜。” 可现在看来,似乎已经不是惊喜了。 温择奚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声音低低的,“我在明德长大,在悉尼也够久了,还是想回港岛发展。” 一阵微风拂过。 温择奚望向眼前的人,像中学时间看过的无数次那样。她的脸上褪去了生涩的婴儿肥,五官愈发精致旖丽。 “那很好啊。” “Stella,你过得好吗?” 两人不约而同地出声。 话音刚落,温择奚忍不住轻笑出声:“是挺好的,你什么时候和我说话也这么客气了?” “……毕竟,很久没见了。” 不是四天,是四年。 “对。”温择奚看着她,语气故作轻松,“我回来之前,还听别人说,你要和梁家那位联姻了。” “……” “以前我们在崇德书院读书的时候,你那时候说的最多就是讨厌他了。” “是真的。” 温择奚的笑意僵在唇角,“什么?” “联姻的事,是真的。” “……为什么?”他像是没听清,怔怔地看着她,“有人勉强你吗?” 是她爷爷,还是她哥哥? “没有人可以勉强我。”岑姝垂下眼睫,声音很轻,“而且,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事,我现在也没有那么讨厌他了。” 温择奚耳边嗡嗡作响,仿佛所有的声音都被抽离。 恰在这时,前庭种的一棵栾树树叶缓缓飘落,轻轻落在她的发间。温择奚几乎是本能地抬手,想要替她拂去—— 可岑姝却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 与此同时,停在不远处的黑色宾利后座车窗无声降下了半寸。 男人交叠着双腿,倚靠在后座,金丝镜片后的眼眸晦暗不明。 卓霖也看向那一栋白色的欧式建筑。 那两人对立站在栾树下,暮色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在青石路面上交叠成一幅画。 “先生,餐厅那边…”卓霖声音不自觉地压低,试探性地问了句。 梁怀暄静静看着不远处的这一幕。 良久,轻轻扯了下唇,薄唇轻启,吐出一个字:“走。”